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林二人等到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锦绣身为未来的燕亲王妃,自然是有资格请太医来看病,而请了太医,等于是将这事儿闹大了,传回到宫里去了,陈、林二人根本兜不住了。
但是陈、林二人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锦绣会不会是偷懒才装病,或者说是她自己身体的缘故,与她们无关。
若是偷懒装病,这丢的是锦绣、是夏家自己的人,若是她自己身体有缺陷,那么很有可能这桩子婚事便成不了了,她们如此也是功德一件,回宫太后指不定还会好好赏赐一番。
若说陈、林二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倒并不是她们在痴心妄想。
前边也说到,这二人其实并不敢折腾锦绣太过,虽然看着严厉了一些,但强度分寸,她们还是有把握的,太后派来的人,不至于蠢笨至此,虽然陈、林二人不是太后宫里一等一得用之人,可二人也算是有些得脸的宫人,在太后宫里的时候,就专门教宫里小宫人的规矩,这事儿有的是经验。
往日里,她们惩罚教导起小宫人,可没有像现在这般“心慈手软”,小宫人规矩做不好,连续两天没吃饭,都是常有的事情,在她们看来,对于锦绣的惩罚,还是轻了些,要知道她们也就推迟了一个时辰没让锦绣吃上饭罢了。
可偏偏锦绣却是昏了过去,如此,二人还不得想着会不会是锦绣自己在装病。
这边锦绣屋里刚出了事儿,柳氏和夏立齐便急匆匆的赶来了,夏立齐虽然是锦绣的父亲,可毕竟是个男的,倒是被拦在了门外,只有柳氏一个人进了屋,柳氏一进屋,便是怒气冲冲,待听得夏芍说罢缘由后,柳氏一边心疼的抹着泪一边怒声道:“两位宫人,若是锦绣无事倒也罢了,可若有事,我便是冒着被太后惩罚的后果,也一定要讨个说法。”
言下之意,却又撕破脸皮的意思。
陈、林二人这会儿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了。
更另她们心中惶恐的一件事情,却是崔、李两位宫人过来,带来了太医,还带了一个消息,说燕亲王听闻锦绣请了太医,也过来了,此刻就在屋外边。
崔宫人和李宫人二人一边带着太医走入,一边语气不满道:“陈姐姐和林姐姐先时对夏小姐太过于严厉了,膳食不让小姐好好用、连晚上休息,都不让小姐好好休息,我们二人担心小姐身体吃不消,陈姐姐和林姐姐却说不用我们管。到底她们是太后派来的人,又常说是太后的吩咐,我们二人也不敢真的违背太后的吩咐,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小姐累到……”
“你们二人胡说什么呢!”
陈宫人一脸心焦惊慌,怒声开口道。这会儿她和林宫人二人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不太对劲,若是夏锦绣真的装病或者身体有毛病,那也便罢了,可若是真和他们扯上关系,她们此次却是不得善了,保不齐还得丢掉一条命,
这会儿又听得崔、李两位宫人这般说,她们心里更加害怕,只觉得一盆一盆的脏水开始往她们身上泼了,她们下意识便想要阻止。
而李宫人却是难得抛去了往日的温柔,只是冷笑道:“陈姐姐和林姐姐这是敢做不敢认吗,今日小姐明明已经将行礼的姿态学的很不错了,只差几分火候,我和崔姐姐都说,这学规矩反正不是马上就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多练练便是。可陈姐姐和林姐姐却是硬要不让小姐用晚膳,一定要让小姐反复练习了才算,这会儿,都已经是大晚上了,小姐本应该休息,可是陈姐姐和林姐姐仍不让小姐休息,还有之前,大晚上的,硬是吵醒小姐要小姐学规矩。我和崔姐姐有心阻止,可陈姐姐和林姐姐只说不让我们管,说小姐的身体由你们担着,如今,陈姐姐和林姐姐一句话都不承认了,我倒也想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到底都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儿,尤其崔、李二人原本又是在御前伺候着,这心机城府,哪里是陈、林二人比得了的,更何况,这事儿,也本就是陈、林二人理亏。
这会儿虽然李宫人硬生生将陈、林二人说成了是在蹉跎、折磨着锦绣,但真让陈、林二人来反驳,他们也说不出一句的反驳话来。
因为李宫人那话说的分毫不差,从头至尾皆是事实,只是颇有几分断章取义。
而陈宫人哑口无言只能够呆呆站在原地,只有林宫人,张了张嘴,又是老调重弹:“我这也是为了小姐好,更何况……太后娘娘也是吩咐,让夏小姐好好学规矩。”
林宫人这话一说出,稍稍有几分脑子的陈宫人便感觉到不妙了,这话在夏锦绣身体康健,没有出事的时候,拿出来压压倒也罢了,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被林宫人说出口,她们未免有了拿了鸡毛当令箭之意,而太后娘娘,仿佛也有了欺负小辈的意思……
这只能够激怒夏家人。
果然,柳氏在听罢林宫人和陈宫人的话后,脸上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已经懒得浮现,直接浮出了讽刺而恐怖的神色,她眼里透露着暗芒,嘴角不怒反笑,嘲讽说道:“原来两位宫人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正好,待会儿等太医替我们家锦绣看完了,我也想进宫一趟,两位宫人随我一道儿去吧!”
陈宫人和林宫人,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完了,完全完了。
这一下子,不管夏锦绣有木有事情,她们二人,估计都要完了,柳氏若是进了宫,不管之后太后会对于夏家是什么样的想法,可太后为了维护颜面,维护她慈善的体面,不论夏家对错,都得对夏家有个安排以安抚下夏家,最为简单的方法,便是拿她二人开刀。
陈、林两名宫人,此时自然是吓得不轻,但柳氏说完这话,也根本没有那份闲心再对她们做什么,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对太医轻声道:“太医,请您快替我的女儿看看……”
“好,夏夫人不必焦急。”
太医倒也干脆,简单安慰过了柳氏一句后,便立刻背着行李箱走到了锦绣的床边,毕竟锦绣是女眷,还是即将嫁给燕亲王又尚未出嫁的小姐,自然不可能让太医看到颜面,夏芍也只是接过了太医递上的手枕和帕子,将床帐内锦绣的一只手捧了出来,放在了手枕上,又盖上了帕子。
太医这才坐在了锦绣床边,手搭在帕子上,闭着眼睛开始把起了脉。
他把了一会儿,眉头便不觉皱了起来。
这脉象,实在是有些奇怪,瞧着无事,又仿佛有点事情。脉象虚沉、时有时无……
这名被叫来的太医,在太医院里的资历算是比较高,在太医院里也呆了许多年,但相反,并不是说他医术就是非常高深了。
通常而言,在太医院里呆的越久的人,比医术更高的,是他处事的一个方法。
这名太医联想到刚刚进屋的那一场纷争,又感觉了一下手指下方的脉象,最终只是保持中立,开口简单的说道:“夏小姐身体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近段时间有些劳累伤身、加之饮食歇息不太规律,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而已,夏夫人不必太担心,我给夏小姐开张补气养神的方子便可!”
太医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是两边都周全到的一番说法,却是将陈宫人和林宫人吓得实在够呛。这说法,间接便是证明了她们二人苛待夏锦绣。
她们只是小小一个宫人,先时也不过是仗着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才敢如此,但太后的撑腰,只限于在锦绣没出事,如今被她们闹出了事情……
“多谢太医。”
柳氏在听到太医的答复后,心情才微微平静了一下下。
她冲身边的夏芍开口吩咐道:“你领太医出去,顺便,请太医与燕亲王和锦绣的父亲说一下锦绣的情况,以免他们二人担心。”
“好,夫人放心。”
太医笑着应了,跟着夏芍走了出去,而屋里的一群人,目光皆是担忧的看向了床上。
陈、林两名宫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却是在这一刻,都下意识悄悄的朝着屋外走去,门口原本还守着夏立齐与晏淮,只是,在太医走出来后,二人也都没有再守着,而是跟着太医到了一边听着太医讲述里边的情况。
陈、林二人从里边偷偷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到他们,二人见此,倒是连行李都不收拾了,直接跑出了勇诚伯府,跑回了宫里。
二人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他们二人的所有行径,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只是装作没看见、没点破罢了。
一等着陈宫人和林宫人离开勇诚伯府,而屋里没有了外人后,锦绣便大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儿从床上爬了起来。
也让柳氏吓了一大跳,连连出声道:“躺下躺下,你身体还虚着呢!”
锦绣闻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凑到了柳氏身边,就跟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一般,轻声道:“娘亲,您别骂我,我刚才那都是装的,就想将陈宫人和林宫人赶走罢了。”
“装的……”
柳氏愣住了,可是却又立刻开口道:“不是……那个太医不是说你身体给亏了得好好养着吗?”
锦绣听着柳氏这般说,却是得意洋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崔宫人和李宫人,轻声道:“娘亲,刚才那个太医把脉的时候,我就往咯吱窝里塞了个小布包。”
“你呀……”
柳氏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而站在边上的崔宫人在这个时候,也是轻声开口道:“宫里的太医,其实都精明着,便是明明白白把出夏小姐脉象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小姐的脉象本就奇怪,加上进屋时,我和李宫人又特地在太医面前和陈宫人、林宫人对质了一番,所以太医才会如此说的。”
崔宫人说完这番话后,李宫人又是连忙笑着开口道:“夫人莫见怪,我和崔姐姐是瞧着陈、林两位宫人,仗着有太后在背后撑腰,实在肆无忌惮磋磨小姐,所以才出此下策。”
说着,崔宫人和李宫人二人便要与柳氏赔罪。
柳氏哪能受这赔礼,连忙出声阻止,又是点了点锦绣的鼻子,笑道:“二位宫人能为小女这般考虑,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敢受这赔礼。更何况……”
柳氏看着锦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开口道,“我还不了解我家这小丫头,偷懒打撒,她最会。今日这事儿,你们恐怕也是禁不住她求才会答应下的,哪里能够怪你们。”
“娘……”
锦绣一副不好意思的钻进了柳氏的怀中。
柳氏只是笑着拍了拍,柳氏之所以会说这么一番话,既是因为了解锦绣,也是因为想要讨好这两名宫人,这宫里出来的人,一向小心谨慎,如何会为了锦绣主动去做得罪人的事情,只怕锦绣是求了,而这两名宫人,也别有目的。
但柳氏不管这二人是什么目的,如今她们这般做,对锦绣好,她便心中真心实意的感激。
这边送走太医后,夏立齐原本倒是想要客气挽留一下晏淮,但晏淮难得没有应承下来,只是冲着夏立齐轻声解释道:“方才我听人禀告,说那陈宫人和林宫人已经逃走回了宫里,只怕是要找太后去告状,这事儿免得那两名宫人反咬一口,我现在还是进宫去找皇上说一说,也到太后宫里去解释一下。”
其实,晏淮哪里是怕这二人反咬一口,他这次进宫,只是想再加把劲儿,逼的太后将这二人处置了,不再派人过来罢了。
但为了避免让自己老丈人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他决定,还是换一个说法。
夏立齐闻言,倒是没有一点的怀疑,甚至深以为然、十分感激。
这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此时在夏立齐心目中的印象,那是差的不能够再差了,竟然敢磋磨他的女儿,还把锦绣给弄病了,如今还敢逃走去反咬他们家一口,夏立齐真是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料理了那两名宫人,可他也清楚,此事涉及到上边的人,他有心无力,如今也只能够指望这位未来的女婿给锦绣做主了。
夏立齐心中略有几分心酸,但更多地还是欣慰,晏淮能够这般维护锦绣,至少,这一回没有挑错人。
他点了点头,眼里透露着几分满意,冲着晏淮行了一礼后,开口轻声道:“那便麻烦王爷了。”
“应该的。”
晏淮笑着连忙扶住了夏立齐,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羞涩与手足无措,又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告辞:“那我先进宫了。”
夏立齐看着晏淮这么一副样子,心里越发满意。
同时也忍不住反思了一下,看样子,自己之前的态度真的实在不好,不然燕亲王如何会是这么一副惶恐的样子。
对方是尊贵的王爷,却能够为了锦绣,而放下手段如此待他们,说来,他还能够有什么好不满的。
崔、林两位宫人进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榻上用着底下呈上的血燕,她是个会保养自己的人,虽然上半辈子过得不算很顺,可因着从不疏于保养,日日进食养颜的补品,如今虽然年逾五十,但肌肤依然白嫩无暇、一头秀发黑亮如斯,瞧着比实际的年龄,也是起码少了二十余岁。
她进用补品的时候,是最安静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能够用,也最厌恶被人打搅。
曾经为了此事,她还处罚过好几名宫人。
她身边最亲信的宫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眼睛望见了,虽然知晓对方清楚她的规矩,肯定是有事才会如此,但她依然不紧不慢,悠悠然的用完了手中这一盅血燕后,方才拿着帕子一边轻轻拭着嘴角,一边开口道:“瞧你这猴急的样子,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是……”
那名宫人深吸了一口气,从门口慢慢的走了进来,走到了离太后三米开外的距离后,这才停下脚步,冲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慢慢的回道:“太后娘娘,出事了,夏家小姐病了,据说……是因为陈宫人和林宫人太过于严苛,才教出病来的。”
“……”
太后手上拿着拭嘴的帕子微微一顿,目光入炬看向了底下。
这眼神,也是太后脸上唯一不符合她保养极好的面容的一处地儿,虽然眼角没有任何一丝皱纹,但她不再清澈单纯,反而是十分深沉、颇有威势的目光,显示了她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