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经过一番打扮的仁青诺布再次让所有在驿馆里面的人经验一番。
门开,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长发男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跨门而出。他那油黑发亮的头发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亮眼的光芒,就连身周遭都好似散发着淡淡的莹白色光芒。幽深的眸子在湖蓝色长袍的映衬下更加深邃迷人。而自小在藏地的生活,马背上面的起起伏伏,草地上面的摸爬滚打让这男子的脸庞又显现出些许坚毅和勇敢的魅力。
要论这年轻人的相貌也是出众非凡。瀑布般的秀发高高束起,将他俊美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每一个人眼前。
下了楼梯,在浅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这出众公子的白皙皮肤和乌黑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画上溜下来的人一样。红艳欲滴的唇在肤色的衬托下更加诱人,一双眼幽深而又迷人。
他身后跟着的绿袖已经呆愣愣的站在楼上,从仁青诺布的背后看着他的身影顺着楼梯缓缓而下,被惊艳在那里。
这衣服是她给准备的,这头发也是她给梳理的,这人也是她看了多日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但是今天这么尚且不算隆重的一变装,倒是让绿袖完全不相信这人就是她跟着服侍了多日的仁青公子。
假的,是假的吧。
应该是在做梦吧?
而楼下,其他的下人丫鬟也全都被仁青诺布——这个被自家老爷从雪上救下来的人给惊得愣在原地。之前以为仁青诺布换上汉人的儒雅服侍,可用清脆如竹来形容,而今再一看,哪里是那样简单的词语可以形容的,分明的……分明的……
“国色天香。”一个没文化的小厮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身边的同伴就拿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那眼神翻译成话就是:你脑子被屎糊住了吗?
啊,不过确实,也就是那个等级的了。
楼上的绿袖在正楞楞的看着仁青诺布下到了一楼大堂,回头奇怪的看她时,才反应过来的急忙跟上。
这样的仁青公子,她压根连站在他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一跟到了仁青诺布的身后,绿袖就埋首而站,她似乎都能听到其他的人在旁边吱吱歪歪着说她“配不上”。
心里面不免得有点小抑郁。
仁青诺布见得身后的绿袖姑娘半天不出声,很是疑惑的转首看她:“恩……姑娘?”
绿袖一惊,看仁青诺布看她,一时手足无措,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迷茫的看着他。
仁青诺布无奈道:“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啊,啊!
绿袖像是才回魂一样反应过来,赶忙给仁青诺布介绍着前来叫他们去赴宴的小厮。
“就是这位,这是宣慰使大人派来的人,跟着这位走就好。”
在门旁等候的宣慰使派来的小厮也从这个公子的风采中回过神来,热情的招待着:“啊,公子,您就是仁青公子吗,果然俊逸不凡,小的是宣慰使大人派来请您去赴宴,周大人也在我家主子府上,请公子放心。”
对于这种客套话,仁青诺布自然不会信,不过依然客气的对之点头:“烦劳你了。”
“啊,不用,不用。”
小厮赶忙请仁青诺布和绿袖上车。
驿馆里面,留下无数小厮和丫鬟的惊叹。
“没有想到仁青公子这样俊呀。”
有小厮带着酸味道:“果然是人靠衣装。”
“有脸你也装装?”
“……”
绿袖陪同仁青诺布一同前往。
宣慰使派人过来请客人的马车,那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黑灰一类的简朴马车。外面装饰的十分精雅,但是让仁青诺布奇怪的是,这风格并不是汉人的风格,马车上面有经幡,花纹也都是祥云莲花之类的,是藏族壁画之类的画风。很漂亮,仁青诺布甚至想着,回去以后,需不需要给梅朵也弄这么一辆漂亮招仇恨的马车。
这样既舒服又美观的马车,才能配得上他那一样看着既让人舒服又让人心中美的梅朵嘛。
在马车上,绿袖不敢看仁青诺布一眼,乖乖的跪坐在马车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小脑袋低垂着,头上一根简单的朱玉钗随着马车的行驶在摇摇晃晃,就好像绿袖此时的心情,摇摆不定。
马车走了有许久的距离后,或许是觉得马车里面的气氛太沉闷,仁青诺布忽而轻轻的开口,是向绿袖询问道这邀请他前去赴宴的宣慰使大人是个什么身份。
这种邀请赴宴真的让仁青诺布感到很好奇。
在麦其家,头人那里有资格宴请土司老爷,一般都是土司老爷要是去你家才会宴请。而一般来说有宴请的也就是别家的土司家来了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土司本人,又或者是土司的儿子,一般不会有这种宴请一个陌生的、没有地位的人的情况。虽然仁青诺布很显然是沾周瑛的光才被邀请去,而且还有那寻找鸦片贩子的原因,但是对于仁青诺布来说,赴宴还是第一次。
仁青诺布的开口让本来就在紧张的绿袖更是心头一抖,差点自己就把自己崩溃掉。待搞清楚过来仁青诺布只是再问她一个简单的问题后,绿袖总算是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会让她脸红心跳的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倒是也让绿袖犯难。这要是问她京城里面那个官员的品阶高,那个官员的品阶低,她肯定能说出来,必定平日里都有这样的积累,可是宣慰使……这是一个用于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土官,绿袖也不甚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品阶。
对此,绿袖只能很抱歉的对仁青诺布道:“很抱歉公子,这个我并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但是她却依旧回答不出来,不能为仁青诺布解答疑惑,有些愧疚。
见之,善良的仁青诺布自然是牺牲安慰:“无事无事,我只是随口问问。”
不过下一句,仁青诺布又是问道:“请问姑娘,你家老爷的官职是什么品阶的?”
既然这个丫鬟绿袖不明白宣慰使是什么身份,那么总该知道自家老爷是什么身份吧?
但是没有想到,绿袖却依然没有回答。
于是仁青诺布便向绿袖打探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周老爷难做。”
虽然这样在背后打探别人主人家的事情很不规矩,但是仁青诺布真的很好奇,而且如果绿袖领了周瑛老爷的命令被要求不允许告知的话,仁青诺布自然也不会为难。
他只是好奇,要不然其实他能知道但是一味的守规矩导致自己心里面胡思乱想那多没意思。
【待续】
☆、第233章 3日:德格土司
仁青诺布对于周瑛官职的问话有点突兀。
绿袖微微一怔。确实,在之前老爷确实吩咐过不要他们透露身份,但是现在仁青诺布已经知道了老爷是官员,只是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员罢了,而老爷也没有再吩咐过不准告知的命令,现在问她,她也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于是只能再次很是抱歉的对仁青诺布道:
“真很对不起仁青公子,老爷并没有给奴婢们吩咐能不能向你告知,所以我……”一连两个问题都是问官职的,可是绿袖却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当奴才的奴性已经让她很是自觉的把问题归咎到自己的头上。
仁青诺布的身份在近两天也有隐隐约约的风声在队伍里面传开,大家已经知道仁青诺布竟然会是一家土司的儿子。在藏区呆了两三年的诸人均知道,土司的儿子虽然不敢说能相当于宫中阿哥们的身份,但是跟王孙公子相比也差不了太远。近一段日子,下人们对仁青诺布很是客气。
“啊,无妨,无妨,本来就是我打扰了贵老爷,不应该问这么多的,姑娘不必在意。”仁青诺布说道。
只是问一问,反正他已经判断出来周瑛的官职只高不低,保留个悬念也无伤大雅。
仁青诺布贴心的安慰倒是让绿袖心中宽慰一些。被这样子温和的对待,绿袖心里面的小情愫一点点的发酵。
仁青公子还真是温柔的人呢,只是这身份……
如今绿袖可是知道,她和仁青诺布之间不仅差着汉藏的种族差,还差着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
在余下的悄悄寂静中,伴随着车外咕咕的车轮音和沿途街道的吵杂声,过了估摸有两刻后,终于到了宣慰使大人的府邸。
一下马车,仁青诺布倒是被这恢弘大气的府邸给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宣慰使的府邸当然不是宣慰司,宣慰司是宣慰使办公的地方,而面前的这座府邸可是宣慰使自己的住处,想想都知道哪个会更美观精致些。
宣慰使的府邸大门是典型的汉人风格,高大朱红色大门,两头石狮子在旁边威严的守着,跟仁青诺布自家的麦其官寨一比,麦其官寨瞬间就被比到了淤泥里。
啊……如果要是让麦其土司见了,还不知道会该多么的伤心,从而继续赚银子建碉堡呢。
崇拜白色是藏族深层文化心态的一种反映。藏族自古以来就崇拜白道、白事,回避黑道、黑事。在自古从诗人还有流浪者以及喇嘛们口中流传的《格萨尔王传》及其许多民间故事中,纷纷可见以白人、白马、白云、白鹤等白色来代表善良、正义的人物、军队或事情;反之则是以黑人、黑马、黑云等则象征邪魔、罪恶和不幸。
在藏民族的整个文化观念中,以白色象征纯洁、无暇、忠诚、善良、正义,哈达便是一种典型的象征。当然,也有彩色的哈达,但那是极少数,也是在特定的场合下才会用。而在尚白的这种文化观念中,藏民族的文化心态在社会生活中便处处可以感觉的到起来。
就比如现在这座宣慰使大人的府邸,除了大门是汉式的,其余的统统还都是藏式的来:房屋的墙壁刷白灰,房屋的檐部涂白,屋顶四角及门楣也都堆砌着白石……到处就是纯净的白,很纯净。
所以说这种府邸虽然有着一扇汉式深宅大院的大门,但却仍然算是一座藏式的院子房屋。
仁青诺布和绿袖被引路的小厮一路带领进入府邸,由于是被人带领进入,所以并没有再受到什么盘查,绿袖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门口的守卫统统都是藏人,这不禁让仁青诺布暗自思考,这打箭炉的宣慰使大人到底是汉人还是藏人。
进入大门,便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这是一座四合院的建筑,在藏区,土司官寨和上层喇嘛的住所就差不多都是四合的宅院,譬如说是麦其官寨。
周瑛和宣慰使大人并没有在哪里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二人就在府中大堂坐着,静静等待着仁青诺布的到来。
小厮将仁青诺布带到了大堂里面以后,禀道:
“回老爷,仁青公子带来了。”
这个小厮倒是个汉人,之前与仁青诺布说话时都是汉话,这会儿转变成藏语倒还让仁青诺布吃惊了一下,不过转眼想到,必定是周瑛在之前有过交待。
周瑛知晓仁青诺布不会说藏语之时,相当诧异,这程度不多说,到能够怀疑仁青诺布身份的程度。
仁青诺布已经能看到这大堂里面的人,有周瑛和严青、薇夕,还有另外一个正坐主位的人。身材敦实臃肿,一身华丽厚实绣着三宝瑞莲祥云的半袖袍子,头上各式的珊瑚首饰挂满,还有脖子上面成串的珍珠蜡珠链子。从这土豪满满的气息来看,仁青诺布当下便可以判断到,看样子这位就是宣慰使了。
听到小厮的禀告,宣慰使再大堂里面高声道:“好,把人带进来吧!”声音带着些许的轻松与喜悦,并没有刻意要给下马威的威严之意,看样与周瑛之间的交谈很愉快和谐。
小厮将仁青诺布带进了大堂里面,然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站在大堂,仁青诺布一眼见到的就是那主位上面的是宣慰使的人,在大堂门外倒只是能从装饰上面看出来是个藏人,这么凑近了再看,才发现还是个老藏人嘞。
想想也是,能坐上汉藏混合之地的宣慰使,年纪又能低到哪里去。
见到仁青诺布进来,周瑛赶忙笑着向他招手示意他往前站。
“仁青来了呀,来来,到这里来”
仁青诺布略略上前多走两步,但并不越矩。
看到仁青诺布靠近,周瑛这才很是客气的对着宣慰使招呼道:“这个就是我给你提到的仁青,仁青,这位便是打箭炉的宣慰使大人,也就是德格土司。”
周瑛扭头看着仁青诺布道,并且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行礼。
晚辈给长辈见礼自然应该。
德格土司?
听到周瑛的介绍,仁青诺布诧异,原来竟然是德格土司在这里担任宣慰使!
德格土司和麦其土司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好,但也并不是说不好,毕竟不是一个地域的,彼此之间都是汉人之间那种“久仰久仰”的关系,互相仰慕大名,有见过几次面,但那也是几十年间的寥寥可数。
麦其土司都和德格土司关系疏远,就更不要说仁青诺布了。
不过,仁青诺布还是很有礼的向德格土司点了点头,道:“德格土司。”
既然是德格土司,仁青诺布的心中反而更是放心了一些。德格土司对他来说虽然不算是熟悉,但也不会太陌生,而且德格土司与麦其土司之间还能有那么一点稀薄的交情,那也足够帮助仁青诺布的了。
见到仁青诺布,德格土司也是很热情,毕竟能在这个地方见到遥远的麦其土司的来人,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地方。
在仁青诺布的眼里,德格土司发胖的身子从汉人的楠木雕花座椅里艰难拔了出来。
德格土司起身,上前几步,满身的装饰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德格土司拥抱了仁青诺布,一边抱着一边用藏语说道:
“哎呀呀,可是麦其土司的二儿子吗,我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倒是你大哥多吉次仁近些年还见过我几次,他每次来打箭炉都会来看我的。”
正在被德格土司紧紧拥抱着的仁青诺布当即心下一凉,这位德格土司是和多吉次仁的关系好吗?
拥抱过后,两人互将双袖搭于肩头,躬腰双掌向上平展,以示敬意。
行礼过后,德格土司又在仁青诺布的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在感受到仁青诺布有着不亚于他大哥的健硕身材后,哈哈大笑着拉着仁青诺布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