柳氏为两姐弟打扮一翻,又让人去取了些药材作礼物,便让阿竹他们离开了。
姐弟俩坐在马车上,小胖子欢快无比,阿竹收敛了在家里散漫的神色,端庄又刻板,看起来就像个认真严谨的姑娘。
所以到了端王的庄子时,阿竹从容地下车,小脸绷着,使得原本欢快的小胖子都发觉了姐姐的转变,变成了个虎姑婆了,顿时欢快的气息收敛了不少。
耿嬷嬷和一个美貌的丫鬟引他们下车,往内院行去。
到了正院前,突然从天而降下一位美男子。
阿竹吓了一跳,小胖子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位美青年,美青年笑嘻嘻地道:“严三姑娘来啦,主子在院里晒太阳。”
阿竹敛衽为礼,笑道:“何哥哥怎么在这里?”而且……这么大的人了,还爬墙不好吧?
何泽见她过份恭敬,反而有些不自在,说道:“严三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在此等你们。”然后又笑着摸了摸胖弟弟的狗头,笑道:“令弟与你挺像的。”
怕是指她弟弟和她小时候一样胖吧?阿竹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院子是仿江南园林修建,引经过庄外的溪水为塘,假山流水,名花异草,可比他们那边的环境高了几个档次不止。阿竹在江南住过,或者是刚出生就在江南,反而喜欢江南园林的玲珑精致,对这院子也极喜欢。
正是六月时节,骄阳似火,院中一池的荷花开得正好,荷叶如盘,满眼青翠,初绽的白莲亭亭玉立,粉蝶环绕,水中各色游鱼在根叶间嬉戏,带来一种闲趣。
那临水的亭子里,坐着一位正在撒饵喂鱼的青年,穿着一袭烟柳色的纱衫,束着白玉带,一头乌压压的黑发披散下来,宛若泼洒的水墨,衬得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黝黑,如点晴之笔。他倚着栏杆,随意的动作,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不染尘埃。
远远看着,就觉得这是一副极为精美的国画,让人无限心喜,甚至想要占为已有。
阿竹突然有些明白昭华郡主为何拒绝了秦王的示好,一心一意地等他了。若是他这次回京现身,以他的年纪,应该很快便会订亲,昭华郡主是极好的人选,也算是全了她一片痴情。
脑中千回百转,但阿竹面上并无异样。
亭里的人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侧过头,瞬间让阿竹注意到的是那双清冷如霜的凤眸,无一丝温度,与那温和如风的气质极为不搭。或许世人给他和评价虽然多有傲慢清高,但却无太坏印象,原因便是他那种给人温煦的印象。
可是阿竹每次都觉得,无论他笑得多温和,那双眼睛总是泄露了他的冷情,这便是她不愿意与他接触的原因。
一瞬间,那双清冷的眼睛却染上了笑意,如同满天的星光碎落在他眼中,荡起了阵阵涟漪,整个人更是温雅如华。
“胖竹筒,小胖子,过来!”
阿竹&胖弟弟:“……”
胖弟弟鼓着小脸道:“胖胖不是小胖子,叫胖胖!”
阿竹抽搐地看着他,心说弟弟哟,你怎么这么蠢萌呢?小胖子和胖胖其实都是同义词啊,换汤不换药,都是胖嘛。
小胖子声明了自己不是小胖子后,行了礼后,欢快地跑了过去。亭中有丫鬟伺候着,见状忙小心地将他抱到铺着软垫的石椅上,又给他呈了小孩子爱喝的果汁及精致的点心。
小胖子喝了口甜甜的果汁,笑得整张胖脸红扑扑的,萌死人了,乐颠颠地对陆禹道:“大哥哥这里好漂亮。”
“喜欢么?”陆禹含笑问道,亲切得就像个邻家大哥哥。
“喜欢!”
“那就时常过来玩吧。”
“好哒!谢谢大哥哥!”
阿竹:“……”胖弟弟你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逗完了小胖子后,陆禹看向阿竹,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正正经经的,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胖脸,说道:“小姑娘家的,做什么摆副老太太样儿?”
阿竹忍住拍掉他手的冲动,肃然道:“王爷,话不可这么说。”不想和他扯些没的,阿竹关怀地道:“听说王爷病了,现在怎么样?”细看之下,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唇色也是一种极淡的樱色,看起来有些脆弱。
陆禹深深地看着她,然后淡声道:“无碍,再休息个把月就好了!”
“这么久?”阿竹蹙起眉头,有心想问他可看过太医了,又担心说错话,只得闭嘴。
陆禹靠了靠栏杆,并不忌讳告诉她,“当时胸口被人砍了一刀,恰好那刀上有毒,所以拖得久一些。”然后侧首看她,笑道:“看在本王受了这般重的伤,胖竹筒是不是应该笑一笑?”
她笑和他受伤有什么关系?阿竹心中腹诽,不过仍是扯起嘴笑了笑。
“好丑!”陆禹批评道:“笑得太假了!”
阿竹又笑了几次,都笑得不自然,被陆禹折腾了许久,深吸了口气,回想胖弟弟平时做的丑事,终于能露出一个自然的表情。
陆禹突然笑起来,扯了扯她的小辫子,赞许道:“顺眼多了。”
发现自己又成为他的玩具了,阿竹顿时笑不出来。
等小胖子坐不住端着鱼饵到池边喂鱼时,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陆禹将她拉到身旁的位置,摸了摸她的头,细细地看着她,含笑道:“胖竹筒瘦了点儿,不过好像没长多高呢?将来真的嫁得出去么?”
“……多谢王爷关心。”阿竹皮笑肉不笑地道。
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不由衷,陆禹似乎玩上了瘾,将她捏来捏去,脸都变了形。因为靠得太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灵犀香,让阿竹一阵不自在,等他一放手,蹦得老远。
等蹦开后,阿竹不小心对上那双变得冷清的双眼,顿时又头皮发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一下文里可能有的疑问:
1、有人说石家姐妹的出生时间不对,其实是这样的,英国公夫人怀孕一个月左右,崔氏便爬床,一次中奖,七个月时就早产了,所以才会比英国公夫人早生下石清瑕,随后足月出生的石清溪便是妹妹。
2、昨晚和基友一起讨论了下文里路程的问题,基友说这里有BUG,一百公里的路,坐马车中午就到了不科学。好吧,在这里解释一下雾的设定。
雾在文中提了一下,他们是天未亮就起程了,一般古代城门开门时间是五更以后,即是3点到5点是五更,这时候城门会开。当然,有些资料上说城门开启时间是日出时候,但没有准确的说法,就用宵禁结束时间五更3点吧。
然后再说一下路程和时速,100公里,即200里。1公里=2里=1000米,查了资料,有的说马车速度是一小时20公里左右,一般马车好的话一天可以跑200公里,就以这个为准吧。而阿竹他们早5点就出发,中午12点左右到,一共7个小时,应该也能到了。
以上便是雾的设定,不知算不算得上科学?=。=
咳咳,木有坐过马车,不知道时速多少,尽可能地找资料,极不考究,所以若是文里有什么BUG,大家可以提出来,雾会改正的。谢谢你们=3=
☆、第39章
自从上回去端王府的庄子坐客后;胖弟弟成了这里的常客,阿竹是附带的。
阿竹第一次知道,原来何泽还是个孩子王,五花八门的玩具都折腾得出来;无论是木制的或者是西域西洋的玩具,都可以不眨眼地抛出来,甚至何泽本身武艺高强;常带着胖弟弟飞天遁地;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弄得就像两个野孩子。如此;胖弟弟待他亲切得就像上辈子的娘亲一样,于是更爱往这边跑了。
阿竹有些吃醋;胖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经不住糖衣炮弹的诱惑呢?白养你了!
“何哥哥,高高~~”
一道欢快的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咯咯的笑声,阿竹有些心神不宁,往外一瞅;何泽正抱着小胖子在花园里的那株高大的榛树跳上跳下,像只猴子一样。阿竹的心都提了起来,就生怕何泽失手将胖弟弟给摔着了。
“你分心了!”
清润低磁的男声响起,然后她的脑袋被敲了一记。
阿竹转过头来,目光对上红漆雕花小案几对面的男子俊美的面容时,又有些闪神。不同于何泽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丽,而是一种带着男子特有的英气的昳丽,五官没有西方人的深刻,却具有东方人那种柔和的精致,反倒显得干净而高贵,宛若从画风优美的风景画中走来的贵公子一般。
微微闪神过后,阿竹视线拉到小几上的棋盘上,然后扁了扁嘴,说道:“我输了。”
“认输得倒爽快!”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不快的声音,他端起旁边的茶喝了口,神色淡淡的。
为防他多想,阿竹正经道:“臣女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王爷的对手。”棋盘中自有无数的奥秘,对奕中亦是无穷智慧,阿竹虽然不是个笨蛋,但若按心机谋略,她比之陆禹输了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每回棋盘上厮杀,只有被他宰的份儿。
明知道后果会很惨,还要强撑,她又不是受虐狂。
一见她那正经的模样,陆禹手又痒了,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肥脸儿,嘀咕道:“怎么还是一团孩子气呢?是不是长不大?”然后又忧心起她以后真的能嫁出去么?
十岁的姑娘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可以初见少女的娇俏。但偏偏阿竹矮墎墎的团子样,一团孩子气儿,说她七八岁都使得,让人完全没有她是大姑娘的感觉。
阿竹淡定道:“娘亲说,过了今年,我就会抽条儿了,脸会长开,到时候王爷一定认不出我!就像我爹当初也认不出我娘呢……”刚得意了下,马上意识到这话不对,阿竹心虚地掩住了话。
若是现代,这些算什么?但在一个男女大防敏感的古代,这话就大大地不对了。发现自己有些放纵过头,阿竹赶紧恢复正经状。
心虚的阿竹低着头,没有瞧见对面的男人突然变得高深莫测的神色,那双凤眸微微眯着,手中的茶杯在唇边,挡住了唇角挑起的轨迹。
他道:“若是本王仍能认出你呢?你该怎么办?”
阿竹眨了下眼睛,坦然道:“咳,不如何办,王爷不必将臣女的话放在心上。”她一本正经地耍起了无赖。
这点小把戏自然瞒不过他,陆禹偏不让她如愿,略微一想,便道:“届时本王若认得你,胖竹筒可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当然,这不过是随口一提的话,却没想到将来会派上大用场。
阿竹纳闷了,她一个闺阁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拼爹也拼不过他,他堂堂一介王爷还需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吗?阿竹直觉要拒绝时,便又听得他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胖竹筒会守诺吧?”
有点抓狂的小感觉,她什么都没说呢,他便自作主张了。果然这种身居高位的人都有些霸道,这让她更坚信了与他拉开距离的想法。想想自己没什么让他可图谋的,阿竹爽快地应下了。
正说着,胖弟弟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回来,直接扑到陆禹面前,举着手中的儿童型弹弓道:“禹哥哥,胖胖打果子给你吃。”
陆禹又是一副亲切温和的模样,摸摸胖弟弟的狗头,含笑地听着他天真稚气的话,童言童语别有一翻妙趣,让人止不住发笑。
阿竹想捂脸,她不认识这个蠢萌的小胖子。
“禹哥哥,风大大,去放风筝。姐姐会做风筝,不过风筝跑了,姐姐说它们私奔了,后来风筝挂树上,姐姐趁人不注意,自己爬上去拿,被虫虫咬了,手上有泡泡,姐姐疼哭了……禹哥哥,姐姐笨笨,不能欺负她……”他条理分明,竟然还能将事情叙述得差不多,虽然有些断层,但对个三岁的孩子也很厉害了。
阿竹:“……”小胖子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何泽笑得不行,又不敢笑出声,肚子都疼了。
陆禹便没这般好的涵养了,直接笑出声,眸里一阵水光潋滟,美得不行。
阿竹开始还被坑姐的小胖子弄得尴尬,后来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淡然处之,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儿。
套用那句名言,女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轮到陆禹这儿,她一严肃,他便发笑。
陆禹用力地揉着她的脑袋,她的头发都被他弄乱了,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偏偏她还要端着一副严肃的样子,更让人笑得不行。他刮刮她的小鼻子,轻声道:“胖竹筒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
何泽笑了一会儿,突然笑容僵住了,又陷入了一种惊悚中。他家主子何曾这般对个姑娘亲近?就算是当女儿养,那也是别人家的女儿,主子会不会太亲近了?然后又安慰自己,没事,主子今年也二十岁了,他的婚事已经拖不得,等回到宫里,皇帝自会为他作主。
在胖弟弟差不多将她的老底掀得差不多之前,阿竹赶紧拎着他告辞离开了,顺便暗暗决定,她再也不带胖弟弟带这里作客了。
陆禹穿着素淡的纱衫,踱步站在廊下,看着阿竹姐弟俩踏上马车离去,直到马车看不到踪影皆没有收回视线。
何泽站在其后,总觉得主子的情绪不对,大着胆子道:“王爷,天气热,您回屋里歇着罢,省得伤口又要发炎。”当初那伤因带毒,使之长久都难以愈合,偶尔还会发炎溃烂。陆禹金尊玉贵的皇子,何曾受过这等致命之伤?让何泽等人对幕后的指使者恨得不行。
陆禹眺望着远处看了会儿,方慢慢踱步回屋子,脸上完全没了先前的温和笑意,而是一片清冷,眼里更是深沉的漆黑。
何泽自幼便跟在他身边,早已摸清他的性格,所以方会觉得他待那严三姑娘太过与众不同。因为他无法辩识人的长相,所以他拒绝与人太过接近,甚至连生母安贵妃也保持着一段距离,唯有严三姑娘,似乎每次见她,他的心情都会很好。
陆禹倚坐到榻上,丫鬟已经将茶盏点心之物收拾了,只留下小几上的棋盘,还保留着先前的棋局。陆禹捻起一颗棋子,慢慢地摆放着。
很快便有一名侍卫突然出现在门口,何泽机灵地过去,随后便带侍卫进来。
侍卫跪在陆禹面前,呈上一封信。
自有一名貌美的丫鬟接过,训练有素地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