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王家老夫人的法子分家,他们二房能分到的家产少得可怜,拿着这些钱,堪堪能在几个高档社区(比如崇仁坊啦、亲仁坊啦)置办一套不错的宅院。可这些钱都用来买房子,一家人吃什么?!
好吧,王娘子承认她这个说法夸张了些,但家中的公婆也太过偏心了,其它三个儿子是亲生骨肉,她家二郎君难道就是外头抱来的?!
碍于孝道,王娘子不敢在婆婆面前说什么,回到自己院子,她便抓着王子谦絮叨个没完,什么长安居大不易啦,什么儿子女儿也该说亲事了……王娘子很聪明,她丁点儿没抱怨长辈偏心,只一味在王子谦面前说些独门立户过日子的诸多艰辛。
王子谦也不是笨人,这样的话听多了,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忿,他又不是木头做的,阿娘偏心,他也能感觉到。
可、可阿娘再偏心,那也是他的亲娘,他除了默默答应,还能做什么?
夹在长辈与妻子儿女中间,王子谦左右为难,满肚子的牢骚无处宣泄,最后拉着关系颇近又与王家本家无甚牵扯的崔幼伯诉起了苦。
崔幼伯听了也忍不住联想到自家,回来后便与萧南讨论。
“这个……”听完最新的王家八卦后,萧南沉默良久。
说实话,若是过去她没做母亲的时候,听到这个故事,定会站在王娘子一边帮她讨伐王老夫人的偏心。但自从有了四胞胎,萧南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详细知道王家分家的内情后,萧南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是王老夫人,她会这么做?或许,她、她也会这么做吧。
萧南的目光掠过榻上的一排小襁褓,最后落在身子骨最弱的长寿身上,不由自主的,她的眸光柔和了许多。
在母亲的心中,每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过得好。可每个孩子的能力有限、际遇不同,饶是萧南顶着穿越女的猪脚光环,她也不敢确定她的四儿二女长大后都是人中龙凤,个个能干得一塌糊涂。
总会有某个孩子可能很平庸,身无长技,而作为母亲,临死之际,定会担心这个孩子以后会过得不如意,甚至会潦倒,那么在这种担心之下,她定会多帮这个孩子打算。
这样一来,就难免有失公平,落在其它孩子眼中,就是偏心。
忽然间萧南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苦涩一笑,还说什么以后呢,现在她就格外心疼长寿,几个儿子中她又最喜欢长生……
萧南越想越纠结,她真担心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她也会变成儿媳妇眼中的偏心老太婆。
一时没忍住,萧南把这话跟崔幼伯说了出来。
听了萧南的这番心里话,崔幼伯也沉默不语,是呀,为人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是每个孩子都过得好,可真出现了强弱差距,他也会不自觉的来个‘劫富济贫’。但同时,他也是个儿子,也深刻明白,倘或父母偏心,儿子们也会伤心难过。
唉,真是个难题呀。
夫妻两个皱着眉头对坐着叹气,最后,两人命人搬来荣寿堂的所有田契、房契、商铺和大库房账册,仔细盘点了一遍。
望着一堆契纸和账册,崔幼伯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荣寿堂家私丰厚,抛开永业田和祭田,抛开几个女儿的嫁妆,剩下的平均分作六份,每一份也是笔极大的财产,足以让一家过着富贵的生活。
过了几日,王家的分家事宜终于定了下来,王子谦虽然没有告诉崔幼伯具体的情况,但看他的气色还不错,想来最终的结果应该还算公正。
许是接连跟崔幼伯倾倒了十多天的心情垃圾,王子谦愈发觉得崔大郎君是个不错的朋友,休沐的时候,还烦请崔幼伯陪他去几个高档社区看房子。
这日傍晚,崔幼伯又是一身酒气的回来,洗漱过后,拉着萧南开始八卦。
“哦?王郎也要在亲仁坊买宅院?”
萧南端着茶盏轻轻啜着,随口问了一句。
“嗯,已经看好了一处,位置不错,离咱们这儿只隔三条街,”
说到这里,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跟萧南商量道:“对了,这几日陪着王郎看房子,我也有了点儿想法。”
萧南挑眉,问道:“什么想法?”
崔幼伯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道:“看到王家几个兄弟都四处买房子很是辛苦,我便想到了咱们的几个孩子……不如咱们学着阿婆这般,提前置办好宅院,即使分家了,一家人仍能住在一起,彼此间也不会生分了。”
萧南一听也觉得有理,忙道:“郎君这个想法极好,只是附近可有合适的吗?”西边是荣康堂,唯一能扩建的便是东边,可东边,萧南恍惚记得东边的邻居是个外地来京的官员,品级不高,她也没打过交道。
崔幼伯放下茶盏,兴奋的说:“还真有,说来也巧,咱们东侧的邻居是魏王的僚属,那年魏王离京的时候,隔壁那位得了重病,不宜远行,便被魏王留了下来。如今那位病情康复了,也该追随魏王去任上,前两日崔管家碰到隔壁的管家,那人说隔壁要举家去外地,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所以准备卖掉这宅子。”
萧南暗暗冷哼一声,什么得了重病?分明就是魏王特意留下来的眼线。
现在不过是看着吴王伏诛、太子的地位牢靠,皇后的态度又坚硬,魏王死了心,这才将僚属召唤过去罢了。
崔幼伯还在说,“隔壁的院子还不小,是个五进的宅院,另外,隔壁再东侧的一家是吴王附逆的罪产,已经抄没入官,暂时还没有出手,那院子也极大……”
萧南在心里算着,唔,荣寿堂原就很大,再加上两套五进的院子,打通了再重新分割下,倒也能分成四五套宅院呢。
有了四胞胎后,萧南便准备不再生孩子了,这辈子估计她也就四个儿子了,有这四套大宅院,就算日后给孩子们分了家,也够他们住的。
想了想,萧南点头道:“就按郎君的意思办,将这两套宅院都买下来,正好咱们府里在修园子,索性打通了重新归置下。”
“好,我明日就命崔管家去办!”
夫妻两个商量好,次日,崔幼伯便叫崔管家拿着他的帖子去办事。
崔氏的招牌加上襄城郡主的身份,再辅以大把大把的铜钱,萧南很快就拿到了两栋宅院的地契。
只是,她不知道,那栋附逆的宅院竟给她惹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仇家…
☆、第102章 家产风波(三)
两栋宅子到手了,萧南夫妇又有了新想法,最初的计划便需要做调整了。
起初,萧南只是想在荣寿堂空余的地方扩建几栋宅子,并不需要拆迁神马的,但现在萧南要重新对府邸做规划,那么需要拆建的地方就比较多了。
所以,萧南让府里的匠人暂时停工,又命人去工部请袁员外郎。只是袁员外郎跟着上司去了昭陵,估计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萧南只能先让匠人将两栋新宅院之间的墙打通,再多去准备些石料、木材等,然后等着‘总工程师’回来重新设计图纸。
许是崔家并购两栋宅子的消息传了出去,又许是匠人们拆墙运石料的动静太大,左右四邻都知道了崔家荣寿堂要扩建的消息。
很快便有两家与崔家比邻的人家找上门来——
一家说家中老翁致仕,要举家搬回原籍,想把京中的宅子脱手;
另一家则说自家要分家,但家中有四个儿子,多余出一栋宅子不好分,听闻襄城郡主在新市和南市有几百间铺面,想用这套宅子换四间铺面。
崔幼伯亲带人去两处看了看,那个要致仕的人家,宅院不是很大,约莫四进,但位置很好,门朝着坊内的巷子,且正好能与荣寿堂连成一片。
而那个分家的邻居,宅院极大,足足有七进七出,且院中亭台水榭布置得极为雅致,可惜的是它与荣寿堂之间还隔了一户。
致仕的那家可以直接拿下来,但分家的那一户就有些麻烦了。
崔幼伯与萧南商量了一番,然后让管家把这话告诉了分家那位的管事,那管事听出崔家的意思,当下便回禀了自家主人。
几日后,分家那户很干脆的将自家和隔壁那家的地契全都送到了崔家。
见问题解决了,萧南很爽快的答应交易,命那人去新市、南市随便挑铺面,有命人给王佑安传了话。当天便把这件事办妥了。
又并购了两栋(其实也可以算是三栋)宅院,荣寿堂的面积几乎与荣康堂相等,看着大片的宅院,崔幼伯和萧南都觉得心里踏实:以后不怕儿子们分家时没有上好的宅院咯!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说来也巧,刚办完过户手续,袁员外郎这个东风便回京了。他一回京便听到襄城郡主有请,于是连家都顾不上回。就命人给崔家递了拜帖。
收到拜帖后,萧南也没有耽搁,直接让袁员外郎命人来家中详谈。
因此事关乎后世子孙的居住问题,也算是家里的大事。崔幼伯便跟上司告了假,在家中亲自候着袁员外郎。
崔泽就是中书侍郎,不管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崔幼伯这个太子心腹的身份上,崔幼伯的上司都不会为难他。反正近日衙门也无甚要紧事,崔幼伯平时又是个守礼省事的,他的上司乐得做顺水人情,便大手一挥,准了崔幼伯的假。
崔幼伯在中庭的客舍见了袁员外郎。将他们夫妇的想法告诉了他:重新规划整个院落,然后在整体的框架内再修缮五栋既相连又可独立的分院落。分院落必须有一个门临街,便于以后切割。另外,除主院落外,其它四栋的面积要基本相等。
其它细节便由‘设计师’自由发挥。
袁员外郎是专业人士,一听便明白了崔幼伯的意思,当下开始思索主体框架与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的配置问题。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拱手应道:“某明白了,崔郎君放心,三日后,某便将新的图纸送来。”
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命人送袁员外郎去隔壁几处并购的宅院实地考察。当然,崔家是大方的人家。除了口头的答谢外,还命人准备了厚厚的谢礼,崔管事直接派人送到了袁员外郎的家中。
看完崔家的几处宅院,袁员外郎一脸倦怠的回到家中,迎头看到自家娘子欢喜万分的笑脸。
“郎君,郎君。您快来看呀……京中都说襄城郡主最是个大方的人,妾身平日还不信,今儿见了崔家的谢礼……”
袁娘子拉着丈夫的胳膊,用力往屋里扯,边走她还边兴奋的说:“妾身跟着郎君走南闯北也算见了点儿市面,可这谢礼着实稀罕,好些个东西妾身都没见过呢。”
在袁娘子激动得有些走音的絮叨声中,袁员外郎来到正堂,看到房内放着几口硕大的木箱,木箱的盖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什:如月光般光洁顺滑的布料(缭绫)数匹,龙眼大小的珍珠数匣,清澈如水的滴露春数瓮,各种新奇的水果数筐……
布料什么的还好说,袁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但那水果就——
别说袁娘子不认得了,就是袁员外郎在京城官场混迹多年,参加了不少权贵宴集,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水果呢。
不过,袁氏夫妇虽然不认得,但却知道这些水果的价值,听说京中有个胡商在东西两市各开设了一个极大的蔬果肆,专门贩售一些东海运来的新奇果蔬,什么榴莲啦、芒果啦、椰子啦,名字古怪,模样也怪,但味道出奇的好。
别人家卖蔬果都是按斤卖,乌家蔬果肆却是按个卖,且单个的价格也极高,一个丑不拉几的榴莲就二十贯,都抵得上一个五品京官半年的俸禄了。
价格那么离谱,却极受欢迎,京中权贵和富裕人家都以能吃上乌家的水果为荣,倘或谁家举办宴集,席上没有东海水果,他定要被同圈子里的人耻笑。
袁员外郎才不过从六品,单靠他的俸禄,他要攒个七八月才能买一枚榴莲果呢。而且他也不是世家子,平日里交际的多是衙门里的同僚和同品级官吏,极少有机会能吃到这种东海水果。
见崔家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足够他们送礼外带开好几次宴集的了。
正想着,袁娘子又开始絮叨:“正巧大娘要说亲了,这缭绫就给她做陪嫁,又贵重又体面;还有这珍珠,过些日子你去将作监请个匠人帮忙打几件首饰,这么大颗的珍珠,就是去参加公主郡主的宴集也使得;还有……”
絮叨了好一会儿,袁娘子才正色对郎君叮嘱,“人家郡主这般大方,郎君帮人家办事的时候也要万分尽心才是。”
袁员外郎见娘子难得的明理一回,心中大慰,不想袁娘子的下一句话让他脚下一软,险些跌进面前的大箱子里。
只听袁娘子两眼亮光的说:“郎君若是做得好,待完工后,以郡主的大方,定会另有重谢呢——”
图纸解决了,匠人早已准备就绪,石料、木料和沙子泥浆等物也都准备妥当,接下来便是开始动工了。
萧南唤来铁娘子和玉竹,命她们安排好当差的奴婢们,让她们切莫乱走乱撞,若是被外头的人冲撞了,丢的可是崔家的脸面。
接着,萧南又命管事务必将施工的地方用幔帐围好,留出专供内宅奴婢行走的小路,且反复告诫匠人们,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一条一条的将这些事儿交代完,将两人打发了,萧南正想去瞧瞧四胞胎,忽而有小丫鬟回禀:“娘子,碧丝求见!”
玉簪端着盅刚炖好的猪脚通草粥进来,听到这话,笑着说道:“自从金枝有孕搬出南院后,碧丝就愈发积极起来。”
萧南接过粥,拿着长柄银匙轻轻搅动着,自生完孩子,玉莲和几个厨娘变着花样的做各种下奶、滋补的吃食,在她们喂猪催肥似的喂养下,萧南的奶水很是充足,虽不能喂饱四胞胎,但每个孩子都能吃一些。
她一共生产了三次,头胎生灵犀的时候,因在娘家生产,所以给灵犀喂足了两个月的母乳;生长生的时候,遇到了难产,她身子受损,再加上有老夫人在,她只悄悄喂了长生几次;如今生四胞胎,家中上无长辈掣肘,崔幼伯又不管这些,她的两个乳母也早罢了劝她的心,是以她可以随心所愿的给孩子们喂母乳。
她的母乳营养丰富不说,关键是她不想让孩子们跟她生分,亲自哺乳,或许不利于身材的恢复,但绝对有利于母子间的感情交流。
每每看到小家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