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的落扬,和那时的唐方,一说到了仇恨,一涉及了侮辱,那两个同样心高气傲,那两个同样心性烈烈如火的,不可一世的少年,就仿佛是火星撞到了地球一般,一燃即着,一燃即起。
“抛开落家之于唐家的世仇不理,抛开落扬的落败不理,可是,你却是最后一个看到落扬的人,那么,我代表落家,想要取回一样东西……”
落照的脸色,是苍白的,也是凝重的。她望着唐方,缓缓地说道:“在你遇到落扬的时候,他刚刚从远边归来,而他的身上,携带着一样落家必须要拿回的东西,而我,希望你将他交给我……”
是的,就因为那样东西事关重大,所以,到了此时,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着自己的目标的时候,落照就不得对着唐方,发出质问:“若说你没有见过那样东西,想必也没有人相信,所以……唐掌门,我希望你站在落家以及唐家的立场上,仔细地考虑一下这个建议——”
“我落照,以落家第三代掌门的名义起誓,若唐掌门能归还从落扬的身上拿来的那样东西,那么,所有的世仇,落家愿意看作是阳春零雪,就此抹去……不知道唐掌门意下如何呢?”
是的,所谓的世仇,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若说是能拿到那样的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么,对于唐方,抑或对于落照来说,都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落扬并不能代表落家,那是因为,他只是落家的新秀,并不是落家的代言人。落扬做不到的事情,落照却可以做到,那是因为,她才是落家的新任的主人,她才是可以代替落家说话的人。
人命的价值,永远都没有办法和家族的利益相提并论,更何况,三年前的旧恨,是因为落扬而起,而唐方,只是伤了他,并没有杀了他,两人分手之后的死活,已经不能再关唐方的事情。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命矣,数矣。
所以,此时的落照,才开出如此诱,惑的条件,想要拿回自己的志在必得。
唐方微微地摇了摇头。
并非他不想答应落照的条件,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有人落扬的身上,拿过任何的东西,更何况,他也并不关心所谓的落家至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事实上,我并没有拿过落扬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当日的落扬,在一败之下,并不服气,说要生死搏斗,然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随从,却拉开了他,说什么来日方长,说什么可以卷土重来……”
事情毕竟过去得太久,而落扬并非一个值得留在记忆里的人,所以,唐方细细地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并不知道,你所谓的落家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落扬的身上,的确是背着一把剑,剑身的全部,全都用上好的油包包裹好了,看不出外形,只有金色的剑柄裸,露,在外面,而且,他对那把剑,好象甚是重视,一直以来,都几乎是寸步不离。他在那人的劝说之下,愤愤而去,并扬言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唐方望着落照,眸子里的深思之色,渐重,渐重。他摇头:“三日后,传来了落扬死去的消息,紧接着,落家的人就来了,然后,一切都没有了消息,我虽然对于落扬的死并不关心。可是,你所说的东西,我并没有见到过……”
落照的脸色变了变。
唐方是个不屑于欺骗的人,这是落照从拿到手的资料上,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而今这话由唐方的口里说出,落照还是忍不住地失望起来。
那样东西,不在唐方的手里,那么,会是流落在哪里的呢?
唐方的眸光,如湛湛秋水,在望着落照的时候,清如明镜的眸子里,隐隐约约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感,坦荡,却深不见底。
那样的目光,就仿佛是层层的被冰雪包裹着的梅瓣,表面看来,美丽不可方物,可是,你只要用手轻轻一触,那寒气,就直入骨髓而去。
两人对峙的这片刻,黎明的天光,已经将整个草原占领。晨起的风,将远处的阴云吹散,整个天下,暮色正如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退开,天地之间,所有的颜色,都开始在这片草原之上,慢慢地浮现。
天亮了,又是一天的开始。可是,新的日子里,未必有新的希望,或者说,在今日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有更多的东西,就已经消失在昨夜的黑暗里,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寻回。
唐方淡淡地转过了眸子,正在这旭日东升的大草原上,开始四处仰望。可是,天地如此的辽阔,时光又是如此的匆忙,他和那一个人,终于再一次地擦肩而过……
只是,不知道再一次的相遇,又会是在风和云的哪一端?会不会是发落齿摇,会不会是永远的相见无期?
落照凝起了眸子,却只看到唐方的眸子里的惆怅和失落。日出东方的草原上,青草在风中起舞,吹起唐方的牧民的衫子,那样的一个少年,手持着马缰,就站在这流风四起的原野里,忽然给人一种并不真实的感觉。
那个少年,有着比天神还要俊美的容颜,可是,却有着比草原上的桑巴更加坎坷的人生,他追求的,永远离他很远,他想要的,永远把握不到。
只能说,上天的给予,永远吝啬,他在帮你打开了一扇门的时候,却将另外的一条门,永远地关闭了,甚至就连一丝的缝隙都不肯留下。
眸子里的光,微微地黯了一黯,落照最终选择了相信唐方的话。要知道,此时的唐方,是绝对没有欺骗落照的理由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若那样至宝落到了唐方的手里,那么,事情也绝对不会是而今的样子。
可是,若不是唐方拿走了那样东西,又是什么,将那样东西带离他们的身边,然后,又带到了哪里去呢?
只能说,现在的落照相信唐方没用,就算是整个落家相信唐方,也都没有用。要知道,对于这两者来说,找到那样东西,比起所谓的相信,要有用而且直接得多。所以,此时的落家,是绝对不肯放过任何的一丝线索的。
所以,他们也一样地不会放过唐方。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落扬的人……”落照忽然之间,扬眉冷笑起来,她望着唐方,有着冰雪一般的眸子里,蓦地浮起了一抹慑人的寒光:“唐掌门,至于么……为了一样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东西,而放弃更大的利益?”
是啊,唐方并不是圣人,难道,他真的会对所谓的珍宝,视若无睹,而且,毫不动心?
这个答案,的确值得怀疑。
唐方不怒不笑,只是望着落照渐渐地变得铁青的脸,淡然地一哂:“我并没有解释的必要……”
在自己的对手面前,又或者是不相信自己的人的眼里,解释,通常就等于是掩饰,而掩饰,所代表的,通常是没有出息……
唐方不屑解释。
看得清唐方的眼赶时髦的鄙夷,落照的原本苍白的脸,完全地黑了下来。
流风起,吹动她的长衣,仿佛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一般,正在这遍地青绿之中,猎猎地飞舞。
344——一战
看不得唐方如此轻视的表情,就如看不得唐方的对她的绝对的否认一般,那个明显地被人伤了自尊的落照,忽然之间,恨恨地抛下了手里的马鞭,然后。手腕一扬,就去摸背在身后的长剑。
武力,或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途径,可是,在所有的诱,惑。都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必要的武力的对待,或者会换来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就如现在的落照,需要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一样。
唐方后退两步,松开了手中的马缰。然后,他微微地伸手,扬起了手里的马鞭。
如果说,武力是解决事情的唯一的办法,那么,唐方也是不介意,和任何一个人,来一场比冲突更加激烈的武斗。
荒原的风,都变得热烈起来。那样的丝丝缕缕的凉意,就仿佛是带着附骨的冷一般,从两个人的身边,慢慢地一随着一种不可知的气流,慢慢地飘过。
唐方就站在流风的出口,静静地望着那个蓦然之间,就满脸杀气的落照,一向沉默得仿佛冰雪的眸子里,终于都流露出说不出的杀意。
这个落照,难道定然要在这里动手,然后,定然要令到大家没有一点的退路么?
要知道,因为两人的如此长时间的对峙,无论是落照身后的王府的亲兵,还是那几个明显地望着这里,暗生警惕的几人,都开始不安,而且骚动起来。
毕竟,落照在唐方这里,停留的时间,还是过长了,而她的反常的行动,最直接地导致了那些跟随在她身后的人的怀疑。
黎明的晨光里,漫天之下,都是灰色的一片,那样的天地一色的景致,将远远近近的草,还有远远近近的人,都现出一个淡淡的轮廓,可以看得出身影,可是,却看不清面容。
天地一色,轻雾一线。而这个空间里的唯一的亮,唯一的刺眼的光芒,那个一手持剑的女子,手心里所散发出来的清淡的银芒。
有风,变得凛冽,在吹过唐方的面颊的时候,变得生疼,生疼。轻柔的发丝,拂到了他的面颊之上,调皮地去碰他的眼皮。
唐方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再一下。就在他摇头的一个瞬间,忽然,那个握剑的身影,就地一转,已经破长空一般地而起,长剑在挥过长空的瞬间,发出一道刺眼的冷芒,仿佛劈过长空的闪电一般,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功夫,就从那一头,划到了这一头。
无数的冷光,直闪而下,还带着尖利的呼啸,朝着唐方兜头而下。
仿佛是沙漠上的季候风吹了过来,仿佛是无边的青草叶片纷飞掠过草原。一团墨色的人影,快速地劈过长空,然后,随着她的身形,卷起浓烟滚滚。
仿佛是流沙在,结成的无形的网,如同漩涡一样流动着的黑色的一团,朝朝着那一抹岿然不动的身影席卷而去,就如同半空之中,忽然张开了一张巨口,来势汹汹地,要将所有都吞噬。
长剑,陡然地发出了巨大的轰鸣,黑色的漩涡凝聚,再度裂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这黑风之中要蓦然冲出,腾上九天。
长剑呼啸,发出凄厉的痛苦绝望的嘶喊,带动呼啸的旋风,黄沙、黄土四散开来,如同千万支利剑刺向天空!
一切,都是杀气腾腾。一切,都是扑天盖地而来,这一切的杀气,还有杀意,就仿佛是冬天里的暴风骤雨一般,雨滴凝结成了冰粒,冷凝无比。
漫天漫地的风沙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屹立在那黄沙风沙之中,岿然不动。他的手中,持着一条细长的鞭子,此时,被灌注了内力的长鞭,陡地伸直了,仿佛是划过长空的利剑一般,穿过那墨云的一端,然后,直朝着那个仿佛冉冉地升起的黑影和交织的白芒,横冲而去。
仿佛一剑劈开闪电,仿佛长鞭越过长空,长剑,在灰色的天空里,流出或长或短的凌厉光芒,远处看去、宛如滚滚乌云中不时有闪电裂云而出。当两个人影在电光火石一般,陡地转过了十多个方位以后,忽然,再一次地分开了。
手持长剑的落照,连续后退数步,开始手拄长剑,剧烈地喘息——显然的,刚才的和唐方的对峙里,她用尽了全力,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未能全身而退。
碎叶,还在飞舞,黄沙,正慢慢地沉甸。漫天的草原里,也开始渐渐地平静。只有轻尘落下的声音,还在轻轻地、扑簌簌地落下,仿佛初雪夜落。
眼前,一片光亮,从那充满杀气有战圈里出来,漫天的杀气仿佛都散开了,此时再抬起眼来,仿佛陡然云开雾散。
天色,已经是清晨,淡薄而苍白的阳光从头顶撒了下来,笼罩住了这一片仿佛被洗劫过的绿色的海洋。黎明前的这一场的血战,原来天已经亮了。
一切都清晰起来了——身着黑袍的,脸色苍白如纸的落照,还有她的惨淡的神色,和嘴唇之间,正慢慢地渗出的血丝。一切都是如此的明晰,如此的清楚,仿佛是明水里映照出来的树的影子。
残叶的碎屑,凌乱的断枝,被切得粉沫一般地,洒得到处都是。而那个手拄长剑的女子,在一个挣扎之中,正勉强地将想要喷薄而出的血慢慢地吞了下去,然后,她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唐方的境况,也比落照,好不了多少。所不同的时,他的伤,只在手臂上,在身体的某一处——锋利的剑锋,划破了唐方的衣衫,而唐方的身上,正有斑斑的血迹,从伤口处划下,他的手中,是已经被削成了数段的鞭梢,脸上,惨淡一片。
不得不说,方才的那一击,两个人都用尽了全力。所以,到了如此,变成了如此的两败俱伤的场面。
黎明的光线里,那个勉强抑制住血气的女子,虽然容颜惨淡,可是,她却还是淡淡然地回头看着那个同样在自己凌厉的一击之下,已然受伤的唐方,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眸子里,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
云开日出,荒漠单薄的日光射在,射在已然受伤的唐方的同样单薄的脸上,仿佛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落照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一身衣衫破裂的唐方,隐约冷笑着的眸子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是,就是那一抹的笑意,在看到了唐方的被划破了衣衫的背上,裸,露,着的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的时候,落照的眼神,忽然变了。
一个没有抑制住内心震惊的她,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在了绿色的土地上,而落照的人,就这样,直直地跌了下去。
看到落照跌了下去。唐方的神色,微微地怔了一下。
那个如此不顾一切的落照,是个相当强悍的对手。在两人的无可避免的一击之中,那个女子,将落家的“落英三剑”施展开来,看那表情,分明是不留给对方的丝毫的活路。
有那么一瞬间,唐方会认为自己,已经无法招架。所幸的是,落家的“落英三剑”极耗内力,而落照又是带病之身,所以,才只施展了一半,剑势,就弱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内力因为长期的折磨而感到虚匮乏的唐方,才有机会,从落照的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堪堪地避过一劫——不得不说,落照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对手,若在全盛时期,唐方之于落照,一定会有一场非常精彩的对峙。
245——三大长老的质问
可惜的是,我们在对的时候,通常很难遇到对的人,而我们在错的时间,所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