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打得伞,遮不住大雨,很快便将夏锦瑟的裙摆给打湿了。
小王氏见夏锦瑟下了马车一直站在破庙门口,连忙接过婆子刚刚翻出来的狐狸皮皮袄给夏锦瑟裹上,嘴上催促着:“锦瑟,快进庙里去,仔细莫受了寒风。”
说罢,又是急急吩咐着夏锦瑟身边的丫鬟,开口道:“还不快扶小姐进去。”
小丫鬟们得了命令,连忙扶着夏锦瑟走了进去。
夏锦瑟只是麻木的由人推着,一步一步的朝着破庙门口走了进去。
破庙虽然很破,屋里还有些漏水,但地方大,有一大半的地方,还是能够遮风挡雨的。
夏锦瑟进去的早,此时护卫和丫鬟仆妇们,还在里边清理着,
破庙正中间的地方,已经燃起了旺旺的篝火,另有人将马车上的暖炉席子被褥都取了下来,正在摆放着。
夏锦瑟刚刚走进去,突然听得一人大声惊呼了一声:“有人!”
夏锦瑟心头猛地一跳。目光顺着方才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此时那一边,已经聚集了一群的人。
“是流浪汉吧,要不要赶出去?”
“当然要赶出去,待会儿惊倒主子怎么办!”
“这人还受了伤了……”
“住手……”
夏锦瑟猛地出声喊了一声,她喊完这一声后,猛地吸了一口气,拿着帕子捂着胸口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小姐……”
夏锦瑟身边的丫鬟有些惧怕的拉了拉夏锦瑟的衣袖,想要阻止,可是夏锦瑟却跟着了魔似得,直直的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丫鬟阻止的声音,此时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而原本围在那堆稻草垛子周边的人,看到夏锦瑟过来,不觉让开了一条路,还未走近,夏锦瑟便一眼瞧见躺在稻草垛子里的那个身穿灰色破碎长袍的一个身影。
她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又忍不住走近了一步。
这个时候,那个躺着的身影突然动了,头直直的转向了夏锦瑟这边,脸上还带着笑容。
夏锦瑟的目光恰好与那人的目光对视上,她的心忍不住漏跳了几拍,还未等到她回过神来,夏锦瑟却是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里也透露出了愕然。
“你……”受伤了。
夏锦瑟的话还未说出来,晏淮却是突然坐正了身体,眼里带着怒气,冷声出声道:“怎么是你?”
夏锦瑟脸上也完全愕然、僵硬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晏淮虽然只是坐在稻草垛上,身上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袍,瞧着甚至还有一些破,可是他气势凌人,夏锦瑟瞧着,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是看到了日后会坐在金銮宝殿之上的九五之尊。
她嗓子眼里完全干涩,而站在她边上的其他人,也被晏淮的气势所惊,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说话。
直到外边突然传来安氏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一屋子的寂静。
“锦瑟,你怎么也过去了。这流浪汉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还不快让人赶出去!”
安氏咋咋呼呼带着人走了进来,也是直直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夏锦瑟连忙阻止一副想要上前吩咐赶人的安氏,嘴里刚刚叫了一声娘,立刻又被安氏打断:“给这叫花子几枚铜钱,将人赶走。”
“娘,不行……”
夏锦瑟没料到安氏会有这番反应,一时错愕,她此时心中各种念头交杂,根本理不出一个思绪来,脑子里也只有方才晏淮对她所说的那一句话“怎么是你”。
她的心头,突然浮起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猜测。
若真是如她所想,那她……
夏锦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人的目光,只是站在她的母亲面前,低着头轻声道:“娘,你莫胡说,这是燕亲王殿下。”
“燕亲王?”
安氏闻言,也是愣了一下,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方才仿佛是看一眼便会伤到她眼睛的那个“叫花子”身上。而那一眼看去,她脸色也是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安氏是见过晏淮的,就是陪着太夫人上香的那一回,虽然只是短暂见过一回,可是贵人的面容,哪里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她方才说了什么!
安氏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她干咽着口水,脸上努力挤出了笑容,朝着晏淮行了一礼,而安氏这一行礼,周边的人都惊呆了,也都一下子扑腾跪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安氏这脸也变得很快,在冲着晏淮行礼后,她便开始大惊小怪的大声叫道:“王爷,您受伤了,我让锦瑟赶紧替你包扎一下!”
破庙相会、王爷佳人,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安氏的脑子动的飞快,明明是跪着,却是连忙推了一把锦绣,直将锦绣往燕亲王处推近了好几分,只想着将人推做堆。
晏淮眼里带着冷意,并未出声叫起,只是冷声又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会来此处?”
而晏淮的这一句话,也是进一步的加深了锦瑟心中的猜测,她低着头没有回答,安氏却一五一十将所有的话都给说了出来:“王爷,我家爷要去洪省做知州,路上雨太大,所以进来避避,不想遇到了王爷,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说完这话,她又是连忙道:“我家爷就在外边,我让他们赶紧进来给王爷您请安……”
安氏的话还未落下,晏淮却突然站起了身,直直朝着庙门口走去。
“王爷,外边还下着大雨呢,您别淋到了!”
安氏大呼小叫想要阻止,或者说是阻止这大好的攀龙附凤的机会从她手中流走,而夏锦瑟则是一把拉住了安氏的手,她如今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燕亲王,只瞧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几个身穿短装的黑衣人,围在燕亲王的身边,护送着他走上了一辆马车。
她仍然沉浸在方才燕亲王离去时看她的那冰冷的目光,他和她、还有谢文清,都是一样的。
难怪!难怪那一日在寺庙里,他会对锦绣另眼相看,她还天真的以为命中注定,甚至还与老天争一争,去替代锦绣……
夏锦瑟紧紧扶着自己母亲的手,垂下眼睑,咬唇轻声道:“娘,对不起。”
安氏此时心中正遗憾着燕亲王的离去,转头却看到自己的女儿这副样子,还以为是在愧疚自己没有留下燕亲王,疼爱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她连忙轻声道:“算了,没事没事。”
锦绣牵着谢文清的手,从兰姨太太的屋里轻声轻脚的走了出来。
等到走到了门口,她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她笑着抬头看向了谢文清,轻声道:“表哥,谢谢你来看姨太太。”
“没什么,应该的。”
谢文清垂下眼睑,看着锦绣可爱的小脸,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兰姨太太自从夏立忠替了夏立齐的官位后,便病倒了,幸亏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风寒,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好的也慢,这边都已经断断续续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全,便惊动了谢府。
今日,谢文清得了家里的吩咐,来看兰姨太太,也送一些补品过来。
不过,锦绣能够感觉得到,谢文清的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离开兰姨太太的院子,便回了二房,谢文清因着还有事情,并没有多呆,只是稍稍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说了一句:“锦绣,你要记住,为了你,表哥做什么都愿意。”
锦绣没有说话,看着谢文清离去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今个儿天色也有些阴冷,锦绣一家人聚着用过晚膳又去看过兰姨太太后,便都各自回屋睡了。
柳氏特地吩咐了锦绣身边的夏芍夏竹二人,给锦绣屋里多备上一床被褥。
果不其然,等到了下半夜,天上突然下起了冬雨,夹着雪渣子,打落在屋顶上,声音有些大,锦绣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觉得有些渴,正想唤人给她倒茶喝时,却是猛地被床边坐着的一人影吓了一大跳。
差点尖声叫了出来,她的确是想叫,可是嘴巴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掌掩的密密实实,她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道:“爱妃,你还想瞒朕到几时?”
☆、38|
第三十八章
“呜呜……”
锦绣两只小手努力掰着晏淮的手,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晏淮。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眼里明显便是一愣,然后,她挣扎的越发厉害。
锦绣力气小,但是她坚持不懈的这般挣扎,却还是让晏淮有些手忙脚乱,他干脆另一只手直接将锦绣的两只小手牢牢抓住,沉声道:“不叫就放开你……嘶!”
晏淮的话还未说完,他捂着锦绣嘴巴的那只手的无名指,便传来一阵痛意。锦绣竟然直接张嘴咬在了他的手上。
明明便是小小跟个娃娃一样的个子,咬人的力气却是不小。
晏淮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锦绣的牙齿刺入了他的肉里,可是他却面不改色,低头贴在了锦绣的耳边轻声道:“再咬,把你牙齿一颗一颗拔掉,反正你还没有换牙,不怕以后长不出来。”
“呜!”
锦绣跟一只暴怒的小兽似得,睁着她那双满是愤怒的大眼,看着晏淮。
而就在这个时候,晏淮却是伸出原本抓着她两只小手的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她的两颊,然后将方才捂着锦绣的那只手从锦绣的嘴里拿了出来。
晏淮的力道掌握的十分好,不会将锦绣真的弄疼,却刚好能够让她张嘴。
而他抽出来的时候,透着昏黄的烛光,明显能够看到无名指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牙印上边,带着血丝,还有从锦绣嘴里带出的亮晶晶的口水。
他瞧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放在了锦绣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轻笑,开口打趣:“你干的好事。”
锦绣瞧着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但这种情绪没有停留呆久,一下子便过去了,她立刻抬起了头,看着晏淮,眼里满是愤怒。
她心虚个什么,晏淮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闯入她的闺房,即使她是个六岁的黄毛丫头,但也是有清誉的。
她嘟着嘴巴威胁着:“你赶紧走,不走我要叫我娘了。”
“你叫吧!”
晏淮一副赖皮的模样,他双手交叉放于脑后直接躺在了锦绣的绣床上,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深沉看着锦绣。
他翘着嘴角慢慢道:“把你娘叫来,也把你们府里的人都叫起来,正好,让大家都看到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和谢文清的婚事便可以作罢,你也好嫁给我了!”
“谁……谁要嫁给你了!”
锦绣气急败坏。
而晏淮只是微微一挑眉,轻声道:“上辈子,你还不是乖乖做了我的女人。锦绣,别装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你在说什么!”
锦绣小小的一张脸上,眉头皱起,突然目光落在了晏淮的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立刻推了一把晏淮,连声道:“你走开你走开,你脏死了,身上还有水,把我的床都弄脏了!”
晏淮被推了个正着,不过锦绣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身体,晏淮依然一动不动躺在锦绣的绣床上。
锦绣见推不动晏淮,脸上的神色顿时的越发气愤,她连手带脚,不停的推搡着晏淮。
别看锦绣前两次看到晏淮之时,他都是穿的光鲜亮丽,可是今日,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这身灰色长袍上边沾泥带水,连他的头发都沾了水气,还有几根凌乱垂落,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看着比之往日,又多了几分不羁与随性。
当然,锦绣也只注意到了他的脏。
她这会儿,也只想赶紧将人给赶下床去。
晏淮任由锦绣推搡着他,直到锦绣的手一不小心落到他胸口处的时候,他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瞧着,十分痛苦。
锦绣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愣了一下,她踌躇好久,咬着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装啊,我可没用力气。”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想与他划清界限,脸上苦笑,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怪你,是我先前就受了伤。你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所以伤口裂开罢了。”
晏淮说的可怜兮兮,嘴里说的不怪锦绣,但还是将自己的伤势和锦绣挂在了一块儿。
锦绣明明听出了他的企图,却偏生不好去推脱,心里也别提有多别扭了。
“你受了伤,就赶紧回去包扎,我这里没药。”
锦绣说的干巴巴,但态度上,却仍是巴不得晏淮赶紧走人才是。
“嗯,你好好坐着和我说话,说完了,我便走。”
晏淮得寸进尺,提出要求。
锦绣脸色大变,正要翻脸之时,晏淮却是突然伸手扯开了胸口的衣裳、又揭开了包扎着伤口的绷带开始查看伤口。
锦绣目光来不及收回,恰好看了一个正着。
晏淮方才脸上的痛苦,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此时,他的胸口处一条长长的伤痕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胸膛,瞧着便是一副皮开肉绽的狰狞样子。可能方才真的不小心崩到了伤口,那条被拿下的绷带上边,在烛光下带着一层暗黑色的阴影,而锦绣也能够看得到,晏淮的胸口处,也染上了一些血迹。
偏生晏淮抽着嘴角冲着笑着:“还好没怎么裂开,回去包扎就行了。”
“……”
锦绣虽然知道晏淮又是在装可怜,可是瞧着他这副“惨烈”的样子,她再去推人,不可能,叫人,当然更不可能。最后她只能够憋屈的低下头沉默。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妥协的小摸样,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马虎的将衣服往身上随便捋了一下,反正锦绣的屋里炭烧的很足,也很暖,他一个男人,便是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不过,锦绣身上只着了一身浅粉色的中衣,不知道会不会冷。
他想了想,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对锦绣开口道:“你过来坐,我给你盖被子,你莫冻到了。”
“呵……”
锦绣瞧着他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咬牙啮齿。她当然不会听话,只自己随便扯过小被子,往身上一裹,却是坐在了晏淮的对面,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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