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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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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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青笑着扶着长公主的手向外走去:“不敢,便是在寻常人家,这也是身为人媳该进的本分。”

    郑贤娘不曾过来用饭,只是打发人过来说,收了暑气身子不好,沈安青眉眼也不动,一边替长公主盛酪,一边吩咐金玲:“打发人回城请了医官来替贤娘瞧一瞧,别病得重了。”

    那来报信的侍婢却并不就回去,只是答应着,却拿眼瞟着上席坐着的长公主。只见长公主吃了一口酪,向沈安青微笑点头:“这酪味道极好,实在是好手艺。”恍若未曾听到郑贤娘病倒的消息一般。

    沈安青笑答道:“殿下过奖,这是采容下厨做的,也是得殿下不嫌弃才是。”

    长公主笑着望向她身后的采容,又瞧了一眼金玲,笑着点头:“都是不错的,青娘调教地好。”

    那侍婢知道已是无望,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待长公主用过吃食,沈安青吩咐人收拾了,自己却是起身到堂中拜倒,把宣城长公主连同下席的淑娘都吓了一跳。

    只听她道:“殿下恕罪,昨日有一件为难之事,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殿下裁断。”

    长公主见她一脸肃容。正色拜倒在地,也敛了笑,淡淡道:“你且说来一听。”

    沈安青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将淑娘昨日来寻她说听到郑贤娘要去河涌,自己匆匆赶过去,果然撞见郑贤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原本不该生疑,只是前一回在府里,我与奕郎一道回雅园,恰巧撞见贤娘在荷池边,似乎是有为难之事在偷偷抹泪。奕郎不便过问,我便上前问了,谁料恰巧看见贤娘手里拿着的正是奕郎从前用过的手绢。这一回我便好好查了查下房。谁料在箱笼里发现了这个。”她自袖中取出布包奉上去。

    长公主看着布包里那对手镯儿,脸色十分难看,抬眼看向沈安青:“那人现在何处?”

    沈安青却是道:“我请奕郎使了人送了他到洛遥坊去了,日后就在那一边当差。”

    长公主大吃一惊,望着她:“青娘你这是……”

    沈安青抬头望着长公主。目光坚定:“我并非为了追究此事而来,只是请殿下决断,若是真要迎贤娘进门,我便吩咐侍婢收拾好新房,打点准备。若不是,只怕长此下去。于贤娘和奕郎的名声都有损,更怕日后累了贤娘的闺誉。”她在赌,赌长公主并不想让郑贤娘嫁进门来。不然当初便该娶了郑贤娘,又岂会委屈她做妾。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下席战战兢兢的淑娘,示意让她退下,之后许久才开口道:“这事是我的错。我原以为带了贤娘过来,让她亲眼见你们夫妻二人情深意重。她慢慢就会放下了,谁料她竟然还不肯死心,做出这许多事来……还是我太过疏忽了,叫青娘受了这许多委屈,着实对不住。”她望着沈安青,十分恳切,并无半点作伪。

    沈安青忙摇头恳切道:“殿下一片心意,我岂能不知,如此说真是折杀我了。”

    长公主轻笑道:“方才你说迎贤娘进门,此事日后不必再提,奕郎不会纳妾,这不但是奕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沈安青吃惊不已,长公主竟然说崔奕不会纳妾,便是她也不要崔奕纳妾,这是为何?

    长公主似乎瞧出沈安青的吃惊来,她轻轻笑道:“我也是你这般年纪过来的,又怎会不体谅你的心思。说来不怕你笑话,当日我与驸马也是夫妻情深,哪怕我多年未曾生下子嗣,他也不曾纳妾,之后有了奕郎,谁料因为高宗淑妃被废之事,我与奕郎被召入宫中软禁三年,女帝另外赐了驸马一个通房侍婢,那时我在掖庭得知了消息,心里也是苦不堪言……”她说着叹气摇了摇头。

    沈安青明白过来,那位赐的通房就是卢娘子吧,无怪她在长公主府地位如此尴尬,平日也是谨慎小心。

    长公主含笑望向沈安青:“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你若早些与我说,我又岂能看着你如此为难,偏生你是这么个谨慎的性子。”

    沈安青此时已是满心感激,拜倒下去:“谢殿下体恤。”

    长公主笑着拉她起身:“不必这么多礼,你是奕郎媳妇,也是我的儿媳,又是无爷娘的孤女,我就拿你当女儿一般看待。”

    她想到郑贤娘,不由地叹了口气:“待回府后,就让你二婶替贤娘寻一门好婚事,我去与她说,让她安分嫁过去。”

    “郡王妃……”金玲在门外道:“庄子前来了辆马车,说是车上有人在附近受了伤,伤得重了一时走不了,想在庄子里借个地方歇一歇。”

    沈安青一愣:“是什么人?”

    金玲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曾说,只是婢子瞧着,像是窦二夫人的车马。”

    何氏!沈安青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前一世就是在她的算计下死去,这一世早已摆脱了她的掌控,以为再无纠葛,谁料还是会有交集。

    长公主常年参佛,最是心善,开口道:“先让她们进来歇一歇,请个郎中帮着瞧瞧,是不是伤的太重了。”

    沈安青点头,向金玲道:“先让他们进来,收拾一处厢房与她们。”

    此时窦二夫人何氏正忧心忡忡地跟着侍婢进来,要来见过庄子的主人,她原本不打算在这韦曲郊外停车的,只是绿翘头上血流不止昏死过去,窦昆又是一副狂躁不安的模样,怎么安抚都不成,她只有暂时停住车,在这附近的庄子上借个方便,好歹寻个郎中给绿翘将血止住,不然拉到京都,只怕人都没了,那可不好交代。

    先前以为这处不起眼的庄子只是京都哪一户贵府所有,进了庄子见里面布置井然,花木扶疏,又是侍婢来往如云,庭院宽阔精致,才发觉这怕是哪一位勋贵的别院。

    到正堂门前,侍婢请她稍候,进去报说:“窦尚书府上二夫人求见。”

    何氏听得更是忐忑,原以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照着窦尚书府的名头也会多少更加恭敬一些,谁料这侍婢报的是求见,可见房里人身份极高,怕是皇室近支了。

    门打开来,沈安青带着金玲采容步了出来,一步步走到何氏跟前:“是姑母呀,好些时候不见了。”

    何氏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原来这庄子的主人竟然是……沈青娘!不,她现在是兰陵郡王妃了,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孤女了,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拜下去:“郡王妃。”

    沈安青嘴角微微勾起:“二夫人有礼了。”与侍婢道:“请二夫人进去看茶。”

    何氏战战兢兢起身,跟着侍婢进了正堂去,心里却是早已后悔不迭,好死不死偏生到了这个庄子里,这庄子竟然是宣城长公主府的,沈青娘竟然就在这庄子里,早知如此,还不如拉着去京都呢,如今怕是要叫她看了笑话去。

    那边厢,窦府的侍婢扶着已经昏死不知人事的绿翘到厢房里歇下,她此时已是脸如金纸,口唇青白,头上的血汩汩而出,怎样都止不住。

    一旁青园里的侍婢瞧得直咂舌:“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伤成这样子了?”再看看绿翘的脸上红肿紫胀好多处,连唇角都是破了的,可见是被人打的。

    窦府侍婢自然不敢说,只是嗫嚅地道:“是……是不小心摔得……”

    外头窦昆正在发疯地嘶吼着,他见不到二夫人,又没有果饼可吃,自然是耐不住性子四处发狂。窦府跟来的侍婢都是知道他的厉害,哪里敢近前去,只能远远躲着,泣声劝着:“昆郎莫要如此……二夫人这便回来了……”

    窦二夫人与沈安青俱是听到动静出了正堂,窦二夫人只怕窦昆被青园的侍从打伤,忙不迭出来,沈安青却是怕窦昆发狂冲撞了长公主,二人到门外,正看见窦昆胡乱撞着。二夫人忍不住唤了一声:“昆郎……”

    窦昆听的二夫人唤他,立时扑了过来,把沈安青吓得倒退了两步,面如土色,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前一世,窦昆那副流着涎水却是凶狠无比的脸,高高举起椅凳向自己砸过来,每一夜都是被打得伤痕累累。

    他还未走到沈安青跟前,已是被人自后颈猛击一掌,顿时两眼翻白,晕厥了过去。他身后,崔奕冷冰冰望着地上软成一滩烂泥的窦昆,又扫向那边吓得面如土色的窦二夫人,叫她不寒而栗。

正文第一百一十卷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好容易请了个郎中过来,过来房中瞧了绿翘,用草药敷住伤口,好容易止住血,却是道:“瞧这伤口,像是被重物击打出来的,虽然血是止住了,但失血太多,终究是太损元气,怕是要休养上好一阵子才行。”

    沈安青望了一眼睡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绿翘,向窦二夫人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绿翘如何会伤的这般重?”

    窦二夫人有些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脸色冷冰冰的崔奕,轻声道:“是……是马车上不小心撞到头了。”

    崔奕阴沉沉开口:“方才郎中分明说是受击打所致,并非撞伤,若是二夫人还不肯明言,我只好请京兆府遣了人来查问。”

    窦二夫人慌忙摇头:“郡王,使不得。”她又急又慌,终究隐瞒不住:“是……是昆郎他一时起了性子,砸伤了绿翘的头,才……”

    她有些心虚,看了一眼沈安青,只见沈安青目光灼灼望着她,似乎看穿她心里所有的秘密。

    绿翘这情形怕是不能在庄子上耽搁太久,就是窦昆也要送回窦府去,崔奕使了人骑了快马进京都,去窦府报送消息,等那边派人来接。

    沈安青却是满腹心思,郁郁走回了房去。前一世的遭遇叫她始终忘不掉那些难熬的日子,日日粗使劳作,夜夜被窦昆打得遍体鳞伤,仿佛是一个冗长而可怕的噩梦,永远不会醒,只有到死才能结束。却不想真的有一日能看着从前折磨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再无力伤害她,只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会不会是自己在痛苦挣扎中做的一个美梦而已?

    她正呆呆坐着,想着这些杂乱的事情。崔奕推门进来,见她如此轻声道:“可是被吓住了,方才你该叫金玲她们跟着你一起的,若不是我赶到,只怕那疯子真会伤到你。”他语气中满是担忧。

    沈安青露出一丝笑,望向他:“多亏奕郎赶回来,我太大意了,不曾想到他会撞将过来。”她是被吓住了,被如同前世每一夜的噩梦一样的情形给吓住了。

    崔奕见她脸色还是不好看,轻轻笑着揽过她:“无事了。我已经使了人叫窦家来人接了她们走,很快便不在了。”

    沈安青在他怀里,轻轻道:“从前在窦家。二夫人曾打算将我许给窦昆。”

    崔奕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青娘许给那个疯魔不知人事的窦昆?看看被他打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妾室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那样的疯子就不该有妻房!他气息粗重起来,知道了这件事叫他无比愤怒。沉沉地道:“为何?”

    沈安青轻轻摇头:“我也不知,或许因为我是无爷无娘的孤女,又是良家子,若是娶了我得了子嗣,日后便可讨个封荫。”

    崔奕曾听说过沈安青在窦府过得十分艰难,所以才不惜求得诏谕自请立女户。可是不想却是要被许配给一个痴傻的疯子,处境之艰难远在他能想象之外,他不由地越发抱紧怀里的人儿。幸好这一切不曾发生,幸好她如今在他怀里。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已发生过了,至少在沈安青的记忆中已经发生过了。

    窦府的马车来的极快,听闻窦昆打伤了绿翘。还留在宣城长公主府的庄子上,窦老夫人大发雷霆。连忙让窦子邡带了马车和仆妇赶了过来。

    窦子邡翻身下马,彬彬有礼地到了庄子门口抱拳道:“还请通禀一声,窦府邡郎前来求见。”

    待看门的小童进去后,他才直起身子四处打量,这一处庄子风景极好,修建地也颇为雅致,庄子的名字却叫青园。他不知为什么,始终对那个青字如鲠在喉。

    很快,小童就出来道:“郡王请你进去说话。”

    窦子邡满脸是笑,欠身道:“多谢了。”这才迈步进去,一脸谦恭之色。

    才到园子里,就见崔奕一身玉色缂丝袍服,束着紫金带,背着手立在树下,他忙上前拜倒:“窦子邡见过郡王。”

    崔奕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多礼了。窦二夫人与令弟如今都在厢房中,你跟着她们过去就是。”

    窦子邡却并不立刻就去,谦恭地拜了拜:“家母与弟弟在庄子上叨扰许久,多得郡王施以援手照应,某在此谢过。”言谈举止俱是礼貌周全,让人无可挑剔。

    崔奕却是淡淡笑道:“不必谢我,是郡王妃着人安置的。”

    郡王妃!难道是沈青娘?她也在这里?窦子邡顿时脸色一变,抬头看时,正见沈安青一身鹅黄半臂襦裙,微微含笑自房中走出,与崔奕道:“好了,人醒过来了,没有大碍了。”

    此时窦子邡却是飞快敛去惊讶之色,上前几步与沈安青作礼:“多谢郡王妃照应,某感激不尽。”

    沈安青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恭敬之色的窦子邡,心里却是暗暗叹气,这窦子邡非但是个狠辣的角色,城府之深恐怕也是难有匹敌,他与沈安青旧时恩怨何等复杂,如今却能恍若无事,一脸恭敬地作礼,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她轻轻一笑:“邡郎多礼了,二夫人也是我的姑母,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窦子邡轻声应着,这才跟着侍婢向房内走去。

    沈安青方才已经去看过绿翘了,她额上抱着布巾,微微睁开眼躺在榻上,眼中却是满是灰丧之色,毫无半点生气。沈安青走到她榻前,并不出声,只是看着她,许久才道:“你又何必如此,当日我曾与你说过,你却不曾记住。”

    她看着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的绿翘,恍若看见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彻底死了心,只是安静地不再反抗,心中那一丝隐藏已久的怜悯和歉疚终究未能忍住:“这一次,只怕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会替你说一说,只是要如何做,却还要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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