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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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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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青想不到贺兰临竟然是歌伎所生。吃了一惊,掩嘴吃惊道:“原来是这般。”她自然能想到窦慕娘的性子,要她拜歌伎出身的老夫人灵牌。自然是觉得十分屈辱,难怪哭闹。

    正想着,听外边有夫人笑道:“新妇来了。”

    只见一身浅紫撒花丝罗襦裙,梳着高髻戴赤金凤钗流苏步摇的窦慕娘,在侍婢的簇拥下含笑而来。与一众夫人女眷笑语见礼,瞧起来倒还妥当。只是眼底淡淡的淤青却是脂粉都盖不住的。

    新妇到了,宴席也该开始了,玛雅儿使了人去请贺兰临过来,谁料他却是揽着两个蓝眼高鼻的胡姬悠哉悠哉走进正堂来,向着正堂诸位宾客抱了抱拳:“多谢诸位捧场,来赴府上的喜宴,只管放开了宴乐,不必拘束。”

    众位宾客看着他与胡姬调笑,又瞧见一旁坐着的窦慕娘那铁青的脸色,都悄悄私下悄声议论着。

    “吩咐开宴吧。”贺兰临漫不经心向着玛雅儿道,却不是与窦慕娘说,这叫窦慕娘更是难堪。

    她深吸口气,强笑着道:“国公,今日这喜宴就不劳烦她,妾亲自操持便是了。”

    贺兰临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夫人身子不好,先前大病了几场,怕是经不住这般辛苦,还是交给玛雅儿吧。”

    窦慕娘脸色死白,咬着下唇强自忍着,不曾发作出来,只能僵直着身子坐在席上,不发一语。

    这顿喜宴吃得着实艰难,看着贺兰临与左右陪坐的胡姬调笑,还有窦慕娘忍着怒意强颜欢笑与女眷们说着话,气氛很是怪异,好容易熬到席散,众人都忙不迭起身告辞去了。

    回到长公主府,沈安青低声与崔奕道:“瞧这情形,只怕日后国公府难有平静之日。”她怕窦慕娘迁怒于玛雅儿。

    崔奕轻轻一笑:“贺兰自有主张,你无需担心。”

    沈安青一笑,忽而想起前一日崔二夫人说起今日要教她打理府中采买之事来,一时又担忧起来:“……我只怕自己愚笨,一时学不会,惹得二夫人恼了。”

    崔奕微微蹙眉:“这般快就要教你采买之事?”

    沈安青疑惑道:“有何不妥之处吗?”她知道采买最是难以打理,但是二夫人开了口,却也不好回绝。

    崔奕叹了口气,揽着她道:“府中诸多事务,要数采买之事最为繁复,照理你才学着管事,应该自内务入手,二婶如何要教你采买。”

    沈安青凝眉,低声道:“二夫人昨日却是与殿下说,采买最是紧要,她事务繁杂,一时无暇旁顾,我既然进了府就学着打理采买之事,日后也能料理中馈。”她补了一句:“殿下也不曾有别的话,只叫我安生学着打理就是。”

    崔奕笑了起来:“那你便照着阿娘的意思,跟着二婶好好学便是了,你才刚管事,便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无人怪责的。”

    沈安青却是不这么认为,她清楚崔二夫人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若是自己初上手管事便出了大岔子,只怕日后想要再管事却是难了,何况这府里的人也会小瞧于她。

    崔二夫人使人请了她到内堂,桌案上摊开几大摞簿子,还有几个仆妇立在一旁。

    “郡王妃到了,”崔二夫人看她过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今儿我奉殿下之命,教郡王妃采买上的庶务,还请尽心学着。”

    沈安青淡淡应道:“二夫人请说。”

    崔二夫人指了指那些簿子,飞快地道:“这是厨里采买簿子,这是库房采买簿子,那是各院子里小库采买簿子……这些个簿子都是每月一清点,管事仆妇会到跟前来回话,有哪些花销,试了多少钱帛,还有多少结余。若是有多的便留到下月,若是少了,就要写了条子去账房支领钱帛。”

    “厨里每日照各院子备下吃食,殿下所住静园每日份例两吊钱,若有别的另外加;郡王所住雅园每日份例一吊,辰园每日份例五百文,翠园五百文,柳园五百文。”崔二夫人不歇气地说着,“库房每季要给府里上下置办新衣,各院子份例也是不同,需以衣料论断,各院子小库管着平日用度,份例簿子上也都是明明白白记着的。”

    沈安青用心记着,一边听她说,一边仔细瞧着那些个簿子,分辨出各种不同簿子来。

    崔二夫人轻蔑地瞧了她一眼,不信她能记得这般快,嘴上却是不肯停:“每年元日,各处从账房里支领,自此开始采买记簿子,每月扣除用度,记下结余。静园支领二百金,雅园百金,辰园、翠园、柳园各五十金,多留少领。”

    “这几个是各处管着采买的仆妇。”崔二夫人指着那几个垂手立着的仆妇道,“厨里的黄瑞媳妇和赵旺媳妇,库房的刘兴媳妇和罗双全媳妇,剩下各院子的采买明日会来给郡王妃磕头。”

    那几个胖胖的仆妇忙都上前拜倒:“郡王妃安好。”

    沈安青一个一个望过去,知道这些必然是崔二夫人的心腹,管着各处采买,她才敢这般放心把采买交给自己来管,如今她才刚进府,不用这些人又能去找谁来管,只能暂且依仗她们。

    她轻轻一笑,点头道:“都起来吧。日后采买之事还要靠你等多多费心,我才刚管事,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请指出来。”

    她的客气叫几个仆妇都是吃了一惊,忙躬身道:“不敢。”

    一旁的崔二夫人却是暗暗冷笑,看来这商女也知道自己不是管事的料子,对着仆妇都这般客气,日后还不是任人拿捏。她正了正色,道:“自元日起各处的采买簿子已是在此,请郡王妃过目。”那么多簿子,就算她真想看,只怕也要好些时候才能看完,那时候采买上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平静无事了。

    沈安青瞧了瞧那堆簿子,却是微微冷笑,颔首道:“有劳二夫人了,我这便叫人捧了去雅园,慢慢学。”

正文第一百零五卷巧笑人疑在新妆曲未终

    女官送来的几个贴身侍婢个个聪明伶俐,性情也都十分温顺,模样却都平常,可见是诚心送过来伺候的,只是崔二夫人吩咐拨过来的粗使婢女却都是些有几分姿色,行事有些轻佻。

    采容很是不满,一边替沈安青收拾好看好的采买簿子,一边撅着嘴道:“那几个一看就不像是来园子里伺候的,有什么差事却都推了去躲懒。”

    沈安青含笑道:“你以为管事娘子这般好当?便是要想法子,叫她们把活干了,难不成事事都是你自个儿去做不成?”

    金玲在旁笑道:“婢子瞧采容发号施令有模有样的,的确是管事娘子的派头。”

    采容白了她一眼,凑近沈安青:“娘子宽心,婢子必然看好她们,不叫近了郡王的身。”说着还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样子。

    沈安青笑了起来,采容以为这样便能看住崔奕,岂不知若是有心,又岂是她能看得住的。也只有采容这实心眼的人,才会一门心思替她着想。

    “郡王妃,郑娘子在园子里求见。”翠云进来回禀道。

    沈安青一怔,又是郑贤娘,她这两日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不是送了吃食小点过来,就是带着几件绣活过来,与沈安青闲话许久,直到崔奕回了雅园才会告辞而去,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又不好回绝。

    “请她进来吧。”沈安青丢下手里的簿子,叹了口气道。

    郑贤娘带着侍婢进来,手里还提了个食盒,笑着拜倒:“贤娘见过郡王妃。”

    沈安青笑着点头:“贤娘起来吧,坐下说话。”手里的采买簿子却是不肯放下,只想着她能看出自己没有心思应酬,能够早些告辞。

    郑贤娘将那提盒送上去。笑道:“今儿奴下厨做了些糜糕,还望郡王妃不嫌弃。”

    沈安青让翠云收了下来,轻笑道:“贤娘太客气了,这两日你送了不少吃食过来。”

    郑贤娘有些羞涩地低了头:“郡王妃太客气了,奴整日在府里,只会做些吃食,不能替郡王妃与二夫人分忧,着实羞愧。”

    沈安青翻了一页手里的簿子,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贤娘太见外了。”

    郑贤娘却是瞪着那一大堆采买簿子,掩嘴惊讶道:“如何有这许多簿子。郡王妃可是要一一看完?”

    沈安青只得放下簿子,与她道:“这都是打元日来府里各处的采买簿子,我要一一看过才知道用度多少。”

    郑贤娘凑上前来。翻了几页,笑道:“郡王妃若是不嫌奴粗鄙,奴愿意替郡王妃代劳,分看一些。”

    沈安青哪里敢让她凑上来,笑着摇头:“不必劳烦贤娘了。我本就是要好生学着打理采买庶务,若是假手他人,只怕是无用。”

    郑贤娘倒也不坚持,笑着放下簿子:“既然如此,奴便不多事了。”她仍然不肯走,与沈安青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子话。

    待侍婢进来报说:“郡王回府了。已经到了前院。”

    沈安青分明瞧见席上的郑贤娘眼前一亮,笑盈盈地望向门外,她不由地在心里暗暗摇头。看样子这郑贤娘很难死心。

    崔奕大步进门来,笑着道:“青娘……”却见郑贤娘也在房中,正含笑望着她,登时敛了几分笑,道:“贤娘也在。”

    郑贤娘起身走到他跟前。亭亭拜下:“郡王安好。”

    崔奕退了一步,道:“请起。”

    沈安青却是上前轻笑道:“贤娘是来送糜糕的。”又接过金玲送上来的香薰饮。奉上去道:“才打北营回来,吃碗饮子歇一歇吧。”

    崔奕也不再理会郑贤娘,却是笑道:“韦曲的庄子修葺妥当了,今儿庄头来回了话,我想着这两日正好得闲,不如陪着阿娘一道去庄子上小住几日。”韦曲的庄子是沈安青打窦家得了的,崔奕使了不少钱帛请人扩大修整了一番。

    沈安青瞧了一眼郑贤娘,口中笑着答应道:“再好不过,殿下想必会喜欢庄子那边的清静。”

    郑贤娘却是低着头坐在一旁,丝毫不曾觉得自己夹在这夫妻二人中有什么不合适,过了一会她忽而笑了起来,与崔奕道:“前次在郡王书房中瞧见一本古籍,记着不少滋补方子,想着这两日可以做些奉给殿下,不知郡王可否允奴进书房一看。”她盈盈笑着,眼波流动中满是期盼之意。

    崔奕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沈安青,沈安青不想郑贤娘借着长公主的名义,崔奕却是不好拒绝,她索性笑道:“贤娘一片心意,郡王就允准吧。”

    崔奕却是唤过一名小僮仆:“你陪郑娘子去前院书房。”这才与郑贤娘道:“贤娘只管过去寻书,我已吩咐人打开书房。”

    郑贤娘不想他竟然吩咐仆从随自己去,压根没有半点要与她一道过去的意思,气了个愣怔,却也只能咬牙与崔奕沈安青二人告退,随那僮仆去了。

    待她走远,沈安青才不声不响回了桌案边坐下,并不肯理会崔奕。

    崔奕见她脸上带着气,知道必然是为了郑贤娘的事,他含笑过去:“在看采买簿子?”

    沈安青放下簿子正色道:“郡王不打算说与我知晓,究竟贤娘是怎么回事么?”语气里分明有责怪之意。

    崔奕拉着她到席上坐下,这才叹了口气道:“原本早该与你说,先前是怕你胡思乱想,才不曾说,想不到还是……”

    沈安青一双杏眸盯着他:“郡王若是早些与我说个明白,我何至于会胡思乱想,正是因为不知道究竟,才会忍不住多想。郡王想想可是如此?”

    崔奕苦笑着讨饶:“是,是我的疏忽。”

    “贤娘原本是郑氏旁支郑都尉之女,因了郑都尉豁出性命救下阿爷,郑夫人又是难产而死,没有别的亲近的亲眷,故而阿娘接了她过来,在府里养着。她自小与我还有元郎淑娘一道长大,我也一直视她与淑娘一般,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府里都传说她日后是要许给我的,虽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只是说的人越来越多,二婶也动了这心思,只是被我一口拒绝,我对她……的确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崔奕说道。

    沈安青认真地听着,望着他并不开口。

    他叹了口气又道:“二婶是有意撮合我与贤娘的,只是阿娘迟迟没有提过此事,后来我与阿娘说了你,阿娘很是喜欢,”他分明看见沈安青脸上有了一份羞涩之意,“那时府里才没了这些传言,只是贤娘的处境难免难堪尴尬,她曾说要回郑家去,还是阿娘和二婶劝了许久才留了下来,只是府里对她难免都有些愧疚。”

    沈安青偏头问道:“那既然你已经成婚了,为何贤娘还是这般日日过来,分明是……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撅着嘴别开脸去。

    崔奕见她如此只觉得好笑,揽过她轻声道:“贤娘对我或许是有些心思,但我却是半点也没有,当初赐婚之后,二婶曾有意要她进门做妾室,她也是愿意的,我却是不肯,阿娘也不愿意她委屈,说是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沈安青气哼哼:“说得好听,看贤娘如今的模样,只怕还不肯死心呢。”

    崔奕摇摇头:“好大的酸味,想来过些时日她慢慢就会回转心意了。”

    沈安青却是不这样想,看郑贤娘的心思和手段,不是那种轻易罢休的人,只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一次借着长公主的名义想要与崔奕独处,下次还不知道会如何。当初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话语来,能够在府里传得这般厉害,可见也是有心为之,教长公主与崔奕对她都有一份愧疚之意,只怕更是没有半点提防之意,自己也不能轻易出手,否则反倒适得其反,叫人以为她容不得人。

    她轻声道:“虽然贤娘与郡王自幼一道长大,但是终究男女有别,贤娘日后也是要议亲的,还是不要单独相处才是,不然于贤娘的名声也有损。”

    崔奕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沈安青微微吐出一口气,这贤娘着实厉害,这般明目张胆地纠缠,却叫府里上下对她都多有怜惜,崔二夫人也不知道为何这般看重贤娘,一心要将她嫁与崔奕,却与自己过不去。只是崔二夫人的性子,不像是因为喜欢贤娘才会这样执意撮合的,倒像是……有所图。

    “去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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