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宫婢跑过来架住了公主,青艾说声看好公主,想着王上的方向拔脚追了过去。
追上喊一声王上,王上停住脚步,青艾道:“王上若不能改变,公主永远不会好。”
王上回头瞧着她,青艾道:“公主醒来时本来清醒,听她言语,已忘了旧事,王上一句死了,公主才犯了癫狂,然后王上翻脸就走,公主嘴里嚷着恶魔,还是跑出来追王上,说明心里还是亲近王上的。”
王上道:“孤该如何做?”
青艾道:“王上该待公主温和些,公主发病时,劝慰着些。”
王上硬梆梆来了两字:“不会。”
青艾小心问道:“公主还有别的亲人吗?”
又是硬梆梆两个字:“没有。”
“咳咳。”青艾干笑两声,“若想公主病好,王上可能学着些?”
这次只有一个字:“能。”
青艾松口气一笑,就听王上问道:“不如,你教我?”
青艾愣了愣,也回一个字:“行。”
施一礼说去瞧瞧公主,转身走了。
回到药铺着实动了一番脑筋,关于怎样教郎堃温柔的问题。
然后,青艾就瞧见了隔壁的张二郎,二郎平日在学堂做先生,为人文质彬彬,其妻王氏温柔贤惠,这日王氏中了风寒,二郎前来般若堂请郎中,青艾背着药箱前往,二郎待其妻十分体贴,嘘寒问暖。
青艾临机一动,第二日进宫特意求见了王上,请王上午后出宫一趟,郎堃为了其妹勉为其难。
到了张二郎家,张二郎瞧一眼郎堃,心里打个寒颤,这人怎么冷冰冰的,再吓着我家娘子,笑对青艾道:“胡郎中还带了保镖?”
青艾摇头笑道:“什么保镖,是新收的徒弟。”
郎堃额角跳了一下,青艾耳语道:“瞧着啊,瞧二郎怎么待其妻的。”
从二郎家出来,青艾问如何,郎堃又说两个字:“麻烦。”
青艾无奈笑道:“这样,日后公主再问起二王兄,王上就说病了,等公主接受了,再说病重,然后再病死,还有,公主发病的时候,王上不要离开,在旁陪着她,就算不说什么,对公主也是个安慰。”
郎堃说好,然后沉默,青艾没话找话:“王上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郎堃瞧着她胸前不说话,青艾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瞧,转身往般若堂内宅跑去,心想,怎么几个月长这么大了,回去束着去。
郎堃瞧着她弯腰含胸疾步奔跑的背影,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针灸铜人
青艾拿白色的宽布条束了胸,再照照铜镜,觉得妥当了才想起郎堃,疾步跑出来,早没了人影,回到药铺正坐着捣天麻,门口进来一人,笑嘻嘻喊一声胡军医。
青艾吓一跳,好几个月没人这么叫她了,这儿的人都叫她胡郎中。
站起身看了过去,竟然是戚贵,戚贵嬉皮笑脸拱手道:“可算找着了,不辱使命,要不回去大将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青艾请他坐下上了茶,干脆直接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戚贵摇头:“小皇帝刚登基,大将军就回到武灵关找胡军医,好一番折腾,四处探访徐锦文的故乡在哪郡哪县,不想这厮嘴紧,竟无人知晓,大将军那些日子那脸色,我们都不敢正眼看,有一队探马一直追到边境,接过关口只记录徐锦文等数人,大将军气得回到京城就弹劾了户部和兵部。”
青艾压下心中波澜,问道:“那月牙儿和俞哙呢?可好?”
戚贵又摇头:“俞将军如今是安西都指挥使,携夫人到安西上任去了,临行前大将军带着我们相送,俞将军和夫人都落泪了,唉……想起来就心酸。”
青艾鼻子一酸:“那苏姑姑呢?邹仝呢?”
戚贵依然摇头:“邹将军回到京城,就被爹娘关在府中,数月没有见过,苏姑姑进京后,大将军让邹将军照应,住在安国候府府,竟也没有消息。”
戚贵说着叹口气:“那会儿弟兄们都盼着打回来,打回来了,弟兄们都如意了,返乡的返乡升官的升官娶妻的娶妻,大将军和两位将军倒不如意了,唉,还有白先生,还守在边境大营,大将军说尚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去接替镇守。”
青艾也叹口气,垂手默然,喝半盏茶方问道:“大将军他,和定国侯府大姑娘,成亲了吗?”
戚贵笑道:“太后倒是下了懿旨,大将军当时就冲进皇宫,将懿旨一撕两半,扔在了太后脸上。”
青艾松口气笑道:“戚贵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戚贵摇头:“宫里有耳目,喝酒时他们说的。”
青艾这才问道:“戚贵怎么来了卫国?”
戚贵道:“安王要与公主联姻,太后派了鸿胪寺少卿出使,大将军安排我们几个跟着,趁机寻访胡军医,胡军医,跟着我们回去吧。”
青艾两手握紧了茶盅,仔细想了想道:“这样吧,戚贵回去告诉大将军,我在此有要事,一年后必归,到时候,我有很重要的礼物送给他。”
戚贵叹气道:“这样,还请胡军医写个只言片语,也可信些。”
青艾点点头,到书案后拿开药方的纸写了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递给戚贵,戚贵小心折起来放入袖中,说声保重,拱手别过。
青艾怅然望着戚贵的背影越走越远,恍然间,想起那个高瘦的身影,总是脊背挺直微昂着头,似乎天塌下来,也压不垮他。
一日心不在焉,夜里翻来覆去,总是戚贵那几句话,宿风如何俞哙如何邹仝如何白先生如何,凌晨的时候,突然想起戚贵说安王要和公主联姻,哪个公主,是这个犯病的公主吗?安王不是已经有了王妃?这样对宿风可有影响?
青艾不懂政治,更不感兴趣,可事关宿风,她十分紧张。
想起徐锦文关心朝堂政局,颇有见地,早饭后假作闲聊问起:“徐老师,卫国有几位公主?”
徐锦文道:“就一位,所以倍受宠爱。”
青艾又问:“徐老师可听说公主要和雍朝安王爷联姻?安王爷已经有王妃了。”
徐锦文一笑:“那王妃倒霉了,要给公主让位。”
青艾道:“可是公主这臆病……。”
徐锦文捋捋胡子:“所以,大王着急让公主痊愈。”
青艾又问:“这安王爷和大将军,如今不知是友是敌。”
徐锦文瞧着青艾笑道:“相互牵制,自然是敌非友,如今这安王宁愿愧对糟糠,也要娶回公主,就是为了能与大将军抗衡,因为卫国有强大的军队,尤其是铁骑,十分厉害。”
青艾点点头,原来如此,跟徐锦文说今日有要事,一头钻进房里忙碌去了。
回到屋中写一封信,仔细告之卫国公主的病情和原因,最后详细描述针灸铜人,并说一年必归。然后跑到驿站找到戚贵,将怀中的信拿出来,又将早晨那张纸要了回去。
回来的路上,又想起卫国盛产川贝母,去其他药铺买了许多,又送到了驿站。
接着的数日风平浪静,青艾每日一早进王宫为公主针灸,再未见过郎堃,公主偶尔醒来,神情平静,只是不大说话。
忽一日傍晚,王宫中来人,说是王上有请,青艾忙跟着进了王宫,来到公主所居白玉宫,进去时,公主正与王上说话,瞧见青艾进来,往郎堃身后一躲,战战兢兢道:“王兄,进来一个男子。”
郎堃语气温和:“歆儿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这位是为你医病的郎中。”
郎歆从郎堃身后探出头来,眼神安安静静观察着青艾,过一会儿站出来,笑说道:“原来是位女郎中。”
郎堃对青艾道:“依你之言,果真管用。”
青艾点点头,郎堃道:“日后就由你为公主医治。”
回头对郎歆道:“雍朝遣使前来要求联姻,歆儿做些准备,九月成亲吧。”
郎歆低了头:“我知道,此事去年就已说过。”
青艾瞧着郎歆,分明是不愿意的样子,郎堃点点头:“那个皇上死了。”
郎歆一喜抬起头来,郎堃又道:“换了他的弟弟安王。”
郎歆又低下头去,绞着手道:“大王兄,我想去瞧瞧二王兄。”
郎堃瞧向青艾,似乎是求救的意思,青艾忙道:“二王兄的病容易传染,公主还是过些日子再去。”
郎歆信赖瞧着青艾:“敢问郎中,二王兄的病,严重吗?”
青艾一脸沉重:“很严重。”
郎歆身子一缩瞧着郎堃道:“大王兄,我梦见过好几次,二王兄满身都是鲜血。二王兄是不是有性命之忧?”
青艾忙道:“正在积极医治。”
郎歆点点头,青艾瞧着她,这位公主单看外貌,倒是和安王般配,可是就从安王这抛弃结发之妻的举动,青艾心中直叹气……
再以后,青艾每次前往,公主都醒着,郎堃都在陪着,下棋闲谈或者给公主读书,有时候亲自动手切水果,公主再未犯过病,总是安安静静的。
一来二去,公主与青艾熟了,这日突然说道:“大王兄,我喜欢胡军医,让她入宫做我的医官,可好?”
郎堃瞧也不瞧青艾,对公主道:“好。”
青艾张了张口,反对的话尚来不及说,郎堃已起身回头瞧着她道:“回去跟徐锦文说一声,就进宫来吧。”
青艾鼓起勇气道:“可是王上……”
郎堃皱眉道:“公主愿意让你陪伴,是你的福气。”
青艾低下头,心中急速转着主意,郎堃吩咐一声来人,指着青艾道:“陪她回般若堂去,若想要逃跑,格杀勿论。”
青艾心中暗骂一声,看来天底下做皇上的都一样,唯我独尊,不把别人当人看,为了活命只能进宫了,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可以进宫陪伴公主,不过,徐郎中做的针灸铜人,我必须参与,我每日一早要过去瞧瞧进展。”
郎堃皱了眉头,青艾心下一横,总不能断了与宫外的联系,大义凌然道:“王上若不允,就杀了我。”
郎堃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郎歆过来道:“大王兄就答应了吧。”
郎堃点点头,转身离去了。青艾瞧着花容月貌的公主,心想,原来是被宠坏的小孩儿,郎歆拉一拉她衣袖笑道:“胡郎中别见怪,听说那安王已有王妃,为了我要屈居侧妃之位,她定容不下我。听说你是雍人,日后陪着我嫁过去,也可帮衬着我。”
青艾腹诽,原来她不象看上去那么单纯。
回去跟徐锦文告了别,徐锦文无能为力,叹着气瞧着青艾收拾行装,青艾反过来安慰他:“徐老师,我先进宫去,公主和亲的时候,我跟着回雍朝,只希望那之前,我们的铜人能够做好,徐老师别忘了为我做一个。”
青艾进了宫中求过郎歆,请来一位宫廷画师,描述着宿风的长相,画师几易其稿,青艾终于满意,第二日一早送给徐锦文,笑说道:“徐老师,我的铜人就照着这个做。”
徐锦文惊讶道:“这不是大将军吗?”
青艾笑说不错,这个铜人就是送给他的。
和亲之事定下,七月的时候鸿胪寺少卿一行归来,宿风接过戚贵手中的信,戚贵抱拳道:“之前还有过一张纸,上面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后来胡军医又要走了。”
宿风瞧着青艾的信直咬牙:“傻瓜就是傻瓜,不朝朝暮暮,两情能长久吗?”
看过信来到书案前连画了几幅画,是铜人的正面后面侧面纵切面,最后一张是铜人的脸,俨然就是青艾,宿风瞧着笑笑,唤安伯进来道:“让御医官标上穴位,然后找御用的铜匠浇铸,务求尽善尽美,铸好后我再去看。”
安伯领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扭的瓜
宿风在勤政殿听了鸿胪寺少卿奏报,沉默一会儿捂着额角托辞头疼,将后续交给安王与褚相,不紧不慢走了。
前几日收到俞哙来信,已率领大军回撤至安西,每日忙着督造军营,月牙儿果真争气,已经身怀有孕。
宿风也给白先生去信,言明辛苦师兄再驻守数月,白先生回信说让他放心,宿风以为他会问起青艾,不想只字未提。
出了皇宫,径直往安国候府而来,门房一声通报,安国侯亲自迎了出来,宿风迈步进了大门,对安国侯道:“我是来见邹仝的。”
安国侯甚是恭谨:“不瞒大将军,邹仝回到京城,就被夫人关了起来。”
宿风点头:“听说了,让他出来见我。”
安国侯十分为难:“不怕大将军笑话……”
宿风笑笑:“惧内嘛,要不,请侯夫人出来。”
安国侯忙差人进内宅去了。
宿风但坐喝茶,邹仝虽说被看得严实,戚贵他们却是无孔不入,期间邹仝几次传信向宿风求救,宿风没有理他。
六年前邹仝因不满安国侯夫人安排的亲事,一气之下跑到边境,安国侯至信杨监军代为寻找,杨监军找到邹仝时,他正在渭城飘香院眠花宿柳,杨监军劝他回去,他不肯,言语间对杨监军颇为不恭,宿风听到后,派俞哙去飘香院将邹仝好一通揍,然后拎回了军营。
之后不顾邹仝反对,将他入了军籍,从小兵做起,邹仝受尽老兵们的嘲笑欺凌,方知自己百无一用,求宿风提点他,宿风让俞哙带他,俞哙严苛,邹仝常常遍体鳞伤,好在出身侯府,有些功夫底子,俞哙又极认真,一板一眼,三年之后,升了校尉,之后一路升迁,至二品车骑将军。
不大一会儿,安国侯夫人出来了,严厉说道:“邹仝不孝,正家法管制,不管谁来说情……”
宿风瞧她一眼:“邹仝有公职在身,上锋来见,这是国法,夫人若一味蛮横,会累邹仝去职,将来这袭爵……邹府不是有好几位儿子吗?”
安国侯夫人愣了一下,七年不见,宿家这小子厉害若此,安国候府确实有好几位儿子,可只有邹仝是嫡出,她瞧着宿风爱理不理的样子,唤声来人,说请大公子前来。
宿风又瞧她一眼:“夫人该回避才是。”
安国侯夫人只得走了,出门前狠狠瞪一眼安国侯,安国侯脖子一缩。
不大一会儿,邹仝大步跑了进来,宿风瞧他一眼,消瘦许多,宿风瞧一眼安国侯,安国侯立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