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出了名儿的才子。
其后是七皇子元昊,虽然文章不见得最好,但是这嫡皇子的名字,岂能在后面的,所以便是给他划上头首,也不是没可能。
这理儿,元昊却是不懂的,面上喜色无需言语,恨不得立刻就回宫去,与皇后说与了。
随后的是九皇子元棠,四皇子元嘉,二人依然那副模样,一人冷冷的看着,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兴奋,一脸的成熟,不似个孩子般。
另一人也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其后的,便是三皇子元睿,他听了后,面上的笑意加深,似乎对此很是愉悦,小舟却瞧得出,这三皇子元睿对此,并非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在意,反而是毫不关心才是。
随后的便是长宁与元徽。
宣布至此,那连海公公便不再说话了,这剩下的便只余下一人,末的自然就是那六皇子元晦,这事儿,便不好再读出来了。
其实从刚开始念,元晦便有些失落,等到念完,他便攥了拳头,低垂了头。
在元晦旁边的小舟也是暗暗咬了咬嘴唇,虽然说她不同意元晦冒头,但是看到他那副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明说暗言的将《劝学》给他背了。
起初那句“学而不思则殆,思而不学则罔”也罢,后来的《劝学》也罢。
与元晦想要冒头的心思不同,小舟的心思,都不过是要试探一下圣恩罢了。
断不可能为垫底的卷子,却偏偏垫底了,可见这圣上便是明白这六皇子有才智,也给压了下来。
看来传言并无夸张,盛帝有意为太子元恒斩荆劈棘,这露出的苗儿,便不能探出头,他这般打压,便是要这六儿子,一辈子碌碌无为,最终在宫中终老,从而断了萧氏一族的念想。
其实,便不是元晦,这学堂中哪位皇子又能冒出头去?
想起元恒的传言,小舟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外面有宫奴悄悄的到太傅耳边说道,太傅略微皱眉,并无什么说的,只是跟着那宫奴出了尚学堂。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小舟也是纳闷,不解为什么会突然安静下来。
元晦瞧着小舟这般疑惑,便对她解释道:“这是太子爷来了,咱们也出去吧。”
一听元恒来了,小舟心头猛的一跳,不禁略微颤抖了一下,面上却如常,轻轻福身道:“然。”
小舟心说,即使在这学堂没瞧见过太子元恒,也知道这太子既然也是这太傅的学生,理应是进这学堂中,与太傅作揖才是,不至于骄纵成这般模样,这般要他们出去迎接,定然是身上有了什么差事,要省得,当今盛帝又非昏君。
小舟一心一念,只愿那元恒忘记了自己的面貌与名字,若是让他这般再来一句“我们见过”,那自己当真是不晓得该如何收场。
如小舟所想,元恒的确是有差事在身,他将众人的卷子给带了回来,现在便在凉亭中坐着,等着要发还给众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冲突
其实,按惯例一般都是由太傅去取,然后交还给各位皇子公主,让他们带回各自宫中,好给诸位娘娘一观。
今天刚巧太子爷在御书房,便给顺便带了来,他不愿进尚学堂内,谁也没办法,只得迎出来。
小舟与跟着其他随侍太监在后面走着,经过亭廊时,见一名宫奴正被人用特制的板子掌嘴,口鼻已经被掌的都是血,连本来的模样都瞧不出。
那立于一旁示意继续打的人,正是长孙写意,元恒宫中的女官。
那么宫奴一直在惨叫求饶,长孙写意却无动于衷,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忍看过去,心知这般下去,便是不死,也会因为有损宫闱被处理掉。
这宫闱的红墙,怕就是用血染出的吧。
想着,小舟便不禁停下了脚步,想着能否与那长孙写意商量一下,不要再打了。
“闭上眼睛,我带你过去。”元晦轻声说道,只作是她害怕,便也跟着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小舟的手,给她带去一丝暖意。
小舟抿嘴,努力让自己笑了笑,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这般并不合乎礼数,若是落了话口,可就麻烦了。“奴无碍,还请殿下先行。”
“嗯。”元晦明白小舟的意思,便几步追了上去。
不过也多亏了元晦这般一动作,小舟才没有冲动的冲过去阻拦,她不能冲出去,那虽然是长孙写意让人在打,也必定是那太子爷元恒所下的令,不然长孙写意也不会这般狠辣才是。
她若是真冲动了,不但救不出人,连带自己也是要死的,而且会牵连到元晦。
长孙写意察觉到了小舟的目光,便回头看向她,小舟连忙低下头去,略微福身,算是打了招呼,却不与长孙写意对视,长孙写意并未多放在心上,转身又指挥起来。
那惨叫声不绝于耳,她隐隐听到长孙写意说着要将那宫奴的嘴缝上什么的,这让小舟不禁攥紧了小小的拳头。
穿过回廊,来到亭子外。
施礼后,长宁便上前道:“太子哥哥,方才我们瞧见那写意姑娘正在惩治一名宫奴,不知道这宫奴做错了什么?”
她显然也是被那宫奴的惨状给吓着了,居然用了这般质问的口气,众人听了,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长宁自己也在说完后,察觉自己的口气不对,但是一时间不知道当如何才是。
“长宁,现在可不是能让你撒娇的时候,太子哥哥是有差事在身的。”三皇子元睿笑着说道,听着是在斥责长宁,其实是在提点她,为她解围。
长宁立刻又娇气的问了一句,却换来元恒一句“与你无关”,便没了下文。
“大哥,这若是那宫奴错儿大了,便给埋了吧,若是错儿不怎么大,也便不要再打了,免得吓着长宁不是。”二皇子元瑾笑了笑,他与太子元恒虽然谈不上交好,但也是唯一说话,元恒还听的进去的一个。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王还能说什么。”元恒一抬手,“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告诉写意姑娘,将人舌头拔去,赶去偏殿便是。”
伏跪在众太监身后的小舟暗暗攥紧拳头。
许是因为要来尚学堂,所以太子元恒今日并非如往日一般,一身华丽的明黄衣袍,而是皇子间常见的玉白衫,衬着面具,双手交叠拢与袖中,身子修长立于云水亭中。
随后,便是除皇七子元昊外,皇子们一一上前谢帝恩,也就是领卷子。
从元瑾开始,元瑾谢恩,元瑾身边的随侍太监上前去到一旁领卷子,依次下去,到了元晦这里,小舟心都提到了喉咙眼,低垂着头,上前打算去那太监手中迅速将卷子取了,放在元晦手中,然后自己赶紧的下去继续跪着。
但是,当她从她站起来去领卷子起,那元恒便一直盯着她看,其实元恒打从他们从亭廊走过时,便已经看到了她。
“等等。”元恒开口道。
小舟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拿着卷子,往元晦面前走去。
“老六,你宫里的这个小女官,是聋子不成?”
“小舟,还不拜见太子殿下!”元晦闻言,立刻呵斥了一声。
小舟脚下一软,立刻跪了下来,然后以膝盖转身,伏趴向元恒所在的方向。
“抬起头来。”
“然。”
小舟缓缓抬起头来,却并不与元恒正视,元恒瞧了,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般僵持着。
元晦一见,便明白这二人之间一定有发生了什么事儿,又见小舟一直瑟瑟发抖,头脑一热,便走了出去。
“太子哥哥,元晦宫里这女官,不懂事儿,不知在哪得罪了太子哥哥,还请太子哥哥能给个面子与元晦,让元晦将这女官儿带回去,好生教导一番。”
元恒看向了元晦,许久才开口道:“多日不见,六弟变了许多。”
元晦闻言心一颤,没错,他一直隐忍不发,这太子爷早早的就有所怀疑,自己今日所为,可以说已经是招摇了,那卷子,这太子爷想必是已经看了,若是将自己作了储位争夺者,借机整治与自己,自己身后又毫无势力,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子哥哥,元晦宫中只有这一个女官儿,太监和嬷嬷都不与元晦玩儿,所有还请太子哥哥放过这女官儿。”
元晦连声示弱,虽然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也只能放手一搏,今日这道槛一定要过去,便是这太子爷生疑,也不会当真今日整治与他,他还是先将这唯一一个肯对自己好的小女官救下来,至于后果,暂时不要去想。
“哦?”元恒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是不喜欢这个总是阴沉的弟弟没错,但是不表示自己的弟弟能被宫奴欺负。“既然如此,明日本王便让人将你宫里的太监嬷嬷全都撤换掉。”
元晦一听,有些发愣。
小舟却是吓了一跳,赶忙对元晦使眼色,元晦便是不明白为什么,但也立刻开口说道:“多谢太子哥哥,只是这撤换之事,大可免去,元晦宫中宫奴已经伺候习惯了。”
“那便随了你。”
见元恒并未坚持,小舟不由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季嬷嬷与陈福二人,只是那元恒若是换了人来,一则是许就来的是元恒所安插的眼线,到时候,元晦怕是性命都难保,二则是这季嬷嬷与陈福二人若是不明原因被调走,若是去了好些的宫里当差,自然无事,若是去了差些的地方,必定会怨恨与这景言宫,认为是她与元晦二人搞的鬼,与宫奴间那样一说与,他们便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那时候的日子怕比这时候要难过百倍。
两者其害,选其轻。
元恒一直看着小舟与元晦之间的互动,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卷子拿来。”元恒伸出手,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而白皙,拇指上戴着一只白玉扳指。
卷子在小舟那,元恒却看着自己,这让元晦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元恒所言是对谁所说。
小舟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跪着将卷子送到元晦面前,元晦立刻明白过来,不是让女官拿,而是让他亲自送过去,这必然是想要羞辱与他,自己万万得忍得。
将卷子递到了元恒手上,元恒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下一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塞进了他手心里,还未等他明白手心中是何物,便感觉手被抬起来,那手心里的东西便飞出去。
亭子外的荷花池发出“咕咚”一声,似乎是小石子落入的声音。
“遭了,父皇的玉龙扳指。”元恒转头看向荷花池,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六弟,你待如何是好?”
元晦一懵,不知如何反应。
小舟猛地抬头,那方才还戴着的扳指怎么可能忽然就丢了出去,分明是有意陷害之,这元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要让元晦下去将玉龙扳指捞上来。
只是这天刚打春,荷花池水更是冰冷,同样是皇子,这般的教训,实在是欺人太甚。
其实不止是小舟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这太子爷忽然要整治这元晦,按说他们之间虽然有时候会欺负于老六,但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多少有个度,那太子爷元恒更是不屑于此,怎么今天要这般。
每个人都有些同情的看着元晦,心说这六皇子一定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子爷,那可是要倒大霉了。
“奴小舟,然。”还未等元晦答话,小舟便抢先磕了个响头,然后站起身,顺着荷花池边沿的小假山便往下走去,根本不给留余地。
元恒诧异的看着小舟,其他人也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面色各异。
没错,虽然元恒那话一听就明白,是想让元晦下去打捞玉龙扳指,以此好整治他一番。
但是,元恒并没开口明说,一定要元晦下去,小舟这般一接话,可以说是让这元恒吃了个哑巴亏,为主代罪,罚奴不罚主,任谁也拿不出个错儿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倔强
这孩子,果然不似表现出的那般呆傻,反之应该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
“小舟,你上来。”元晦一见小舟要下水,脸色立刻就变了,刚才那些伪装出的稳重也不见了。
小舟摇摇头,继续往下攀爬。
元晦急了,顾不得旁的,跑上前来就拉住了小舟,“小舟,你听我的,先上来,咱们……”
小舟回头看他,眼神里有些哀伤,便是元晦不说,小舟也是明白,元晦是打算将这落了御赐扳指的错儿认了。
可是,认了的话,去圣上面前走一遭,看着没什么,其实就已经是完全被摒除与九重帝心之外,以后连个王爷也做不得,没有封地,不能出宫,也让帝君安心,明白萧氏一脉再无翻身机会。
一个这般的皇子,日后要如何自处?
忍吗?忍一辈子子,然后疯在景言宫中,最后怕死了都没人知道。
“小舟去去便回,殿下无需担忧。”小舟轻声说着,然后推了元晦一把。“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需谨记。”
若是说从前二人都尚是彼此谨慎防备,不曾以真面目相视的话,此时,她便不再假装,元晦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小舟笑了,她此时是真心为这六子着想,也可以看出,这六子也是当真为她所担忧,真心的不愿她遭罪,一种被认可的情绪总容易操纵人心,让人义无反顾的付出,她一直都觉得这很傻,可是今个才知道,傻也罢,不悔。
这开春的池水依然很冰,小舟鞋子没入水中的刹那,水立刻涌入鞋子里,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似乎与这大冷天的下水池很有缘分,上一次就是为了活命,跳下去,借此装疯卖傻,躲过了一次次的危险。
这一次,看着是为了捞扳指,其实又何尝不是为了活命。
只不过这一次,怕比上次还不如,上去后怕是连个大夫都请不来,一定会留下病根吧,她这捡来的身子,还当真是多灾多难。
元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一直都谨慎小心,甚至没有妄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多读一些兵书,希望有一天能出宫去,然后一展抱负,哪怕在寒苦边疆度过一生,也好过在深宫一辈子看不见天日。
小舟伸出一只脚,试探着踩踏稳池边缘的礁石,刚想下另一只脚,忽然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