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大眼瞪小眼瞪了多久,顾丹青才问:“你是大哥的贵客?”
“……是。”穆时年犹豫了一下,才选择说是。
“筱白信里说你要跟着她们长见识?这么说来,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她们长见识?”
这个人……好像不好唬弄。穆时年又咽了咽口水,才斟酌着字句缓缓道:“在下的梦想是当个拯救天下的人。但是要想拯救天下,就得先熟悉天下。”
顾丹青又上下打量了穆时年一遍——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把他放到江筱白身边真的不会拖江筱白的后腿?
“罢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既然是筱白的请求,我自然会好好招待你。”
“……副教主,在下要跟在江姑娘身边。”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他不能半途而废。
“为什么?”看得出来江筱白不大乐意他跟着,他就不怕江筱白一个不高兴反悔了,一掌拍死他?
“受教主之托而已。”
看来江守冥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这个义弟。罢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兴趣。
“那好,收拾东西我们就去找筱白她们。不过她大概是不想我们跟着才写下这封信,我们只好……”
穆时年疑惑地看向他,只好什么?
话是说去找江筱白她们,又要去哪里找呢?她们在信上又没说去哪里。穆时年满肚子疑问,顾丹青却已经拾掇好行装直接启程离开平峰山了。
一路无语。穆时年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对别人没有任何兴趣也不爱说话的人相处。倒是在卞州城船埠下船时,顾丹青一副不付钱给船夫也很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穆时年感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船夫似乎也是个不怕死了,非要缠着顾丹青给钱。顾丹青不悦的皱眉,在穆时年以为他要像江筱白以暴力相向时,他却乖乖付钱了。
事后他是这么对穆时年说的,以前横行霸道惯了,一时之间还改不了。有些东西死过一次之后才后悔明白过来,这一次该改的全改了,该留的人也绝不会放手。
……说得他死过似的,穆时年眨着桃花眼一脸无辜,全当自己在听说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刀
自那一场暴风雨后,气温越发升高,偶尔还能听到蝉鸣的叫声。看来是快要入夏了。
江筱白和西月抹掉脸和脖子上的汗珠,望着不远处那片树林前的一块石碑,叹了口气:“这七里林还真难找。”
“就是,前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村落,幸好做了记号,不然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找来这七里林。”西月忿忿的附和道。
两人不再说话,直接就从石碑旁那条直直的青石路往上走。那是一条斜坡,并不难走,不消一会儿她们便走到了坡口,进入七里林的地域。青石路的尽头开了一间茶摊,有几个村民打扮的人稀稀落落坐在木质的桌椅上喝茶。
江筱白也觉得口渴了,对西月道:“走,去喝两碗茶。”
西月早就口渴了,江筱白才说完,西月就已经跑向茶摊:“我要喝个饱。”
江筱白摇摇头,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到茶摊内挑了个位置坐下。
刚坐下就有一个披着汗巾的中年男人迎了过去:“两位姑娘,要什么?这是菜单。”说着就把两个弄得很漂亮的本子递到江筱白和西月面前。
菜单?这名字很新鲜。江筱白和西月都是耐不住好奇的人,直接就翻开本子看。上面用行书写着许多茶类,什么大吉岭,阿萨姆,菊花茶,玫瑰花茶……居然还有什么芒果汁,杨梅汁,苹果汁之类的。
西月看得糊涂:“这些都是什么?”
中年男人长得一脸和善,嘴上的那撇一字胡特别抢眼:“这些东西可是好东西,我担保姑娘们点了绝对不会后悔。啊,我看两位姑娘这么年轻,推荐你们喝玫瑰花茶,养颜美容。”
“不管养颜美容还是什么,你赶快上吧。”反正说得再好她们也没喝过,喝了再说。
中年人应了一声就转身对站在临时搭起的一个小柜台后的中年妇女道:“夫人,两碗玫瑰花茶。”
那柜台后面摆放了好多个木桶,木桶都用白纸标着字。中年妇女点头,拿起碗就从其中一个木桶里倒出两碗茶来。
江筱白和西月对那个木桶的开关很有兴趣。这什么东西?用手拧着就能倒出水来,再拧一下又关上了。真好玩儿。
中年男子过去把茶端来给江筱白她们。见她们喝了一脸非常复杂震惊的模样就知道她们被这个味道俘虏了。
“怎么,是不是很好喝?”
“有茶的苦味却伴着淡淡玫瑰花的香气与甜味,沁人心肺之中又有种清新美妙的感觉,确实很好喝。”江筱白叹道,又抿了一口,慢慢品尝着。
而西月已经把茶喝光了:“老板,再来一碗。”她真是不明白,不就是一种花茶么,口都这么渴了哪里还有闲情去仔细品味?
中年男子接过碗正要去装,突然从小路上蹿出一群挥着大刀的男人。一看那些人的架势就知道不好惹,在茶摊的其它村民赶快作鸟散状,中年男人叫都叫不住。
一个看似为首的敞衣大汉把刀对着中年男子,吼道:“丁笑天,冷无双,你们这对作恶多端的夫妇,今日我快刀张一良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们!”
江筱白和西月吓了一跳——不是吧?这对茶摊夫妇就是江湖有名的十大恶人之一?!
丁笑天抖了抖身子,跑到那中年妇女,即是冷无双的身边,委屈道:“娘子,他们又来了!”
冷无双虽无过人之姿,却也五官清秀,颇有灵韵。她挑眉道:“我们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只想当个本分的小老板,你们又何必处处逼人?”
张一良冷哼了一声:“哼,你们这些旁门左道说的话,没半分可信度。弟兄们,上!”
他那边的手下闻言,全部举起武器一拥而上。丁笑天躺在冷无双的身后害怕得都不敢探出自己的头。冷无双见势不妙,一脚踹翻临时的柜台,一面护着丁笑天一面与那帮人打斗。
而江筱白和西月一脸看戏的坐在那里边喝茶边聊天:“小姐,丁笑天的武功听说比冷无双的武功要好,怎么现在是冷无双在动手?”
“可能在装逼吧。”江筱白搁下碗,思索道。
西月好奇:“侠客装逼也就算了,连恶人也要装吗?”
“什么话?难道侠客可以吃饭,恶人就不能吃饭了?”江筱白一脸‘你真没见识’的神情。
“哎呀,小姐,不对劲……”西月看着一直躲在冷无双身后的丁笑天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冷无双一边手脚并用的打架一边护着他。有人想从她身后偷袭,冷无双反应奇快的一手把丁笑天扯到自己身后一侧,一脚踹向偷袭的人。再一个反手把丁笑天护到身前,飞起身体借力踹开围上前的几个人,实在精彩之极。
江筱白微微抬头,不大感兴趣的应话:“什么不对劲?”
“那丁笑天好像不会武功?”
江筱白闻言才抬眼望向躲在冷无双身后的丁笑天。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确实如此,脚步虚浮,一点武学根基都没有的样子。”
“小姐,要不要帮忙?正是卖人情的机会。”
江筱白轻声笑了笑,“不用说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西月?”说完,稍一运功,掌力施加于手里的碗上,碗就沿着一条直线惯性射了出去,正好打在张一良握刀的右手腕上。
张一良一惊,连忙稳住往下掉的刀,左右张望,目光终于落到江筱白和西月的身上:“你们一定是这对夫妻的同伙。敢搞偷袭,老子要你们命!”说完,飞身挥刀砍向江筱白。
别看张一良长得粗糙又笨重,轻功倒不错,挥着刀也能轻松的转换位置。江筱白却也不胆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西月原来还想在一旁呐喊助威,可是那些喽罗没有给她机会,也都围上来拼命。
那些小喽罗哪里是西月的对手,几下就被西月打扒在地下了。而那张一良还有两下子,江筱白得花个十来招才把他制服。
冷无双和丁笑天也把这边的喽罗收拾掉了,几个人找来绳子把他们绑在茶摊不远处的那些树干上,冷无双和丁笑天双向江筱白和西月拱拳行礼:“多谢二位相助。”
“你们是十大恶人之一的丁笑天和冷无双夫妻?”江筱白忽然问道。
丁笑天以为江筱白又是来找他们夫妇寻仇的另一伙人,急忙道:“你们也是找来我们打架的?”
“不是不是,”西月连忙摆手:“我们是天罡教的人。”
冷无双本来还和言悦色的脸一瞬间变了,“天罡教的人来找我们做什么?”
“参加武林大会。”江筱白直接说明来意。
丁笑天与冷无双的反应不同,听了江筱白的话却笑道:“你们也参加武林大会吗?我们也去的,不过我们是去那里摆摊。我们提前预定好了摊位。你不知道武林大会的摊位实在太难抢了,我和我娘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摊位拿下来。到时你们累了渴了就来我们摊喝茶,你们刚才救我和我娘子,你们的茶我们包了。”
江筱白和西月互瞅了一眼,“我们是想请十大恶人一起去那个武林大会大闹,不是去卖茶。”
冷无双打发丁笑天:“夫君,你先把茶摊收拾好,这里有我。”待丁笑天去收拾残局之后,冷无双才又道:“不管你们去参加武林大会有什么目的,我和我相公已经转行不当恶人了。我们现在只想做点小生意,当个诚信善良,安分守己的百姓,你们找错人了。”
“是因为你相公他不会武功了吗?”西月不怕死的问道。
冷无双脸色又变了变,随即恢复原来的淡然:“他不会还有我。你们走吧,这时代还当什么恶人?连武林盟主都要当和尚修仙,你们省省吧。来喝茶我们倒是欢迎,要是找我们打架还是什么的,就别妨碍我们做生意了。”
“你们没有身为恶人的自豪感吗?”江筱白不相信那么作恶多端的人会说自己善良诚信,安分守己,还想劝她们也放弃当恶人。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而另一头,躲在绑着张一良和小喽罗的其中一棵大树上的顾丹青一手扯着穆时年,仔细观察江筱白她们的一举一动。
刚才他想去帮忙,又怕被江筱白发现他带着穆时年跟来了会不高兴。但不帮忙又怕江筱白打不过。现在看来是他白担心了。
而被他扯住才勉强稳住身形的穆时年头晕眼花地盯着地面,摇摇欲坠,生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走了。”见江筱白和西月起步往回走,顾丹青才叫着分神的穆时年。
穆时年抬头看向江筱白她们:“她们怎么走了?”
“不知道,可能是与那对夫妇谈不拢。我们快跟上。”顾丹青扯着穆时年飞身下树,刚站到地面上穆时年还惊魂未定,被绑在树下的张一良瞧见有人从天而降,顿时吓傻了。
顾丹青生怕张一良和其它人叫出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很快点了张一良他们的哑穴。
临下坡跟上江筱白她们之前,穆时年还抽了会儿功夫想,十大恶人其中之一都能改邪归正当个良民了,他偏不相信自己感化不了江筱白。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刀
江筱白和西月走回那条青石路,西月跟在江筱白身后,瞧着江筱白一路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里有些忐忑:“小姐,我们接下来……”
“西月你说,那对夫妇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江筱白截断西月的话,问她。
“我看像。”
“武林大会什么时候开始?”江筱白又问。
“一个月后……”
“指望那些恶人是不行了。那好,我们回甘林岛。”江筱白说。
西月瞪大了眼睛,“小姐,回去干嘛?”
“学泅水。”江筱白翻翻白眼道。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学?”之前是逃出来的,现在回去,教主一定不会再让她们出岛。到时候怎么参加武林大会?
“有海,任性。”
“……去副教主那里也很好呀。我们回岛上去的话,教主不让我们再出来怎么办?”
“二叔那里有海吗?”
西月顿住了话语。说得也对,副教主那里别说海了,连个池塘都没有。
“你说得也有道理。武林大会在哪里举办?”
她家小姐到底对武林大会有多执着啊:“杭州。”
“从卞州城去杭州也有不少路程。好,我们一边学泅水一边走着去。既可以锻炼也可以打发时间。”
西月点头:“小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是学泅水,从卞州城到杭州水路不少,可江筱白和西月都靠着武力奴役被她们恐吓的人。这一路别说泅水了,连掉进水里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的顾丹青望着双掌合上不停念佛的穆时年,问他:“你这一路都在念经,你信佛?”
穆时年不解地看向顾丹青:“信,你不信?”
站在船上观望着两岸青山绿水的顾丹青不知所谓地笑了笑:“信佛不如信自己。佛不会在你性命攸关时救你,省省吧。”
穆时年一脸有苦说不出的神色,用手指了指船舱底下已经渗进来一半的湖水道:“这船都快要沉了,你倒是不紧张。”
撑船的船夫还傻傻的一手撑着竹竿,站在船头对他们嘻笑道:“两位客人,你们也真是万中无一了,偏偏挑中我这条十年没下过河的船。”
他还有脸笑着说他的船十年没下过河。你船没下过河你带着船出来抛什么头露什么面?穆时年扶额摇头。眼见他们的船离江筱白她们坐的船越来越远,他内心就如翻了巨浪的小舟一般七上八下。
事实上,他们的小舟是快要七上八下了。
所以俗话怎么说来着,千万不要做坏事,不然哪时就会遭报应了。这不,顾丹青硬是挟持这个船夫跟踪江筱白她们还不打算给钱,结果就遭报应了吧?
顾丹青低头看了眼船舱内的积水。稍一沉默,于是两手一伸,扯住穆时年和那船夫的衣领,运起轻功往岸上踏水而行。
西月坐在船上欣赏着两岸的美景,往后看时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