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没有费那神去思考,因为很快我被之后的发现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就在正前方那道四分五裂的车窗外,那条位于高速公路边的斜坡上,笔直一条线出现了道至少有十米左右长的断裂带。纵向里的截面,将里头的泥土都给翻了出来,仿佛整条路被用铲车给铲过似的。而就在其最前端,那根位于斜坡下的电线杆,则被拦腰断成了两截。
这情形叫我不由得一身冷汗。
如果眼前没有这段断裂带,那么此时在斜坡下被弄成两截的,恐怕就是我所在的这辆面包车。很明显,在行驶过程中突然发生了意外,造成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时突然偏出了车道。本来,按照常规,这车不是径直冲下坡道,就是大翻身滚下坡道。总之逃不开撞到下面那根电线杆的命运。
而那时奇迹却出现了。
一股突然的力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在车子刚刚冲下斜坡的刹那起到了一个缓冲的作用,不但在车撞上电线杆之前阻止了车子的继续前行,还干脆撞断了那根电线杆,并且因为力道过于强劲,甚至把路面都给磨坏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那对于这场车祸来说简直犹如神助般的力量……
思忖着,我推开前面的尸体爬下车,朝那根只剩下小半截身体的电线杆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而没走两步脚一顿,我停了下来。
就在离那根电线杆几步远的距离,一个人躺在一堆碎石中间,一动不动,漆黑色的衣服衬得他那张脸白得像纸,好像死了一般。
“斐特拉曼?”我叫了他一声。
他躺在那里没有动,但睁开了眼。
这令我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几步跑到他面前,发觉他虽然醒着,但瞳孔相当涣散。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略一检查,正如我所预料,他肩膀上插着支麻醉管,显然就是在我家时候中上的。我用力将它拔了下来,此时斐特拉曼的意识已经全部丧失,他软软靠到了我的身上,一时间压得我几乎跪倒在地。
但我不能就这样先让他留在这里,派来逮捕我的FBI的人全都死了,一共五个,相信不超过半小时,那群嗅觉灵敏得像猎狗一样的生物就能找到这里,因而在那之前我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避,否则,麻烦大了,我不单背负了走私军火的罪名,还得算上那五个FBI的命。
但能躲哪儿去?什么地方对现在的我来说才是安全的?琢磨着,我放下斐特拉曼的身体折回面包车,开始一具具翻查那几个人的尸体。
从那几具尸体上翻出来的证件证明,这些人他们FBI的身份都是真的,所以之前我所揣着的希望他们只是‘假借FBI之名行绑架之实’的期望也就落空。
这真是令人失望。
想想真是诡异,联邦调查局的人为了区区我这样一号小人物,一口气派出了五个人过来跨国拘捕,而且拘捕我的罪名是跟我浑身没有一点关系的“跨国武器走私”。这就跟之前我被那批疑是职业军人的人追杀一样,实在令人费解。
但现在我完全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琢磨这些问题,因为如果死了或者被捕,那么即使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恐怕也是白搭,我不认为我还有机会对此说出我的声音,尤其是在这几个FBI的人被杀之后。
所以,现在的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逃。
问题是怎么逃,能逃去哪里,逃掉之后我又该怎么做。
首先,市里是不能回去的了,那个信息网极其发达的地方,恐怕我一回去,不消一会儿功夫就会被位于某处隐匿角落的某个探头给卯上。而不能回去也就意味着无法拿到我所有的证件,拿不到那些证件,就意味着我将无法离开这个国家;无法离开这个国家,就意味着我只能被迫待在这个地方,给人捕猎般地尽情瓮中捉鳖……
想到这里,头又开始剧烈地疼起来,我忍耐着,将那些尸体再次逐一仔细搜了个遍。将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现金全部揣进自己的兜里,然后把他们的证件全部烧掉,最后尽可能多地塞了几把枪在身上,虽然携带这种武器在这个国家里可能会给我惹来更多的麻烦,但不管怎么样,有了它们至少能让我感觉安全许多。
直到全部收拾停当,我站起身朝周围看了看。
这是处相当偏远空旷的地方。
从周围环境来看,可能是位于上海至哪座周边城市的高速公路中间段。沪宁高速?还是沪杭高速?我不清楚,而暂时,了解这一点对我来说意义也并不大。
时间尚早,所以一辆过往的车辆也没有,一望无垠的农田被高速公路分成两半,在晨曦里模模糊糊展露着它黑压雅的身段。远处零星几处小房子,在那片农田的尽头隐现着,目测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
我拖起斐特拉曼朝那方向走了几步,犹豫了阵,转而向路边最近那处田埂里走了进去。
☆、第五十二章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当警笛声开始在公路上大规模喧嚣起来的时候;我同斐特拉曼就在离那儿不到百米远的一片玉米地里,确切地说,是玉米地边上那座化粪池附近的小工具屋内,安静地守着几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如果当时放弃这个地方转向附近农舍,那么此时我仍在几乎一望无垠的农作物间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朝前走,也许根本就已经停止了前行;因为我的体力完全不足以支持我走那么远的距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很难不被人发现;并且因为形迹可疑而被带走接受盘查,最终搞到不可收拾。
不像此时;唯一不可收拾的,只是周围的气味和苍蝇令人难以忍受的鼓噪。
所以说还不算太糟。
这真是间小得可怜的屋子。
像立在田埂边上的茅厕,窄而凌乱;容纳两个人几乎已是它的极限。我尽可能地把自己挤在最里头的角落里,才勉强塞进了斐特拉曼的整个身体。他仍昏睡着,把他拖到这地方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力量,因而一坐下来整个人就垮了,昏昏沉沉在地上坐着发呆。
嗓子眼疼得像是要裂开,但虽然自来水管就在田埂边上,我却完全没有再站起来走一步路的力气,身体一经放松,什么样可怕的感受都立刻随之而来,疼痛,疲劳,酸涩,刺痒……心脏因此而出现一种近乎收缩般的闷胀感,仿佛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呼吸,一个动作,而彻底崩溃。
就那样一动不动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好像快睡着了,这时外头突然一声轻响,把我从地上惊跳了起来。
迅速抬起头,透过砖头的缝隙朝外看,我看到一个男人拖着把铲子正朝这间小屋的方向径自过来。看起来是准备进来放东西的。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倒霉,一边将手摸到了边上那根铁锹上,我把它握了握牢。
这时那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前。
位置的关系,我没办法再看到这个人以及他的行动,只听见那扇门咔的声发出了阵轻响,随即眼前一亮,阳光透过斜开的门缝朝里投进了一片光线,以及一道黑糊糊的身影。
片刻一张脸从外头朝里探了进来。
我不假思索抡起铁锹照着他头上就是一下,铁锹在脑壳上撞出砰的声闷响,那人身体因此一晃,却并没有就此倒下。
反而将脸朝我转了过来,那瞬间我心脏咯噔一个惊跳。
因为那人的眼神很奇怪。
明明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眼睛却歪斜着,朝着地上昏睡不醒的斐特拉曼,并且在我迟疑的那个瞬间一伸手朝斐特拉曼的脸上抓了过去。
我忙再次抡起铁锹朝他甩了过去。
很重,我几乎以为自己会把他打死。但显然没有,他只是头朝边上歪了歪,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但动作停止了,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斜歪着头,目光依旧对着斐特拉曼的方向,头微微低垂着。
突然一些黑色的东西从他鼻子里喷了出来。
我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那些东西从他鼻子里喷出的同时突然朝上一浮,仿佛活物般朝着我的方向直扑了过来。
这令我不由得一呆。
与此同时猛听到一声低喝:“蹲下!”我不由自主往下一蹲,随即感觉头顶上冰冷冷一阵风掠过,片刻扑哧一声轻响,我身后突然间霍地扫进来一大片阳光。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我回头去看个究竟,那男人突然身子一弓朝我猛地扑了过来,一头扑在我身上,把我撞向了身后的墙壁。
这时才明白身后的阳光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后面那片墙壁上破出了一个大洞,洞就在我头的位置,上面冉冉飘着几缕还未消散的黑色东西,像是烧焦后产生的黑烟。
如果刚才不立刻蹲下,那么这会儿破的,可能就是我的脑袋。思忖间我用力朝那男人踹了一脚,趁他朝后一个趔趄的间隙抽出衣袋里的枪一把指住了他:“别动!”
那人没有动。
头依旧歪斜着,他两只眼珠慢慢转向了我,继而,又慢慢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钻出来?
这意识令我后脑勺蓦地一阵发凉。
眼看着那两只黑色的眼珠从他眼睛里凸了出来,拖着一丝黑色的线朝我方向慢慢移动过来,我手指扣在扳机上,脑子里一瞬间空得没了任何意识。
只怔怔看着那两团东西闪烁着某种黑油油的光,在半空里悬浮着,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就在一只手的距离,突然它们猛地朝两边一弹,继而啪地下爆裂在空气里。
一些冰冷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味道很腥,像是血,但颜色是黑的,墨汁一样。
于是抬起头看向那男人,发觉他整个人已经扑倒在了地上,头朝下埋在地上一堆破烂间。
斐特拉曼的手就压在他的后脑勺上,手背青筋根根暴起,五根修长的手指仿佛铁爪般扣着他不停挣扎着的头颅。而他挣扎得极其厉害,不停的反抗令他半边脸瞬间血肉模糊,但他仿佛没有任何痛觉般始终不停在地上那堆钢索绳套间用力扭动。很多黑色的东西在他挣扎的时候从他眼睛里滑落出来,然后从鼻子里,嘴里,耳朵里……那些凡是跟身体相通的孔洞,渐渐全都被那些黑色的东西所侵占。
我很难形容那东西的确切样子,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雾气,又好像一大团活生生的黑色的虫子,它们蠕动着,在从那男人身体里出来之后,迅速地蔓延开来,并且发出一种嘶嘶声响。
有那么瞬间几乎蔓延到了我的脚下,我刚用枪指住它们,它们又都突然朝后缩了回去,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顷刻间啸叫成一片。
声音尖而细,好像一大群响尾蛇。
继而那些东西朝地下渗了进去,渗透的速度很快,仿佛墨水滴进了海绵。这时那男人的挣扎终于停止了,他一动不动躺在斐特拉曼原本所躺的地方,身体僵硬,没有一点生气。
“那是什么东西……”回过神见到斐特拉曼收回手,我稳住声音问他。
他没回答,只用力吸了口气,似乎想站起身,不知怎的突然腿一滑猛地躺到在了地上,随即整个人虾子般蜷了起来,在地上缩成一团。
我吃了一惊。
想伸手去拉他,他随之而来的动作却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因为他突然将自己的额头猛地撞向了地上的砖块,一下又是一下,不出片刻将额头撞得血肉模糊。
直到我终于反应过来扑上去扯住他的手,他的动作却嘎然而止,与此同时我两只手猛地一疼,抓在手里的枪不由自主掉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我立刻朝后退,却根本无法动弹。他的手镣铐般钳制住了我的手腕,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睛透过睫毛上垂下来的血丝冷冷望着我。
“干什么!!”再次挣扎,这一次却毫无预料的成功。他手松了开来,我因此一头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站稳脚步我摸着手腕盯着他,不确定他还会继续对我做什么,这个无论情绪还是状态都极不稳定的活死人。但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安静躺在那里,看着我,也不知道是看着我身后那片渗入了阳光的墙壁。
阳光模糊了他的脸,他看起来又平静得和之前昏睡时一样,但我知道他清醒着,并且在思考着什么。
“别再这样了。”于是我对他道。
“为什么。”他问。
“因为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也许吧。”
“我已经够麻烦了,看起来你好像也是。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我们成为彼此的麻烦因而加重彼此的麻烦,那么我们之间现在最好可以少给对方一些压力。”
“我让你有压力了么,A。”
他这样明知故问,倒叫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略过这话题,我继续道:“刚才你怎么了。”
“老毛病。”
轻描淡写一句话,我却想起了曾在他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片段。
艾伊塔用某种方式令他看起来是死于他某种顽疾,现在看来,虽然他死而复生,那种病症却依然跟随着他,并且,发作的状况的确同当时的样子有点相似,除了……那样痛苦到用头撞向砖头。
“你在想什么。”长久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令他问了我一句。
我踢了踢地上那具僵硬的身体。“在想他。”
斐特拉曼沉默了一阵。
片刻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翻起了那男人的头,那男人显然已经死了,因为他两只空洞的眼眶里除了一些黑色的粘液外什么也没有。“A,你说你已经够麻烦了,是么。”
“是的。”从那张脸上移开视线,我干巴巴地道。
“但你还会更麻烦。”
“因为这男人?”
“是的。”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还记得那些沙砾般的东西,那么,刚才从他身体里出来的,就是它们。”
“什么……”我一怔,因为我很难将那些东西同眼前的联系到一起。
“长时间的存在,它们变成了这种样子,有点脆弱,却也更加棘手。”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神罚的降临。”
“这似乎只意味着你的麻烦大了,斐特拉曼。”
“为什么。”
“因为显然刚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