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枝忽然折断的花儿,凌空转折,向着大地急坠而下!
仿佛也被震慑了心脉,还停留在屋脊上的唐方脚步也开始有些踉跄。他一返手,抽出刺穿肩膀的长剑,随手一挥,那一道冷芒就刺入袁烈身侧的泥土。屋顶之上,唐方仰望明月,无声地笑了出来。然后长身而起,扬起的衣袂如一面黑色的旗帜一般,在黑夜里张扬怒放,一连几个起落,那抹黑色就消失在微黯的夜色之中。
远来的风,带来他的话语:“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一定会完成之前的协议,所以,半个月后,去城东的十里坡接她……”
半个月后?城东的十里坡?袁烈震惊于小唐在刹那间之间爆发出来的杀气,以及他现在所拥有着的力量,坐在黑色的泥土地上,竟然有些痴了起来。那个爱极了自己师傅的男子,真的肯将那个女子还回来么?
“殿下,您怎样?”强撑着的仲言带领侍卫来到袁烈面前,将已然重伤的他轻轻地扶起。要知道,袁烈在回京途中,曾经因为陶心然而被刺中身体,本来应该就地休养,可是,他贪赶路程,导致体力损耗。而今,旧伤方好,又添新伤,对于他的身体,也是致命的……
然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仲言的话一般,年轻的殿下在冷月之下,灵魂者游离了一般,他只静静默默的望着唐方消逝的方向,若有所思。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不停地问——若是他此时夺得那个女子,可会如此轻易地归还小唐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是,小唐却义无反顾地将那个女子还给了他。难道,这就是两人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吗?
他爱的,要紧握在自己的手心,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面前,可是小唐,却只要那个女子过得好,只要她问心无愧……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爱那个女子,依然不会放手,而小唐,怕是无法将这个女子,带到唐门去吧……
微微地冷笑了起来,袁烈吃力地地上站起,然后开始疗伤——半月……若那女子半月未归,他发誓,要小唐付出更大的代价……
那个代价,一定是小唐,又或者是那个女子,付不出的……
年关悄然无声而来,喜庆的气氛,正在所有人之中,慢慢地弥散——当新年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从那天开始,袁烈就长居陶心然所居住的屋子。仿佛只有住在这里,他空洞烦躁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孤影孤灯映清辉,长夜里,明月清风疏朗,他无声立于前庭,感受她存在过的丝丝缕缕气息;回忆她的一颦一笑;品味她的心酸和孤独。却发现她和自己原来同工异曲——都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渴望温暖……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此奢华的燕王府,如此的盛宠无边,可是,那个女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开心的痕迹,直到他长夜辗转,内心空虚。夜夜对着明月仰望,在刻骨的思念和寂寞里,他忽然明白——那个如此特别的女子,是属于阳光的,是属于陶家的,也是属于江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袁烈看中的女子,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他的身边,生死不离……
这个月的月圆,袁烈寿辰的十二月十五这晚,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未来的正王妃遇刺,二是那个当面调戏陶心然的沈镜,竟然被人杀之,交将头颅置于袁烈的案几之上,嚣张至极。当十六的太阳升起,有心的人们这才发现,那个还未正名的正王妃,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燕王府里……
当陶心然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小唐的怀抱里,小唐的手里正拿着药碗,正一口一口地,细心地将那药汁喂到陶心然的口里去。
“小……唐……”陶心然忘记了吞药,只是怔忡地望着眼前的最小的徒弟,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梦里。
“先把这药喝了……”那个向来任性嚣张的小唐,仿佛知道陶心然接下来要说什么,长眉一蹙,先发制人地堵住陶心然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想问什么,都要把这个,先给我喝了……”
“哎……”陶心然乖乖地张口,却不忘记在小唐去慢慢地吹凉汤药时,好奇地问上一句:“小唐,你的眼睛好了?”
“嗯,好了。”汤药被灌进陶心然的口里,那个仿佛别人欠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少年,眉色不动,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吹他的药去了。
“那你的身体呢……呃,我是问……”陶心然刚刚想问第二个问题,那汤药就毫不客气地塞住了她的口,跟着,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都说过了,先乖乖的把这药喝了,问什么我都答……”
“哎……”陶心然一听唐方的话,登时面露喜色。要知道,小唐这个小子,执拗得很,有时,你想问什么,若恰巧是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那么,即便问到你口干舌燥,都休想从他的口里掏出哪怕是一个字眼。
而现在,代价只是喝药,他愿意有问必答,陶心然还是觉得自己赚了。于是,她连忙将递过来的汤药,一口就喝了下去。可是,才一进入口中,那苦得难以下咽的汤汁,使她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这么苦的……”
“良药苦口……”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手下却是温柔地替她将药汁擦拭干净,唐方扯了扯好看的唇:“怎么,不想问问题了?”
“想啊,想啊……”陶心然点头,强把那药咽了下去:“你的身体怎样?我是问现在……”
“很好啊……”唐方的语气,极是敷衍。他一边将剩下的汤药全部都灌进陶心然的口里,一边替她拿清水漱口,然后扶着她躺下之后,自己却拿起空碗,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下,陶心然可傻了眼了——这小子,不是说了,只要喝下了药,问题就有问必答的吗?敢情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
于是,她连忙开口:“喂,小唐……”
听到陶心然叫,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唐转过身来,冲躺在床上的女子璨然一笑:“我说师傅啊,你都已经昏迷三天了,小唐守了你三天,这明天的药还没有采,你干脆把小唐累死算了……”
“嘎?”早知道这小子的话没有那么容易套,可是,这又算什么,把自己一个人扔这里,他要走了?
仿佛看穿了陶心然的心事,唐方朝着屋外招了招手,模样憨厚的唐山跑了过来:“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去照昨天的药采多一份回来……记得,带泥土的不要,有露水的不要,叶子黄的不要……”
“嘿嘿,唐山知道了,还有就是枝叶残损的不要,是吧……”模样憨厚的唐山,接下唐方的话,点头:“公子,唐山知道了,唐山会快点回来的……”
“哎,小唐,这唐山又是谁啊?”印象中,小唐一直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可是。这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如此憨厚的唐山啊?
“管好你自己的伤吧……”唐方没好气地白了陶心然一眼:“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师傅,加了散功散的药也喝,可以令散功散发生最大效用的酒,也喝,我看你啊,真是不想要命了……”
“啊……”一听唐方的话,陶心然开始呆若木鸡——怪不得那人一剑袭来之时,自己的真气一点都提不上来,敢情是因为被人下了毒啊……可是,那下毒的,究竟是谁呢?又是什么时候喝到自己的口里去的呢?为什么,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发觉过呢?
“啊什么啊?出去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师傅,我嫌丢人……”看到陶心然一副懵然无知的样子,唐方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身在女人群中,也不知道提防一下,人家给什么,她就吃什么,还好早有人在王府里给她把着关,若非如此,他怕是哭都哭不过来……要知道,散功散加是剑伤,若不是自己得到消息,去的快,怕陶心然要被那些个没有用的庸医给折腾死了……自己是一家之掌,可是,却偏偏有个这么笨的师傅,若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160——散功散
“哎,小子,我是你师傅,还是病人啊……”陶心然心中不服,可是,又不敢得罪这个脾气古怪的小子,况且,她还有很多事情,很多疑问,都没有问清楚呢……
看到白眼又飞了过来,陶心然连忙转过话题:“你的身体……”
“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再来问我吧……”酷酷地说这一句话,唐方往一侧临时搭建的小床上一躺,再也不理那个笨笨的师傅了……
药的效力,倒是很快就上来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陶心然就开始昏昏欲睡,可是,她却还在执着着刚才的问题:“小唐,你还没有告诉我……”
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唐方侧眼一看,原来,那个笨笨的师傅,早就睡着了……
看到陶心然睡着,唐方这才来到屋外,对着某处,冷冷地说了一声:“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四周寂静,只有风的声音一吹而过,可是,过了片刻,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阴影的角落处,慢慢地走了出来。
看到那人,唐方冷冷地一哼,手掌一扬,就对那人挥了过去。那人举剑格挡,身子就地一转,就来了屋门之前,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当”的一声,银芒刺目,唐方的袖中“锐风剑”终于出鞘。疾风闪电般,剑气纵横,清叱耀眼。那人一感觉到身后有剑气凌人,连忙举剑招架。一时间,纵横捭阖的两人各施绝技,仿若飞舞于波光水影之上,看似轻慢的两人神色凝重,残酷的杀意和和优雅万端的身姿结合得完美无缺。而光华灼灼,映照着战团里的两个身影。不多时;二十余招已过。
光华闪闪,罡气灼灼,苍茫浑厚。由快到慢,两个仿若浮光掠影中飞舞的身姿渐慢,渐慢有了品茗时的闲淡清悠,一柄秋水般湛然的长剑,弧形漫绕,就连横空的“飒飒”声都如长歌般悠远。在清晰的对峙里,两个人影在半空交错而过,仿佛情人私语,暧——昧不舍,又好似秋水长天,鸿雁过空。就连扬起的衣袂一角,都似动非动。
忽然,两种巨大的力量在空中释放,光华可耀日月,在天地的屏息静气里,只听“呯,呯”两声,夹杂着利剑入体的轻响,两个人影倏地分开。
“暗卫之首的仲言——是你的主子让你来的吧……”唐方收起剑了,望着仲言,微微地冷笑:“我说过的,半月之后,让他来接人……”
“殿下只是令在下前来探望陶掌门……”被人说中了目的,仲言也不辩解,只低低地说道:“殿下十分挂念陶掌门的伤势——”
“有躲在暗处探望的么?鬼鬼祟祟——什么时候,名满江湖的刺客仲言,也变得和袁烈一样的卑鄙无耻了?”唐方微微地冷笑起来:“回去告诉袁烈,若她再有一点事,我就要他人头奉上……”
听到小唐如此的说袁烈,仲言的眼神闪了闪,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又或者说,对于恨和轻蔑来说,任何的解释都是无力,任何的解释,都是雪上加霜……
“唐公子之言,仲某定当转告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情,仲某告退。”仲言只淡淡地敷衍了一句,话一说完,也不理唐方是否答应,长剑归鞘,只身子一转,就向外面走去。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个女子的伤势正在好转,至于唐方为什么武功如此之高,而且又专门在这十里坡来等待袁烈,那都是主子们自己的事情了,而他,只是听命行事,只是尽职尽责。
而唐方手抚短剑,在仲言离去之后,望着门外的那一米阳光,本来冷若冰霜的眸子里,陡然地浮出一抹说不出的痛苦之色。
师傅,无论小唐为了你做了多少,无论小唐多想一辈子都陪着你,可是,小唐终究留不住你的,是不是?你还是要回到那人的身边去的,是不是?
可是,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师傅,你就这样去了吗?你宁愿,远离你最心疼的小唐,愿意忘记你曾经许下的承诺,愿意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可是,若没了师傅的他,真的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师傅,你是何其的残忍。
“公子……”门外传来唐山的憨厚的声音。他一进院子,就直奔屋子里而来:“”公子,唐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鬼叫个什么?”唐方没好气地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瞪着唐山:“你以为我耳聋了,听不到是不是?还是怕吵不醒她啊?”
“嘿嘿……”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向是个口硬心软的主儿,唐山只是“嘿嘿”地笑笑,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讨好似地向前凑了过来:“主子想知道的东西,唐山全部都打听回来了……”
唐山当然不是去采药,事实上,唐方本人就是个炼药的主儿,而陶心然的伤和毒,也并非那些寻常的草药可以医的,就连唐方现在给陶心然喝的药,都一样只是养神和助于睡眠的普通草药。而治疗她身上的伤,还有身上的毒的药物,早在陶心然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连服三日。那是出自唐门的百毒丹,炼制极为不易,陶心然三日所服下的量,就足以够一个成功的药师,炼制三月有余。可是,唐方本就是一个败家的主儿,莫说是要炼制三月,就是炼制三十看,只要对陶心然的伤有帮助,他也会照拿来不误……
其实,早在陶心然昏迷之时,唐方就将一切都做好了。身为唐门最出类拔萃的掌门,唐方的办事效率自然非一般人所能及,所以,到了今天,他才能如此气定神闲在和她斗嘴。
“我当然知道你都打听回来了,而且,我更知道,你还带了个人回来……”唐方冷冷地伸手,给了唐山一个爆栗子:“早和你说过了,这个地方别给我带人回来,可是你总是不听,什么野狗野猫眼的,都给我往这里领……”
唐方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这下,更是连带着,将那个危随在唐山之后的人都给骂了。
“公子,唐山没有……”一个爆栗子,还不是一般的痛,唐山一边抚着自己发痛的头,一边辩解道:“没有公子的吩咐,唐山哪里敢……”虽然嘴里一边说着,可是唐山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委屈的样子——要知道,这不过都是公子的计划而已,去打探消息,还有就是引那个人过来……
“还敢说不敢?莫非你带回来的人这,不是人……”唐方却没有笑,他望着唐山的身后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