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你对朕何止是没有情意?你根本是连一丝信任都没有,朕对你掏心掏肺,最后就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你……你如今还敢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侍寝妃子,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样恃宠而骄?”
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中,夹杂着两人怒火高涨的喝骂声。小贝子和几个太监宫女在门外听着,个个都是面色发白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众人只见蒲秋苔满面怒气的冲出门,踉踉跄跄一路离了养心殿,往云海殿的方向而去。
“快跟着去看看。”小贝子连忙对旁边两个小太监吩咐了一声,却听两人道:“公公别急,云海殿的人那不是跟着呢吗?”
“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跟着去看看情形,待会儿回来报一声能怎的?才多大年纪,就这样懒。”小贝子咬牙低骂了一句,于是两个偷懒未遂的家伙忙屁颠屁颠从廊下奔出,追着蒲秋苔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这里小贝子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夏临轩唤他进去,方小心翼翼进门,却见皇帝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怒不可遏,而是一脸平静地坐在书案后,见他进来了,方淡然道:“命人把这里收拾收拾。”说完站起身来,面上立刻就布满了怒气。
惊诧于主子登峰造极的变脸功夫,小贝子都不等收拾一下心情,便见夏临轩已经出了大门。
“这到底是闹什么啊。”小贝子抓抓脑袋,赶紧跟着出门,收拾养心殿的话不用吩咐,自然有宫女太监们接手。他这里跟在夏临轩身后,只见皇帝也不要仪仗,只用他一个人跟着,小贝子在生出一股自豪的同时,心中却越发没底了。
“冷宫那边都安排好了?”
一直来到御花园的望秋亭上,主奴二人站在亭中,将四周景色尽收眼底,小贝子才听到夏临轩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啊?啊!都……都安排好了。”
小贝子回过神来,连忙答了一句。两个多月前因为一位已经打入冷宫的太妃离奇暴毙,所以夏临轩让他借机整顿一下,在冷宫里安排几个可靠的人。
这是常理,所以小贝子当日并没有多想,谨慎的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去。
冷宫的龌龊他一向都是心知肚明,但只要不出格儿,也没人愿意去管,可这一次不同,那位太妃说是离奇暴毙,其实是因为她手下的宫女太监们受不了她的喜怒无常和凌虐,所以悄悄下手害了她。到底是先皇的妃子,如今竟被人谋害,那真是就说不过去了。最后此事竟劳动了皇帝亲自动问,这要不整治一番,对得起自己这大内总管的头衔吗?
此时忽听夏临轩问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小贝子在回答完后,心中便不由一跳,觑着主子的脸色,一句话憋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却又万万不敢问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却见夏临轩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沉声道:“吩咐下去,看看这些日子都有谁往冷宫里积极钻营。记着,这事儿不能露一点痕迹马脚,不然朕唯你是问。”
“是,奴才知道。”
小贝子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却不敢伸手去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皇上要干什么?他……他不会真的是要把文妃娘娘打入冷宫吧?就……就因为今天文妃娘娘忤逆了他?可这事儿也是您惹下的,不是您让蒲家人进京,文妃娘娘也不至于如此失态,皇上您步步紧逼到这个地步,还要让人文妃娘娘忍气吞声,咱……咱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理了?
“如果朕说,朕要把文妃打入冷宫,小贝子你会怎么想?”
正在小贝子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就见夏临轩猛然转头,目光湛然的盯着他,一边沉声问了一句。
被那双眼睛盯着,小贝子瞬间就觉得背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一般,额头上的汗终于汇成小溪顺着面颊淌下,他嘴里发苦,甚至来不及去揣摩夏临轩的真正心意,便脱口而出道:“皇上,文妃娘娘一向宽厚柔和,虽然今日对皇上不敬,也是……也是一时激愤,还……还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吧?”
“哦?你是说,朕如此做,未免太过无情?”夏临轩眉毛一挑,见小贝子身子往后缩了缩,他便沉声道:“给朕说实话,不然治你欺君之罪。”
“是……是有些无情了。”
小贝子“扑通”一声跪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蒲秋苔虽然之前得夏临轩宠爱,但对他却没有什么恩情,自己完全没必要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去为他说话。
然而若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清冷骄傲的可怜人陷入如此万劫不复之地,他却怎也做不到。也许,只是因为对方看他的目光中,并没有其它妃嫔那种隐藏的很好的蔑视和不屑吧。
“秋苔对你又没有恩情,竟然还能得你仗义执言。啧啧,朕真是不得不感叹他的魅力。好像宫中除了朕的妃嫔外,其它奴才都很喜欢他,连野马一般的太子,到了他那里后竟也收起了一贯的桀骜,虽然狡猾的小手段还是层出不穷。”
夏临轩似乎是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小贝子心念电转,暗暗思索这句话是否也暗示了皇帝对文妃的态度。还不等想出个所以然,就觉着腿上挨了轻轻的一下,接着夏临轩的声音响起:“起来吧,朕又没说要砍你,拿出这副‘皇上饶命’的架势作甚?”
小贝子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刚想陪着笑说几句话,安抚下夏临轩高涨的怒火,就听他沉声道:“皇后的死, 另有内情。”
“是……啊!啊?”
小贝子一瞬间瞪大眼睛,却见夏临轩的面色黑沉如夜,饶是他伺候了这位主子十几年,此时也被那份似要透体而出的愤怒给吓住,一声惊叫之后,竟然都不敢再多问一句。
“后宫向来腥风血雨,朕很明白。只是竟然胆大包天到敢谋害皇后,而且到最后都没有露出痕迹,如此蛇蝎心肠熊心豹胆又狡猾如狐的女人,不啻于后宫的一条毒蛇。若是以往,朕或许还有兴趣玩一玩,只是如今,秋苔在宫中孤立无援步步危机,朕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能引蛇出洞。”
“皇上……可是要以文妃娘娘为……为饵?”
小贝子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问出这句话,见夏临轩沉着点头,他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道:“这……这还不叫冒险?皇上您……”说到此处,方才醒悟过来,连忙紧紧捂住了嘴巴,然后又“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皇上恕罪,奴才一时忘形,实在是胆大包天。”
“你也知道自己胆大包天。”夏临轩笑骂了一句:“起来吧,你这么个跪法儿,也不怕把膝盖给跪碎了。啧啧,好歹跟了朕这些年,就这么点儿定力,丢不丢人?”
“是,奴才蠢笨,这一时间就……就失态了。”
小贝子苦着脸站起身,却听夏临轩语重心长道:“与其日日防范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还未必防范得住,倒不如给对方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一招看似冒险,但只要安排妥当,便可一招制敌。除非对方能够隐忍得住。”
小贝子偷眼看着自家主子,好半晌方小心翼翼道:“皇上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夏临轩淡淡道:“在朕看来,无非是洛妃和妍妃的嫌疑最大,毕竟皇后仙逝,最可能得益的人便是她们两个。只是恰因为如此,朕猜着她们未必就敢这样大胆。偏偏此前的事又因为时日久远而线索尽失,所以朕不得不行险一搏。”
说到这里,年轻君王的眼中杀机毕现,森然道:“不论这条毒蛇是谁?能够让朕如此煞费心机,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小贝子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抹了抹额头汗水,暗道好嘛,好悬没把我吓死,原来全都是皇上为了引蛇出洞而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只是让蒲家人进京的旨意早在秋天就下了,莫非皇上那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那会儿正是皇后仙逝的时候,明白了,看来是皇后临死之前得知了真相,所以不甘就这样被人谋害致死,因才把这事儿告诉皇上。如果从前皇上还不会太在意后宫倾轧的话,如今有了文妃娘娘,那自然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想通了这一层,小贝子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便心里有数,眼看着夏临轩回身下了亭子,他便跟在身后小声道:“皇上,那可是要立刻就把文妃娘娘送到冷宫去?”
“不忙,秋苔这一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转的。朕就再耐着性子陪他演几天戏,到时寻个由头大吵一架,再把他打入冷宫,那时必定人人都认为朕是忍无可忍重归无情。深信不疑之下,才好放心大胆的做事。”
“皇上英明。”
小贝子这句话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都说后宫女人诡计多端,可那是皇上不想掺和,真要是皇上想玩心眼,谁能斗得过他?只不过总不能说“皇上狡猾”吧?这种实话是要遭天谴的,所以小贝子最后只能用俗套的“皇上英明”来表达自己的钦佩。
“你根本就是想说皇上狡猾吧?”却不料夏临轩一眼看穿他的心意,当即冷哼一声:“行了,回养心殿,该用何种表情,不用朕教你吧?”
“不用不用,奴才好歹也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哪能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小贝子狗腿的赔着笑,然后仔细想了想,便仍换了刚刚那副惴惴不安的表情,陪夏临轩回到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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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皇上怎会发这么大的火气?那可是文妃,又不是惠常在。”银月殿中,洛妃徐若兰听了心腹宫女明若报告的那一场养心殿风波,不由冷笑一声,接着摇头轻声道:“当人都是傻子么?”
明若小声道:“据说是因为文妃娘娘的家人被皇上强令进京,所以文妃娘娘一时激愤,以至于风度尽失。”
话音未落,便见洛妃猛然坐直了身子,好半晌才眯了眯眼睛,微微笑道:“这事儿倒是有趣,你出去悄悄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封妃,家人进京接受皇上封赏也是正常,怎么会忽然这样大闹起来?”
明若答应了,想了想又低声道:“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妍妃娘娘,她笑得很是得意自在呢,还说让娘娘没事儿的话,尽管找她去闲话。”
“哦?她这样好心情?”
徐若兰眉头一挑,想了想又笑道:“自从知道二皇子被送去了云海殿,这半天功夫,我尚且觉着喘不过气,她就这样转怒为喜了?要说知道了养心殿大闹的消息,她也不该这样兴奋,除非……这其中的原委她已经知晓,只是,她哪来的这样神通广大?比耳目,她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吧?”
明若笑道:“这也未必就是耳目的事,养心殿那些人的嘴巴有多严密,娘娘不是不知道,没道理咱们撬不开,妍妃娘娘就能撬开。或许,这事儿就是妍妃娘娘做下的套儿,如今这圈套终于起作用了,她自然不会迟疑多想,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番话说得徐若兰频频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笑道:“她竟是这样能干,看来我素日里还是小瞧了她。说起来,真是一把好用的刀呢。也罢,如今咱们且不急着去凑热闹,只看这事儿会怎样发展,不管如何,想来都有人比咱们更着急把握这个机会。”
“娘娘说的是。”明若连声附和道:“叫奴婢看,那文妃如此不知好歹,皇上也未必有耐心一直哄着他,也许这一次,皇上不耐烦之下,他就完了。真是这样的话,那妍妃娘娘可就立了大功。”
徐若兰“扑哧”一笑,横了明若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样功劳我不和她抢,我巴不能她多立几次这样的功劳,咱们坐收渔利岂不好?不过该行方便的时候,稍微挑那不紧要处行个方便还是应该的,毕竟她也不傻,哪会心甘情愿给咱们做刀呢?”
明若垂首轻声道:“是,奴婢明白了,且看这事儿怎么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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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上走了。”
芙蓉悄悄来到蒲秋苔身边,在桌上放了一杯热茶,见他还是铁青的脸色,便忍不住劝道:“其实这也没什么……”
只说了一句,便听主子生硬道:“你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可是我不想听。”
“娘娘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幅模样?”
红莲向来是个快言快语的,见芙蓉被蒲秋苔一句话噎的说不下去,便接过了话头,上前正色道:“娘娘此前为什么进宫?还不是为了保护那姐弟两个?可那姐弟俩的性命,与其说是掌握在您的手里,还不若说是掌握在皇上手中。昨儿养心殿发的那一场火,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皇上昨晚都没过来,听说是一天都没放脸,娘娘,那是皇帝,九五之尊,再怎么恩宠于您,也受不得您这样不管不顾给脸子看吧?结果如何?到今天晚上,还是皇上先来陪小话儿,您若是真的都明白,就该借着这个台阶下来,可您还是这么倔强,甚至都不肯见皇上,这传出去,皇上颜面何存?您想在宫中如何自处?您素日里都说隐忍隐忍,为了那两个孩子,什么都忍了,怎么这会儿就这样看不开?”
“我就是看不开,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他还这样逼我,我已经不知道他还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了,若是再忍下去,我大概也要窝囊死了。既如此,也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山云和明芳如何,也只看他们的命了,想来太子殿下知道此事,也不会再强求我抚养教育他。”
蒲秋苔豁然站起身,脸色铁青的扔下这一番话,便转身进了书房。这里芙蓉便拉着红莲道:“祖宗,娘娘气得失了理智,你也跟着添乱不成?听听刚才都说出什么话了?这万一要是让有心人听见,可不又是一桩错处?罢了罢了,娘娘在气头上,且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
红莲跺跺脚,咬牙道:“姐姐就知道和稀泥,您没看见皇上走的时候是什么脸色呢?实话说,皇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