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蛮这两年都跟夏至形影不离,夏至有的他都有,他有的夏至也不缺,这突然听夏至说他没有外甥女,有些委屈起来,一时间的不知道如何:“那……小桃也可以叫我舅舅。”
夏至严肃摇头,“当然不是,最多只能叫叔叔。”
亭蛮都要哭了的时候,夏至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用力拍了亭蛮一回,“我知道了,老弟,你跟你娘要个妹妹,等你妹妹有了孩子,你就可以当舅舅了,对,是这样。”
亭蛮听完,想了一下,觉得可不就是这样,急匆匆的就往家里跑,找自己娘要妹妹去了。
夏至看着他的背影,点点头,有些无奈的悲悯之色,“真可怜,妹妹长大有娃儿要好久好久,亭蛮老弟要当舅舅还有很久啊,还是我好。”
一边的大人自从亭蛮跑回家要妹妹的时候就有些忍俊不禁了,此时更是欢腾,偏生夏至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皱着小脸也狸跟着笑,在思考刚才的问题,越发的觉得人家亭蛮是可怜的。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可见,自从小满生了孩子之后,这个院子里的笑声越发的多了起来。邱婶子是个爽朗人,过来的时候高声大气的说亭蛮缠得实在没法,后来突然又不舒服,找了大夫,可不就是有了,只是不知道男女而已。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忒灵。
而小满身子骨弱,奶水不足,本想着请一个乳娘,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还是谷雨出了主意,买了羊,先把羊奶准备好,夜里的时候,睡觉之前准备滚水,等小桃饿了的时候,就把一碗羊奶放进滚水当中泡热,这些事情王宁氏、王氏、谷雨都能够胜任,小满夜里不用起身,休息好了不少,人也就精神起来。
而夏至每天都盯着小桃看,每日都能够发现一些新鲜的事情,然后跑到各个大人那去报喜,小桃流口水了,小桃的脸圆鼓鼓的了,小桃刚才笑了一下,小桃……一旦哭了的时候就去找谷雨,语气还不善,比如此时。
谷雨对他的样子很是无奈,这夏至一旦看到小桃哭,就以为是饿了,“你以为小桃像你一样能吃啊,刚才还喂过不是,她不会说话,说不定尿湿了哭,热了哭,冷了也哭,饿了自然哭,说不定看见你整天盯着她,她不耐烦了看你了,就只能哭。”
夏至绞着手指,“小桃真可怜,什么都不会说,可是她看见我不哭,还抓我的手指咬,不过她没有牙,一点都不痛,就是流口水。”
夏至说完跑回去继续看小桃,谷雨无语望天。
同这边的热闹欢喜有些不同,花丝柔生了儿子,休息得还算好,此时却是有些失神落魄的样子,一个人坐在那后院之中。
染坊自从进来的人多之后,后面的地方大,安锦轩独独的让人建了一个独院,另外是一溜儿的房舍,那院子小却实用,花丝柔母女跟如意便是住在里面。
此时如意抱着天儿在那逗弄,眼睛时不时的望着花丝柔。花丝柔却不看她,眼神定定的望着地上的蚂蚁出神,之前花氏一直都不让安锦华进来看花丝柔,不仅不让,还一直的劝说她要有自己的本事一类的话,花丝柔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要再有去年那种生活。
但是那天,花丝柔生下孩子,花氏无论如何都硬不下心肠来拒绝安锦华进门,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就让他进来探,此时花丝柔想着当时的情景,心里柔柔的,他一进门就着急得很,先是问过她好不好,再抱起孩子,露出温润的笑,她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打小的就没有见过爹,自己的儿子还要再走这样一条路吗?娘说不要太过相信男人,并且安大说不定是冲着儿子来的。
但是她不相信,安锦华当天后悔莫及,一脸的愧疚,说她们母子在外面受苦心里不忍,但是他能够等着,只要花丝柔愿意,他就是再难,也是要接她们回去的,临走之时,一个大男人,眼睛里都泛着泪。
花丝柔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甚至有些点点的恨意,娘为何要这么拦着自己呢,这进府里怕什么,自己有了孩子,他也是说给自己一个名分,自己做妾又如何,他不是照样心疼自己。
但是这样的话,花丝柔是不敢跟花氏说的,她就提了一个话头,就被花氏打断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孩子,娘是不会害你的,他要是有这份心,自然不是你一顶轿子这么抬着进门,不然以后哪里有你的活路?听娘的,咱们自己好好过,等这花楼提花织物做好,以后他不敢小瞧了咱们,那时候你要如何,娘也就不拦着你了。”
这些话花丝柔一点都听不进去,怎么样进门她不在意,只要安锦华对她好就行了,难不成的一个地方住着,竟然就不相往来了,生生的隔开几年,她怎么忍。
于是,就整日的这样愁眉不展。
如意看在眼里,起初倒是也同意花丝柔的话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坚定的站在了花氏一边,整天劝着她不要多想,又说那安锦华的夫人如何,那边大家子争斗多,花丝柔性子软……总之要是过去就是羊入虎口了。
花丝柔却是更加为难。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皆为己私
却说如意一直都是照料着花丝柔的,花丝柔待她也不差,在染坊这里的人看来,两人好的像是姐妹一般。
而花丝柔在这为难着,挣扎着,日子又往前过去了不少,天儿终究还是留着呆在染坊这里,只是慢慢的有了变化,这些天长牙了,抓着什么东西都是浑咬一气。花氏看的很紧,任安锦华那边使出多大的力气,花氏已经有了提防之心,便是没得商量。
安锦华那边的人慢慢的不来,首先松了一口气的,不是一直宝贝着女儿的花氏,也不是担心铺子里的秘密被安大知道了之后艰难的安锦轩,更不是谷雨,却是如意。
这倒是要从当时谷雨跟王氏一伙人去梧县的时候说起。当时如意一心的想着自己出得门遇上了良人,金老板看样子是个靠得住的,家业也不小,主要是待人亲切,她虽然已经当过丫头,但是此时却已经是自由身了,况且她这年纪跟金老板倒是般配的,模样性情都不差,当初不是还有人向夫人要过自己吗,还是个官家呢,虽然是续弦……
如意正想着,又见有人进门,朝着她招呼,倒是吓了她一跳,不过是刚进来的春红姐妹,忙不迭的打发了人。如意拎过一个菜篮子,“姐姐,我出去一会。”
花丝柔最近都是心烦意乱的,倒是如意每日的陪着自己,忙上忙下的又劝解着,这才好了一些,却见如意累得整个人都清减不少,隔三差五的就说院子里那刘妈买回来的东西不新鲜,要出门给她买些鲫鱼一类的,好保证奶水充足,就是对天儿,她也是整日抱在手里的,说天儿好福气,可不能进那安家的门,以后她要见也是见不到了,天儿还小,可不能在那些后宅的争斗之中长大。
想着当初韩氏那尚且如此,更甭说安家了,花丝柔又是一叹。念起如意的种种好处,她就有些心疼,“妹妹,也不用出去,这也几个月的事情了,不然的咱们再去花楼机那边看看,娘说得对,以后咱们要有自己的东西就不怕了,等秋天的时候,金老板就会推出这批东西,咱们也要抓紧。”
自从花丝柔月子出来之后,花氏不想花丝柔整日乱想是一方面,自己老了花丝柔要继承家业又是一方面,于是就让她跟如意一块,对这花楼机也要熟悉熟悉,这个时候她跟如意已经很有默契了,花丝柔自然是坐在挽花工那位置,只想着下月就可以分别的带徒弟了,以后要生产,这没有花楼机可是不成的。
如意嘻嘻一笑,嗔了花丝柔一眼,“那是急的来的?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什么都没有身子骨重要,再说你也不能委屈了天儿不是,我可是不依,这时日春笋已经有了,我去寻一些,到时候给你做个八鲜的汤儿,好吃得你想咬舌头!”
哈哈笑着说完就要走,花丝柔很是感动,糯糯的含糊叫了一声,“妹妹——”
如意一怔,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难过,堵上一团棉花一般,也不敢回头,这就走了。
一直等到外面,绕过了这巷子,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不好过,花丝柔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就要那样对她吗?她又有什么错呢,无非就是想着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罢了,况且还是有了孩子的,这种求之不得的心她最是能够理解了。
当时他们从梧县回来之后,金老板找了自己去,她还以为他终于要对她说些什么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又是涂胭脂又是梳头的打扮,缓缓的走到那院子当中,虽然觉得地方有些不对,其他的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计较的,一心想着听那些人,哪知道却是说他已经心有所属,他让她不要多想,以后是绝对的没有可能的,没错,他当时凛然的神色说的是绝对两个字。
她是哭着跑走了的,差一点,她就要离开了,她可不想做那没脸没皮的人。
但是出门之后,冷风一吹她就醒过来了,除此之外,她还在这染坊外头遇上一个人,便是当初找过自己的老爷,段无为。段无为之前在金老板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找过她,被她拒绝了,只是不知道竟然还躲着。
就是他告诉她的,金老板的一些事情,他是个有大志的,这铺子多得很,所以他现在还不到考虑儿女私情的时候,如意还是要呆在身边的好,她要对他有用,他自然就不能忽略了她,这是第一步,以后等生意安稳下来,他才会发现他离不开她了,男人不过都是这个样子。
如意心惊,当时段无为跟韩氏的事情她也是知晓一些的,这可不就是那样吗,况且段无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哪怕,他已经说了那样的话。
而之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了,段无为说了自己现在跟安家二少爷一处,而金老板也是跟他相熟的,两个人说白了都是在一条船上的,而在丝业商会当中,几派人站来站去最后就是其实就是选择安大或者安二罢了。
他跟金老板自然跟安二是一处的,如意要是还在意,就看她怎么选择了。花丝柔有安大的孩子,要是等那儿子一旦入门,安二就没有什么家业了,这哪里还有什么戏文好唱的?
如意摇摆了很久,还是自己的念头占了上风,说到底花丝柔进门也是不好的事情,她只不过是让安二这边有点时间而已,再说了也正好的可以让花丝柔想想,安大那边对她的心,更何况,花伯母一直都不喜欢花丝柔这么不明不白的进安家的门的。
这人一旦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总是恨不得给自己找上一万个理由,自我安慰,经不住这些理由的麻痹,直到最后觉得以为根本自己没错,岂止是没有错,自己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而如意,今日拿着篮子出门,不过是看不过花丝柔那般感激自己罢了,这心有鬼胎还是心有鬼胎,少不得的什么时候又翻腾一阵。
“如意!”段无为已经在暗处跟她招手几回,却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声音不由得就有些大了。
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却被段无为拉到了巷子里。
“最近如何?”
如意有些茫然起来,心里有些觉得这般的说,有些对不住花丝柔,却又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响起,“最近也没啥,倒是安稳了不少了,你上回不是说了要等安二那边娶妻生子就好了吗?我看她倒是一直有这个念头的,那边就不能快点!”
段无为听完这个倒是有些松了一口气,“那边用不着你操心!无论如何你也要稳住他,不然二少爷那边就没有办法了,到时候一倒霉,金老板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如意听得明白,口不由心的应下来段无为说的话。
“这个,会不会对花姐姐不太好,说到底她也没有错,我看着她那般信任我,这心里……”如意不知如何,自己倒是把这个说出来。
段无为看着她那模样,怎么能让她有那样的念头,以后还怎么使唤?于是就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发你那善心吧,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领情,倒是怎么说你们,金老板虽然救了她,那是多大的恩情,她凭什么就要想着回到安家,到头来金老板就是被救下的蛇给咬了,你忍心看到那么一天?这不是金老板,她有没有命在还是一回事呢,更别说生下孩子还能像个小姐一般的养着,她那人最是不记恩情,不要看着她对你感恩戴德的,我当日不也是这样被她给耍了,你这点心眼都没有,日后怎么留在金老板身边打理事情?”
段无为这话让如意醍醐灌顶,确实不就是这样,这花丝柔倒是个厉害的,她经过的那些人,谁不是好心的在帮她,先是谷雨后是安锦轩,就是段无为那样狡诈的人都被她骗的团团转,自己也不知不觉的一直为她着想,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就那么好命?就能进门当少奶奶?自己怎么命这么苦……
段无为见如意脸色回转了,放软了语气,“你也不要自责什么的,你以为她就是能够进安家,还不一定能够活得下去的,这安锦华是什么人?就是那用完随手一丢的,他用她对付完安家二少爷,之后还有她的活路?你倒是回去劝着点,这就是大夫人点头同意了,也要把厉害说给她,免得进去了以后人家算账,这可不就是为了她好!”
段无为说这话或许另有目的,但是如意听着,却是觉得段无为被她害得这样了还为她打算,自己当真的也不能算害了她……
“金老板那边?”
段无为嘻嘻笑了,“你这丫头,金老板怎么这么有福气,当初你可是……”说到这里段无为一顿,心知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放心,以后等事成了,他自然念着你的好,你看他来来往往的,我也帮你盯着,这也当真的没有跟什么人有过来往,这小子心思根本就不在这成家上,不然你站在他身边,还能想着别人?”
段无为这番话,倒是让如意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拎着菜篮子再走的时候,脚步竟然有些轻飘。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安家二少
段无为别过如意,径直去了丝业商会那边,呆到晌午,这才进了酒楼,准备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