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传旨太监,难道你还敢上前去问?这样大的事,文妃怎么敢擅自做主?更何况,如果依照他的心思,他大概宁可一辈子住在冷宫中吧。”
徐若兰冷笑一声,她的话让众嫔妃都无话可说。就在这一行人复杂的目光中,蒲秋苔主仆几人渐行渐近。
“她们站在那里做什么呢?难道是等我上前拜见?”
蒲秋苔也是惊疑不定,却听身旁红莲嗤笑一声道:“等娘娘拜见?她们哪来的那么大脸?就是洛妃娘娘,娘娘上前和她打个招呼也就是了,其他那些人,上前来拜见娘娘还差不多。”
“何必呢?我也不想和她们有什么牵扯。”蒲秋苔摇摇头,然而此时和众人相遇,终究不能目不斜视的过去,他从来不是那种目空一切的人,因便和前面的徐若兰点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文妃娘娘这是从冷宫中出来了?要回云海殿?怎么不见传旨太监随行啊?”
徐若兰没有开口,惠贵人却难掩愤怒恐慌,到底冷冷问了一句。
蒲秋苔一愣,还不等说话,便听一旁红莲笑道:“昨儿晚上皇上亲自去冷宫,和娘娘说了半夜,才终于劝娘娘回心转意。今天上朝前,还嘱咐我们娘娘尽快回云海殿,不然皇上就要亲自来接。贵人也知道,我们娘娘从来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想着这样惊动法儿,不如自己悄悄回去就完了。对了,先前二皇子才在云海殿住了没两日,便赶上我们娘娘去冷宫了,如今我们娘娘回来……”
“好了红莲。”
蒲秋苔见惠贵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知道红莲是戳中了对方心事,连忙沉声阻止。然后他便没再理会那些面色各异的妃嫔,从众人身旁缓缓行过,径直往云海殿去了。
回到云海殿,不用说自然是一番欢喜不尽,芙蓉服侍蒲秋苔洗浴换衣裳,一面喜气洋洋道:“娘娘不在这里,可皇上还来过好几回。前儿告诉奴婢们说娘娘要回来,只把我们欢喜的了不得,昨晚上凝香殿那边的事传了过来,奴婢就知道娘娘要回来了,这不,一大清早景凉厚就安排人各处打扫,过年的时候也没看见她们这样热闹欢喜过。娘娘便是这殿里的主心骨,您不在这里,简直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蒲秋苔静静听着芙蓉唠叨,心中竟也有些熨帖,仿佛离开冷宫的那点不甘都淡泊了许多。
“太子如今是不是搬出去了?”重新梳洗完毕,换了一套崭新的砂色素缎长衫,越发衬托的他整个人温润如玉。
芙蓉端详了端详,一边笑道:“太子哪肯搬出去?我看娘娘的气色越发好了,身子也比从前丰盈了些,这进了冷宫还长肉的,娘娘大概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话音落,就听外面“蹬蹬蹬”脚步声响,芙蓉一回头,只见夏东明挑帘子走了进来,看见蒲秋苔,这小太子方猛然收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待眼中那些热切渐渐褪去,这才故作沉稳漠然地道:“嗯,母妃回来了?”
蒲秋苔又好气又好笑,又让这一声“母妃”气得有点儿牙根痒痒,不过小太子先前跑进来的激动之色他也是看在眼中,因心中倒不觉着恼怒,反而有一种不知名的感动滋味。于是也便强作镇定的点头道:“嗯,回来了。太子殿下这几日的功课有没有落下?”
“你去了冷宫那么多天,一回来就要先问功课,有没有你这么煞风景的?”夏东明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的看着蒲秋苔:“好歹我当初也和弟弟偷了吃的东西去看过你,怎么你一点儿都不念旧情呢?”
蒲秋苔看着小太子,整个人都无语了,暗道这小子果然和他父亲一个德性,这就是恶人先告状?再说了,他堂堂太子,和二皇子当日拿了那一盒子食物去看自己,还用得着偷?
“娘娘,太子殿下说的也没错,难得您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您就先放殿下一马,功课的事日后再说。”
芙蓉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蒲秋苔很想说“我和殿下不说功课,又能说什么呢?”然而看到夏东明听了芙蓉的话后眉开眼笑,想到这话说出来,未免伤了孩子的心,因到底还是将这话默默咽了下去。
芙蓉也大大松了口气,眼看夏东明在这里转了一圈,装模作样问了几句冷宫生活后,便到底不耐烦,出去找祝山云玩了。她便看着蒲秋苔笑道:“娘娘刚入宫时,对皇上和太子何等痛恨?如今却能替殿下和皇上考虑,所以皇上说的没错,您啊,就是心太软了。”
“也不是心太软。太子到底是个孩子,那份赤子之心尚在,不似皇上那般可恶。”想到昨天晚上夏临轩那个混蛋到底不顾自己意愿,压着他做了大半个时辰,蒲秋苔就觉着牙根痒,很想从那混蛋的身上撕下几块肉来吃。
芙蓉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暗道娘娘啊娘娘,皇上早就看透了您,你心又软,性子又实诚,背负的东西又多,如此怎能不被皇上吃的死死?也别说皇上了,就是太子殿下,只怕久而久之,您都会真心接受他做您的儿子呢,唔,这也是不错的结局了。
************************
“娘娘慢些,等等奴婢。”
明若在后面呼喊着,一边气喘吁吁跟着徐若兰进屋,眼看着主子进了内室,还不等她跟进去,便听见“哐当”两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娘娘息怒啊。”
明若连忙进去,就见徐若兰从出了慈宁宫就一直阴沉着的面色终于彻底爆发了,摔了两个茶壶还不罢休,到底又把炕桌上的花瓶茶杯都摔了个稀巴烂,这才咬牙怒道:“让我息怒?我怎么息怒?那只狐狸精不但是让皇上将他捧在手心里,如今就连太后都让他拿下了。我真是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上一次太后把他叫去,还要敲打敲打他,这怎么去了一趟冷宫,竟然连太后都怜惜起他来了?可恨,可恨,若是他还在后宫一日,我们所有人岂不是都没了活路?可恨……”
明若也无话可说,她也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文妃,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看着也就是个俊秀斯文的书生,可为什么皇上和太后都那么喜欢他?就连一向对嫔妃们不假辞色的太子殿下,对他竟也露出了难得的关心。也别怪娘娘怒不可遏,那人虽无皇后之实,可如今俨然已是后宫之主。
徐若兰终究不是一般女人,心中怒火宣泄出去后,也就平静了。因在地上踱了几个圈子,她忽然站定脚步,沉声道:“去年的春猎是什么时候?”
明若愣了一下,才连忙道:“回娘娘的话,去年的时候没有进行春猎,前年是在四月初六,奴婢记得清楚,前年春猎时,皇上还是穿着您亲手做的猎装呢。”
“是啊,前年的猎装是我亲手做的,只不过如今那套猎装大概也早被皇上扔了。”徐若兰苦笑一声,然后掠了掠头发,轻声道:“你找个妥当人,去家里说一声,让母亲这两日递牌子进宫一趟。”
“娘娘……”明若的声音颤抖了,紧走几步上前小声道:“娘娘,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妍妃娘娘就是前车之鉴啊。”
“正因为妍妃已经死了,所以才要趁这个皇上难得放松的时机……”徐若兰咬牙低声道,目中露出一抹怨毒。
☆、第一百四十章
“可是娘娘,这……这终究太危险,不如咱们再找人来做刀,先试探试探皇上的反应。别人也就罢了,惠贵人那里,大概是最害怕文妃娘娘回来的,她要保着二皇子,什么事都肯做的吧?”
徐若兰摇摇头,轻声道:“你还不明白吗?皇上已经经不起试探了。若是不能一击即中,皇上暴怒之下,怕是整个后宫都要受牵连,到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一样要承受怒火。倒不如此时出手,或许还能收奇兵之效,一劳永逸。”
明若眼里全是震惊,却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徐若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整整八年的陪嫁宫女,忽然叹了口气,沉声道:“后宫之道,本就没有什么和平共处。君王雨露均沾,大家利害攸关,或许还能维持这一点平衡。一旦某人得了君王独宠,那他便是众矢之的,断断不能再谈什么和平。害人也好,被害也好,都是逼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境况,我和蒲秋苔早已不共戴天,不是他死,便是我活。”
明若想说文妃根本不是这种人。然而她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主子向来心高气傲,断不能容忍一个男妃骑在她头上,更不用提若是蒲秋苔掌管六宫,以自家娘娘一向狠毒的性子,必然要和那个慈悲心肠的男人起冲突,与其到那时在对方手下忍辱偷生,倒不如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完全防备时来争一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就是和妍妃在黄泉作伴。
明若不愧是徐若兰的心腹宫女,把自家主子看的无比透彻,徐若兰心里便是这样想的。至于家族,若是自己在宫中失势,她的家族本来就要衰落下去。若是她能成功,那整个徐家才能借助她的力量发展壮大,如此看来,这个险值得冒。
“现在想一想,皇后虽然死了,却换来了皇上对她的追忆,换了潘氏家族永沐皇恩,其实她真是死得值了。”
徐若兰幽幽叹了口气,想起那个优雅从容的女人,想起妍妃的花容月貌,如今终归都化为黄土,她们在九泉之下,可也是在等着自己?
一念及此,忽然忍不住就有些心惊肉跳,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这种时候还想着她们,岂非是不祥之兆?因忙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两张面孔给赶了出去。
************************
“什么时辰了?”
坐在云海殿寝宫的外室中,夏临轩手里的书半天没翻页,到最后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将书往桌上一扔,抬眼问芙蓉道。
“回皇上,已经未时末了。”
芙蓉知道主子急什么,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见夏临轩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般徒劳在地上踱着步子,她遂便温声回道:“皇上,娘娘离家日久,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家人,如今回去,自然要畅叙别后之情……”
不等说完,就见夏临轩猛地停了步子,咬牙道:“畅叙别后之情?那得说到什么时候去?他是舒畅了,朕却要急死了。芙蓉你说,秋苔是不是恃宠而骄?别的妃嫔都是家人递牌子请见,之后才能进宫,他可倒好,非要回家去,这在前朝有过旧例吗?堂堂皇妃,竟然还讲究什么回娘家?哪有这样的事?”
芙蓉向天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既然没有这样例子,皇上怎么还准了呢?若您不恩准,娘娘也回不去啊。”
“朕……朕……朕那不是……那不是考虑到秋苔很长时间没有见家人,他……他又是被迫入宫,所以……所以想着弥补讨好他吗?谁知道他……他不念着朕格外开恩之情,竟耽搁到这个时候,把朕置于何地?我看他是乐不思蜀了,哼!看他回来,朕要怎么罚他,真是反了天,再不惩罚禁管,他要爬到朕头上了。”
芙蓉囧囧有神看着皇帝陛下,小声咕哝道:“有……这么严重吗?皇上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什么危言耸听?我告诉你,秋苔就是这种人,若是不赶紧把他得寸进尺的心思掐灭在摇篮中,日后他保准留在蒲家泡蘑菇,大概都不肯回宫了……”
皇帝陛下信誓旦旦的指控着。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景凉厚的声音响起:“文妃娘娘回宫。”
芙蓉就见一向威严的皇帝陛下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大殿外,她忍不住掠了掠刘海,咕哝道:“皇上这轻功又精进了,简直快赶上闪电了呢。”一边说着,也连忙走出门去迎接蒲秋苔。
“爱妃,岳父岳母的身体可好?”
迎出门的皇帝陛下看见蒲秋苔面带笑容,显然回家一趟后心情不错,于是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拉着蒲秋苔的手,不等进屋便开始问长问短。
谁是你这个混蛋的岳父岳母?
蒲秋苔的嘴角抽抽了两下,在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面上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还好。对了皇上,山云和明芳实在依恋父母,臣去接他们的时候,见他们和太……和顺名伯夫妇难分难舍,心中不忍,所以想让他们在顺名伯府住两日,因此特意向皇上请旨……”
他一边说着,便用眼角余光小心观察着夏临轩的面色。平心而论,这可属于先斩后奏了,蒲秋苔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夏临轩对自己的态度,这混蛋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爱到骨头里,那他就要看看,对方会容忍自己到什么程度。
“唔,这个啊,爱妃可有点先斩后奏了吧?”
夏临轩斜睨爱人,却见蒲秋苔微微扬了下巴,眼波一荡,视线轻轻瞟过来,柔声道:“是先斩后奏,怎么?皇上要定臣的罪吗?”
明明也不过是一句普通的话,没有任何的魅惑之意。然而夏临轩这个冷酷帝王却在这句话下酥了半边身子,将蒲秋苔安置在炕桌对面坐下,皇帝陛下笑得如同一个白痴,连连道:“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先斩后奏吗?算得了什么?朕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定爱妃的罪呢?哈哈哈爱妃你真是太小看朕了。”
饶是蒲秋苔对夏临轩恨之入骨,此时看见对方的痴态,也忍不住心中一暖,微微垂头笑道:“那臣就多谢皇上不杀之恩了。”
“哈哈哈,什么不杀之恩,爱妃你太言重了,咱们之间怎么能存在杀不杀这种煞风景的事?朕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罚你?”
夏临轩能够感受到蒲秋苔话语中的感激之意,顿时另半边身子也酥了。忽听身旁一个声音幽幽道:“刚刚皇上等的不耐烦,好像的确说过,若是再不罚娘娘,娘娘就要得寸进尺了。”
“胡说,朕说过这种话吗?芙蓉你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快点去找你堂叔给你看一看,朕这里不用你服侍了,叫绿柳进来。”
绿柳是几个宫女中脾气最好的,皇帝陛下很显然是因为芙蓉逆了他的面子而恼羞成怒,准备换一个不会拆自己台的老实宫女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