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一直对你不好，你根本不用顾我的死活。＂直到此刻，慕阳雪才幡然醒悟，明白过去的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
看到慕阳雪泣不成声，苏伊笑着望着她，眼神异常坚定道：＂我一直相信，不管是谁做错了事，只要不是不可挽回的错误，就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你的罪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所以我原谅你了，你一定不会死的。＂
好似被苏伊眼里的决心惊呆了，慕阳雪的双唇张了又闭上。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和九王爷都喜欢苏伊。因为她跟她们不一样，她有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扪心自问，如果今天她和苏伊易地而处，她决不会傻到去救自己的敌人。不过也正是这份傻劲，才让苏伊变得如此吸引人。
要不是无可奈何，这世上又有谁是真正愿意死去的？慕阳雪当然也不例外。她也想活，可是当看到远处的亮光越来越近，她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了。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苏伊活下去。
认清了现实，慕阳雪知道苏伊一定不会听自己劝的。于是在苏伊手中的木棍再一次落下的时候，慕阳雪咬牙直接用手去挡住了她。毕竟是血肉之躯，苏伊用了十成力，慕阳雪原本秀气的手刹那间青紫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苏伊没想到慕阳雪会突然伸手，看神情显然是被吓坏了，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干吗？手会被废掉的你不知道吗？＂
明明手疼的冷汗都下来了，可是慕阳雪却感动地笑了起来：＂不这样，你不会停下的。苏伊，下面的话你听好了，算是我慕阳雪求你的。我慕阳雪这辈子心高气傲惯了，从没有求过人，你是第一个，所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望着慕阳雪褪去铅华后真诚的脸，苏伊真的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得到了苏伊的承诺，慕阳雪终于可以安心了：＂第一，不要再试图救我了，来不及了，我不想连累你。第二，有机会的话替我转告清许，除去阴谋，她真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我不奢求她能原谅我，我只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这一辈子，我和她都有太多的被逼无奈，下辈子我只想和她做真正的朋友，生在一个小乡村，各自过着相夫教子的清贫生活。＂
＂我会帮你转告她的。＂苏伊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这样的慕阳雪，她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触。
＂谢谢你，这样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似乎完全释然了，慕阳雪猛地抓过苏伊手里的木棍丢下，随后一步步退回了阴影里。
火光就要到了，苏伊已经来不及离开，只好躲到了一遍的角落里。恰好这里的窗户也破了一丝缝隙，刚好能勉强看清大殿里的情形。
几乎是苏伊一躲好，吴清如就带着一帮人破门而入了，背着火光傲倨地盯着大殿里落魄的慕阳雪。至于另一边的慕阳雪，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吴清如的时候，表情毫无波澜。
＂本宫的好妹妹，这冷宫的滋味还不错吧？＂有宫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吴清如身后，吴清如仪态优雅地坐下，看着慕阳雪妩媚地笑道。
＂是还不错，妹妹喜欢得紧，就怕姐姐不给妹妹继续住下去的机会。＂慕阳雪也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一丝讥讽。
吴清如直接忽略掉了慕阳雪眼里的不屑，依旧满面笑容道：＂妹妹从小养尊处优，这地方这么简陋，怕是住不惯的。姐姐不忍看妹妹你吃苦，所以今日特地来送妹妹一程。＂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慕阳雪也不想再与吴清如演什么戏，直言不讳道：＂要杀便杀，何必演这么令人作呕的戏码。皇上不在这里，没有人会为你精湛的演技拍手叫好的。＂
听到慕阳雪如此忤逆自己，吴清如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她从位置上站起来，缓缓走到慕阳雪面前，刹那间伸手捏住了慕阳雪的下巴，如毒蛇吐信般言道：＂何必如此心急？你联合吴清许背叛了本宫，本宫自然会让你死的。＂
吴清如长长的指甲嵌进了慕阳雪的肉里，划出了道道血痕，慕阳雪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虽然今夜她注定难逃一死，但是她也有她自己想扞卫的尊严：＂活着面对你这个毒妇，还不如早点死了去九泉之下见阎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本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这么厉害。＂吴清如气急反笑，反手就给了慕阳雪一巴掌。
慕阳雪被这巴掌打翻在地，嘴角也渗出了许多血珠，却傲慢地仰起头，对着吴清如咬牙切齿道：＂你也不必得意，虽然你今天能害死我，但你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皇上不爱你，即使你手握大权，铲除了我们所有人，皇上依然不会爱你。像你这么心肠歹毒的女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等着你受烈火油烹之苦。＂
＂连自己怎么活都掌握不了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谈论死后的事情？是，皇上不喜欢本宫，但他同样也不喜欢你们不是吗？他喜欢的只有叶宣雪和苏伊。叶宣雪已经死了，苏伊也会步你们后尘的。＂这一次，吴清如倒是没被慕阳雪的话激怒，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跟她叫嚣。
＂是吗？那我在地下拭目以待。＂慕阳雪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让吴清如极不舒服，赶忙吩咐左右道：＂替本宫送婉嫔娘娘上路。＂
那些宫人得了令，立即有两人上前按住了慕阳雪的左右手，让她动弹不得。随后红玉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上前，掰开了慕阳雪的嘴，将药汁全数灌了下去。直到慕阳雪将药汁吞下去，那些人才松开了对慕阳雪的桎梏。
毒性发挥的很快，不停的有黑血从慕阳雪的嘴里涌出。她痛苦得紧紧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带笑的目光却紧紧的望着苏伊所在的方向。倒下之前，她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即使慕阳雪没有发出声音，苏伊也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输'。看到这一幕，苏伊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心底的那咆哮全部压了回去。她不能出声，一旦出声，所有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直到慕阳雪完全断气，吴清如才瞥了一眼她，居高临下道：＂派人去通知皇上，就说婉嫔娘娘自知得了不治之症，一时想不开服毒自尽了。＂
一个小太监正准备去通知皇上，一转身却看见窗户上印着黑影，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千钧一发
一听自己被人发现了，苏伊有刹那间的惊惶失措，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不过当她刚准备动的时候，一双粗砺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按了下去。她吓得赶紧回头看去，只见封芷凝正在她身后，示意她不要乱动。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那大叫的小太监忽然朝着背对着苏伊的方向跑去。紧接着，除了红玉还留在吴清如身边，其他剩下的五六个宫人全都跟着追了过去。似乎没有任何被人偷窥的慌张，大殿中央的吴清如气定神闲，只是眼眸里闪着深不可测的亮光。
过了好一会，刚刚跑出去的人又全都回来了，为首的一人上前回报道：＂回禀娘娘，是奴才看错了，只不过是一只黑猫恰巧跑过去。＂
＂你确定？＂吴清如追问道。
＂奴才确定，那只黑猫刚被奴才赶跑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那小太监肯定道。
既然只是黑猫，吴清如也不想再在这冷宫待下去，颇有些不耐烦道：＂既然不是人，那你就去皇上那通报去吧。剩下的人把这个贱人给本宫处理好了，麻风病可是人死了也会传染的。宫人人来人往的，要是蔓延开来可就麻烦了。＂言罢，吴清如一甩袖，带着红玉自行离去了。
等到吴清如一走，剩下的人七手八脚的将慕阳雪的尸体抬出了冷宫。目送慕阳雪离去，苏伊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悲哀。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过早地凋零了。
确定人都离开之后，封芷凝才松开了苏伊的嘴，苏伊憋气难受得紧，直到这时才敢喘口大气，侧头问封芷凝道：＂太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蒙着面纱的封芷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本宫的猫今日不听话，从瑟兰殿跑了出来，本宫是来找它的。＂
＂苏伊多谢娘娘救命之恩，要不是娘娘出手相救，今日苏伊怕是也要糟到吴清如的黑手了。＂得知是封芷凝救了自己，苏伊不尽感激道。
对于苏伊的感谢，封芷凝置若罔闻，视线好好打量了苏伊的衣着，忽然说道：＂你这身装扮，不该是宫女能有的吧？＂
一眼就被封芷凝看穿了自己，苏伊有些尴尬，沉默了半天最后才呐呐说道：＂请娘娘相信，苏伊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的。＂
闻言，封芷凝无所谓地笑笑，语气淡淡道：＂你有没有苦衷，何必让本宫相信，只要自己切莫迷失本心就好。不过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你自求多福吧。＂话音刚落，一只毛色发亮的黑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跃跳到了封芷凝怀里。搂着那只黑猫，封芷凝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不再看苏伊一眼。
苏伊望着封芷凝的背影，眼神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就在苏伊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被一样东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回到了千禧宫，苏伊辗转反侧了一夜。因着慕阳雪的自戕，夏君卿为了处理她的后事，顾不上来千禧宫。苏伊心中有疑惑，于是装病发，让人到太医院提前将端伊尹请过来。
装病的事端伊尹之前并不知晓，看到千禧宫的人来请，他以为苏伊真的病发，连忙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寝殿内的苏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端伊尹坐在一旁给她把乐脉，只是眼里的神色慢慢有了转变。
把完脉后，端伊尹面色凝重，对屋子里的喜儿沉声道：＂娘娘心悸复发，微臣要给娘娘试针，不能有人打扰。你先退下吧，有事再唤你进来。＂
宫中的人皆知，端伊尹试针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所以喜儿不疑有他，回道：＂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大人有事再唤奴婢吧。＂
看到喜儿出去了，端伊尹才出声问道：＂你没病发，这么着急把我找来到底为何？＂
一夜未睡，苏伊的脸色确实有点憔悴，只见她早床上坐起，凝视着端伊尹问道：＂告诉我，冷宫里的封芷凝，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义父怎么会和先帝的贵妃有什么关系？＂端伊尹一口否认，只是呼吸有些急促道。
＂你还在骗我？昨晚我夜探冷宫，看着吴清如害死了慕阳雪，还差一点被吴清如的人发现，是封芷凝救了我。本来这都没什么，却在最后看见了封芷凝的腰间挂着爹爹生前从不离身的玉坠，你还说他们之间没关系？＂苏伊忽然激动了起来，因为只要一牵扯到她爹爹的事情，她就不可能冷静。
苏伊说的肯定，可是端伊尹还是不承认：＂不过是个玉坠，天下相似的多了去了，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不可能。小雪，你不要多想了，义父根本就不认识贵妃娘娘。＂
事到如今，看到端伊尹还妄图隐瞒，苏伊失望道：＂那个玉坠，是我亲手画图设计，让工匠雕琢的，世间哪还有一模一样的？伊尹，不要再骗我了，我只是想听实话。＂
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端伊尹无奈道：＂你说的没错，贵妃娘娘与义父是认识的。不仅认识，他们曾经还是恋人。当年你娘亲为生你难产而死，义父就再也不想续弦，只想好好抚养你长大。只是造化弄人，过了几年义父在京都遇上了贵妃娘娘。那时候的贵妃娘娘风华正茂，被封为大晟第一美人，拜倒其石榴裙下的人不计其数，却唯独对义父倾心。义父不是无意，只是为了好好照顾你，拒绝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气之下，就选择了进宫为妃。后来她被太后所害，在一场大火里容颜尽毁，不得不居住在冷宫。我进宫之后，无意之间发现了她，便暗中偷偷照顾她，还把义父的遗物送给了她，却没想到那是你设计的。这些陈年往事，我原先并不想让你知道，却还是被你发现了。＂
＂原来又是因为我，害的爹爹失去了幸福的可能。＂一股无力感涌上苏伊心头，而泪水却从苏伊眼角滑落。
＂你不要多想，这是义父自己的决定，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想尘封这件事情，所以就连贵妃娘娘也不知道你就是义父的女儿。＂看到苏伊难过，端伊尹实在心疼，连忙安慰道。
苏伊却不这样认为，只是流着泪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你就当我不知道吧。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端伊尹知道此时的苏伊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只好无奈地离开。关上门的刹那，他能明显地看到苏伊的双肩在微微的颤抖，他知道她在哭，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酒后真言
再一次站在藏书楼的大门前，夏君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回到这充满噩梦的地方来。抑制住自己内心想要进去的欲望，夏君逸转身便想离开，忽听得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不应该的，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藏书楼里面。自从阡陌和苏伊都离开后，这藏书楼又被重新封存了起来，这时候里面有人，除非是……
夏君逸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他的意识告诉他应该赶快离开，不要再去管里面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的脚步已经朝着藏书楼再次迈去了。
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眼前的情景仿佛昨日重现。苏伊醉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酒壶的瓷片碎了一地，而她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酒杯，眼神迷离，正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一切都和上次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苏伊是真的醉了。
显然，苏伊已经醉得认不出他了。见有人进来，苏伊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朝着夏君逸举杯笑道：“长生，来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显然，苏伊已经醉得认不出他来了，居然把他错认成长生。如果苏伊现在是清醒的，夏君逸一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但是面对醉醺醺的苏伊，他的双脚像是千斤巨石，突然间就挪不动了。
见夏君逸不讲话，苏伊端着酒杯向他走了一步，结果撞到了前面的石凳子，身子一个趔趄就要往前倒去。夏君逸吓得魂都飞了，身形一闪，及时地扶住了往下倒的苏伊。
差一点就要摔得四脚朝天了，不过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