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的手微微一弯，茶杯里的茶水全都倒在了地上。
“也是，如今皇上闭门不出，十二王爷昏迷不醒，这也算是太后的报应。至于我们，只管等着自己的报应就是了。”李霓裳豁然开朗，突然开看了一切。
手一抖，悬在半空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吓了李霓裳一大跳，下意识去看苏伊。
后者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一会才呐呐道：“是呀，总归是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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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芙蓉绝唱
夏俊卿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初见叶宣雪一直梦到了她死在了自己面前。奇怪的是，梦里的叶宣雪长了一张苏伊的脸；更奇怪的是，他甚至觉得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缓缓睁开了眼睛，苏伊正坐在他身边，望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扯开嘴角微笑，柔声问道：“朕睡了多久？”
苏伊握着她的手，小声答道：“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了，这都是第三日傍晚了。”
“原来朕睡了这么久……”夏俊卿垂眸，感慨道，说着就要坐起。
苏伊忙扶住他，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夏俊卿似乎还沉浸在在刚才的梦里，连语气都带着一丝甜蜜：“朕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宣雪跟你变成了同一个人。自从宣雪死后，朕一直没有梦见过她，可这一次她却回来了。
“或许，她已经原谅你了。”苏伊猜测道。
“是吗？”夏俊卿不置可否，只说道：“伊儿，陪朕去一个地方吧。”
出宸乾宫的时候，夏俊卿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只拉着苏伊的手两人一起离开。
到了芙蓉院，看着院子里摆着的那些祭品，夏君逸微微一愣，回头问苏伊道：“这是？”
“张公公告诉我，每年七月七，你都会在这摆上祭品，祭奠昭阳郡主。今日恰好又是七月七，所以我特地摆了这些，希望你能喜欢。”苏伊松开了夏俊卿的手，走到供桌前，拿起香递给他。
望着苏伊手里的檀香，夏俊卿摇头叹道：“这些年，宣雪的香从未点燃过。朕想，她是不想原谅朕。”
见夏俊卿不接，苏伊走到他面前，还是将檀香硬塞进了他的手里，鼓励道：“再试一次吧，或许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似是受到了鼓舞，夏俊卿走到了供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火折子放到了檀香下。出乎意料的是，五年来从来没有点燃过的香，这一次居然真的点着了。
夏俊卿欣喜若狂，看着苏伊开心道：“真的着了！宣雪真的原谅朕了！”说着，朝着西方拜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
看到夏俊卿笑得像个孩子，苏伊心里泛过一阵苦涩，也拿起一炷香点燃，拜祭后插进了香炉里。
苏伊望着那冉冉升起的香烟，背对着夏俊卿问道：“皇上相信前世今生吗？”
明知道苏伊看不见，夏俊卿还是傻傻地点头，意味深长道：“信……”
听到夏俊卿说相信，苏伊也笑了，继续问道：“当年害死了昭阳郡主，皇上你后悔吗？”
“悔……”夏俊卿答得言简意赅，却十分肯定。
“那么，如果昭阳郡主回来了，却不再爱你，而是为了报仇，你会恨她吗？”铺陈了这么久，苏伊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其实这个答案，苏伊早已知晓，但是她还是想当着夏俊卿的面再问一遍。果然，夏俊卿的答案始终如一：“不恨……”
答完了这一句，两人皆是沉默。苏伊站在供桌前不曾回头，夏俊卿就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上凝视着她的背影。
檀香味弥漫在芙蓉院里，渐渐地，夏俊卿觉得苏伊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夏俊卿却怎么也不能把她看清楚。
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嘴角，夏俊卿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张嘴就有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刚好落在苏伊白色的纱衣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芙蓉花。
双腿一软，夏俊卿就要倒下，苏伊飞快地转身，刚好扶住了他慢慢坐到了地上。此时的夏俊卿终于发现，背对着自己的苏伊的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他一手捧住她的脸，抚摸着她的泪痕笑道：“从朕一开始见到你，你的哭声就是那样的轻，轻到几不可闻。朕老是再想，到底是什么让你连委屈都不敢大声宣*来？后来朕想明白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是一个好人。”苏伊握住夏俊卿温暖的手，含着泪道。
“这么巧，朕也不是一个好人。”明明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夏俊卿却还有心思跟苏伊玩笑道。
从知道父王死的真相时，苏伊就巴不得夏俊卿死，可如今他真要死了，她却发现自己的心还会为他痛：“你能告诉我，你今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夏俊卿答得很快：“后悔的事太多，朕不知道该说哪一件？但是朕知道，朕最不后悔的事是什么。”
“什么？”苏伊追问道。
“朕最不后悔的，就是爱上了宣雪……”说话的时候，又一口鲜血从夏俊卿嘴里涌出。
有些话，苏伊原本想一辈子都不对夏俊卿说出口，可是到了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她紧紧抱住他，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道：“这么久了，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卿哥哥？”
那一句‘卿哥哥’就像是一句魔咒，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夏俊卿缠绕多年的心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伊，眼里渐渐泛出了泪光，喘着气艰难道：“是你就好，是你，朕就不会怪自己爱上了别人……因为从头至尾，都是你……”
“可是对不起，我不爱你了，卿哥哥……”幸运的是，苏伊开口的时候，夏俊卿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
将夏俊卿的尸首放到了地上，苏伊起身走到了供桌前。桌上的檀香还在燃着，闻着那异样的香味，苏伊伸出手指掐灭了火星。
其实当初端伊尹留下的那张药方确实是强身健体的，苏伊加的那味药材单用的时候也只会让人昏昏欲睡。不过当服用过药方的人遇上了七星草，两者合二为一就会产生剧毒，而苏伊给夏俊卿的香上面就染着七星草的粉末。
很多的时候，原谅就意味着死亡。所以烧给叶宣雪的香点燃了，上香的夏俊卿却死了。
再次走出芙蓉院的时候，苏伊截然一人，关于夏俊卿，关于叶宣雪的一切，她都埋葬在了身后的这座大院子里。
永世不得所爱的，不仅是夏俊卿，还有她自己。
天暗了下来，而这大晟的天，终于也要变了。
☆、第二百二十章 江山为重
“外面是什么声音？”寿康宫内，睡梦中的太后忽然惊醒，坐在床上对外喊道。
自从苏伊承认自己是叶宣雪，太后就开始相信了鬼神之说，害怕那些曾经被自己害死的人来找自己。不管日夜，她都让宫人在宫殿内点上许多的烛火，可是现在醒来，却发现整个寝殿内漆黑一片。
心跳不由得加快，太后环顾着四周，最后定睛在窗前的一个黑影前，恐惧道：“谁在那里？李嬷嬷呢？谁允许你擅闯哀家的寝宫？”
此时此刻，太后心里明明怕的要死，嘴里却还在逞强，封芷凝不由笑出了声，讽刺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这个好姐妹放在心上，没有一刻敢忘记。怎么，过了这些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虽然封芷凝的声音被火灼伤，显得异常的粗粝，但是太后还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惊吓道：“你……你是……封芷凝！哀家让你在冷宫了苟且偷生，你不知感激，居然还敢出现在哀家面前！”
听着太后黑白颠倒的话，封芷凝不由失笑，毒戾的目光紧紧撅着太后面无血色的脸，慢慢走近道：“感激？是感激你十六年前的那一把大火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杀我，让我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不甘心就看着我这么死了，你要让我每日活在丑陋的面容里，你要让我活着的每一日尊严都受到践踏。”
“是又怎么样？当年你独宠宫中，说是当哀家是姐妹，可你眷顾过哀家吗？如今哀家的儿子才是这大晟的皇帝，就算你什么都知道，你也不能奈哀家如何。”太后狠狠地瞪着封芷凝，满是怨恨道。
看到太后现在还活在梦里，封芷凝好心提醒道：“你刚才不是问外面是什么声音吗？我告诉你，叶家的大军已经突破了外城打进京都了。禁卫军全部都退守到了皇城之内，不要多久皇城也会失守。至于你的好儿子，现在怕是已经死在小雪的怀里了。”
“哀家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你这疯妇，哀家要杀了你！”太后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从床上冲下来，直直地掐住了封芷凝的脖子。
凑到近处，封芷凝才发现曾经风华无限的太后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眼角还出现了许多细纹，发黄的眼珠里满是苍老的痕迹，勒住自己的双手也是皱巴巴的。
被人掐住了脖子，封芷凝也没有放抗，只是继续笑道：“反正今晚我们谁也活不了，你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当年你送我一场大火，今日我就还你一场。”
“你在说什么？”太后睁大了苍老的双眼，扭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却发现门缝里有许多浓烟冒进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在进来之前，我把整座寿康宫都点燃了，我要为小雪扫清一切障碍。”封芷凝开心得大笑。
太后不再掐着封芷凝，而是冲向了门口，想要开门逃出去。封芷凝见她如此，几步冲到了她的前面，紧紧抱住她不让她逃脱，凄厉地大声喊道：“我们不是好姐妹吗？那么就一起死吧！”
天干物燥，大火转瞬吞没了寿康宫。没过多久，只听得‘轰隆’一声，整座宫殿塌了下来。
大殿倒塌的声音惊吓到了楚景纹怀里的安儿，安儿突然大哭不止。楚景纹望着面前的大火，用力地搂住安儿，小声地哄道：“长生不哭，景纹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出了芙蓉院，苏伊像一抹幽魂游荡在皇城之内。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宫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们四处奔逃，凄厉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苏伊这才反应过来，伊尹的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战鼓雷鸣，即使相隔甚远，苏伊也隐约地听到宫外的刀枪剑戟之声。
心头猛地一抽，苏伊提起裙摆，就朝着城墙上的角楼再次奔去。
耳边的风声很大，吹入嘴里很凉，苏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让她只觉得喘不上气。可她用力地摁住自己的胸口，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放慢的迹象。
百步台阶，苏伊只用了几十步就跑完了。冲到了城墙边，一墙之隔的城外早已火光冲天，数不胜数的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而为首的伊尹穿着当年叶鳌的铠甲正指挥着军队攻占皇城。御林军在城门后抵挡，可是寡不敌众，苏伊知道，那扇门很快就要为叶家大军敞开了。
看着城下两军对垒，苏伊忽然大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又剧烈地咳嗽。
“终于走到这一步，你满意了吗？”夏君逸不知何时站在了苏伊身后，目光亦是望着城下的大军。
苏伊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捏着自己的胸口道：“满意，当然满意，我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夏俊卿死了，京都就要破了，整个天下就要被我踩在了脚下。我要谁生谁就生，我要谁死谁就死，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那么得到天下以后呢？你要当女皇吗？”夏君逸喜怒难辨道。
是啊，得到天下以后呢？苏伊疲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她问夏君逸道：“你想保住大晟吗？”
一言既出，夏君逸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面若寒冰道：“痴心妄想！我夏家的江山，他夏俊卿没有能力保住，我夏君逸绝不会拱手相让。至于办法，也绝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
夏君逸说的肯定，苏伊却不以为然，指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道：“如果你指望无痕带着你的人马来对抗我，那么你就不要想了。”
“你做了什么？”听到苏伊的话，夏君逸拉过苏伊怒道。
被猛地一扯，又有风灌入喉头，苏伊重重咳了几声才吃力道：“前段时间，江南又洪涝了，比之去年有过之无不及。无痕带着洛府众人前去救灾，我让人把抗洪所用的所有堤坝全部炸了，洛家众人困在岛中根本无法脱身。你收到的回函，是我模仿无痕的笔迹写的。”
“不可能的，如果无痕的人出不来，暗卫不可能不来通知我？你在骗人，我不会相信你的。”夏君逸推开了苏伊，义愤填膺道。
就知道夏君逸不会信，苏伊继续解释道：“要是平时，他们当然不会背叛你，可是我跟徐管事做了一个交易。我告诉他，只要他帮我瞒着你，那么这大晟的江山就是你夏君逸的囊中之物。你们经营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为什么还要跟我对抗？”
“你！”夏君逸的手高高举起，却始终不忍落下，只是眼里的心痛不言而喻：“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的私欲，你炸毁的那些堤坝会害得江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苏伊，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恐怖，将人命都视为草芥？”
“会死多少人我不管，我只要你是这大晟新的王。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你愿意娶我，我就下去阻止伊尹攻城，如果你拒绝，那么我就等着大军攻入皇城，让这里血流成河。”苏伊拉下夏君逸的手，语气决绝道。
明白苏伊已经下定了决心，夏君逸悲哀道：“苏伊，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我不在乎，我可以不幸福，但是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苏伊投入夏君逸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我会遭报应的，所以我会死，可是在我死前，我仍旧想要贪心的守住你。”
在苏伊嫁个夏俊卿之前，夏君逸有多么渴望她像现在一样抱住自己。可是如今为时已晚，苏伊的拥抱只会让他心寒。
城下的大军还在攻城，不过一时三刻就可入内。一边是遗臭万年，一边是国破家亡，夏君逸没有选择，只叹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记住，我们不会幸福了。”
苏伊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夏君逸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正在端伊尹决定加强兵力，给皇城最后一击的时候，皇宫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夏君逸牵着苏伊的手，两人并肩走出。
端伊尹见此，首先下马向苏伊跪下，大声喊道：“属下伊尹，恭贺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所有将领全部下马，连同所有士兵朝着苏伊跪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