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韩斌家的被打了,她也心疼。老太太扬声吩咐道:“画眉,去请郎中给韩斌家的和婵娟瞧病。他们护主有功,赏一个月的例钱。”
“是。”画眉领命下去。
阮筠婷与阮筠岚一人一边扶着她起身:“外奶奶,您累了一夜,紧着回松龄堂歇息吧,您身子要紧。”
“嗯。老了,禁不起折腾了。”老太太浑身骨头都像要散开了,被这些不经事的小辈闹腾的头皮发麻。太阳穴跳着疼。
祖孙三人从后门离开荣祉堂,见左右无人,老太太沉声道:“婷儿,今日之事你须得有个心理准备。那‘审奏院’侍奉笔墨的事,兴许是祸非福。”以皇上的做事方式,哪里会给吕国公和吕贵妃继续借题发挥的机会。定会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
而褒奖阮筠婷,只会让吕国公越发震怒。
这次的圣旨,目的一定是安抚吕家的。说的这般好听,将阮筠婷夸赞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为了让徐家的脸面过得去罢了。实际上,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去审奏院还能做什么?老太太已经猜到了一些。
阮筠婷和阮筠岚听了,心头便都一凛点头应是。
送老太太回了松龄堂,伺候她更衣。又用了些粳米粥,阮筠婷和阮筠岚就告退了。
去往静思园的路上,阮筠婷拉住阮筠岚的袖子:“岚哥儿。”
“嗯?”阮筠岚低头看她。
“对不住,我又带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你没错。你也是被牵累的。在者说,娘养了咱们两个,就是要让咱们相互照顾的。不然要姊妹做什么?”
阮筠婷心下感动,拉着他袍袖的手改为拉他的手,疲倦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岚哥儿,你放心。姐姐往后会想法子让咱们两个过好的。那些瞧不起咱们,欺负过咱们的人。我会让他们后悔。”
阮筠婷语气平静,可阮筠岚还是觉得心下发凉,停下脚步道:“姐姐,我不希望你变坏。娘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了那些无所谓的仇恨迷失自己的。”
“不会的,我有分寸。”阮筠婷大眼中闪着光,似能给阮筠岚带去无限的信心:“岚哥儿,今后咱们好生孝顺老祖宗。好生努力。不给娘丢脸面,也要想法子为了自己的将来拼一次。”
“嗯。”阮筠岚重重点头。
今日的事情,让他们都看清了所谓“家人”的真面目,大难未曾临头,就险些被牺牲了,若不是有老太太镇着,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徐家怕也早就乱了。
回到静思园,阮筠婷与阮筠岚先去了下人们住的厢房。
“姑娘,岚爷。”可儿端着托盘出门,迎面遇上主子,忙行礼。
屋内有呼痛和抽气声传来,阮筠婷听的心如刀绞,眉头紧锁的问:“郎中来过了吗?”
“回姑娘,郎中才去,开了方子,也留了药膏,奴婢已经伺候韩妈妈和婵娟姐姐擦了药,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姑娘,韩妈妈和婵娟姐姐伤的厉害,都已经皮开肉绽了。怕是要一阵子才能好。”
阮筠婷听的心头一跳,回想方才的场面,韩斌家的和婵娟合力护着她,一下都没让她挨到。女子的卧房,阮筠岚不方便进去,便到了正屋奉茶。
阮筠婷一人进了屋,婵娟和韩斌家的已经上过药换了薄料透气的衣裳,在炕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见了阮筠婷,急忙起身要行礼。
“快坐下,别动。都伤成这样,还理会那些虚礼做什么。”阮筠婷坐在炕沿,拉着韩斌家的和婵娟的手,“委屈你们了。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带累你们也跟着受罪。”
“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奴保护姑娘是应当的。”韩斌家的白着脸,今日好在没有让阮筠婷受了伤,以来她舍不得,而来也是她的职责所在,老太太派了她服侍阮筠婷,若是让她受了伤自己反而没事,她的命怕也是到头了。
阮筠婷又安慰了她们几句。关切之情真切,韩斌家的和婵娟都很是感动。瞧他们脸色不好,阮筠婷不预备多打扰,站起身道:
“你们安下心来养伤,其它的事情都不要理会,放心,我自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姑娘可不要为了奴婢去惹了旁人啊。”婵娟着急的道:“奴婢护着您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因为奴婢而影响了您与家人的关系,奴婢就是死一百次也敌不过这一个过。”
到如今,阮筠婷若是再不信任婵娟和韩斌家的,她便连自己的那一关都过不去了。
“我的人,岂能随意任人欺负?放心,我自有分寸。”
“姑娘,六爷来了。”可儿在外头传话。
“知道了。”阮筠婷安抚了韩斌家的和红豆,便离开厢房到了院子里。徐承风穿着一身湛蓝色锦缎短褐,头发利落的扎起,正负手站在院当中。
“六表哥。”
“怎么样,你没伤着吧?”徐承风担心的皱紧眉头。
阮筠婷却不回答,深深望着面前的少年。起初相识,他们相互看不顺眼,她总觉得徐承风不过是个骄傲野蛮的公子哥儿,可今日紧要关头,肯出面护着她的,除了岚哥儿就只有他。不惜得罪三太太,也要为她说句公道话。阮筠婷又怎能不心存感激。
徐承风被她看的不自在,白净的荣长脸红的像涂了胭脂,干咳了一声:“莫不是叫常妈妈给打傻了,怎么问你话都不知道回答。”
阮筠婷敛衽行礼:“六表哥,今日你的恩情,婷儿铭记。”
“哪里有什么恩情,我也没帮上忙。”徐承风有些懊恼,无奈的道:“哪里都是一样,捧高踩低见人下菜碟,我虽有心,可也无力,即便我从不将出身低微放在心上,可毕竟我也只是个庶子,我心底里明白,那些人根本也瞧不上我。”
“说的什么话。”看不惯徐承风妄自菲薄,阮筠婷一摊手:“我还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呢,不也照样活着?旁人越是看不上,我还越要活出一番样子来,再者说,咱们也不是为了他们活的,只需对得起自个儿。在乎他们怎么瞧做什么。”
徐承风眼睛发亮,阮筠婷平日举止端庄,言谈规矩,很少多话,想不到今日却能一语中的,说出他的心声来。
徐承风便有了些得遇知音的感觉。
阮筠婷请徐承风到了正屋奉茶,阮筠岚对徐承风心存感激,自然一改冷漠,比旁日话多了些,三人就事论事,聊的正欢,外头突有小丫头来传话。
“姑娘,二奶奶来了。”
“意料之中。”徐承风歪在圈椅上,笑的嘲讽:“得知押错了宝,以她的性子如何不来补救。”
阮筠婷站起身,笑道:“罢了,过去的提它做什么。人图自保,原也没错。”她与王元霜并不亲厚,本来也就是面儿上过得去,上回自出了笑儿的那件事,阮筠婷心里对王元霜就有些忌惮了。
毕竟,谁会明知道有人要取她的血,甚至自私的恨不得要了她的命,还会跟这个人亲厚的?不撕破脸,也只是因为她如今并未站稳,还不是时候。
“二嫂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阮筠婷迎到院子跟前。
王元霜换了一身玫红色的锦缎褙子,容光焕发的好似昨夜压根儿不曾熬夜,见了阮筠婷,关切的拉住她的双手:“婷儿没事吧,可曾伤到了?”
“多谢二嫂子挂念,我没事的。”
“哎。可怜见的,当时情况紧张,三太太又句句咬在理上,我瞧的着急,想帮忙又帮不上。”
阮筠婷心下冷笑,这是瞧见她要去审奏院了,才又急忙的来示好。人现实的,让她已懒的去分析了。
“二嫂子请屋里头坐吧。”面上客气笑着,阮筠婷拉着王元霜到了正屋。
见徐承风和阮筠岚都在,王元霜楞了一下,才道:“阮妹妹和六爷倒是熟络。”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第146章 姐素棋王
王元霜眼神暧昧,看了看阮筠婷,又瞧瞧徐承风。阮筠婷心下便有些恼,她与徐承风光明磊落,不过是兄妹之情,如何在她眼中就被染上了粉红色彩。
徐承风倒是坦荡,站起身道:“二嫂子稍坐,我先告辞。”
“哎,怎么我一来,你反倒要走了呢?莫不是打扰了你们说悄悄话?”王元霜挤眉弄眼。。
徐承风也很是厌烦,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与外人什么相干?如何也轮不到她来说打扰不打扰的。
“不过是自家姊妹说两句话罢了,有话就说,没话就散,什么话不能当面讲?哪里来的悄悄话。”
王元霜闻眸光一闪,依他的意思,她来了,他就告辞,不就是与她没话说吗!徐承风也太不给她留脸面,果真是小妾养的,少家教!
王元霜听得出,阮筠婷与阮筠岚自然也听得出,徐承风喝了口茶,将茶盏往桌上随意一放,竟潇洒的走了。刚下了台阶,便施展轻功飞身离去,湛蓝色的锦缎一闪,像是一道闪电,融入天际。
看着他的背影,阮筠婷心里暗自道了声爽快。不过也有些担忧,王元霜不是个善茬,不知往后会不会伺机报复。可想来徐承风那样随行的人也不会惧怕。思及此,阮筠婷有些钦佩的笑了。
王元霜嘴角抽搐,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强挤出笑容,若无其事的拉着阮筠婷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阮筠婷自然配合,扯出感激的笑容,后又诉起委屈。
王元霜听着,时常安慰几句,说了不少安慰的话,见阮筠婷对自己还如从前那般亲昵。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阮妹妹,你这屋里伺候的人本来也不多,老的老小的小,如今韩斌家和婵娟还都受了伤,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要不嫂子让周全家的再选几个得力的人来使唤?”
阮筠婷哪里会给王元霜往她院子里安插人的机会?当下摇头,感激的道:“二嫂子想的周到。婷儿先谢过了,不过我院子里事情不多,再说老祖宗解了我的禁足,明儿个起就要书院和审奏院两头跑了,到时候用人伺候的时候更不多。招新人来就不必了。不过,红豆和可人几人到倒是要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我有心给她们一些赏赐……”
王元霜微微一笑。心道阮筠婷倒是会做事,拒绝了新人不说,还开口给下人们讨赏,跟着她伺候的又哪里会不领情,还不更加死心塌地了?
明知道她的打算王元霜也无法搅合,更乐得卖她一个人情以弥补今日的错失,当下爽快的点头:“这是应当的,回头就让红豆去领了对牌,去账房支银子吧。大丫鬟赏两吊钱,小丫头赏一吊钱。你说如何?”
“多谢二嫂子。”阮筠婷起身道谢。在这个朝代。一吊钱怎么也相当五六百块,作为奖金也够多了。
※※※
阮筠婷获赐去“审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次日才来到书院,就接受了姑娘和小爷们的亲切“慰问”,原本喜欢围着戴雪菲的一些姑娘,如今更加粘阮筠婷了,一直关心她的身子可大好了。到了下午,阮筠婷已疲于应对,索性拉着罗诗敏躲到沁芳斋的后院。
罗诗敏听她讲了经过。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拜了好几拜,“菩萨保佑,婷儿总能逢凶化吉。我听英表哥说了你的事,三魂都吓掉了七魄,好在事情只是瞧着凶险。”
阮筠婷闻言浅笑不置评,她不认为老太太会判断失误,审奏院的事不容乐观。到底是如何,待会儿散学去了就知道了。
见她并不开怀,罗诗敏也收起玩笑心思,道:“婷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你不用挂心。”好歹皇上没直接下旨要了她的小命,一切还都有希望。
话音刚落,却见一瘦高人影身着书院的青色纳纱常服拐过了月亮门,潋滟桃花艳搜寻一周,最后定在阮筠婷的方向,大步潇洒的走了过来。
罗诗敏肩膀挤了阮筠婷一下:“最近你没来上学,英表哥和兰舟都沉默了不少,瞧瞧,你一来他不就找来了。”
阮筠婷笑,她与君兰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些日的禁足,剥夺了她去后山竹园的机会,没法与萧北舒和君兰舟品茗下棋。她反倒不适应。笑着迎了上去:“兰舟,你找我?”
“是。”君兰舟的嗓音越发的低沉,几乎听不出公鸭嗓的声音了,对着罗诗敏行礼:“罗姑娘。”
罗诗敏笑着还礼,她心思玲珑,以现在君家人对君兰舟的态度,她在不会如开始那般以为他只是个下人,对待他也多了礼数。
“我先走了。”罗诗敏攥了一下阮筠婷的手,还冲她挤挤眼。
阮筠婷坦然笑着与她道别,看她背影走远了才道:“几日不见,看你好像长高了。”
君兰舟浅浅一笑,温和的道:“就是许久没见,才瞧得出变化。”
“是啊。萧先生让你来找我?”
“嗯,听说你要去审奏院的消息,我与北哥儿都很是担优。”
一句担优,不仅道出君兰舟与萧北舒的关心,更道出他们二人并未只看到事情的表象,是真正聪明人。
二人并肩走小路去往竹园,阮筠婷道:“其实不必担忧,皇上并未下旨砍我的脑袋,已经值得欢喜了。无论如何,我的小命算是保住八成了。”
君兰舟看向阮筠婷的眼神便有些研究和赞赏:“你倒是想得开,北哥儿还担心你会害怕,特地让我来找你去竹园,八成也是要劝说你。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
“不过还是多谢你们。”
一路闲聊,不多时就到了萧北舒独居的竹园。三人常去的茅草凉亭四周的席子已经卷起,萧北舒正斜躺在凉亭边的木制凉椅上,凉亭当中的桌案上摆着棋盘。
“萧先生。”
阮筠婷遥遥行礼。
“罢了罢了,就咱们三人还拘泥虚礼。”萧北舒翻了个身。单手撑着后脑勺看着她:“瞧你气色不错。”
阮筠婷上了台阶,在另一边落座:“托先生的福,我一切安好。”
“那就成,你什么时辰去审奏院?”
“快了,散学后府里的马车来接。”
“是吗,时间紧迫。”萧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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