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人回答。
落殇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却看到,自己扶住的落照的手上,竟然被喷了一手的血——
天边,夕阳如火,夕阳流火,那样的璀璨的光影,倒映在两人的身上,两人的脸上,两人的一身的黑衣,几乎全部地被染上了一片的浓浓的红。落殇扶着落照,却发现片刻之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落照,正在弯下腰去,不停地吐血。
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从落照的口里吐出,落在了深绿地草叶之上,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彩霞渲染的颜色——
可是,落殇却知道,那不是。
那是血,那是落照的血——那血,溅到了他的手上,仿佛是滚水一般地灼烫着,仿佛连带着,将他的灵魂都烧着了一般……
落殇的身上,不由地浮上了一层的冷汗水,然而,他无计可施。只好静静地扶着落照,望着她正不停地,不停地,将身体里的血,仿佛全部都要吐出来一样。
天边的天边,夕阳如火,正在天际翻腾不止,那样的变幻千重的姿彩,令人在一个瞬间,目眩神移。
可是,此时的落殇,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他只是静静地陪着落照,然后,有一种痛,从心口,慢慢地蔓延开去——
落照,落照……
沙漠的尽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远山,那里,白雪长年的覆盖,那里,寸草几乎不生,那里,流传着关于天神的传说,那里,至今的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可以涉足……
每当阳光照耀着那一片冰雪之地的时候,那里,就宛若一颗璀璨的明珠一般,在太阳之下,会折射着七彩的光辉。
死的绝地,通常会通往生的坦途,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并非真的只是一句的虚话,所以,到了这时,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唐方一行,唯有朝着那一片绝地走去。
希望,永远在所有的绝望全部都浮现出来的时候,才会冉冉地升起,那么,此时的希望,又会在哪一朵云彩的身后,慢慢地影射过来呢?
陶心然不知道,唐方不知道,就连诸葛英武,都不知道。
唐方醒来,已经三天了,三天的时间,或许不长,却一定不短,这三天里,唐方一直地望着陶心然,看他那样子,是生怕只要一个转身,陶心然就会再一次地不见了。
陶心然被唐方看到得些脸红。
已经失去了记忆的她,没有办法再将以前和现在联系起来,所以,遇到了这个少年的如此炽热的眸光,陶心然忽然觉得,有害羞的感觉。
可是,唐方却不管这些。甚至,就连他身上的伤,他都不管了。他的眼神,只是跟在陶心然的身后,陶心然动一下,他的眼神就跟着动一下,甚至在睡着的时候,他都会被自己的噩梦惊醒。他梦到,自己再一次地将陶心然丢失了,又或者说梦到自己只剩下一个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师傅,师傅也不理他。
280——心的宽容
280——心的宽容
于是,唐方再一次地在睡梦中醒来——依旧是噩梦,这一次,他梦到的是陶心然被人拿着一把剑,竟然穿了个透。可是,她还没有死,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唐方,用沾满鲜血的手,朝着唐方伸出手来:“小唐,我的心,我的心怎么不见了?我的心,去了哪里?”
我的心,我的心怎么不见了?我的心,去了哪里?
梦境是如此的清晰,梦境是如此的难过,有一种痛,仿佛穿心裂肺而来,将睡梦中的唐方,顿时击得透不过气来。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心口,再一次浑身大汗地从梦中醒来。
身边,还睡着陶心然——这几天,照顾唐方,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陶心然睡得比较沉,就唐方从噩梦中醒来,她都没有察觉。
帐蓬里,就只有陶心然和唐方两个,不用问,诸葛英武一定是出去守夜了。这样想着,唐方轻手轻脚地走出帐蓬,然后,朝着那个正靠在一侧的诸葛英武走去。
月华如水,从头顶一泻而下,将整片草原都照得毫发毕纤。那一座小小的帐蓬,就搭建在这青青草原之上,远远近近地看去,就仿佛是在海里面飘荡的小船一样,自由地来去。
轻微的动静,惊醒了抱剑浅眠的诸葛英武,看到唐方出来,他动了动身子,将避风的一处让给让唐方坐,沉沉地问了句:“怎么,又做噩梦了?”
要知道,这几天来,守夜都是陶心然和诸葛英武的事情,而唐方,因为伤重而且不能沾染露水的关系,所以,到了现在,他还未曾守过夜。
可是,陶心然的身体,也实在是算不上好,所以,这守夜的活儿,大部分地,都让诸葛英武一个人包了。
此时,看到唐方出来,诸葛英武知道,唐方定是又做了噩梦,所以,睡不着了……
“是的,这一年以来,我经常晚上会做噩梦……当然了,除非整晚整晚没有觉睡的时候……”唐方的语气,非常的平静,可以说,自从看到陶心然,自从和诸葛英武在一起,他的整个人,都变得平和起来。在唐方的生命之中,在他遇到了陶心然之后,他的几乎所有的重要的事情,几乎都是和陶心然有关,所以,对于他来说,只要陶心然在,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顾虑,又或者是担忧的。
当然了,若真说要有的话,那么,就是他一直在担心,担心陶心然会在什么时候,不见了,又或者是不要他了……
“……”诸葛英武忽然无言以对。他望着月下的唐方,过了半晌,才讷讷地说了句:“你还是快去睡吧,要知道,你的身上有伤,是不能沾染雾水的……”
是的,伤上有伤的人,是不能沾染雾水的。这也是为什么诸葛英武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愿意陶心然和唐方来守夜的缘故。若是伤口沾染了露水,那么就会感染,甚至是发炎。那么,现在所带的药品并不多的他们,可是没有办法去处理的。
“我睡不着……”唐方没有理会诸葛英武的话,只是靠着诸葛英武坐了下来,他用手抚了抚肩膀上的伤,低声说道:“谢谢你……”
诸葛英武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唐方是个极任性,可是,也是个极骄傲的人,而且,一直以来,无论是不是唐方自己的错,那么,诸葛英武还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的“对不起”过。可是,而今的唐方,竟然说了,所以,对于诸葛英武来说,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
“我想,我一定带给你们不少的困扰吧……”唐方在月下静坐,望着不远处的正在休息的马匹,然后,垂下头去,静静地说道:“我的伤,是不是耽误了你们的行程?而你们,又是想到哪里去?”
所有的疑问,都由唐方问了出来,他望着诸葛英武,眸子里既然没有歉意,也没有动容,仿佛,他一直说着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而只是旁观者听来的东西一般。
诸葛英武静静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唐方的肩膀上,望着唐方的俊美如天神的脸,静静地说道:“不要这样……”
“我知道,你们是断断不肯丢下我的……可是,怎么办呢?师傅她……”唐方没有去理会诸葛英武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仿佛想要将心里的所有的感觉,全部都表达出来。
然而,唐方的话,却被诸葛英武截断了。他望着唐方,慎重地说道:“好了,小唐,有些话,你对我说说就可以了,可不能对师傅,说,要知道,她若是听见了你刚才的话,一定会伤心的……”
“你受伤的时候,师傅不休不眠地照顾,现在,你好了,可是想对她说诀别的话么?你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说这些?”
诸葛英武的话,有些责怪地意味,而唐方只是低首想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陶心然一直地对着他小心翼翼,可是,敏感的唐方还是感觉到了陶心然和以前的不同——以前的陶心然,虽然疼爱他,可是,却由不得他的半点任性和胡来,而且,四个徒弟之中,挨训最多的,恰巧就是唐方。
那时的陶心然,对着唐方的时候,骂着,训着,关心着,宠爱着,心疼着,可是,又排斥着——这种感觉,本来就是两个人的感觉,陶心然懂,唐方也懂,可以说,那时的两个人的相处,是轻松的,也是自在的,那种感觉,只要对方还在眼前,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样地,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的陶心然,虽然依旧对唐方很好。可是,这种好,只是客气的拘束,只是拘束的无措——仿佛一切的好的外表之下,就只是没有温度的问候,就只是没有底线的纵容。
那感觉,和以前的陶心然,就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竭力地想要表达一种感情出来,感情表达出来了,可是,却依旧是生硬的,没有温度的……
每年一次看到陶心然的迁就的眼神,唐方就觉得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说,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不是这样……
可是,又要怎么说呢?那个的已经失去记忆的人,将他们的从前都忘记了,他要怪,无从怪起,要说,当然也无从说起啊——所以,这痛,这难受,就只能藏匿在心里,就仿佛是一把钝钝的小刀,不时地割着,痛着,血流着,宛若凌迟……
唐方痛苦,唐方不解——
是不是,一个人的记忆失去了,所以,就连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复记得了?那么,是代表他们的感情不够深?是代表他根本就没有走到她的心里去?
种种猜测,仿佛盅毒一般,将唐方的心,咬得几乎是千疮百孔。而他几乎每一次,都在这样的无望的猜测里,心痛似搅。
可是,又能怪谁呢?他们而今,早已不是当初时的样子了。换句话来说,已经逝去的岁月,已经被时光隔绝开的感情,即便是能回得了过去,可是,又能有谁能保证,他们,又能回得了当初呢?
很了解唐方的痛苦,就如诸葛英武自己,又何尝不是痛苦着的呢?
他的手,轻轻地抚在唐方的肩膀上,然后,以兄长的口吻说道:“唐方,你要知道,我视你如弟……”
唐方微微地牵唇一笑:“我知道……”
是的,唐方都是知道的,四个师兄弟之间,唯有诸葛英武对于唐方,才是真正的好,才是真正的关心,而这关心,显然的,早已超出了所谓的师兄弟的情谊——更何况,他们师兄弟四人,除了唐方这个意外之外,其余的三人,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可是,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心怀鬼胎,而来到陶心然的面前,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呢?
281——师傅,我很爱您,
281——师傅,我很爱您,
“师傅也知道……”诸葛英武望着唐方,忽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而那句话,唐方一听,就明显地愣住了。
然后,唐方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唐方非常的了解诸葛英武,他知道,诸葛英武,并不是一个喜欢乱说话,又或者说,说话不着边际的人。若是他这样做了,那么,他就一定还有其他的话,想要说下去。
而且,唐方知道,这些话,一定是唐方现在不想听的……
可是没有人能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负责,所以,诸葛英武说得出来,唐方就得听下去——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有一种预感,诸葛英武要说的话,和陶心然现在对他的态度,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凡是和陶心然有关系的人,就是和他唐方有关系,所以,他也并不戒意,将剩下的话,听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诸葛英武歉意地望着唐方:“那一晚,你昏了过去,我帮你包扎伤口、换衣服的时候,师傅醒了,我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
忽然想起唐方的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诸葛英武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你也知道,师傅她心软,看不得这些。所以,在看完了之后,就一直地追着我,要我告诉她,你以前的事情……”
唐方沉默下去。
那伤,在他的身上,也在他的心里。而他的心,早就腐烂着,早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烂了下去。而到了现在,他还能支撑着走到陶心然的身边,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承诺,而他,一直,一直地,在靠着这些承诺过日子。
所以,他想将这些承诺补充完整。
“师傅说,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和你相处。虽然,她记不起你们的以前,可是,她的心里还是舍不得你——她不知道,要怎样,才是对你真正的好……”冷月之下,那个抱着长剑的诸葛英武,将和陶心然的曾经的谈话,全部都讲给了诸葛英武听。不得不说,对于诸葛英武英武来说,这些话,说出来,是十分的艰难。可是,就是这些艰难的话里,却饱含着劝解唐方的一切的良药。
在这个世上,若说唐方肯心甘情愿地听一个人的话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陶心然。
在这个世上,若说唐方肯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人,对她不离不弃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陶心然。
唐方沉默下去。
是的,隐心然失去了记忆,几乎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可是,他呢?他并没有失去记忆——陶心然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相处,可是,他唐方知道,可是,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唐方不能回答自己。
“师傅说,看了你身上的伤,她觉得心很疼,她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快乐——”诸葛英武的话,随着这入夜的风,慢慢地弥散开来,而这些话听在唐方的耳里,却别有一番的滋味——
原来,是他错了,他错了么?
是啊,要怎么相处,才能找回以前的感觉,可问题是,以前早已过去了,今日的唐方,不再是以前的唐方,今日的陶心然,也不再是以前的陶心然。他们的经历,随着不断的经历而丰富,他们的经历,随着日月的消逝而变得不同。
可笑的是,他,唐方,竟然还在执着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于是,微微地笑了笑,唐方将自己的手,按在了诸葛英武的手上,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谢谢,我懂了……”
是的,他懂了。只要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又何苦要执着以前的事,以前的人,甚至是以前的点点滴滴?就仿佛他唐方,也亦不再是以前的唐方,那么,又何苦执着现在陶心然,一定是以前的陶心然呢?
原来,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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