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大叔在一旁看着我研墨,他一脸兴味,期待看看我所说的创新画。
我取出粗大笔头的毛笔,让他往墨中加水,使其饱和。然后信笔蘸取水墨,下笔极快地在纸上勾勒出一副山水画。画的下部为高耸入云的绝壁,陡峭异常。绝壁上一人白衣翩跹,束手在后,身形清癯,仰头看着上空,俨然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模样。上部为连绵不绝的青山,云蒸霞蔚,远远近近地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这样,画上就有远近高低之分。
然后等画快干的时候,再用浓墨泼。在先前的较淡的墨上加上较浓的笔画,在淡墨中增加出层次感来。在干笔淡墨之中,恰到好处地添加一些厚重的泼墨,可以使整幅画显得轻重得宜,画面有起伏跌宕之感,层次明朗。浓浓淡淡地勾勒之间,或朦胧,或清晰,留下无数想象的空间。云深雾绕之处,意境幽远大气。
我看着不断睁大眼睛的美大叔,他先是惊讶,然后满脸的兴奋,宝贝一样地取过我的画到一边去欣赏去了。我都能听到他嘴里一声跟着一声的惊呼。
然后是后世的漫画。我自己重新调了墨,然后在纸上画出后世动画片里才有的唐老鸭、米老鼠、小熊维尼之类的角色。在上一世的转生中,我曾经学过一些动漫方面的知识,接触过这些可爱的卡通形象,还看过不少动画片,不管是国产的还是日韩的。
美大叔凑过来,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来,皱皱眉头问:“宝贝儿,你画的这都是些什么啊?”
我一笑,指着画数过来,“这是唐老鸭、米老鼠、小熊维尼。”
美大叔愣愣地问:“唐老鸭是个什么鸭?米老鼠是老鼠么?熊不是这样的吧,我见过熊,可不是这么憨态可掬的。”
“见过了还叫创新吗?这就是我的创新画。”我乐呵呵地说。
他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哦,原来宝贝的创新就是指画出些诡异的东西来啊……相比起来,刚才那些泼墨画还靠谱些……那为什么不以小紫为原型呢?”
小紫?我一愣。
看着听到有人唤它名字就立刻从我肩上跳落在桌子上的紫貂,我犹豫了。虽然没看过以紫貂为主要角色的动画片,但或许……我可以试试?
我让美大叔给小紫摆出各种姿势,都不太满意。
直到美大叔把它整个儿拎起来,它一脸的茫然,大大的眼睛里流落出疑惑,前肢弯曲着前伸,小爪子微微勾着,而身体连同后肢都无力地下垂着,而硕大的尾巴在底下无力地来回晃悠的时候,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脑中迅速模拟出一个相当可爱的形象,笔下快速地勾画。
三角形的小耳朵,细细的薄薄的绒毛。一看就相当柔软顺滑的紫色皮毛泛着贵气。泛着小迷糊的亮晶晶的大眼睛,会直立的身体,最后,一条大而且华丽的尾巴。两米长的小紫被我浓缩的大概只有四五十厘米大小。
我朝一脸好奇的美大叔示意我完成了。他连忙抱着小紫走过来。
快到桌边时,小紫猛地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桌子上细细打量它自己的画像。它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然后,如果我眼睛没有问题的话——
他抬起前面的小爪子在下巴下摸了摸,一脸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我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问题?
我下意识地寻找美大叔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眼睛里同样写满惊讶。本来准备说什么的嘴,此刻微微张开,竟是一句话也没能说的出来。
小紫还在桌上,一会儿看看画,一会儿看看自己,似乎是在比较。
我勉强笑了笑,“也好,这么聪明,就算以后我流落街头也可以有个跟在后面买杂耍挣钱。”
听到美大叔噗嗤一声乐了,我心里也轻松许多,忍不住问:“美大叔,你从哪里弄来的小东西?你确定它真的是貂?这也太妖孽了吧。”
美大叔摸着鼻子满脸的好笑:“这是外邦的貂,刚断奶就被我偷来的,看样子确实是貂无疑,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好像有些人的表现。”
你不会偷了貂仙回来吧……我怀疑地看了眼美大叔。
又看了一会儿小紫,我把正在自恋中的它抱回自己怀里。“左颜,这些画你帮我带出府去卖了吧。”
“卖?”他诧异地望着哦。
“嗯,卖了吧。自从月心……我们又没有赚钱的路子了,光靠你可不行。你把我这些画寻个安全的方法销出去,应该能赚些银子。”
他微微想了想,然后点头。“好,宝贝儿,但是这几幅都要送给我,要送出去卖的嘛,你就另画,就当我的跑腿费啦。”
我点头应了。“前些年,我的每一幅字都被你悄悄收走了,害得我们这个院子的墙上如今还是空荡荡的,现在我画画你也要。你拿去干什么?睹物思人?”
他竟然瞪了我一眼,很迷信地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哈哈一笑,“我都十岁了,除了你老叫我宝贝儿,谁还会把我当小孩子?”
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孩子是要人宠的,我愿意宠着你,那么你在我眼里就还是小孩子。”
我无奈了,随他吧。
“宝贝儿,我觉得你应该多画一些泼墨画,至于那个漫画,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他建议着。
“漫画主要是画给孩子看的。嗯,好,我多画一些泼墨画。”
他没有问我从哪里学会的这些奇特的画法,脑袋里哪来的这么多鬼主意。而我,也不会问他如何将我的这些陌生画风的画儿推销出去。
过了几日,美大叔来找我,说画儿卖得很好。
他跟我说,他找了个熟人把那些画儿寄卖在书画坊。书画坊的老板也是个热心人,看到他手里的画儿虽然惊讶,却还是接下了,并且保证说没有人买的话就一直放着,有人买的话就收一成利润。没想到画儿刚刚摆上架子,立刻被觉得新奇的人群抢了个精光,就是那些奇怪的漫画,也罄尽一空,现在往书画坊求画的人每天都有,络绎不绝。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稍微引用了一些新的画法,居然会受到这么大的关注。我原本其实是不抱希望的,只是想要试一试而已。
于是又画了大量的画,托美大叔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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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决定画一些连环画。既然未来的孩子们那么喜欢,没道理现在的孩子不喜欢的。
但是我试了试,发现用毛笔画连环画实在是件累人的活。
于是搁下必,去厨房找月心要烧得正好的炭条。这种炭条不能烧得时间过久,不然捏捏就碎了,也不能烧得时间过短,否则多画一下就会露出里面的本色来。
月心听了我的要求,马上问我要这种炭条做什么。
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已经很少会管我了。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她,她眼前一亮,然后期待地问我,我的画作销量怎么样。
我已经很少看到她这样精神的一面了,立刻得意洋洋地向她宣布自己的丰功伟绩。
她听了,问我,那些卡通形象可以绣在丝绢上吗?
我惊喜,对啊。月心虽然不善于纸上的画,布上的画儿确实一流的。连忙点头说可以可以。
她乐了。又有她的用武之地了,或许,她感觉到了一丝新的希望吧。
我不忍心看到她那副样子,连忙逃走。
炭条准备好了,我就准备开始创作。姿势摆出来的时候却不知该画什么,不由发起了呆。
未来的教育开放,所以连环画什么的内容多样,有些甚至充斥了血腥暴力。可是这个时代呢,允许出现这么出格的画么?在这种高强度的封建等级制度影响下,又有多少孩子接受得了后世的连环画那种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
犯愁了。
美大叔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双眼无神,直直盯着前方,而手中的炭笔仍然提起,悬空在纸上的样子。
他连忙唤醒我,告诉我他被吓了一跳,我那副样子让他以为我被点了穴。
点穴?我灵机一动。
或许可以画一些江湖儿女的传奇故事?我询问着美大叔。他笑了笑说,这类小说都泛滥不已,要是真能画个画本出来,他到也想看一看。
“想”,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我开始在头脑里不断回想所熟知的武侠小说。武林j□j让人费解,兄弟情深共闯天下,和美貌女子的感情纠葛,重重劫难后浴血重生,一代少侠终于携美人站上武林的巅峰。
画了十几天终于画完了。翻了一遍却发现依然不适合孩子们看,倒是美大叔夺过去看得不亦乐乎。一边看着,还要一边说想当年。
想当年?谁知道你的当年。
我还是决心给孩子们画一些连环画,内容也决定了,成语故事。
就是那些被大家熟知的寓言故事或者历史故事,把情节画出来,整理成一个画本。
又花了一些天把画画完了,美大叔看完了也觉得很好。他现在看书,还是喜欢把我圈在他怀里,让我陪他一起看。
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是那么英俊,像是身处壮年一样。让我极度怀疑他是不是靠吞噬小孩的心来保持容貌,长生不死的老妖怪。
月心偶尔望着他发愣的时候,我都能接收到他飘过来的得意的眼神。
我把那些可爱的卡通形象交给月心的时候,她翻阅了一遍,急切地说可以试试。
一晚上点灯的努力,清早她红着眼睛把丝绢交给我。第一次绣的是唐老鸭。
说实话,并不合我的意。
我是在不知该说什么来否定她这一晚上的用功,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她抓着丝绢离去了,留给我一个消瘦的身影。
她越发地瘦了,黑了,体弱了。天冷了,也和我一样地怕冷。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放弃,过了一天,又拿了一副过来给我看。
以我的眼光,依然不合格。可是,我却说,很好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夸张。不够夸张就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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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给美大叔和月心画幅人物画。突然地,心血来潮。似乎不现在做,以后就没机会了。
美大叔刚刚把书画坊的我的画儿的钱拿回来,就被我拉到小院的树下。
在树的不远处,我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的是上好的笔墨纸砚。
我站在桌子后面,笑眯眯地招呼美大叔赶紧摆个又酷又帅的站姿。
他显然很是兴奋,配合地在树下摆着各种各样白衣少侠的感觉。他面色冷酷,抱着双肩斜倚在树上,脸四十五度忧伤地抬起,然后冷冷地说:“宝贝儿,这样可以吗?”
我立刻想要倒地不起。摇头示意不行。
他连忙又换了一个潇洒的站姿,覆手在后,浑身散发出凛然正气,一双美目炯炯有神,然后吼了一声:“宝贝儿,怎么样?”
我看得愣住了。他满身的光华,平时内敛的气息全部外放出来,像是一个天神,确实画出来会是出色的一幅作品。
但是,我还是摇了头。
他泄气地散了功,然后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来,开始解衣服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然后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头微微一侧,向我抛来一个诱惑的眼神,“宝贝儿,可以画了吧?”
我咕咚咽下一口口水。闭上眼睛,口里默念:“j□j,空即是色。”睁开眼睛却笑了一声,“二百五。”
我猜他一定不知道二百五的意思。他只是听出来我并不满意。
我看到他委屈地看着我,半晌转过了身,背朝着我。
干什么?画背影?
仔细地看过去,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健壮,而是一个清瘦的大叔。白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明显就是大了,空空落落的。
他突然转过来,看着我。
我在那一刻撞进他的眼睛里,只觉得心神巨颤。对了!就是这个感觉,属于美大叔的真正的感觉。
温柔的眼神如水一般缱绻地带着明朗的笑意,唇角带着一丝暖暖的微笑。白色的衣袍在风中飘飘摇摇,似乎就要御风而去。眉毛也是淡淡的,透着一点点温情。眉眼间那种珍惜和宠溺是如柳絮一般的轻,在漫天的云朵中飞扬着。
我看见他额前的碎发一遍遍亲吻着他的脸庞,不停息。
他微微躬下身子,向前,向着我伸出双手。像他平时那样等待我走过去,然后他就会一把把我抱住,用坚实的怀抱包容住我,给我千年没有过的温暖。
我笔下快速地动着,抓住这个在我脑海里记忆深刻却在此刻与这个身影重叠的瞬间。
搁下笔,我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他走了过来,目光在画上面扫了一下,然后看向我:“宝贝儿,我一直在等着你主动扑进我怀里来。”
是了,我从来不会在他张开手的时候主动扑进去,我总是等着,等着他来拥抱我。
我转过身叫月心站到树下去,月心一脸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倒是衬得人比花娇,格外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月心似乎在我心里,没有美大叔那样重要。
算起陪伴的时间来,月心显然更长。
但我总觉得,月心只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短期的陪伴者。而美大叔,是我在这一世度过劫难的契机。
这或许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吧。
我搁下笔,月心像只快乐的蝴蝶一般飞过来。
年华如水一般在我的漠视中溜走了,因为我的不在意,所以记忆变得平淡而没有意义。
美大叔教了我很多的字,他写的字简直就成为了我模仿的字帖。
我很喜欢他写字的姿势,漫不经心,浑身透出儒雅和慵懒,执笔的时候只是松松的一捏,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但是当他的笔落在纸上的时候,笔下的字却苍劲有力,却不虚浮。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表面温文尔雅,内里的气质确实坚毅的、凌厉的,强横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学着他写字的方法,学了七年,直到每个字不管从力道还是结构上,都和他写的一模一样。我放弃了,虽然字的外观是一样的,内里散发出的那种不屈的精神却学不来。字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精神意志,他反抗着命运,而我,总是似是而非,矛盾着,疑惑着,逃避着。
我时时猜测着美大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