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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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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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雅儿这才心满意足拉了她向院子里去:“赵瑛娘都早早过来了,是秋娘请她来的,说是代为上冠。”

    沈安青却是低低一叹:“如何会这般急着就抬去王府了,不是才下了诏谕?”

    玛雅儿也是一叹:“听闻是泽王着钦天监挑出来的吉日,故而是这会子急慌慌地全礼。依我说。分明是那老王爷色迷心窍,急着想要秋娘过府去。”

    沈安青想笑,却又觉得心酸,轻声道:“秋娘现在何处?可都准备妥当了?”

    玛雅儿引着她到了房里,一身深绿广袖团花六品命妇朝服束银带高髻戴银凤冠的杜秋娘正笑盈盈望着她:“青娘来了。”

    一旁为她簪花理冠的赵瑛娘也笑了起来:“这不是沈娘子么,可是稀客。”

    沈安青上前拉着秋娘的手:“想不到这么快便要过王府去,我原想着过几日邀你们去新宅里小聚的。”

    秋娘抿嘴一笑:“听闻你如今自立门户,更是置了一处宅院十分清静,我也想着要过去瞧一瞧,让玛雅儿闹一闹你的。”

    沈安青看她谈笑自若。全然不曾有半点颓丧之色,更觉得沉重,轻声道:“待你去了王府。也是可以过去的。”

    秋娘笑着拍拍她的手:“快别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我过不几日便去扰你,不叫你得了清闲。”

    赵瑛娘偏头向沈安青道:“听闻你还在东市置了一处铺面,要开一处茶坊,可有此事?”

    沈安青微微颔首。笑道:“我只会这么一门技艺,少不得要用将起来,不能荒废了。”

    瑛娘满是兴味地道:“却不知你作何打算?要如何打理?”

    沈安青也不瞒她们,一一说与她们知晓:“……先前东市一处茶肆少有宾客,那东家打算关门大吉,我知晓后出了低价将茶与茶具一并买了下来。还请了老丈做大掌柜,如此一来倒是都妥当了,只是还缺几个略同茶艺的茶女掌茶汤。这个却是有些为难,如今京都的茶女俱都在贵府中,哪里有愿意来茶坊抛头露面的。”

    她话还未说完,玛雅儿最先嚷嚷起来:“青娘既然开茶坊,又是缺茶女。我倒有几个人可以用得上,只是看你收与不收了。”

    沈安青忙问道:“却不知是何人?”

    玛雅儿郑重地道:“她们如我先前一般都是平康里坊的胡姬女优。在坊里卖唱弹曲还要伺候茶水,倒也通一些茶道,若是青娘肯收下她们,想来会十分感激上进,必然不叫你失望。”此言一出,连杜秋娘与赵瑛娘也都愣住了。

    沈安青不敢置信地问道:“玛雅儿当初也是……”

    玛雅儿毫不避讳,昂着头笑道:“不错,我当初也是自波斯被贩来京都,八岁便在平康坊里做女优,后来是国公可怜我日日被假母打,逼着接客,这才替我赎身,带我回了国公府。”

    她转头望向沈安青:“你可愿收下她们,她们只需每月一百钱,管吃管住便能过活。”目光里满是期望。

    沈安青愣了会,笑了起来:“这么便宜的事我如何会不应,这可是说定了,你看什么时候叫她们来便是了。”

    玛雅儿大喜过望,拉着沈安青连连道谢:“你竟然不嫌弃她们,再好没有了,她们必然再听话不过了,多谢你了。”

    赵瑛娘与秋娘在旁也笑了起来:“是青娘该向你道谢才是,她可是得了便宜,一百钱上哪一处去请茶女去。”

    赵瑛娘更是故作生气地道:“我也要沾点光,不能叫你一人独得了好去,那茶肆算我一份,我也出些钱帛,日后若是赚得多了可要与我一份。”她不由分说,自侍婢手中拿过一包沉甸甸的锦包与沈安青,“这是二百金,好生收下。”

    秋娘也吩咐婢女送上早已准备好的锦囊:“这份是我的,可不能落下我。”二人都是笑语晏晏地望着她。

    沈安青哪里不知她们是有意解囊相助,心里着实感动不已,有几分哽咽,好一会才定了定神,笑着接过:“既如此我便收了,若是不成可不怨我。”四人一起笑了。

    “良媛,王府的马车已经到坊门前了。”侍婢进来通禀。

    秋娘脸上的笑容一滞。微微苦笑道:“这般快便来了。”隐隐可闻宅院外的吹打嘈杂的声音。

    赵瑛娘取了朱红宝相花蔽膝,向秋娘轻声道:“秋娘,该登车了。”杜秋娘宛然一笑,低头让她为自己蒙上蔽膝,端正地踞坐在房中。

    “奉泽王之命,请良媛登车至王府全礼。”宫中尚礼局女史至门前朗声道。

    侍婢扶了杜秋娘起身,款款向高挂红绸彩带的马车行去,沈安青三人遥遥随后,目送她登车缓缓而去,身后是数十位鼓瑟吹笙的乐倌和侍婢仆从。

    待马车远远转过坊市街口。消失在天街上,赵瑛娘才低低叹口气:“走吧。秋娘她必然会平安顺遂的。”

    玛雅儿不复平日的欢快,恹恹上了马。向沈安青道:“过几日我便送她们去你宅子里。”沈安青颔首,就此作别。

    口市与东市的东胡巷紧邻,不同的是里面俱是一个个孔或是孔武有力的男奴,或是美貌动人的女奴,个个都用麻绳缚手。低着头挤在一处任人挑拣。

    沈安青头戴帷帽,带着金玲采容二人向口市里慢慢走着,听着一旁的人奴贩子高声叫卖着:“郎君请过来瞧一瞧,这一处的小青衣乃是扬州人士,最是好容貌通曲艺,买回去必然不会错。”

    “这位夫人请过来挑。这些个蛮婢都是前几日才送到京都的,听话老实,放在内宅里再合适没有了。”

    “小郎君。我这昆仑奴可是打胡商手中买来的,个头力气都是上乘,带出去狩猎游宴不会掉面子,快来挑一个吧。”

    沈安青小心地避过那些个热情招揽的商贩,也不去跟风挑选异族奴婢。只是信步转到口市最深处,却见有几处卖寻常私奴的商贩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不似旁人那般招揽。他们跟前挤挤挨挨缚坐着几个男奴,看面相都是本朝人,身材虽不及异族那般高大魁梧,但也是古铜肤色颇为强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地坐着任人打量。

    沈安青起了兴致,指着那几个人与金玲耳语几句,只听金玲上前与那商贾道:“你这几个男奴是哪里的?价值几何?”

    那商贾不想自己这处还有人光顾,惊喜地起身道:“娘子可是要买回去做部曲?那他们再合适不过了,都是高昌边境的战俘,通天朝话,又是老实勤力的,管保忠心。”

    金玲打量了会那几个男奴,皱眉道:“战俘如何会在口市上卖?不会是诳人的吧?”话还未说完,那几个男奴中最为魁梧的一个猛地抬头狠狠盯着金玲,倒把金玲唬了一跳,倒退了几步。

    商贾满陪笑道:“好教小娘子知晓,这几个都是高昌边邑候大将军府上转卖出来的战俘,候将军此次虏了上千人,着实留不下了,卖出许多来,我才买了这几个送到京都,先前还逃了两个去,不过都叫人拿了去,只可惜这口市里少有人问津,多是要买异族奴婢的,这才打算贱卖了。”

    沈安青看那几个人虽是寻常模样,好在都是天朝人模样,不似异族奴婢那般惹眼,反倒合了她心意,开言道:“你开个价吧。”

    商贾大喜过望,搓了搓手,却又不敢开得太高,只怕把这仅有的客人都吓跑了:“那就……那就一个五十贯吧。”

    沈安青算了算,与她所想的倒也差不太多,这里六个人,一共只需一百余金便可买下。她又与商贾说了好一会,最终一百金买下这六个男奴。

    待回去时,六个人都跟着马车一步步朝沈宅而去,沈安青坐在马车里,瞧见金玲气鼓鼓地撩了一角帘子瞪着后面的六人,不由问道:“你在瞧什么?”

    金玲一惊,丢了帘子低头道:“婢子是在瞧他们可有躲懒乱走。”

    沈安青失笑道:“后边有人跟着呢,再说没有文牒,他们几个又是贱奴能逃去哪里?一准是记恨人家方才瞪了你吧。”

    金玲难得地红了脸,低声道:“好不讲理的凶人,不过是一问,偏似是要吃人一般。”

正文第六十三卷 骨肉且相薄 他人安得忠(加更)

    买来的六个部曲俱是高昌人,领头的那一个姓张,唤作张灵宝,却是识文通字,不似是寻常贱民,起初在口市更是敢瞪金玲。

    沈安青对他有些好奇,唤了到跟前问道:“你是高昌国人士?未知是何出身?”

    张灵宝粗声粗气地道:“是何出身又有何相干?如今到你手里,自然由得你作践。”

    沈安青闻言并不恼,一笑道:“你家中还有何人?若有妻小牵挂,我可以放你回高昌去。”

    张灵宝有几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沈安青,许久才低头脸色死灰地道:“没有了,都已经……死了。”

    沈安青分明看见他眼中隐隐有泪光,又飞快地掩去,心里顿生怜悯,面上依旧淡淡道:“既然没了牵挂,那便好好待在这一处,我属意你为六人之首,安分守己地做部曲替我照看宅院,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张灵宝咽了口口水,有几分大胆地看了沈安青许久,又扫过她身后的采容和怒目瞪着他的金玲,点点头:“我等尊娘子之命就是。”

    窦子邡登门时,便是被黑着脸的张灵宝拦在门外:“……登门有何事?先说与我知晓,再报与娘子。”

    窦子邡吃了一惊,不想沈青娘才搬出府来,便已经置办好一处宅院,连守门之人都这般厉害,他有些懊恼,却又不愿失礼于人前,只好拱手道:“还请禀与你家娘子知晓,我乃是窦府邡郎,特来拜会娘子。”

    张灵宝横眉怒目打量了他一会,才叫左右好生看着门,自己进去说与金玲,报知沈安青。

    “不想他还是寻上门来了。”沈安青微微一笑,合上手里的田庄簿子道。

    采容皱眉道:“要不要叫他们打发了走。如今已经不比在窦府。不想见不见就是了。”

    沈安青却是摇头笑道:“不必,他既然来了必然是有所打算,不如见一见,瞧瞧他要作何。”

    窦子邡被张灵宝领到宅院正堂坐下,许久,沈安青才款款出来,一身家常半臂短襦,头上簪着一支白玉钗,笑着向他见礼:“邡郎倒是稀客,如何得闲来拜会我。”

    窦子邡只觉得眼前的沈安青与先前大不相同。谈笑自若顾盼神飞,叫人瞧着如玉的容颜移不开眼去。他微微一怔起身还礼,温文尔雅地笑着道:“先前青娘搬出府去时。我却是不知,不曾赶上相送,今日得知青娘居于此处,故而贸然登门拜访,还望青娘莫要怪我才是。”

    沈安青淡淡笑道:“邡郎这是说哪里话。当日搬出府来自立门户原本就是奉诏而行,便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是替我欢喜的,邡郎不必多礼。”

    窦子邡笑望着她:“青娘这般说却是生分了,我自来便视青娘不同旁人,只觉得论起身世飘零感怀世事只有青娘能知我一二,可是如此?”

    沈安青不想他竟然如此直白。强压住恼怒之意,冷淡道:“邡郎这话叫我不明白了,若说身世飘零也该是我一介孤女。如何邡郎爷娘俱在,却会如此说?”

    窦子邡全然不在意她的冷淡,勾起一抹笑,直直望着沈安青:“青娘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必兜圈子了。如今的处境想来你也知道,虽然你出了窦府自立女户。一时间无人能摆布你再把你送到宫中去,只是仍然难以自保。在京都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虽然通几分茶艺,得人高看一眼,可惜终究出身低贱,难以觅得好归宿,那些个贵府自然不肯娶你,若是嫁与寻常人家,倒也可惜了你这幅好容貌和才智。”

    他顿了顿,有几分得意地望着沈安青铁青色的脸:“你既然是个聪明的,便该知道嘉成长公主殿下和宫里都不会就此放过你,下一次只怕你的手段未必能躲得过了。倒不如……”他微微欺近沈安青,“倒不如嫁与我做妻室,也算的上是郎才女貌,以我的才识与你的名头,必然能博一个好出路。”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声音低了下来:“我对青娘也是心仪已久,若能与你共结连理,实乃莫大的幸事。”

    沈安青咬着下唇,冷冷望着窦子邡那看似温和的笑脸,只觉得此人深沉可怕,竟然能将一切都视为可利用的伎俩,全无半点人性。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邡郎说的俱都不错,我自是处境尴尬艰难,只怕京都贵府无人愿娶,只是有一点你却说错了,我宁可做个寻常妇人也不肯再与你们这等人有半点瓜葛。邡郎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窦子邡不意青娘会果断地拒绝了,他以为自己所说的应当都是沈安青目前最为担忧之事,而寻常女子要的情意和富贵他都可以许给她,岂不强于她这般艰难度日?这个沈青娘到底是作何打算?

    不过他并不肯就此罢手,她不从,自有法子叫她不得不从!

    窦子邡依旧温和地笑着起身:“既然青娘有事,我便告辞了,方才之事如有得罪冲撞之处,还请青娘多多见谅。”说完一揖翩然而去。

    沈安青只觉得一口怒气积郁心头,许久才消散去了。这还只是开始,她不信窦子邡这等人会轻易罢手,只怕还有后招。那道符录还不到拿出手的时候。

    不过两日,玛雅儿便送了四位胡女来,都是十三四岁上下,刚到茶坊时俱都低着头畏首畏尾,不敢多说一句,可见是平日被假母管的极为严。

    “她们几个都是极为聪明的,只是被打怕了,不敢多说多做,待在你这里住上些时候就好了。”玛雅儿大咧咧地道。

    沈安青看了看那四位胡女,个个都还算灵活干净,向玛雅儿道:“一准是你买下来的吧?”

    玛雅儿摸摸头,嘿嘿笑着:“你又知道,我是可怜她们小小年纪便背井离乡到天朝,还要受那般苦,倒不如跟着你在茶坊,也能安生度日。”

    沈安青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人就留在这里,你可以安心了。”玛雅儿千谢万谢,感激不尽。

    待她走了,沈安青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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