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家法。在场的诸位很明白,萧南要执行的家法肯定不是她们荣康堂的家法,而是她襄城郡主的。
比如。让她的铁甲护卫来杖责?!
萧南待雨水念完了。笑着说道:“都明白了吗?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现在提出来,免得以后办错事。”
顿了顿,见下面的人全都低头COSPLAY鹌鹑,她又补了一句,“当然,现在说、且说得还算合理。我不会责怪。但日后谁若犯了错,再说当时没听懂什么的,到时候,惩罚可是翻倍的哦!”
现场还是一片安静,有几个眼神飘忽的婆子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赵妈妈。
结果发现,赵妈妈比任何人都老实,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衣上的花纹她从来没见过一般,正卖力的研究着。
“这个老货,平常最能折腾,这会儿倒卖起乖来!”
秦家娘子气狠狠的瞪了赵妈妈一眼,想起平日里她总给自家娘子找麻烦,如今遇到萧南,她就不敢呲牙了,真会看人下菜碟儿!
其实赵妈妈也想提意见,可她得有那个胆子呀。直到现在,她夜里睡觉还会做噩梦,梦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兵把她拖到地上、要打她板子。
沉默了良久,终于有个一脸油光的肥胖妇人怯怯的站了出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哆哆嗦嗦的说:“娘子,奴、奴有一事不明,还请、还请娘子赐教!”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对准那胖妇人,纷纷露出崇敬的目光——哎呀,平时看这个宋娘子老老实实、不哼不哈的,没想到胆子竟这么大,敢第一个站出来提问。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人肥胆儿也壮呀。
宋娘子心中的小人正在咬着手绢嘤嘤:呜呜,你们以为老娘愿意站出来呀,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如果能行,我也想跟你们站在一起装木雕呀。
萧南挑挑眉梢,问道:“何事?”
宋娘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胖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忍着恐惧,怯怯的说:“奴、奴是负责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每日负责夫人的膳食。奴知道娘子您既要打理荣寿堂、又要看管荣康堂,定是忙不过来,这才定下每隔四日回事的规矩。但、但这样,厨房、厨房那边的差事就有些麻烦了……”
问题还是出在大夫人身上。自从几年前,大夫人的口味变得越来越刁,每天吃的东西要么稀奇、要么昂贵,且很少按照份例。
但她身份特别,王氏不敢怠慢,只能每天按照大夫人的要求,命人另外去采买食材。
若只是这样倒也好办,关键是大夫人太过随心所欲,有时快到饭点了,她老人家忽然想起什么好吃,便迭声催着人去弄。迟一步都要被骂,连带着管家的王氏也遭埋怨。
宋娘子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而若是按照萧南的新规矩执行,那厨房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想想吧,如果大夫人突发奇想要吃海鲜,厨房没有存货,就必须派人去街上买,份例外买东西必须去账房支银钱,支银钱就要拿对牌,拿对牌就要找管家的主母……
可、可管家的主母如今暂时换人做,且是个隔好几天才来露面的‘客串演员’,这、这让厨房的人咋办?!
宋娘子结结巴巴的将自己可能遇到的麻烦讲了一遍,然后便低下头,大气不敢喘的静等萧南发作!
萧南沉吟片刻,就在宋娘子险些撑不出,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她开口道:“你说得倒也有理。”
宋娘子长长舒了口气,有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感觉,她悄悄伸开巴掌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湿漉,继续等着萧南回应。
萧南看了看最前列的秦家娘子,又看了看龟缩在人群中的赵妈妈。最后把目光落在身侧的丫鬟雨水身上。
“这样吧,雨水,你也跟着玉簪学习了好几年,做事也算稳妥。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荣康堂,帮着娘子处理家务。对牌也交给你,具体如何决断。你按照旧例执行,明白了吗?!”
自玉竹等三个贴身侍女嫁人后,萧南身的一等大丫鬟就缺了三个,所以她便从当年由四婢调教的二十四个小丫鬟里。挑出了几个伶俐能干的,暂时放在身边。她们仍是二等小丫鬟,不过却是最有希望荣升一等的奴婢。
雨水便是其中一个。小丫头别看着只有十五六岁。但经过玉簪和冯尚宫的调教后,行事稳妥,尤善算账。让她来负责分发对牌、核实账务,再合适不过。
雨水闻言,忙屈膝行礼,“是,婢子遵命!”
萧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玉簪你从刑房挑两个干练的掌刑妈妈,让她们过来辅助雨水。”
说着,萧南故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十来个管事娘子都没有抬头,但却清楚的感受到一股炽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划过,心下一凛,纷纷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南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微嘲,道:“雨水毕竟是年轻小娘子,面皮儿薄,万一遇到那不开眼、又不要脸面的,也不好让她一个小娘子跟人掰扯。这种事儿,还是掌刑妈妈做更好。你说对不对,赵妈妈?!”
赵妈妈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一双小腿突突发抖,不过,她还是强撑着走出队列,恭敬的回道:“娘子说的极是!”
萧南又看向秦家娘子,秦家娘子也忙微微欠身,表示对此全无异议。
很好,秦家娘子代表王氏,她同意了,也就意味着王氏没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萧南又朗声问了一句,“除了宋娘子,谁还有不明白的,趁着今日我在这里,索性都说了。倘或有人今日不说、日后却明知故犯,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不敢,奴都听明白了!”
萧南点头,“明白就好。好了,今儿都有什么事,快些报上来吧,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呢。”
众人相互看了看身边的人,却谁也没有先动,看来还是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怕被抽啊。
萧南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事,便说道:“既然无甚大事,那就都回去做事吧。记住,都好好做事,切莫乱了‘规矩’。”
众人齐声应诺。
萧南却笑了,“其实吧,我还真希望有人能出个错——”
众人不解,纷纷抬头看萧南。
只听萧南又道:“有句俗语叫杀鸡儆猴,兵法上叫杀一儆百,意思想必大家都懂吧?!要不,你们谁牺牲一下,让我有机会立个威?大嫂托我一回,我也不能草草应付了事,你们说是不是?!”
靠,什么叫‘牺牲一下’,您当我们是什么?
还有,您今天立的威还不够呀,竟然还想杀人立威,啧啧,面前这位还真不负‘煞星’之名呀。
见无人应声,整个议事厅安静的落针可闻,萧南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口气,“没人愿意?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办事吧,有什么事儿,直接回雨水。都散了吧!”
迎晖院里,听了秦家娘子的回禀,王氏露出一抹笑容,道:“呵呵,我这个弟妹还是这般犀利,手段虽简单直接,却最有效。好了,待会儿你就去请太医,明儿就告诉府里,说我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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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崔大的手段(一)
下午,大少夫人王氏觉得身子不适,请来太医问诊。
太医一番诊治后,连声跟王氏贺喜,并告之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很快,喜讯就传了开来,傍晚的时候,整个荣康堂都知道了主母怀孕的消息。
韦氏等妯娌纷纷前来道贺,言辞间不乏羡慕:王氏都娶儿媳妇了,如今女儿也要出阁了,眼瞅着就能当祖母的人了,居然老蚌生珠又怀孕了,唉,看看人家这夫妻感情,真心好呀!
大家惊、喜过后,有些脑子络活的就开始联想了:咦,不对呀,王氏前脚请了萧南来帮忙,后脚她就诊出了喜脉,你说这是巧合呢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就连大夫人,听到喜讯后,先是高兴,她虽不待见儿媳妇,却还是希望儿子能多子多福。
高兴完了,大夫人的理智统统回笼,她也发现不对劲了,一巴掌抽飞面前的凭几,怒斥道:“好个王氏,好个能干的儿媳妇,真是未雨绸缪呀。为了对付我这个婆母,这般用心思。”
接着,她又骂萧南,说她存心不良,明知道王氏有鬼,却还为虎作伥,果是个不孝不贤的妇人。
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纷纷往角落里缩,努力屏蔽耳朵、眼睛的功能,不停在心中默念:我没看到夫人掀桌,也没听到夫人骂大娘子和郡主娘子……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大夫人将寝室弄得仿佛台风过境一般,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唯一完整的单榻上,气呼呼的琢磨着如何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管家这件事儿上。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骂人,事已成定局,她绝无插手的机会。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手底下那几个没用的老婆子,竟没一个敢在萧南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哪怕萧南本人并不在,只留了个小丫鬟,赵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谁让萧南白天的时候弄了这么一出呢。
如果她像大多数主母一样。只告诫仆役们好好当差,切莫乱了规矩,赵妈妈估计还敢冒冒头。
结果。萧南像个无赖一样,摆出一副希望你犯错好让她有机会整人的嘴脸,谁还敢明知是死还往上撞?!
管家的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大夫人能插手的事儿还很多,对不对,谁让她是做人婆婆的?!
……
第二天朝会,还不等京兆正式审理耿子西状告崔幼伯的案件,便有御史上了弹章,弹劾崔幼伯私德不修、以强权压人、侵占他人祖产……balabala。罪名罗列了一长串,直接把这厮说成了贪婪奸佞的无耻小人。
为了证明崔幼伯的德行有问题,那位御史还罗列了许多崔幼伯的‘罪证’:什么骑马践踏农田啦。什么酒后失德调戏朋友妻女啦,什么宠妾灭妻、豢养别室妇啦。
拉拉杂杂的又说了一大堆,看他那厚厚的一卷弹章,大有崔幼伯之过错‘罄竹难书’的意味。
其实,只要细细一听。人们就能品出问题来,御史罗列的这些‘劣迹’。要么是捕风捉影,要么是夸大其词,若是严格对照律法,根本都算不上违法,连乱纪都算不上。
另外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御史说的这些都是几年前、甚至是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崔某人还只是个青葱少年,只要一听他的年纪,大家也都会一笑了之——作为男人,谁还没个风流洒脱的时候?
如果真要吹毛求疵的给这些罪证下个定义,人们也只能说这是某个小郎年少轻狂的荒唐罢了。
但,这里是打口水仗,并不是大理寺审案,有时要的就是似是而非、隐约其词,只要上头那位圣人信了,至于别人信不信,还真不重要。
而且……崔幼伯站在队列中,噙着一抹冷笑,淡淡的看着那位还在痛斥崔某人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实无任中书舍人的资格。
那御史还理直气壮的提出,中书舍人品级虽低,却至关重要(开玩笑,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机要秘书哪能不重要),绝不能由崔氏这等奸佞小人担此要职。
一通东拉西扯,直说的,如果圣人不撤掉崔某人的中书舍人一职,那就会为祸朝廷、为祸天下黎民,如果圣人不严惩崔某人,必将激起群臣公愤云云。
崔幼伯脸色不变,只是唇边的嘲讽愈浓,他暗自思忖,看来这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弄臭他的名声,若是能抹掉他的官职更好,即便不能,也要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消不去的污点。
至于耿子西的官司能不能胜,他们根本不在乎。当然,若是能赢(崔大冷笑:根本不可能)自是最好,即便输了,耿子西是杖责还是流放,都与他们无关。
啧啧,当真打的好主意,弄出这么一场闹剧,都不用亲自上阵,这确实是李敬最擅长的手段。
只可惜,李兄,我崔肃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的痴汉,你再用老法子对付我,还未必管用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御史才将弹章读完,然后双手举在头顶,请皇帝御览。
小内侍熟稔的走到近旁,将那弹章拿到御前。
坐在皇帝身侧下首的太子,眼中难掩焦急,只可惜他距离圣人的御座尚有几步之遥,他又不是千里眼,根本看不清那奏折上的内容。
圣人快速的将折子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崔幼伯,“崔舍人,对于吴御史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崔幼伯站出队列,恭敬的一偮,旋即挺起腰杆,傲然道:“臣只有四个字,‘荒唐至极’!”
吴御史不干了,噌的一下跳出来,指着崔幼伯喊道:“难道当日京城西郊被踩踏的田地,不是你所为?”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凉凉的回道:“纵马踏坏良田的,确实是我。”
吴御史得意一笑,有些消瘦的面庞上明晃晃的写着‘果如我所言’几个大字。
崔幼伯唇角勾起,又凉凉的补了一句,“那年,我十四岁!”按照大唐二十一岁成丁的规定,那时的崔幼伯还算是个未成年的懵懂少年。
哄~
在场的百官纷纷喷笑出声,有几个老汉,还笑得‘啪啪’直拍大腿。
崔幼伯还嫌不够劲爆,又补了一句,“如若吴御史不信,大可去寻我大伯父核实。当年为了此事,我可是足足挨了三十杖的家法呢。”
崔幼伯口中的大伯父是指崔泽。
作为一朝宰相,崔泽坐在群臣的最前列。没错,他是有资格在殿上跽坐的。
听到崔幼伯的话,崔泽直起身子,冲着皇帝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崔幼伯所言不差,当年臣自觉管教不利,亲自执行了家法,并连夜赶出城,寻到那户田地受损的农家,按照市价的双倍赔偿了银钱,又令崔幼伯亲向农户致歉。”
说罢,崔泽想了想,学着崔幼伯的语气,也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