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然后,他堕落在那处并不算高的山崖之下,昏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在他昏迷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端木阳醒来之时,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而他带着重伤的身体,回到营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血迹,还有消失如同日出时的晨雾一般的人们。
临时支起的帐蓬内外,空无一人。只有火还在地熊熊燃烧着,就连摆在案几上的酒,都还摆在那里,被喝下了半杯的酒,早已没有了酒的香气,在这初夏的晨起的阳光里,就仿佛是盛满了昨夜的晨露一般,晶莹剔透。
可是,端木阳却找不到一个哪怕是活着的,又或者是死去的人。那些昨天还在围猎猎场,纵情欢呼着的士兵亲卫们,竟然仿佛是春天的最后一缕白雪一般。在阳光升起的那个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端木灼,端木灼的亲卫。
端木阳的亲卫。包括端木阳和端木炮所带出来的所有的人,就在昨晚的一夜之间,就在端木阳昏迷的那一个晚上,仿佛是被空气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就连尸体,都不曾留下一具。
站在漫天的血色里,端木阳只觉得手指发冷。
是谁,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300——阴谋的开始
要知道,他此行,只是想拉拢端木灼,又或者是通过丹珠来牵制他,然后,再利用他和端木齐的冲突,达到他的令两人反目成仇敌的目的。
可是,而今看来,他也同时地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对方将计就计,将端木灼掳走,然后,利用打昏了的他的一切,将这里清除得干干净净。那么,没有了手下,没有了端木灼的端木阳,即便是再回到王府,也是百口莫辩——
端木灼和他一起转猎猎场,可是,却无故失踪,他跌落悬崖,可是却生命无忧——只简单这两条,端木阳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逃避现实。更有甚者,端木齐也根本不给他想要解释的机会……
事实上,端木齐一直,一直地在等待着,等待着最佳的,将端木阳绳之以法的机会。
“你怎么了?”看到端木阳如此狼狈,而且还受着如此重的伤,陶心然吃了一惊。
然而,陶心然还没有说话,端木阳就制止了她。那个向来在陶心然的面前,竭力地保持着风度的端木阳,那个一向在陶心然的面前,总是展现着最温柔的一面的端木阳,此时望着陶心然,眸子里,却在奇异的哀伤——
他说道:“我被人陷害了。”
他说道:“端木灼失踪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其他的人,都不见了……”
他说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想办法离开,回到中原去,若我有幸得命,会去中原找你……”
陶心然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谁做的?”陶心然望着端木阳的憔悴的眉目,哑声问道:“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爱这个男子。可是,这个男子,却是她的名义是的丈夫。所以,在这关键时刻,在他被陷害的时候,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做不到置若罔闻。
“或者是端木齐,或者是端木灼,又或者是针对我的人……谁知道呢?”端木阳摇了摇头,在陶心然想要再一次的追问之时,他按住了陶心然的手:“记住我所说的话……”
记住我所说的话。
听了那样的仿佛诀别一般的话,陶心然的呼吸都滞了一滞。不得不说,而今站在面前的这个端木阳,是他极其陌生的。那种向上的,积极的感觉,全部都如日出后的晨露一般,在阳光照过来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现在的端木阳的整个人的身上,都发散着一说不出的颓废的感觉,仿佛失去了生机的老树,在望着树端的最后一片落下的日子,暗自叹息。经过了这一次,他的所有的生机,都断绝了一般。
然而,当陶心然再想问什么的时候,帐蓬之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是端木齐来了,而且,他来得好快……
“三皇弟……”端木齐几乎是踏着那个男子的声音,同时地踏进帐蓬之内的。他望着端木阳,以一种凛然的气势,还有一种洋溢于表面的焦急说道:“怎么回事?三皇弟,四皇弟不见了,所有的亲卫也都不见了?只有你一个人回来的?”
“是的……”端木阳轻轻地松开了紧紧地握着的,陶心然的手,然后静静地转过身来,望着他的兄长,微微一笑:“四皇弟被人劫走了……所有的人都失踪了。”
端木齐来得如此之快,想必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而且,想必也去过了那个地方,然后看过了那个空空的营帐,以及那满地的血,还有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亲卫兵士,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等待自己……
没有可以隐瞒的真相,即便是被掩盖起来的真相,也是没有办法可以隐瞒的。所以,端木阳相信,端木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而他,根本就没有想要过躲开。
端木齐的眸子微微地凝了起来。不得不说,端木阳的表现,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
端木阳的语气平淡,怎么听,都不象是一个历尽劫难,想要得到理解的人。他坦然无比地望着端木齐,然后跨前两步,仿佛想要走到端木齐的身边去。
可是,他的身子才一移动,端木齐的身后,快速地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的身形很快,快如鬼魅。在端木阳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之时,一柄黑色的长剑,就已经搁在了他的颈间。
端木阳神色未变,正欲跨前的脚,又收了回来。他朝着端木齐一摊手:“一切,任由皇兄发落。”
端木齐的眉间,神色不断地开始变幻。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地点了点头:“好的,皇弟,你放心,为兄的,一定会查出真相,然后,会还你一个公道……”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真相。
公道,更是自在人心。
当然知道端木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羰木阳却依旧微微地点了点头:“但凭皇兄吩咐……”
然后,端木阳颈间的长剑收起了,而他,也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端木阳。”看到端木阳朝着门外而去,陶心然心下一急,竟然唤了一句。刚刚走到帐蓬门口的端木阳顿住了脚。他望着陶心然,微然一笑:“你自己保重。”
然后,端木阳便迈开步子,朝前去了。
陶心然就怔忡在端木阳的最后的一抹笑里——就仿佛是高山上的雪松,在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彩。然后,那眸光,又是纯净的,不带任何的欲,望,还有杂质。又仿佛是初生的婴儿的第一缕微笑一般,清澈懵懂。那仿佛是在地狱里仰望天堂的眼睛,眸子最深处的光彩,全部都是眷恋,还有不舍。
帐蓬之外,正是黄昏时分。那里,彩云翻滚,霞不普照。站在夕阳即便退役的黄昏里,彩霞落满天,天地成一色。远来的风,吹动茂密的青草,风吹草低,旋转呼叫,那样的连绵起伏如海浪一般的跳跃起伏,露出了黑色的土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狂奔怒号着。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一般,
端木阳的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陶心然,然后,大踏步而去。落日的余光散淡在整个大地,给端木阳的整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而他,就这样披着一身的霞光羽衣,渐渐地消失在逐渐苍茫的夜色里。
恍然间,陶心然的心里,仿佛闪过一些零乱的镜头。她忽然想起,在某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的一个黄昏里,她也曾经站在某一个人的身后,静静地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景,心里,怅然若失。
心里的那抹背影和眼前的这人背影重叠,过去和眼前的这一刻重叠,陶心然忽然发现,在她的内心深处,正在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地苏醒……
“师傅,师傅,你看看,小唐又欺负我了……”
“师傅,师傅,你看看……”无数和声音,从陶心然的脑海之中闪过,可是,就在她要去追溯之时,却又变得不得而知——
陶心然怔在那里。
“弟妹,你还是好好地呆在帐蓬里吧……”端木齐冷冷地望了陶心然一眼,然后跟在端木阳的身后,也离去了。看到端木阳被人带走,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一个年轻的男子脚步慢了几步,在看到陶心然的逐渐变得苍白无色的脸时,那个少年说道:“王妃请留步,还是请回到帐蓬里去吧,要知道,外面天气凉……”
少年的声音,很是清脆,仿佛是跌落在寒泉里的冰块一般,依稀地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清澈刺耳。而且,他的面目,是依稀的熟悉,那模样,好象从哪里看到过一样。
陶心然抬起了头。同时,她握紧了手里的一样东西。那是在端木阳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偷偷地塞到她的手心里的。
知道端木阳一个多么谨慎的人,知道端木阳从来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做没有必要的事,所以,陶心然自然知道了,端木阳此时的给她的这样东西,是如何的重要……
“我叫落照,想必王妃娘娘一定不会记得我了吧?”落照的脸上,依旧带着冷清清的淡然笑意。就仿佛是一株风中的蔷薇一般,微微张扬的容色里,却藏匿着尖利的长刺——只要有人敢接近她,又或者是对她流露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敌意。她就会毫不迟疑将身上的长刺,刺入对方的心脏……
“落姑娘……”陶心然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冲落照淡然一笑,微笑而且怡然。她望着落照,静静地开口:“落照姑娘冰雪聪明,我又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落照笑了起来。
两个女子,隔着无数的风月相望,眸子深处,都是令人看不清的深邃,还有诡异——
如果说,曾经的她们,曾经站到过同一水平线上,共同地对付过某一个人的话,那么,自今而始,她们就是站在对立场上的人——她们其中的一个,拚命地想要将端木阳扳倒。可是,另外一个,却是非常的想将这个男子救出来——
相反的立场,不同的目的,注定了两个女子的对峙,从这一刻,已经开始。
301——落照的立场
“落照姑娘请走好。”既然端木齐已经走了,陶心然也就没有了挽留落照的心思。她微微地伸出手去,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看到陶心然的表情,落照也并不以为忤。她只是唇角勾了勾,然后,对着敞开的帐蓬的门口,定定地远去了。
漫天的夜色,潮水一般地袭来,只不过转眼间的功夫,整个大草原上,就变成了灰色和黑色交织起来的重重地屏障。那屏障虽然无形。可是,若是你没有灯光的照耀,即便是从这头走到了那头,眼前,仍然看不清哪怕是方寸之内的颜色。
落照的背影挺得笔直。夜来的风,吹动她的长长的衣袂,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仿佛要乘风归去。
那个年轻的女子的背影,终于渐渐地远去,甚至,没有再望一眼那个仍旧在背后望着她的陶心然。又或者对于她来说,路过的风景,又或者是走过的路,只不过是代表一种终结,代表一种过去,路过了,经过了,就再也不会留恋。
端木齐带走了端木阳。
那一大队的人马,随着端木齐的离去,而瞬忽地远去了。天地之间,除了那被乱马践踏得乱七八糟的草叶之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是,细心的陶心然还是发现,不远处的侍卫的营帐,似乎朝着这边移过了一些。而她,一眼望去,那些面孔,全部都是些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陌生的面孔。
“王妃……”那个叫阿奴的丫头,在陶心然的身后跪下了。看到陶心然几乎是没有焦点的回头,那个小小的女子开始叩拜起来。她说道:“奴婢生来没有父母,在奴婢市场,不知道被卖了多少回。最后蒙三殿下搭救,前年的时候带回了王府,并且还令人教会了阿奴许多东西——阿奴的这条命都是三殿下的,所以,王妃若有什么事,尽可以交给阿奴去做……”
陶心然微笑起来。
她上前,扶起阿奴,望着她的瘦削的小脸,然后帮她拂了拂有些散乱的发丝,这才微微一笑:“端木阳有你如此忠心,倒也真是他的福气……”
然后,她放开了阿奴的手,换上了一种语气,叹息道:“可是,你看到没有门口的侍卫都换了,别说是做什么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哪怕是想要走出这个门口,都要非常的费力吧……”
“阿奴不怕,只要王妃有什么吩咐,阿奴都会尽力去做的……”看到三殿下将什么东西暗中塞到了陶心然的手里,细心的阿奴就知道,这个王妃,一定是三殿下非常的相信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在这个时候归来。只为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诀别的话。
能得三殿下的信任的人,也一定不是一般人。所以,阿奴更加相信,这个王妃,并不是自己平日里,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的担心……
看到陶心然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象对什么都看在眼里,可是,再细看,却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一般——仿佛怕陶心然不信一般地,阿奴指了指门外,说道:“等明天天一亮,阿奴就去打听三殿下的情况……”
“好吧,难得你有这一份心,可是,也不能大意,出得这个门,一切可都得小心……”陶心然微微地一笑,细心地叮嘱道。
阿奴点了点头。
望着阿奴走出门去,陶心然微微地扯了扯唇。
从来,过于急迫地想要表达的忠心,都不算是什么忠心。而且,若这个阿奴真有如此重要,方才的端木阳,就不会刻意地支开她,让她出去。
只不过,听了阿奴的话,陶心然还是获得了几种信息——第一,阿奴的确是端木阳派来的——一个被买回来的小小的奴隶,竟然还学会了许多的东西,只能说,在端木阳的心里,是将她当成了棋子的。至于想要派到什么地方去,想要做什么样的用途,陶心然却想不清楚。
第二,阿奴并不是端木阳的心腹。
要知道,端木阳是给了自己一样东西,可是,若对方是他的心腹,那么,他必定会交待关于阿奴的事,哪怕是片言只语。没有交待的,当然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不值得重视。
第三,看阿奴的年纪,不过是和珠玲花一般的年纪,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可是,陶心然看这个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