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时间太快还是小路太近,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就到了养心殿。到了门口,青兰嬷嬷微微弓身:“请容小姐独自入内。”
“多谢嬷嬷。”
容熙宁也不扭捏,直接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果然,永璋帝正高高上座,看着容熙宁一步一步走进来。
“臣女容熙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容熙宁直接下拜,行叩拜大礼。
永璋帝看着跪拜在地上的容熙宁,久久未曾开口,直到容熙宁的膝盖有些发麻了之后,才听到永璋帝说话:“起来吧。”
“谢皇上。”好在是身子底子好上许多,也是练武之人,这点小事倒也不会让容熙宁站不稳。
“朕听子卿(容郡王的字)说过,你对朕的决定质疑?”永璋帝看着容熙宁淡定自若的样子,想要试探一下她的底细。
容熙宁当下回到:“回皇上,臣女未曾质疑。不敢,不会,不该。”
“哦?”永璋帝饶有趣味的看着容熙宁:“何解?”
“臣女是臣,皇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女是臣,以君为主,不敢悖论。臣女是臣,君乃真龙,无格妄言。”容熙宁不慌不忙。
永璋帝脸色一沉,道:“你胆子不小。”
容熙宁挺直腰杆,目光平淡:“君问,臣答。”
“朕的儿子哪里不好?”永璋帝又恢复成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是容熙宁却知道这才是永璋帝会给她的态度,只因为她的父亲。
容熙宁摇头:“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
“朕不会答应你。”永璋帝一口回绝,只是那双眼却是一闪而过的狡黠才是帝王谋略。
容熙宁却没有着急让永璋帝听听自己所求何事,而是直接拿出了容郡王给她的令牌,永璋帝脸色微变,随即笑道:“看来子卿的确很是爱护你。”
容熙宁低着头,沉默不语。爱护?的确是爱护,但是他的心却是软的,爱护她,也不会忘了爱护容芜。但今生,她也要利用好这一份爱护,来替她的父母讨回公道。
“皇上,不知道这面令牌可有臣女与皇上谈话的权利。”容熙宁举着这令牌,双目看向永璋帝。
永璋帝看着那令牌,起身,走到容熙宁面前,说道:“你怎么知道朕会答应你。”
“臣女不知,臣女只想赌一把。”容熙宁索性直说:“皇上,臣女有一事相告,换取臣女婚配自由。”
永璋帝似乎很惊讶容熙宁会提出的这个要求,从来未曾有人提过这样的要求。子卿虽然曾经提过,他不愿嫡长女入宫为皇子妃,却也不会直接说。容熙宁似乎并不是那么鲁莽之人,提出这个要求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值得自己去换呢?
“朕怎么知道你的消息能有那么高的价值。”永璋帝虽然这样问,但是却让容熙宁跟在自己身后,走到了棋盘的旁边。
容熙宁看着棋盘上摆着的珍珑棋局,乃是那孤本珍珑棋局中最后一页的棋局,名‘生’,容熙宁看了半响之后,退到永璋帝身后,道:“臣女不知解。”
“哦?朕以为你无所不能。”永璋帝瞧她一眼,自顾自的做到了棋盘上,拿了棋子却没有想要下子的欲望。
容熙宁不卑不亢:“臣女乃凡人,更是俗人。”
“好个凡人,俗人。”永璋帝落一子,解半局,转向容熙宁:“说说看。”
永璋帝倒是同意自己说,但是容熙宁却缄口不言,只是说:“若是皇上不同意,臣女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你可知道上一个同朕谈条件的人他的下场如何?”永璋帝看着容熙宁,不知道这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会有这般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他,他竟然也不恼。
容熙宁打定主意不开口,就算永璋帝再问,她也不作声。但心中如同小鼓棒槌,一直咚咚作响。
“也罢,你说。朕允你。”永璋帝无奈,竟然松口了。
容熙宁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可否不问由来?”
永璋帝轻笑,轻轻点头。
见永璋帝已经答应自己的要求,容熙宁上前两步,恰恰好在永璋帝身侧,她推开了全部棋子,寻得旁边的一杯凉茶,迅速在棋盘上写写画画,多半都是字,永璋帝认真的看着容熙宁写出来的字,但每每看完一个字,脸色便阴沉一分。容熙宁将要说的话全部写完,手指也磨得通红,面上却毫不显露。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有一个字是假的,朕便会抄了容郡王府!”永璋帝脸色阴沉,语气不善,不似作假。
容熙宁‘噗通’一声跪下,目光坦然:“容熙宁以祖籍发誓,所写字字句句为真,若有一字为假,容熙宁今生不得好死,此后生生世世永不轮回!兄长亦如此!”
如此毒誓,让永璋帝不得不信。她不过一介小孩,所言不会有假。更何况,没有人发誓会带上自己至亲的亲人,除非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容熙宁跪在地上却心中踌躇,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漓江王即将谋反是真的,但是,她却不知道永璋帝会不会相信自己。永璋帝什么都好,但是不轻易相信人。自己方才发誓,牵扯到了哥哥,她虽然心有不愿,却不得不试试。她要换取自由,有些手段她使出来了,以后要承担,她一力承担!
永璋帝却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容熙宁,她将一切都说的很清楚。兵马,武器……漓江王素来是个胸无大志之人,若是如此那便是隐藏得太好了。永璋帝心思有些复杂,他方才也答应了容熙宁,自己不会追问消息的由来,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也后悔不得。皇上,素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永璋帝思忖半响,带着容熙宁走到书案旁边,取了一卷空白圣旨,大笔一挥,刷刷就写上几排字,容熙宁看完之后才觉得永璋帝果然是老狐狸!
“如何?”永璋帝刻意问道。
容熙宁默不作声,心中直骂永璋帝简直就是个老狐狸!永璋帝在圣旨上的意思就是将容熙宁封作宣宁翁主,升了容熙宁的身份,她的婚事自然也是由她的父亲容郡王容臻来做主。虽然如此,而容熙宁却知道,自己翁主之名却还是在永璋帝的掌控之下。只是如今能脱离秀女的身份也罢,不能在这个端口让帝宗玦来涉险。她并非心疼,而是帝宗玦不能因为她打破其他的计划,她不能成为谁的弱点!
“多谢皇上。”纵然如此,容熙宁却还是跪下谢恩。这个身份,永璋帝会让她定入玉牒!这就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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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氏有女熙宁,容郡王府嫡长女,温馥聪慧,睿谨敏行,诚怡朕心,赐号宣宁,视宣宁翁主,即日刻入玉牒,赐居顷宁宫。另,宣宁婚配承其父,特赐出入腰牌一块。钦此!”
圣旨下得迅速,是永璋帝立马就让宋德全跟着容熙宁一同到的容郡王府去宣旨,容郡王夫妇与容嘉文皆想不到竟然会迎来这样一番旨意。
谢恩之后,容熙宁接过宋德全手中的圣旨和腰牌,顺手也给了宋德全一个赏赐。宋德全微微弓着身子,对容熙宁说道:“翁主,老奴再次恭喜翁主。”
“宋公公真是太客气了。”容熙宁嘴角微弯,眸子里带着点星笑意。
“那老奴就先走了,隔日再来请翁主入宫。”宋德全行了礼之后,便离开了容郡王府。
宋德全一离开,容郡王夫妇便上前查看容熙宁,郡王妃吓得不轻,却没想到也是一件好事。容郡王沉思半刻,让容熙宁与容嘉文一同前往书房。兄妹两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容郡王约莫是猜到了容熙宁已经动用了自己给她的那一块令牌,心头有些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未曾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文儿,熙儿。为父今日叫你们过来,想必你们也知道。”容郡王神色不算轻松,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被册封为翁主,但是这只怕就是一场动荡的开始。
“父亲,熙儿有话要说,父亲专心听得,若是走漏半个字,整个容郡王府只怕顷刻之间会化作一堆废墟!”容熙宁神色肃穆,对容郡王说道。
容郡王拧着眉头看向容熙宁:“熙儿,说便是。”
容熙宁上前,将今日对永璋帝说的话全部都附在容郡王耳边重复一遍,当容熙宁说完之时,容郡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容嘉文是知道这件事的,有铁衣卫在,他的消息不回短了容熙宁半分。他已然是做好准备,容郡王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既然如此只有明哲保身才是最佳!
“父亲,早做决定。”见容郡王尚未反应过来,容熙宁便轻轻推了推容郡王。
容郡王回过神来,看着兄妹两,从容嘉文坦然的神色中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他张张嘴,显得格外的难得:“你早就知道了?”
“是。”容嘉文应声。
容嘉文的回答让容郡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老了,但是女儿殷切的神色还在眼前。他有些迟疑的问道:“熙儿,早早得知?”
“父亲,如今容郡王府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父亲若是执意如此,今夜便可一把火烧掉郡王府,以免将来受害!”
容熙宁字字珠玑,让容郡王听得好生心疼。他本就不想参与皇家争储,皇上逼他,四方压力,如今儿子女儿竟然也早早做了抉择,他守着祖训,只怕也护不起这容郡王府太长久的时间了。
容熙宁见容郡王神色松动,便上前劝道:“父亲尚值壮年,领兵作战也未尝不可!”
容熙宁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容郡王看着女儿,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分明就是自己熟悉的眉眼和气息。却好似高高在上,一股子尊贵的凛冽气势,他熟悉的上位者气息。
“皇上留给父亲的,还有这个。”容熙宁从袖口中掏出那一枚令牌,正是容郡王号令军队的令牌!
容郡王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接过那枚令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做了决定:“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
容熙宁知道父亲已经决定好了,便于容嘉文双双告退。两人离开书房之后,容嘉文带着容熙宁直奔明月阁。
“你与皇上的交易?”容嘉文了解妹妹,知道她心中所想。
容熙宁颌首:“这并不是划不来的买卖。”
“若是皇上不允,亦或是不相信你,你可知道,你会如何。”容嘉文咄咄逼人,却是透漏着挂念关心之意。
容熙宁笑了笑,有种破釜沉舟的味道:“哥哥你觉得,如今我们还有后路可退么?”
容嘉文一愣,不解。容熙宁莞尔一笑,解释道:“皇上只怕根本就没有心思把我许配给哪一个皇子,只怕四殿下也是被皇上耍了吧。”
“耍了?!”容嘉文更是不解。
“皇上好计谋。逼得我出手,逼我,逼父亲重新拿起军令,逼容郡王府重新成为大雍的勇猛武将!我早晚回去与皇上谈交易,只是皇上没有想到这个交易他赚到的东西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多了数倍!”容熙宁到底还是想清楚了永璋帝的打算。
永璋帝早早就让帝宗玦听到了她有可能成为四皇子妃,也知道帝宗玦手中可用之人实在是多不胜数。也知道帝宗玦定然是会来试探自己,却没有料到帝宗玦是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情愫,而自己歪打正着。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弱点,她只能借助永璋帝让自己的身价提高,否则的话,一个小小的郡王之女,没有封号,没有权利,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永璋帝唯一算错了的,就是自己去找他而换来的消息。永璋帝不愧是一个帝王,自己的儿子也能利用的如此完美。
容熙宁叹了口气,自己这样算是在宫中闹了一顿,就算不是什么好的。帝宗玦得知消息,应该也能想通前因后果的。他素来聪颖,沉着冷静才是他的风格,这种事,她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他不可能不知道。
“熙儿,你老实告诉哥哥,你对四殿下,到底是什么感情?”容嘉文将容熙宁板正,对着自己,问得十分认真。
容熙宁与容嘉文四目相对,她没有欺骗哥哥的意思,但是她对帝宗玦的感情太复杂,也太简单。
“哥哥,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哥哥支持谁都好,千万不要支持二皇子。”容熙宁看着容嘉文,一字一句:“如今我还要这样说。哥哥记好。”
容熙宁有些隐晦的暗示,容嘉文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这好像也不是她或者他能控制的东西。他们如今唯一能控制的,就只有自己。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还能为自己完全控制的。
“对了,前些日子四殿下让我调查一批人。”容嘉文想起帝宗玦曾经来找过自己,问的人似乎就是容熙宁的那些铁衣卫。
容熙宁点点头:“以防万一。只怕哥哥的铁衣卫要更名了。”
“也罢,更名就是。”容嘉文轻声低笑:“不如更名为乌衣卫好了。他们每每也只是夜间行动。”
“生动有趣。”容熙宁莞尔:“小心二皇子,他一点也不简单。”
容嘉文听得容熙宁解开了心结,心头一点压力也没有,直接说道:“当下并未归属与谁,我不过与四殿下几分交情。却不一定是四殿下的人,我这样说,熙儿可明白我的意思?”
容熙宁颌首,对容嘉文竖起了大拇指:“哥哥真聪明。”
“明日以后你便要住在宫中,切记万事小心。”容嘉文是知道的,翁主被赐封之后,也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永璋帝对熙儿算是十分宽容了,特赐一枚令牌以便出入,这倒也是免了熙儿与后妃的太多接触。
容熙宁点点头:“这件事还不算完。哥哥要做好准备才是。那边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意想不到之事,准备得齐全些总是好的。”
“知道了。”容嘉文点头:“不过铁衣卫有消息传来,西京似乎有人在恶意竞争盐商。”
“无妨,这不过是手段,那些盐商早早就有了买家。”容熙宁不以为意:“倒是哥哥要注意了,这些日子府中的事哥哥要好好看着。林如若是不安生,便直接处理掉。省得她出什么坏主意,让容芜在宫中丢了容郡王府的脸。”
“母亲倒是很是积极。”容嘉文笑笑,到底也是郡王妃,是郡王府的主母,手段不会太差,自然也是可以明白的。
“铁衣卫之事多谢哥哥帮我劳动到了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