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斧天工的宝珠子……”小舟像是忽然想起一般,急忙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珠子,不是桑嬷嬷偷的,是小舟给她的。”
小舟可怜兮兮的看着二人,一脸:“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还害死了人”的表情。
瑾秀与史四娘二人面面相觑,那史四娘嗤笑了一声,道:“那敢情好啊,这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老天爷要她桑嬷嬷死,怪不得旁人。”
“没错,小主子不必自责,毕竟小主子当时身在宫闱之中,不能与宫外互通,故而不能为那桑嬷嬷作证,也只能怪桑嬷嬷福浅了。”瑾秀也跟着出声安慰,小舟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史四娘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满意的眯起了眼儿,说道:“说起来,这般那桂嬷嬷倒是个硬骨头,被打成那样还是一口咬定是桑嬷嬷偷的,让那谢玉娘怎么也保不住桑嬷嬷。”
“等等!”小舟打断了史四娘的话,一双澄清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史四娘,“小姑姑刚才说什么?桂嬷嬷被打?”
“是啊,怪惨的,她本是我这房出去的,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啊,临了还跟我说,说她家的小主子没个娘亲,遭了太多罪,若她死了,就求我看在血亲的份上,多少罩着她家小主子周全,至少……哎,你别哭啊!”
史四娘搁下了茶盏,冲小舟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没啊,小舟不会哭的。”小舟本是憋着不哭出声,却不想一说话,眼泪差点滚出来,她连忙抬起脸,试图让眼泪倒流,一旁瑾秀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玉满玉盈明明说桂嬷嬷是年纪大了,伺候不了主子们了,这才出府的,怎么就被打死了呢,二娘怎么能这样做,小舟园子里的人,她凭什么动啊。”
“小主子别哭啊,桂嬷嬷没死。”瑾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很想笑,但知道此时不是笑的时候,赶忙又给压了回去。
做奴才,能找个能为自己哭的主子是多大的福气,便不是自个的,她也替桂嬷嬷高兴,故而才会想微笑。
“是啊,我也没说桂嬷嬷死了啊,你哭个什么啊。”史四娘这才明白是因为自己的话,才惹得这小孩儿哭的。
“可是小姑姑你刚刚明明才说,桂嬷嬷临了还跟你说,说要保小舟周全,这样小舟怎么可能不误会嘛。”小舟抽着气儿说着,她是当真的以为桂嬷嬷死了,玉满玉盈二人只告诉她桂嬷嬷被赶出府了,她想着桂嬷嬷人机灵,一准能跑掉,至少跑掉的机会很大,可是如果被打了,那被赶出府,也许就只剩下坟头了。
史四娘又说什么临了叮嘱,让她怎么不误会,误以为桂嬷嬷让谢玉娘那人给打死了。
毕竟是自己的设计,这桂嬷嬷从起初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后来有些信任,到一心一意伺候着,其中虽然有诸多的不如意,但也只是因为二人陌生,熟悉了之后,其实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我说错话了,总成了吧。”史四娘有些哭笑不得,“人我给藏起来了,被打的厉害,被我藏在了庄子上养着,你要真要她伺候,赶明个给她送宫里去,不过,你得求你那侍郎爹爹,毕竟那宫里也没那么好进的,有他打了招呼,我这便好送些。”
“嗯。”擦干了眼泪,小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主子当真是好主子,瑾秀当真是好生羡慕桂嬷嬷呢。”瑾秀笑着说道,小舟这才察觉瑾秀自来到四房后,一直是喊自己为小主子,而非舟小主子。
“瑾秀啊,这事儿一出,你当你还会是奴才?”史四娘晃了晃手中的信笺,勾勒起了嘴角。
瑾秀愣了愣,一时不知道当如何回答。
小舟抬头看了看瑾秀,又看了看史四娘,随后便一把抓住了瑾秀的手,冲史四娘喊道:“姑姑别赶瑾秀姐姐走,瑾秀姐姐只是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瑾秀与史四娘对视了一眼,随即二人都“扑哧”笑出声来。
“瑾秀,现在不羡慕桂嬷嬷了吧,瞧这孩子,真是可人疼。”
“嗯。”瑾秀抿嘴笑了笑,看向小舟时,眼底一片温柔。
这小主子聪明起来真是聪明,怎么有时候傻的这般可爱呢。
“小舟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小姑姑和瑾秀姐姐做什么要笑小舟啊。”
小舟来回看二人的脸,随后便板起了小脸,只是她生的跟个雪娃娃般,这般板着脸,也没什么威慑力,倒是可爱的紧,惹得二人又是一阵发笑。
“你误会了,我是指,有这玩意,你的瑾秀姐姐就会成为这史家未来的……”史四娘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主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性情
“只是信笺而已……”小舟不解的说到一半,‘恍然’醒悟过来,问道:“难道是因为这信笺是二娘写的缘故?”
史四娘点点头,心说这孩子还当真是聪明,已经猜出这是谁所书写。
“没错,虽然这字儿写的很小,但是她谢玉娘的字,我史四娘还是认得出的,连那顺手的勾儿也一模一样,想来应该不会是他人临摹的,毕竟这些事儿,只有她自个清楚,咱们也是方才知道,所以你瑾秀姐姐要成为你的姨娘,甚至……”可能会成为你的二娘,只是这事儿实在不好说,毕竟瑾秀的家世着实的低,所以她才没有说出来。
小舟面上皱眉,心中却有些发笑,继续说道:“可是小姑姑,上面的字儿,小舟都认识,没有见到二娘提到瑾秀姐姐,更没有说让瑾秀姐姐给小舟当姨娘的事儿,这事儿不是要见文书吗?就像是我娘亲将二娘提为平妻一样,是要官家作证的。”
“你母亲是个蠢货。”史四娘冷笑了一声,那李氏当真是蠢的可以,竟然不顾自己所言,受了那谢玉娘的迷惑,还误以为自己是在害她,所以落到那般下场,也是活该。
小舟闻言,用力的“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生怕那史四娘不知道自己在生气。
眼睛略沉,为什么史四娘会这样说,难道不是史家逼迫,才迫使阿娘将谢玉娘提为平妻?
史四娘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曾经我便与你母亲说过,那谢玉娘非善类,让她防着些,却不想你母亲不知道怎么就受了那谢玉娘些许恩惠,又听闻谢玉娘所谓的庶女的悲凉,竟然心一软,将她给提为平妻,结果便是引狼入室,自己则被赶回了李家,形同休弃。”
李氏嫁入史家本就是高攀,她的心性单纯,这宅子里的水却深的紧,她到了史家后,府上下人也都有些瞧她不起,何况是夫家的各系亲族,一个个更是趾高气扬的,这史四娘便是其中翘楚,她虽然不是有意拿捏,但性情如此,看到性情温婉到软弱的李氏时,神态也多是有些不容亲近的。
相较之下,伪善的谢玉娘,便让人觉得可亲近的多,加之那谢玉娘有意讨好李氏,自然是深得李氏的信任,让李氏觉得总算是在夫家找了个可以亲近的人,也因此输的一塌糊涂。
“其实,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史四娘这般说着,便转动轮车往墙壁边走去,走到一幅山水画前,掀起山水画的一角,从中取出了个黑色长形盒子。
“你拿去看看这是什么。”
小舟点点头,走过去接了盒子,打开一看,便一下子懵了,颤抖的指尖抚摸过那纹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终慢慢的合上了盒子。
“我去的时候,骨灰已经被撒了,只余下这牌位,可能是当初选材为骑阳黑实木的缘故,也算是……”算是什么?史四娘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也便打住了。
“小舟在宫闱中曾经听月琼妹妹说过,说阿娘的牌位被烧,骨灰被撒,二娘给送回了李家,可是小舟回来后,却并见牌位依然在祖室之中,以为是月琼妹妹在戏弄于我,也便没当真,没想到……”
小舟用力的闭上眼睛,深深叹息了一下,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上面放的牌位是假的,她以为牌位已经化为灰烬,此时摸着这纹路,心中说不出的百感。
保全了牌位,多少有些安慰了吧。
小舟心中想着,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史四娘深深一拜。
史四娘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这孩子是在谢自己保住她阿娘牌位的恩情。
“你起来吧,她既然为史家的人,我史四娘帮了,也是应当的。”说完这话,史四娘又将事儿说了一遍,告诉小舟,这信笺代表了什么,能带来什么,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你只要将你看到的,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大家便可,其他的自有我与你瑾秀姐姐在,待你说完后,万不可乱走动,一定要到我身边来。”
史四娘说到这,见小舟一直没反应,便唤了她一声。
小舟抬头看她,然后开口说道:“小姑姑的意思,小舟已经明白了,只是……”
史四娘有些惊讶,与同样很惊讶的瑾秀二人面面相觑,她们以为这孩子知道自己娘亲的牌位被烧,怎么也会恨着那谢玉娘呢,怎么还欲言又止?
这般想着,史四娘便有些不悦,如果这孩子不出面,这信笺的来历要怎么解释,“怎么?你不愿意作证?”
“不,小舟愿意。”小舟提高声音,续道:“只是姑姑可曾想过,这若只是寻常互通的信笺,何以会写出那么多的事儿,就好似……好似有人故意告诉咱们一样。”
所以,便是拿出了这个证据,人家也不见得会信,还一定会提出她所提出的问题。
等人家质疑出来,倒不如她先说出来。
二人一愣,这孩子说的的确在理,此事着实有些蹊跷,一般像这种私密的事情,不用暗语与他人通信便已经很奇怪了,何以会写出这么多,这孩子所能察觉的,她们其实也察觉了,只是在潜意识的忽视这一点小小的疑虑,此时被这孩子提出来,心中自然又想起此事。
瑾秀一时没了主意,看向了史四娘,史四娘也楞了楞神,娥眉紧锁,小舟则咬了咬嘴唇,抱紧了手中的盒子,低下头。
这件事她起初就想过,只是若不写出来,只是一笔带过的话,怕根本就无法引起波澜,只是这样做有利有弊,这其中当如何补救,应该只有看这史四娘的了。
就在小舟犹豫,自己是否该提醒时,那史四娘有了动作,道:“这信笺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不管是真或者是假,落在我史四娘的手上,就得让这事儿做实了。”
小舟闭上了眼睛,悄悄的松了口气,希望这史四娘能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也不枉费她辛苦寻来那与谢玉娘身上几乎完全一样的相思玉来。
只是……那真正的另一半相思玉在哪里?史清名不可能与她二人同佩戴才是。
但若不是,谢玉娘又怎么敢大摇大摆的将半块相思玉戴出来?当真是奇怪的紧。
毕竟瑾秀在这里,猜测若没错,史清名心中所放之人,应当是瑾秀才是。
但是……轻轻垂下头,小舟心中思绪万千。
若是当时没看错的话,依着瑾秀的反应来看,她滑胎的事儿可能并非是谢玉娘所为,而是史清名所为。
也许是史清名并不知道那熏香的功效会致使瑾秀滑胎,只是觉得很香,便带了些给瑾秀。
但是这个可能却是极小的,毕竟依着史清名的谨慎性子,怎么可能不仔细检查,况且那香的功效,他想来也是知道的才是,毕竟是大宅子里长大的嫡子,便是史家曾经没落过一阵子,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那没落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
所以史清名不可能不知道那熏香的效果。
极有可能是史清名明明知道的谢玉娘让他带着的是什么香料,却还是给带给了瑾秀,瑾秀想来也曾经怀疑过,毕竟是当了多年丫鬟,怎么可能连这熏香也不识得,只是那史清名说是好东西,她便习惯以史清名为天,天说黑便是黑,说白,那便是白。
史清名说喜欢这味道,瑾秀便认真的点着,最终落得滑胎,也便顺理成章。
那史清名的会这般做,其实依着他的品性,倒也是平常,毕竟一个风光正好的尚书,忽然被查出生活不检点,并未纳妾,却与人有了私生子,这多少对他的仕途要造成伤害。
而他一直未曾纳瑾秀为妾,许是因为私心的不愿多此事,许只是为了保护瑾秀罢了。
抬头看着瑾秀,小舟在心底叹了口气,瑾秀自幼便跟在史清名身边,这种感情岂能是旁人能比的,阿娘何以看不出这一点,还嫁给了史清名呢?
“四姑娘,姬侍郎来了,还有戈修撰,一准是冲舟小主子来的,可给拦着些?”
蓝蝶的声音刻意的压的有些低沉,可见那姬侍郎离得很近,她压低了声音,便是怕被姬侍郎与戈修撰给听见,但是她却忘记了,那戈修撰一文人还好,那姬侍郎却是个习武之人,一准听的清清楚楚,从他与戈修撰耳语便可瞧出,一准在谈论此事。
史四娘冲瑾秀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瑾秀照做之后,史四娘便与她一阵耳语,小舟离得稍远,故而听不仔细,只是隐隐听到什么找人什么的,然后就看到瑾秀一直在摇头,显然是史四娘所言,已经超出了她所理解的。
“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什么不行,照我所说的去做。”
“可是……”瑾秀依然在摇头。
小舟也跟着皱眉,她总觉得史四娘让瑾秀做的事情,也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外。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假
抱着盒子的手握紧,指关节泛白,她心中清楚在这方面,自己远远不及史四娘,所以,此事当依着史四娘的主意才是,在某些时候,她必须舍弃一些原则,适者生存,仅此而已。
“瑾秀,你自己好好的想想,我先带这孩子出去见见她爹爹。”史四娘与瑾秀这般说着,便冲小舟使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小舟便连忙上前来推着环车,史四娘肯说那样的话,可见其所站的位置,只是说那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些玩味,显然是跟姬廉戈承二人熟识。
“怎么还不出来?”
此时在园子外,姬廉戈承二人是相视一望,姬廉努力努嘴,示意二人要寻的人,必定就在里面,刚要迈步进园子,戈承便扯住了他,道了句:“大人可曾忆起,这园子里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