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舟是男人,了解男人对权力的欲望,更明白越是身在高位的人,对所喜爱的东西就会越执着,试问。当一个人已经拥有无上权力,想要得到什么只需动一动手指,他还会讲究什么?韩肃对阮筠婷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放下过。现在他们是兄弟,他无法来争。可若他们有了嫌隙呢?
“兰舟,不然我修书一封给文渊吧。”阮筠婷对君兰舟后面说的那个理由不以为然,在她心目中,韩肃是她的知己。是好友,更像是兄长亲人,她信任他,正因为信任,才不愿意让他和君兰舟被皇帝挑拨。
君兰舟放开手,看了看阮筠婷。道:“嗯,也好。”其实现在写信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君兰舟觉得,皇帝这一招等于捏住了韩肃的七寸。挑拨势在必行,成功也是必然。
这世上的事,哪里有皇帝不能办的?别说他真的是裕王的儿子,就算不是,皇帝也有方法指鹿为马。现在他们只能想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阮筠婷便去磨墨。将今日得到消息和自己的分析都写了,用蜡封好。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边关韩肃的手中。
见君兰舟眉头不展,阮筠婷挽着他的胳膊娇声劝道:“别想太多了,咱们应该相信文渊。你们毕竟是兄弟,而且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是假的。”
君兰舟便点头,亲亲她的额头,笑道:“其实我只要有你就够了。”怕只怕,唯一的你也有人要抢走。
当然,那一句君兰舟没有说出口,阮筠婷自然不知道他的担忧,拉着他到院里散步。
见老太太的身体并无大碍,阮筠岚也就启程回西武了。虽然平日书信往来,阮筠婷还是郁郁的。倒是清歌郡主想得开,来她这里做客几次都是在喋喋不休的数落阮筠岚,却没有真的生气和伤感。阮筠婷自来知道她的性子,如今对韩清歌更多了些喜欢。
只是,现在局势如此紧张,阮筠岚是西武国的世子,韩清歌是九王爷的女儿,九王爷又是皇帝的死忠。不知道他们的婚事,会不会被政局所影响。
南疆彭城城外。
韩肃穿了身黑色细布短褐端坐在白马上,正绕着在护城河边遛马。南疆气候温暖,此刻临近晌午,日头更是毒的很,他被晒成小麦色的俊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任汗水顺着额头、鼻窝鬓角和后脖颈淌进衣领,细布的短褐被汗水沁湿,贴在他身上,展露出猿背蜂腰的挺拔身材。
景升策马从城中出来,远远就看到自家王爷的风姿。也难怪彭城郡守家的小姐痴迷王爷到快害相思病的程度。
景升快马到了牵着马站在路旁的景言身旁,“驭”的一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景言看到他手里的信,道:“王府来的信?”
“不是,是端阳郡主的。我在这儿等王爷一会。”
景言闻言,挑眉道:“我建议你不要等,仔细被王爷的责罚。”
景升眨了眨眼,想想也是。便拿着信走上前去。
韩肃早就看到了景升,在策马路过他身边时,并没有放缓速度,只随口问:“谁的信。”
景升双手将信举过头顶,行礼道:“回王爷,是端阳郡主。”
几乎是呼吸间,原本已经错身过去的马儿又折了回来,手中的信被抽走。
景升撇撇嘴,王爷对端阳郡主也未免太上心了,比对王妃和大小姐都上心。
韩肃翻身下马,缰绳随手扔给景升,几乎迫不及待的将信封开,取出信纸,专注的看信。那两页信纸,被他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就是看军情政报,也没有这么认真过,仿佛他看的不是信的内容,只是单纯的为了看上头的字。
景言和景升对视了一眼,“王爷?”
韩肃“嗯”了一声,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下。他身姿挺拔,坐姿端正,眼睛望着护城河,却也什么都没看。
不知道端阳郡主跟王爷说什么了?
景言和景升都很是好奇。奈何他们虽与韩肃从小一起长大,情份与寻常主仆不同,可自家爷的性子,旁的还可以玩笑,只有关于端阳郡主的事情开不得玩笑。他们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景言便和景升安静的站在韩肃身后不远处。
过了许久,韩肃仿佛想通了什么,叹了口气,站起身,“景言,你说本王当初若是没有走仕途,会是什么样?”
景言一愣,傻傻的道:“王爷不走仕途?那不就还跟以前一样,看看书,做个生意挣银子咯。”
“是啊。”韩肃似感慨的道:“起初,本王的确是这样想的。”不想承父王的庇护,不想让人看到他只说他是裕王爷的世子,好似他是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他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就从做买卖开始。
“那你们说,本王又如何变成如今这样?”
景言和景升对视了一眼,斟酌言辞道:“王爷是和王妃订亲之后,便开始积极在官场走动了。王爷是打算先立业后成家。”
“不。”韩肃微笑摇头,负手走在护城河边。
景言和景升牵着马跟在后头。知道韩肃此刻想聊天,便配合的问:“那王爷是为了什么?”
韩肃脚步放缓,良久才道:“为了掌控命运。为了下一次我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不会迫不得已的放手。”
景升和景言都是韩肃的心腹,自然知道当初事情的原委,韩肃原本喜欢的是端阳郡主,却硬生生被老王爷给拆散了。
景升道:“可是现在端阳郡主与君大人走的很近。”
“是啊。”韩肃似叹息又似感慨的应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再不做声了。
景言和景升不敢打扰,就陪着韩肃,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城里去,他们很少看到王爷有如此踌躇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什么事情捉摸不透,又像是有什么决定一时半刻做不了。
直到十日后,裕王长子另有其人的消息传遍天下,传到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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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荒唐!”阮筠婷气的脸色煞白,“皇帝到底什么意思!要认祖归宗也就罢了,做什么颠倒黑白,硬是给你编造了生辰八字,偏说你是庶长子!你明明比文渊年纪小!”
与阮筠婷的气愤相比,君兰舟沉静的多,慵懒的斜歪在醉翁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好了,婷儿不要生气,皇帝既然要离间我和文渊,自然要离间的彻底,这么做,他是嫡,我是长,不就隐约的平衡了么?好了,别气了。”
“我哪里能不气!”阮筠婷担心的道:“不知道文渊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韩肃会不在意吗?如果她是韩肃,怕也要在意,要怀疑的。他和君兰舟因为裕王爷的死才兄弟齐心,如果真的被离间了,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可能让他们再次齐心协力?
皇帝的这一招,好毒辣!
第543章狗急跳墙?
阮筠婷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
君兰舟见她许久不说话,白皙的脸被气的红扑扑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叹息一声站起身,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好婷儿,别气了。这事没什么的,文渊聪明绝顶,也看得出这是皇帝的计谋,不会中计的。”
“可是你也说过,有些计一看就是别人故意设计,可自己仍旧不自觉的要中计啊。”
他的确说过韩肃会为了接下来他们二人的婚事而嫉妒。
君兰舟叹息,道:“我那也是做最坏的打算。婷儿,你听我说。”君兰舟语气稍顿,斟酌着道:“你看,咱们和文渊相识也这么久了,他是什么性情,你也了解。他不会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而且我们兄弟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会先以大局为重。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知道吗?”
他蹲在自己面前,仰着头看着自己,桃花眼中满是关切和怜惜,说话的语气又像是在哄孩子,让阮筠婷哭笑不得,但心里的烦躁也慢慢的消失了。
罢了,其实她也知道,不论韩肃如何抉择,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她只需明白一点,她和君兰舟是一体的,荣辱相关,共同进退,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未来如何,无非是祸福与共罢了。
思及此,阮筠婷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皇帝既然打定主意要让君兰舟认祖归宗,许多事就会打点妥当,祭天,到皇家的宗庙祭拜,这一系列事情忙下来,时间就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春日过去。夏天到来。
这期间,宫里又传出徐向晚怀了身孕的消息。皇上大喜,还没待徐向晚生产,就已经封她为贵妃。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婉贵妃”盛宠已到极致。不过婉贵妃身怀有孕,伺候皇上不便,宫中一些平日默默无闻的妃子也被皇帝宠幸起来。
这些消息当然都是阮筠婷入宫的时候徐向晚说的。阮筠婷有心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待到出了宫与君兰舟研究了一番。
“看来,做皇帝还是很不容易啊。”到最后,君兰舟得出这样的结论。
阮筠婷道:“是啊。后宫俨然是个小朝堂,如今吕妃被废,没有人能与晚姐姐抗衡。皇帝又怀疑南阳姬家与七省哗变之事有关,当然会扶植一些妃子与晚姐姐对抗,后妃受宠,前朝之中那些家族才会为了彼此的利益而明争暗斗,皇帝要的。正是这种制衡。”
“是啊。”君兰舟刮了一下阮筠婷的鼻子,“你看,你如今不是也学会权衡之术了?”
“权衡距离纵横还差得远呢。”阮筠婷笑,转而问:“皇上真的要赐给你宅院??”
“嗯。”君兰舟不无嘲讽的道:“既然是要做出兄友弟恭,重视裕王的模样以博得贤名,自然要做戏做全。再说他安心要挑拨我和文渊,当然要赐给我一座像样的宅院,让文渊添堵。”
“我看。添堵的不光是文渊,还有裕太妃。”
“父王都已经去了,她添堵与否都不重要了。”君兰舟不以为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皇上已经派了人去西武送信。相信最近就会有回音,今日难得得闲。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你说去哪儿?”阮筠婷不愿出门,不过若和君兰舟一起去就另当别论了。
君兰舟笑道:“要不然咱们去郊外遛马?你很久没骑马了,不知还会不会骑。”
一听去骑马,阮筠婷便有些跃跃欲试,连连点头,吩咐红豆去把她的骑马装找来,可因为她近来没有裁制骑马装,原有的两套颜色都过于鲜艳,最后她只换了一身轻纱的浅蓝色袄裙,怕阳光太烈,还带了一顶白纱的帷帽,便和君兰舟出了门。
君兰舟骑着雁影,跟在阮筠婷身旁,他给她挑选的是一匹性格温顺的枣红色小母马,阮筠婷还是早些年学过骑马,到现在早已经忘了该如何驾驭,君兰舟便一面跟在身旁护着她,一面指挥着她该往哪边拉缰绳。
待到了郊外的时候,阮筠婷把一些基本的要领都已经回忆起来了,君兰舟便稍微加快了速度,压制着雁影的性子,让他跟着枣红马溜。
虽然天气炎热,可马儿跑起来,自然带着风,阮筠婷穿的又是透气的料子,一时间她只觉得微风惬意,空气馨香,心情大好。
“偶尔出来溜溜,可以放松心情。”君兰舟笑道:“我有的时候心情不好,或是有什么难题想不开了,就会出来遛马。”
“你不是喜欢去照顾你种植的那些草药么?”
君兰舟笑道:“那也是消遣之一。”
心情好的时候,许多困难就显的没有那么严重了。阮筠婷看向君兰舟,真诚的赞道:“不得不说,你很懂的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控制不住,也有办法收敛。”
她很少有如此直言夸奖自己的时候,君兰舟听的飘飘然,咧着嘴笑的阳光灿烂:“你是说真的?”
他的样子,哪有平时的稳重?完全像个等待夸奖讨糖吃的孩子。
阮筠婷失笑,并不回答,一抖缰绳,枣红马跑了起来,她的衣袖、裙摆和帷帽上的轻纱,便飞扬飘舞起来。
君兰舟心中豪情顿生,策马追了上去。
雁影毕竟是匹千里马,与君兰舟挑给阮筠婷的枣红马相比速度和体力都要强上不止十倍。阮筠婷还没有尽兴,枣红马就放缓了脚步,一副再也走不动了的模样。
阮筠婷便翻身下马,让马儿自己在附近吃草。和君兰舟手拉着手在草坪上找了个树荫坐下。
君兰舟帮阮筠婷摘掉帷帽,拿了帕子给她擦汗。
阮筠婷笑着避开,道:“又不是孩子,不用你这样照顾。你先擦擦脸吧。”
君兰舟竟将脸凑过来,“你帮我擦。”
阮筠婷扑哧笑了,他这不是间接地承认自己是孩子?阮筠婷便掏出帕子帮他擦额头和鼻梁上的汗,又用帕子给他扇风。
君兰舟惬意的笑着,“真凉快。”
用帕子扇出的风能有多大?
阮筠婷又笑了。
“看看,这才对。笑了多好看?常常笑一笑,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君兰舟拥着阮筠婷的肩膀,道:“这些日你也压抑的太多了。其实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是不是?”
“是。”阮筠婷拉长音,枕着他的锁骨。今日出来遛马,当真是让她身心愉悦。好像有许多郁结都散开了。看看旷野,晒晒太阳,闻一闻青草香,其实也是件格外惬意的事。
正当这时,君兰舟的身子却突然紧绷,握着阮筠婷肩膀的手也收了收。
阮筠婷察觉到他的异样,疑惑的问:“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就被君兰舟拦腰抱起,眼前一花,只见周围景物倒退,已经被君兰舟带着几个起跃飘了开去。阮筠婷越过君兰舟的肩膀,看到有五名黑衣蒙面人正在后头追赶。他们人人身材壮硕,手持利刃,目的很是明确。
“兰舟,去官道。”阮筠婷虽然害怕,仍旧保持冷静提醒君兰舟。她的护卫都在官道等候。
君兰舟“嗯”了一声,从那五人的身法来看,他们的轻功虽不及他,却也是绝顶的好,他带着阮筠婷,若真动起手来,怕很难保护阮筠婷周全,所以他才不恋战战,只想带着她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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