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香囊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阮筠婷也没有多想,只当香姨娘忙不过来找人做的罢了,礼物原本也就是个心意,不必太较真。
徐凝慧看看阮筠岚,又看看阮筠婷,见他们都没有发觉,悄悄松了口气,藏在袖子中的左手将蓝色的香囊又往里头塞了塞。
“姐姐瞧瞧这香囊上的梨花,我娘说姑娘最适合这种花,干净素雅。”
阮筠婷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徐凝慧有些羞涩,虽然不明所以,可也不让她为难,便顺着她的话与他闲聊了一阵。
三人在静思园,正聊的开怀,门上小丫头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前头来了圣旨,三老爷和二爷已在外院摆下香案准备接旨。老太太命姑娘立即过去呢。”
“知道了。”阮筠婷面色不变,缓缓站起身。上一次接旨,将她弄到审奏院去推一年的奏折,难道吕家的人还不泄愤,又想了新法子来折磨他?还是说那日在宫里见到吕贵妃之后,吕家又有新手段?
无论如何。事情既已发生。只能面对。
阮筠婷与阮筠岚,徐凝慧一同赶往前院,一路上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往好处想。
可谁知。圣旨竟与阮筠婷无关,是褒奖二老爷徐兴邦在边关首战告捷的。其中大赞徐家忠烈之门,徐承风杀敌勇猛。将门之后果真名不虚传,赏赐黄金百两,匾额一面以示嘉奖。这对徐家简直是无上殊荣。
老太太与三老爷接了旨。连身上的毛细孔都要愉快的呼吸了。
才刚要起身,那传至太监却笑着阻止了,笑道:“徐老太太,徐大人稍后,这儿还有另一圣旨要宣读。”
众人见状,忙又跪的端正。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闻秘书丞徐兴家之妻君氏丽媛,温柔幽静。性恬淑惠,太后与朕闻之甚悦,特封为五品诰命宜人,赐银百两,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谢皇上龙恩。”众人忙口头,在震惊之中,老太太直起身子,闻言向着宣旨太监解释道:“这位公公,现今君氏正在娘家有事要办,不能立即接旨,还请公公到前厅奉茶,稍坐片刻,老身立即着人去请。”
“徐老夫人客气了。咱家自然等得。”
老太太站起身,忙拉了一把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的三老爷,低声道:“还不命人去将君氏接回来!”
三老爷点头:“是,儿子知道。”
老太太便满面陪笑的带着众人,一路引着公公向着荣祉堂去。心里其实已经气的不轻。
她明白,今日之事,定然是君老夫人动了手脚,方才圣旨中提到一句“太后与朕闻之甚悦”,谁又不知道,君老夫人与当今太后年轻时候乃是闺中密友?
定然是三太太被斥责回了君家,君老夫人偏袒女儿,不知道教导,反而还去皇太后跟前将徐家的人讲究了一番,太后他老人家也无心多做调查,偏信了君老夫人的话,三太太既然是撵出去的,她们就要想法子让徐家去君家将人请回来。
她原本想过,君老夫人会想法子让徐家的人去请三太太回来,就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连皇太后都参与其中了。
五品宜人?随便一个诰命封号,于皇家来说不过是张口闭口的事,可对君氏来说,却是殊荣,这次若是君氏回府,还不越加无法无天了?!
荣祉堂中气氛融洽。老太太身份高贵,二爷徐承宣谕三老爷徐兴家也在坐陪同,姑娘小爷们都站在老太太身后。
约莫三刻钟时辰,画眉从外头急匆匆进来。先是行礼,随后凑合到老太太身边,低声道:
“老祖宗,三太太不肯回来。”
老太太脸色当即变的很难看。她如何也想不到三太太如此不识抬举。但笑容不能少,她仍旧笑着:“三太太如何说?”
画眉就看了一眼距离老太太身后最近的阮筠婷,又低声耳语道:“三太太说,除非阮姑娘亲自去请她回来。否则谁去也不成。”
这话,画眉压低了声音,旁人都听不见,若是正常人,隔着这一段距离,也是听不清楚的。只可惜,老太太身后站着的,是服用过绣妍丹的阮筠婷。
阮筠婷万万想不到,三太太竟然会恨她如此之深。
也是,之前她们硬碰已有数次,从她入学那日,三太太故意泼脏她的常服开始,三太太与八姑娘对她的攻讦就从来都没有少过,搜查、诬陷、直接往外撵……种种办法,当真无所不用其极,让阮筠婷几乎已经想不起前世的母子之情了。
可毕竟,那也是她前世叫了许久母亲的人。现实是残酷的,就算现在她想尽办法,三太太也不会对她好。
现在,她只想看老太太如何说。
无论老太太同意与否,君家她是一定要去了,且明摆着,她去了就一定是受辱的,给三太太出气够了,三太太自然回来。
问题是老太太会不会舍得让她去受这个委屈。其实若她是老太太,她有许多办法对付狂妄的儿媳。先是可以拿出婆婆的身份来压她,说“若不回来往后就不用回来了”直接送休书过去,再不成,也可以动用婆婆的身份亲自过去,就不信君家人会不识抬举。
阮筠婷刚想到此处,老太太却站起身来,朗声道:“既然君氏要求让婷儿去请,那婷儿,你便去吧。”
阮筠婷的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凉了个透。
滢水明眸深深望了老太太一眼,是了,在家族利益面前,无论老太太平日对她如何,遇见事她都会是被牺牲的那个。明知道她去了就是受辱,还是叫她去……
“是,老祖宗,婷儿即刻就去。”
她哪里有别的办法,今日老太太无论点头摇头,她都是要去的,只不过同样是去受辱,前后两者的心情完全不同。
老太太被阮筠婷那略带伤感的一眼看的辛酸,但她也别无他法,这事关乎到徐家的荣誉。传旨的公公还在这里候着,若是君氏真的倔强的不回来,扰的公公传不成旨意,再传到外头去,徐家的颜面何在?若是皇上为此怪罪下来,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暂且顺着三太太的意思,等事情平息在做后论。婷儿是注定要为家族委屈一次了。
阮筠婷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离开荣祉堂,披着青色羽缎的斗篷离开了前院,径直到了西大门门前,上了老太太才刚吩咐人预备好的马车,一路到了君府。
看着君大敞的门,再看着冬日里那熟悉的环境,阮筠婷的心头便有些痉挛的感觉,若是可以,她真是永远不想踏入这里,因为这个府门里的所有一切,都激起她不好的回忆。
进了君家乘上小轿,颤悠悠走了一炷香时间,就到了正堂。
此刻正堂之中,除了端坐正当中身着大红色锦缎褙子,容光焕发的三太太,和她身旁的常妈妈之外,屋里头就再没了旁人。
阮筠婷让随行的婵娟等在门外,叹息一声进了屋,上前行福礼:“婷儿奉老太太之命,恭请三太太回府。”
三太太描画精致的秀眉挑起,嘲讽的看着阮筠婷:“啧啧,不敢当,我怎么敢劳烦阮姑娘亲自来请呢。”
“三太太说笑了,您是长辈,婷儿是晚辈,晚辈请长辈是理所应当的。”
“长辈,晚辈,难得你还分的清楚。”三太太站起身,缓步走向阮筠婷,看了她低垂的螓首半晌,突然扬起右手,狠狠的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空气中只闻“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响,阮筠婷的脸被打的偏向了一边,左脸颊上五指印象是盛开了一朵红莲。
“让你也知道知道,对长辈不敬的晚辈会有什么下场!”三太太狠狠的撂下一句,另一只手过去,又是一巴掌。
阮筠婷的右脸颊,也立即肿了起来。
“姑娘!”
门敞开着,婵娟在门前自然看得到里头发生什么事。眼瞧着三太太打了阮筠婷两个耳光,护主心切,就要往里头冲。
三太太看的真切,给身旁的常妈妈使了个眼色。常妈妈会意,到了门口,唤人来将婵娟拉住,并捂住了口不让叫出声,又返回屋子,将双扇的雕花木门关了个严实。
第169章 霸气各种侧漏
木门在身后闭合,阻挡了冬日里的寒风,也阻挡了温暖的阳光。阮筠婷闭了闭眼,心知今日既然来了,就很难轻易出去这扇门,此刻的她倒也不似来时那么不平,心反而平静了。
因为阮筠婷清楚,只有平静的心才能应对万变,才能想出自保和报仇的办法。
三太太冷笑了一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窗纱在她脸上留下斑驳阴影,显得她妆容精致的面容如阴森厉鬼。
“你旁日里不是很嚣张么?不是有老太太给你撑腰么?你的泼辣呢?你的能言善辩呢!?老太太不是向着你么,你叫她来救你啊!看来老太太对你也不过如此!”
阮筠婷闭上眼,知道这是三太太攻心之语,提醒自己不要往心里去,不要怨恨老太太。可是即便不怨恨,她也做不到丝毫没有芥蒂。
见她俏丽面庞渐渐红肿起来,三太太得意的啐了一口,唾沫吐在阮筠婷衣襟上:“不过是个小乞丐,一个狗杂种,居然敢屡次爬到本夫人头上撒野,你也配!常妈妈,给我教训她!”
“是!”常妈妈与三夫人一条心,今日老太太将阮筠婷送上门来给三太太出气,他们自当抓住机会,左不过留口气别弄死了就是。
一面活动着手腕,一面走到阮筠婷跟前,常妈妈讽笑道:“怪就怪姑娘平日里太张狂,开罪了我们太太,老奴伺候的若是不周到,姑娘可别怪罪。”
阮筠婷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常妈妈。“我与常妈妈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妈妈当真要助纣为虐,与三舅母一同为难我一个晚辈吗?”
常妈妈闻言一窒,眼神有些闪烁。
三太太见状气结。大步冲上来一脚踹在阮筠婷小腿肚上,阮筠婷踉跄跌倒之际,三太太已经对着她拳打脚踢。
“都死到临头了还蛊惑人心!不知是你狐媚子的娘教给你的。还是你那杂种爹教给你的!我今儿个打死了你,看看还有谁给你出头!”
阮筠婷蜷缩在地上,双手护头,尽力用背部和臀部来接三太太的攻击。打在身上,痛在心里。若说原本对三太太的亲情还剩下三分,到如今,却连一分都没有了。如此暴躁癫狂不明是非的妇人。又对她迫害良多恨之入骨,他们的关系无法修补挽回,她岂能再天真下去,由着自己任人欺凌?
而今日的欺凌,却是老太太默许了的。她不能反抗。若是不让三太太出了气。果真不回去接圣旨,到时候徐家获罪,她自己也要遭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且在君家的地盘上,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忍受,以后图报。
三太太形象全无,对着倒地的阮筠婷连踢了三四脚,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也顾不得自己鬓松钗迟衣冠不整,只顾着心里头爽快。
自个儿累了。又命常妈妈掌阮筠婷的嘴。常妈妈忠心为主,自然领会,将阮筠婷拉起来好一通左右开弓,七八巴掌下去,阮筠婷已经嘴角流血,脸颊红肿。
三太太见了爽快的哈哈大笑:“你也有今日。我这个做舅母的,就代替你那不检点的母亲教训你!今日之不过是个开始,你且瞧着日后,我……”
咣当——
正当此刻,双扇木门被人从外头一脚揣开,两扇门板咣当落地。
大冬日里,君召英身上只穿了长裤和短褐,脑门上的热汗还冒着热气,倒提着“关刀”杀气凛凛的大步入内,再瞧他身后,方才在门口负责拉着婵娟的几个丫头,都已经被打倒在地,有两个被扔出去老远,在外头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
三太太谩骂的话被唬的噎在喉咙,常妈妈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姑娘!您没事吧!”
婵娟眼泪流的都已经皴了脸,踉跄的奔进屋,一把推开常妈妈,扶着摇摇欲坠的阮筠婷,才刚她在外头什么都听得见,可她被那么多人拉着,就是不能进来保护姑娘。
眼看着阮筠婷两颊红肿,嘴角淌血,婵娟的心就像被人拧了几把,泪如泉涌哽咽着道:“姑娘,奴婢对不住您,没能保护您。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阮筠婷方才好似已经封闭了自己,这时才回过神,并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握住了婵娟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摇了摇头。
她此举,更是让婵娟眼泪决堤。
君召英望着那可怜的主仆,阮筠婷长发被打散了,脸上也打肿了,嘴角的血迹与苍白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心头的怒火比乍闻消息时还要旺盛。浓眉紧蹙,虎目圆睁,牙关紧咬,手上提着“关刀”,眼睛瞪着常妈妈和三太太,阴郁的往前迈步。
三太太和常妈妈吓的脸上惨白,他进一步,她们两人就退一步,君召英身上的煞气丝毫不掩盖,三太太只觉得小腿肚子转筋,只有攀着常妈妈的胳膊才能站稳。
君召英是君家有名的“愣子”,武艺高强不说,做事更是混不吝的,她们毫不怀疑下一刻君召英就会化身狼犬,向他们扑食而来。
“你,你做什么,我可是你大姑姑!”
“大姑姑?”
君召英目光森然如刀,唇畔冷笑嗜血。突然舞动起手中“关刀”,阴冷之风被刀锋搅动,呼呼作响,刀锋冰冷,直逼两人砍去!
“啊!”三太太和常妈妈同时尖叫。
“四小爷!”
千钧一发之际,阮筠婷拉住了君召英的衣裳。
三太太与常妈妈只等着身首异处,却不成想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张开眼,正见刀锋就横在两人脖颈胸口处。
“哎呀妈呀!”常妈妈吓的跌坐在地,三太太也随着跌倒,腥臊湿热的液体湿透了裤子。
君召英嘲讽笑着,舞起“关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后以刀柄“咣”的一声戳在黑色大理石地砖上。
只听脚下一声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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