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以右相为守的几位老臣,明显不愿接受,这简直是太过荒诞了。
徐文彬却没有继续解释,反而道:“除此之外,当年庄成确有莫大的冤屈。”
皇帝瞳孔微缩,情绪不明的看向自己的姐夫道:“徐文彬,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文彬立刻跪倒在地,笃定道:“当年直王之死另有隐情,庄成也绝不是通贩卖国之人。”
“大胆徐文彬,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陈右相越发觉着这其中另有古怪,情绪一时未能控制,竟在皇帝面前大声呵斥道:“你居然敢质疑先皇?你就是不想认罪臣之子,也绝不可诋毁先皇。”
“住口!”皇帝一拍桌子,怒视道:“让他说!”
徐文彬闭了闭眼,压下内心挣扎道:“启禀皇上,当年通敌卖国之人,另有其人!”
95 第九十四章
对于当年的事情;在座的老臣还是有印象的;当年西域死城被传囤兵以助先皇的兄长景皇子夺取皇位;当时正巧直王孙简与其夫人在外游玩;孙简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带着妻子返回军营,此后更是将妻子留在了军营等候消息;谁知道就在孙简即将胜利之时,庄成突然叛变,不但将孙简的部署透露给死城城主;还延迟了救援的时间;直到孙简身死,都没见到援军。
至于孙简的夫人据说在知道孙简兵败之后;竟然带着心腹赶去了死城;与孙简一同死于死城,这事儿流传至今,还是闺中姑娘们钦佩的对象,对于她的情深大义,先皇后还特别褒奖过。
而被人检举的庄成,则落得个满门抄斩,臭名昭著的结果。
这些事情似乎应该早已非常明朗了,但在这一日徐文彬突然提出庄成是被冤死的,而通贩卖国之人却另有其人,这不得不让在场诸位有惊有喜。惊得是,毕竟以这些老臣的年纪,当年对于孙简庄成之事都有所参与,当中猫腻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喜的是,这群人中某些武将或是庄成的同僚,或曾在庄成手下做过亲兵,原本当初庄成出事,他们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只可惜铁证如山,就算他们一心想保庄成,却也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但是现如今,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心中的英雄并没有背弃他们的国家,更没有背叛他们心中的战神,这当中的滋味,也同样说不出口。
“当年,直王殿下去往西域死城,却将庄成派往离死城不远的边境驻守,本就是将身价性命托付给了庄成,也可见庄成在直王心里,是值得信任之人。”徐文彬挺直上身,说到此处竟有些感概。
“那最后也不过是证明直王识人不清!”一位老臣嗤笑道。
徐文彬不理他,继续说道:“庄成确实没有辜负了直王的信任,他一直守在边关,等着直王传令,只可惜,最后等来的,却是直王身死的消息。”
“荒谬!”某一些老臣悉悉索索的私下说道。
“庄成确实并未受到任何直王求救的消息,因为……”徐文彬暗了暗眸子道:“因为求救的消息被另一人所劫,更是因为这个人,将直王的消息卖给了死城城主还有景皇子。”
“此人是谁?”皇帝到更愿意相信自家的姐夫,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父皇也还年轻,当初发生了什么,对皇帝来说并不全面,对于危机意识比较强烈的皇帝来说,直王的死不重要,而是到底谁是哪个叛国者,此人若是活在世上,甚至在朝堂之上,那对他来说绝对是个祸害。
徐文彬沉默了片刻,就在某些人还想借此讥讽之时,他突然平淡的说道:“此人正是吕勉。”
屋内立刻悄然无声,随即一个将军几步走了过来,粗着嗓门怒吼道:“一派胡言!吕将军当年为了揭发庄成,冒死回到建康,甚至还有直王的亲笔书信,况且他因为沿途被人伏击,回到建康没多久就伤重病逝了。你怎么可以因为他过世了,就如此污蔑与他!”
“老夫记得,吕将军的亲姐姐可是徐大人的养母,如此为了逃脱罪责,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的话来,恐怕不好吧。”陈右相站在众人后,很适时的火上浇油,随即又有几位保守派的老臣出来证明,徐文彬与其养母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在公主府投毒事件后,还一度传出断绝关系的传言,若不是当时吕氏大病了一场,恐怕两家早没了来往。
“徐文彬你可有证据?”吕勉是吕家独子,又早年丧母,当时随着孙简出征,差点没疼坏了吕氏和老吕大人,后来吕勉好容易回到了建康,却很快重伤不治死了,吕家也算断了香火,当年先皇还亲自表彰过,甚至拨了重金给予厚葬,若说庄成是黑心烂肺的大奸臣,那吕勉便是忠肝义胆的大忠臣。然而今日驸马突然说,这两人该换个位置,连皇帝也有些心里发毛。
徐文彬叩了首,恭敬道:“回皇上,当年徐氏确实因着丈夫死后,张家薄待,差点病重致死才会被送去庄子,后因张家佃户因张家为富不仁,因而穷凶极恶,烧了连张家庄子在内不少庄子,当时徐氏趁此机会逃离庄子,便在半路遇上了回洛阳归宁的直王夫人宁氏。”
这些在大殿之上,已有人说明了,并不新鲜。
“直王夫人心善仁慈,得知徐氏守寡,婆母不慈,便将其带回了建康王府,徐氏为了报答宁氏大恩,便自愿在其身边做个管事娘子帮宁氏打理王府。与此同时,庄成又是直王亲信,在私下更是亲如兄弟,经常出入王府,如此一来二去,庄成就看上了本就容貌娟秀的徐氏,甚至不嫌弃徐氏守寡的身份,向宁氏求娶。”徐文彬继续道:“徐氏本是逃逸之人,原是不愿的,可怎奈直王夫人不忍她日后大好年华就此蹉跎,便提议将徐氏改头换面,充做宁家庶出姐姐,这时也恰巧宁氏的庶出姐姐不知为何与人私奔了,家族正需要一个人来遮盖这段丑事,便将徐氏接到了洛阳备嫁。”
皇帝正觉此事离奇,便使了眼色,让那些想要辩解的大臣们闭嘴,那些大臣心中再如何复杂,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脸色不佳。
“徐氏嫁与庄成后,一直没有孩子,徐氏自以为是因为她在张家重病一场,不能有孕,岂料寻了一位医中圣手来,却发现原来是庄成当年旧疾不治,伤了身之根本,即使表面与普通男儿无异,可到底是生不出孩子了。”徐文彬说到此处,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让总管太监递了上去。
皇帝还没打开此信,面上就一变道:“居然是范神医?”
徐文彬应声道:“正是先帝时期的一位太医。”
说起这位太医,在场的人有些人欢喜,有些人就真的面有郁色了。传说这位范神医不知师承何处,但16岁入太医院,其医术便无人能比,只可惜为人乖张,不是看的上的人,绝不施救,有时候连先帝都要卖他面子。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从不懂得敷衍或是婉转,性子直来直往,说一不二,当年在宫中就是得罪人太多,才会辞官离宫,先帝也因为此人得罪的人太多,闹的头痛,便允了他出宫,只说有需要之事还请范神医入宫。其实若不是先皇突然猝死,说不定找了范神医还能多活几年,这就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皇帝看了眼信件上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印鉴,便将信件打了开来,里面内容很短,也很直接,上面非常直白的将当年庄成的病案写了上去,其余多一个字都没有,还真是这位的性格。
“如今范神医何处?”皇帝也是人,当年他爹没享受到神医的待遇,他可不想错过。
“范太医之前给诸葛家老太太医治过,现在……却不知所踪了。”徐文彬暗叹,若不是女儿徐蛮寻到此人,怕是要让皇帝相信,还要多费工夫。
皇帝只惋惜了一下,便又接着问道:“既然如此,只能证明驸马不是庄成之子,可并不能证明吕勉便是当年的叛徒。”
这下大臣们也不吭声了,毕竟老神医的印鉴谁都做不得假,那老头儿脾气也直,只要他说的绝对是真的,人家根本不屑说谎。
“此事……”徐文彬转头看了向门外,躬身道:“还请皇上请上一人。”
皇上拿余光扫了眼略显不安的陈右相,心中一喜,可面上却淡淡道:“宣吧。”
陈右相就觉着眼皮直跳,整颗心七上八下的,他从听到吕勉这个名字就觉着不好,后面再听得徐文彬将事情叙述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当年那位神医都寻了来,完全不似他们这段时间观察的那样,对身世毫不在意,整日平淡无趣,甚至不知儿女在私下追查线索。那时他与幕僚还曾笑话过驸马,说其木讷迟钝,子女蠢笨如猪。
可眼下……陈右相的鬓角似乎都有点潮了。
门外缓缓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众位基本都认识,那是徐文彬的长子,公主府的嫡长子徐海生,翁主的双胞胎大哥。而另外一位,年纪颇大,脚步蹒跚,满头银发,一脸的褶子看起来似乎年过古稀,再瞧那一身的粗布衣衫,就如同平民的穷困老妪,放在人群里就瞧不见了。
“学生徐海生给皇上请安。”徐海生已是举人身份,当着众人之面,自是称作学生。
“自家舅甥,何必生分。”偏偏皇上不信这套,觉着外甥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亲近可爱的好。
徐海生笑笑,也不反驳。
“你带来的是何人啊?”皇上到没因着这老妪衣着破旧而嫌弃,反而觉着她举止大方,行走虽然不稳,可总有股子熟悉的感觉。
“舅舅,你再看看,可觉着她眼熟?”徐海生从善如流,随后将那老妪扶过来。
96 第九十五章
皇帝皱起眉头;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绕过案桌来到那老妪跟前;左左右右的来回看着;结果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心惊,最后竟倒退了两步;略带激动的转头对总管太监道:“快!快去永春宫将你姑母请来。”
那总管太监也是一惊,再多看了那老妪两眼,立刻应声就往外跑。
其余大臣都有些糊涂;不知皇帝激动个什么劲儿;还去永春宫请来总管太监的姑母。这位太监的姑母其实与总管太监也不是亲的,因为都是同姓;再加上这位嬷嬷是皇帝的贴身嬷嬷;便在当时认了干亲,这在宫里并不少见。
只是皇帝身边的这位贴身嬷嬷到是大有来头,据说是当年先皇后带进宫来的贴身宫女,年纪比先皇后小,聪明伶俐,后又因为先皇后产下公主,便在一旁伺候,之后更因为先皇后病逝,那时候还是皇子的皇帝年幼,就放弃了出宫的机会,一直守在公主与小皇子的身边,直到皇子登基成了皇上,便推了皇帝荣养的提议,去了永春宫伺候秦太美人,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常在秦太美人跟前伺候了,到是多在佛堂里待着,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你是……真的……”皇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老奴寒梅给皇上请安。”那老妪双手有些抖,可做出来的宫礼却一丝不苟,这让周围的人更加好奇。
“梅姑姑快免礼。”皇帝一出口,更是让大臣们大吃一惊,皇帝何曾对这么一介草民如此和颜悦色,甚至还有尊敬之意。
“老奴从未见过皇上,却没想到皇上已经这么大了。”那老妪眼眶一红,逾越的打量着皇帝,随即用粗布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道:“皇上像娘娘。”
一句话,皇帝差点没落下泪来,却碍于身边大臣,只能强忍着关心道:“梅姑姑这些年为何不入宫来?槿姑姑一直念着,这么多年了……”
那老妪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掩面抽泣起来,徐海生不得不上前安慰了起来,周围的人更加一头雾水了。
还没等皇帝再问几句,就听得门外太监喊道:“永春宫槿嬷嬷求见。”
皇帝立刻回道:“宣!”
几乎没让众人等待,就见门外又走进一位嬷嬷打扮的妇人,但显然这位妇人看起来年轻许多,大约40多岁,保养得体,身子丰韵,虽然只着素衣,可布料精贵,与那位古稀老人比起来,当真贵重许多。
“老奴给皇上请安。”话虽说着,可这妇人却一直在看徐海生身边的老妪,越看音越颤。
“槿姑姑不必多礼,你看她你可认得?”皇帝扶起槿姑姑带到老妪身边,这两位妇人对视一眼,好似用时很长,又好似只用片刻。
忽然,就听得那槿姑姑一把抱住那老妪痛哭道:“阿姐!真的是你,阿姐,你怎的如今才回来,妹妹我以为……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那老妪被她抱得死紧,却也回道:“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
槿姑姑泪流满面,抱着老妪就不肯松手,最后还是徐海生在旁边劝了两句,才放开站到一边,却怎么都不肯松开姐姐的手。
“皇上,老奴有冤屈要申!”老妪哽咽之后,拉着妹妹的手,给皇上跪了下去,她身边的槿姑姑当然不会站着,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一见,哪敢让二人真跪,忙叫来总管太监,不但扶起二人,还给二人赐了座。
“梅姑姑,你且说,朕听着便是。”
老妪擦了擦眼,又缓了一下,才幽幽说道:“当年,老奴是先皇后送与直王夫人做贴身奴婢的,原本以为,大家都在建康,只等了妹妹到了年岁,就能恩旨出宫,一家子团圆。却不料,后面居然发生了那样的惨事。”
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悲痛,老妪颤抖着手,直到妹妹用力握了握,她才重新说道:“老奴在直王府深得夫人信任,后来在回宁的路上,又遇见了徐姐姐,徐姐姐为人敦厚纯良,极好相处,大家就如同一家子姐妹,在府里开开心心的度日。就算徐姐姐不久嫁与了庄将军,也常常回来看望咱们。再后来,老奴在夫人的安排下,嫁与了王府的管事,成了管事娘子,依旧在府里当差。
直到过了几年,直王觉着待在建康日子久了难免无趣,便带了夫人一同出去散心,谁知道……谁知道不过是到了边塞,居然遇上了景皇子造反,还与西域死城的城主勾结,直王无奈,只好领兵前去,庄将军断后。老奴与夫人只能留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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