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还有救吗?"夏君卿站在一旁,见端伊尹表情越来越严肃,不由紧张道。
过了须臾,端伊尹才收回听脉的手,严肃道:"这个姑娘中得是曼陀罗毒,毒发速度奇慢,毒素可以隐藏在体内很久,但是一旦毒发,基本上就是回天乏术了。"
一听到'回天乏术'四字,夏君卿整个人猛地一颤,面如死灰道:"难倒真的没救了吗?"
见夏君卿如此,端伊尹心里也不好受,只见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也未必全然无法,微臣只能尽力一试。结果如何,就要看这位姑娘的造化了。劳烦皇上下令,将殿内所有人撤出。"
听到苏伊还有一线生机,夏君卿连忙下令将所有人谴了出去,连张德海都退到了门外。不过夏君卿自己却没有离开,依旧待在殿内,只是将门关了上去。
等门一关上,端伊尹就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将药箱里装着银针的布袋拿了出来。他将床上的苏伊扶起,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翻身上床,盘腿坐到了苏伊身后。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端伊尹褪去了苏伊的衣衫,露出了苏伊背后一整片雪白的肌肤。夏君卿站在一边,正觉得不妥,刚想开口,却见端伊尹拿起一个火折子,将银针放在火上烤后,一根根扎到了苏伊背上。明白端伊尹是在救治苏伊,夏君卿虽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可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端伊尹倒是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为苏伊施针。等到所有的银针都扎好了之后,端伊尹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药瓶。他用嘴将瓶子的塞子拔去,将瓶子里的透明药酒倒在了苏伊扎满了银针的背上。随后将瓶子一丢,用火直接炙烤那些银针。
药酒透过银针渗入*,苏伊却显得很痛苦。只见她紧闭双眸,额上却不停地冒着虚汗,牙关紧咬,整张脸紧紧皱在一起。
相较而言,端伊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伊背上的银针,不停地用火烤着那些银针,已经是人间十月天,他却也冒了一头冷汗。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一缕阳光斜射进窗檐,打在了地上,光影里有许多灰尘飞舞,却像是温暖的可以融化人心。
经过长时间的火烤,所有的药酒都被苏伊吸收了。她的背逐渐由白变黑,黑色的毒血顺着银针被排到了体外。直至苏伊的背重新恢复成原来的白皙,端伊尹才大手一挥,将所有的银针从苏伊背上拔出。
端伊尹用纱布擦拭去苏伊背上的黑血,随后又将苏伊受伤的肩头重新上了药,用绷带包好,最后才将苏伊的衣服重新披上。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床上下来,让苏伊重新躺回了床上。
此时苏伊却幽幽转醒,她微微睁开了眼,朦胧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伊尹。"只可惜端伊尹并没有听见苏伊在说话,而苏伊说完这一句又晕了过去。
他将所有的东西收好装回了药箱,背起药箱才转身对夏君卿说道:"微臣已经施针,加以特制的解毒药酒,将这位姑娘体内的大部分曼陀罗花毒排出了。还有少数的毒素残留体内,只要按时服药就可排清。算这位姑娘命大,这曼陀罗花毒并未深入五脏六腑,这条命算是从鬼门关那里拣回来了。只是日后恢复如何,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端伊尹絮絮叨叨说着这么多,夏君卿却只听清了一句,那就是苏伊死不了了。他开心至极,笑着对端伊尹谢道:"这一次真是要多谢你了,朕一定要好好重赏你。"
"治病救人,本就是为医之道。这是微臣应该做的,皇上不必如此。更何况,四年之前,是皇上破格提拔的微臣,这也算是微臣报答了皇上的知遇之恩。"对于重赏,端伊尹的表现倒是很云淡风轻,一点都不看重的样子。
"你救了苏伊,这是你该得的,不必多说了。"夏君卿一直沉浸在苏伊复活的喜悦里,坚持要赏赐端伊尹。
见夏君卿如此坚决,端伊尹也不再出言拒绝,只是话锋一转,提醒道:"苏姑娘这一次元气大伤,想是要到明天早上才要醒过来。皇上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去调查一下元凶,不然微臣能救苏姑娘一次,只怕也不能次次都保证苏姑娘性命无忧。"说完这一句,端伊尹就背着自己的药箱出去了。
转身的刹那,夏君卿并没有看见他嘴角浮现的一抹冷笑。
"元凶?"夏君卿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一次翠竹林之事,他虽然不清楚是谁做的,但是苏伊体内的毒,他倒是可以确定是谁下的毒。
虽然夏君卿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但是证据确凿,他没有理由不去怀疑她。他回头望了苏伊一眼,随后扭头朝着殿外走去。
有些事情,是该好好处理了。
PS:亲妈忧愁道:阡陌啊,她们都怀疑你是坏人怎么办啊?
阡陌一脸淡然道:那就让她们怀疑吧。
亲妈激动道:哟西,被人冤枉你都还可以这么淡然啊?
阡陌冷着一张脸道:你都说了被人冤枉才会激动。
亲妈大叫:你什么意思啊?你在亲妈眼里可是好孩子啊!
☆、第七十章 情陷两难
如端伊尹所言,次日清晨,苏伊才幽幽转醒。睡眼惺忪之间,她刚动了动肩膀,便有一阵剧痛汹涌袭来,不由呻吟出声。
夏君卿原是守在苏伊床边,却不想中途睡着了。这也难怪,自从苏伊受伤,他已经一连两天没有阖眼了。一听见有响动,他立即睁开了双眼。
见苏伊终于清醒了,夏君卿不禁欣喜若狂,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苏伊微微侧头,这才发现夏君卿在自己床头,迷迷糊糊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这是宸乾宫呀?你受伤了,你不记得了吗?"夏君卿凝视着苏伊,紧张道。
"宸乾宫?"苏伊喃喃自语,用力摇了摇头,才记起自己在翠竹林里用断竹自伤的事情。是的,她受伤了,似乎在朦胧之中还听到太医说她中毒了。
夏君卿见她重伤刚醒,便开始费神想事情,忍不住出言打断道:"你才刚好一点,不要多想了,这些事朕以后再向你说明,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你这条命可是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可就辜负了大家的心血。"
"我记得,太医说我是中毒了。我真的中毒了吗?中了什么毒?什么人会想向我下毒呢?"苏伊的意识仍旧有些糊涂,可是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显然,夏君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只是笑着安慰道:"太医说你是中了曼陀罗花毒,这种毒可以潜伏在体内很久,所以对于何人下毒,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你放心,朕决不会容许宫内有如此恶毒之人,一定尽快揪出幕后黑手,你安心养伤吧。"
言罢,夏君卿伸手将苏伊身上*去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苏伊却见他的右手上包着纱布,不由疑惑道:"皇上的手怎么受伤了?是我不小心弄伤皇上的吗?"
提到自己受伤的右手,夏君卿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尴尬,解释道:"不管你的事,是朕自己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见苏伊还是不信,夏君卿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端太医说你醒了就要喝药,朕差点把这个忘了。你先躺着休息,朕去外面叫人把药端进来。"
"谢皇上。"看出夏君卿不愿多言,苏伊也没多加追问。
喝完药之后,苏伊倚在床头望着夏君卿倒茶的身影,面无表情道:"皇上,奴婢想待会就回藏书楼。这里毕竟是宸乾宫,是皇上的寝宫,奴婢不过是宫女,一直待在这里有违礼数,也会遭人话柄的。"
闻言,夏君卿倒茶的手一滞,背对着苏伊看不见表情道:"待在这里不好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医说不宜移动,就这么养着吧。"
"奴婢说了,这是皇上的寝宫,奴婢是宫女,留在这里不合规矩。再说了,藏书楼人少清静,更适合奴婢养伤。更何况还有阡陌,奴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直见不到奴婢,会着急的。"苏伊垂眸,眼下一片阴影,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只是坚持己见道。
夏君卿苦笑,回头望着苏伊不忿道:"你就只管别人担不担心,着不着急。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朕会不会担心,会不会着急?苏伊,你难道是瞎子吗?朕对你怎么样你看不到吗?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在你的心里,朕是不是连一个普通的宫人都比不上?"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块块石头,重重地打在苏伊心上。夏君卿对她的好,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就是因为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才会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心软,害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就告诉夏君卿自己是谁。
上一世给她的打击太大,她更害怕自己一说出自己是叶宣雪,得到的却是同样残酷的结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不能再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地步。如果当年的事再重演一遍,苏伊怕她自己会承受不住。
夏君卿的话刚说了一半,苏伊便已泪流满面了。她紧咬下唇,压抑住心中的那份冲动,任由流水划过脸颊,留下淡淡的泪痕。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夏君卿那掷地有声的承诺'朕不会让你死的',如此有力的声音却让她心疼。
过了好一会,她才重新睁开双眼,泪眼婆娑道:"皇上的好,奴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奴婢有自己的苦衷,实在是不能接受皇上的好意,望皇上明鉴。"
"是因为夏君逸对不对?你喜欢他,所以不能接受朕?"憋了这么久,夏君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苏伊却拼命摇头,哭着否认道:"奴婢发誓,奴婢跟九王爷绝非皇上想的那般。奴婢不接受皇上,是因为奴婢自己的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夏君逸,那么你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夏君卿冲到床前,紧紧抓着苏伊的右肩,不解道。
"皇上不要再问了,奴婢不会说的。"苏伊闭上了双眼,不再与夏君卿对视。
看到苏伊的态度这么坚决,夏君卿勾唇冷笑,他放开了苏伊,怒极反笑道:"你放心,朕就算再无耻,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朕不会再来打扰你。等你好了,朕会让人送你回藏书楼的。"话音刚落,夏君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殿。
苏伊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可以清晰地看见夏君卿受伤的手正在滴血,可是她还是没有叫住他。只是呆呆地倚在床头,喃喃低语道:"卿哥哥,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你知道吗?你对苏伊越好,宣雪心里就越难过。因为在你的心里,苏伊和宣雪从来就是两个人。"
只可惜,回答她的,只有宸乾宫里静谧的光影,以及那无尽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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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何乐不为
??接下来几天,夏君卿果然没有再出现在苏伊面前。面对这样的局面,苏伊倒是不难过,最起码她不用再为了夏君卿而为难。她依然住在宸乾宫的主殿,每日都有宫人将三餐和药汁送进来,却没有人来打扰。
??她明白,这是夏君卿安排的,可以让她安心的养伤。只是这一切,落在苏伊眼里,只化作了一丝惆怅。
??这一日,苏伊躺在床上实在久了,又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闷得发慌。于是便从拿过床头放着的外衫,随意披在身上,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左肩上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轻轻一扯便疼得厉害。苏伊坐在床边,想要弯腰穿上鞋子。没想到刚弯腰,身上披着的衣服就从背上滑落了。她皱了皱眉,只好伸长了手想要去勾。
??谁知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捡起了衣服重新披到了她的背上。苏伊抬头,便看见许久不见的长生站在她面前。隔了这许久,苏伊没想过长生会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一时忘了言语。
??长生也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帮苏伊穿好鞋子,随后才仰头淡然道:“没有我,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只是这一句话,苏伊的眼泪倏然而出。透明的泪滴滑过她病后憔悴的脸颊,她却忽然望着长生笑了出来,低声道:“好久不见,你倒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你不喜欢吗?”长生站起,一转身与苏伊并排坐在了床边。
??苏伊却拼命摇头,回答道:“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喜欢的长生,是那个在宁远城昏聩度日的小骗子,是被人骂乡巴佬还笑地像花一样的大笨蛋,是吃到一顿红烧肉就开心得疯掉的大傻瓜。”
??听到苏伊的这番话,长生扭头看着她流泪的侧脸,无所谓地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可是……是你把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啊……你需要的,从来都是高坐庙堂的大理寺少卿,而不是街边混吃等死的小骗子。叶宣雪,不要告诉我,从带我进京的那一刻,你没想到过我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学的这样快。我以为你很笨,或许花一辈子的时间,我都教不会你。”苏伊没有否认,只是眼眶里的泪水愈加汹涌了。
??长生伸手将苏伊的头靠在自己肩头,任由她的泪水*自己的衣领,淡然一笑道:“为了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变成一个虚伪的人。叶宣雪,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我的世界里意义是什么。不过也不重要了,只要我自己清楚就好了。”
??“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才是骗子,是我利用了你,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苏伊坐直身子,忽然像疯了一样朝着长生大喊。
??不过小半年,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面目全非?可这不是她早就料到的吗?可为什么当一切成真的时候,她会这么难过?
??看着苏伊大吼大叫,长生依然表现得很冷静,淡淡道:"你受伤了,不要这么激动,否则伤口会裂开的。"
??相较与长生的冷静,苏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她轻轻咳了几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道:"我不需要你来看我,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你。"
??这么一动,苏伊背上的衣服又滑了下来。长生站了起来,又将滑落的衣服替苏伊拉上,不以为意道:"是皇上让我来看你的,否则我也不会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不然你在大理寺门口的时候,我不会认不出你的。"
??"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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