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杀你的。”叶凌奚急忙解释道,也不管萧天离这话是不是嘲讽。
“那你来找朕做什么?来求朕放过宣遥国吗?真是个单纯的公主。”萧天离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却想起这茶的味道,复又放下,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面前三人。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叶凌奚突然语塞,她来找萧天离,可不就是为了求他放过宣遥国?可不就是个单纯的公主?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咬着嘴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可怜巴巴地望着莫百衍。
莫百衍安抚地拍了拍叶凌奚的肩头,对萧天离行礼问道:“爷,真的非要攻打宣遥国不可吗?如果有别的办法解决此事呢?”
“别的办法?瑾诺准备向我投降了?”
萧天离在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用的是不同的自称,与叶凌奚说话的时候,他自称“朕”,与莫百衍说话便自称“我”,这其中的亲厚关系,便是需要人细细体会的。
莫百衍脸上划过无奈,说:“你还记得当年你派我去宣遥国,想让我说服瑾诺助我们成事吗?那时起我们就该知道瑾诺除了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以外,更是个不会折腰的男子,爷您这玩笑话,又何必呢?”
“是啊,当年是我求他,现在他求我,当年不折腰,如今他还不折腰吗?”萧天离不急不慢地说着,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心底里在想些什么,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死话,但每一句又都像是活话,还有转圜之机,难怪颜回他说他已经越来越认不出这是不是他们爷了。
“是齐小姐。”莫百衍无可奈何说道,“齐小姐说,她愿以宣遥国公主的身份嫁给您,两国联姻,避免战事。”
“一个即将亡国的公主,也好意思跟我说联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落地凤凰不如鸡!”萧天离冷哼一声,只是他藏起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根根暴起,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脸上看上去风雨不动,安稳如山,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萧天离你不要太过份了!”柳安之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冲上前来仇视着萧天离:“如果不是她真心想嫁给你,就算你把整个宣遥国都夷为平地我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萧天离,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娶她回来!”
萧天离轻抬凤眼,轻笑一声,极尽嘲讽:“柳安之你是不是搞错了,朕早就娶过齐倾墨了,你忘记了吗?当日你不是还在场的吗?可是朕的齐倾墨早就死了,从她一心要推开我,毁灭我,害死皇叔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朕,凭什么去娶一个三番两次不把朕当人的女人?”
“不是那样的!”叶凌奚突然哭出声,脸上全是梨花带雨的泪痕:“你根本不知道倾墨姐姐有多喜欢你,她的屋子里全是你的画像,如果不是喜欢你,她大可跟你走,就是因为她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不想拖累你。”
“是吗?”萧天离反问,看着叶凌奚:“那她有没有问过我,我需不需要她这样伟大的牺牲和付出?我是不是愿意接受这样的爱?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爱的方式?她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的想法吗?她用自以为是的爱情强加于我,我还必须对她心怀感激,并且全盘接受,不能有丝毫报怨是吗?”
叶凌奚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天离,这与她原本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萧天离那样爱过齐倾墨,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放下,如今看来,好像她错了,萧天离真的不爱齐倾墨了。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像是一把尖刀,扎在每个人的心底,那一声声的反问,让人无言以对。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不是一句对或错就能轻易总结的。兜兜转转的这些圈子,终于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是,她不仅自私,还自以为是,她伤害了你也对。但萧天离你有没有想过,所以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口,都十倍百倍的在她身上心间也走过一次。萧遥的死是她的失误,但鹊应的死呢?顾藏锋的死呢?你只看到你自己有多绝望多悲伤,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子在这三国乱世中,是如何撑过来的?你给她的伤害就少吗?当年她断腿之时,你曾经答应过她什么?你亏欠了多少,你数得过来吗?你今日这帝王,没有她你坐得上吗?”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64章 不要你了
柳安之一步一步走近萧天离,一字一句说着,一边说眼角的泪水一边止不住,他有多爱齐倾墨,就有多恨萧天离,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努力地告诉萧天离,齐倾墨有多爱他,多爱他,爱到死去活来,而萧天离这个混蛋却选择视而不见!
“萧天离,我告诉你,齐倾墨求着瑾诺,她说,让她嫁给你,换得宣遥国免遭战火涂炭。是啊,你看她就是这么自私,连自己的婚事都要以拿来利用,连对你的感情都可以当作是政治交换品,她明明知道你已经变了心换了肠,却还是想赌一赌,你会不会给她留一点点位置。我今日来这里,没有准备活着回去,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那日复活鹊应,她除了看到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之外,还看到一副画卷,只是没有告诉过我们,我是在她有一次做恶梦的时候听见的。她看见你,迎娶别家女子,立其为后,执手笑看天下。她是凤血环的主人,她可以改变未来的,但她说,那副画卷很美,不必再改变了。”
“闭嘴!”萧天离突然发难,低喝一声,额头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凶狠地盯着柳安之,“所以你们是要朕娶她吗?让她屈辱地嫁过来,带着整个宣遥国的尊严一起嫁给朕是吗?”
“不,我只是想让她在临死之前,与她爱的那个混蛋在一起,再看一场杏花雨,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是杏花雨,而不是什么桃花雨梨花雨。”柳安之回得很快,关于齐倾墨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记得齐倾墨提起杏花雨时脸上浮现的温柔,哈,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跟萧天离有关。
“这个世界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萧天离冷下来的声音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冻得人遍体生寒:“来人,将这三人软禁起来!”
“爷,你真的该去看看齐小姐,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莫百衍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多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
突然叶凌奚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画卷扔在空中,砸在萧天离头上,破碎的哭声伴着绝望:“原本我就没有想过你会放过宣遥国,只是我不想看见倾墨姐姐每日痛苦得不能自拔,还要对我们强颜欢笑。倾墨姐姐聪明一世,最笨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把他们关下去,还有颜回和泠之继,也给朕关起来!”萧天离快要把椅子的扶手握裂,高高凸起指骨白得渗人,紧咬着的牙关太过用力,让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低吼的声音带着细小的颤音。
打开大殿门的人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身形婀娜衣着暴露的女子,隐约可见玲珑的娇躯,像是不小心闯进了殿中,望着一屋子的人吐着粉舌,媚眼如丝,丝丝传情:“皇上,对不起,臣女不知道您在这儿。”
众人讶异地望着这个女子,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宫?身上那衣服几乎等若没有穿一般,正直勾勾地望着萧天离。
萧天离目光里不知闪过怎样的情绪,身子微微一懒,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弯起嘴角邪戾一笑,像招小猫儿似的:“你叫什么名字,过来。”
那女子起身胸前好一片春风大泄,一摇一摆走过来,摇曳出无尽的媚意,甜腻着嗓音回话:“臣女婉儿,见过皇上。”
“婉儿是吧?好个温婉动人的婉儿。”萧天离长臂一伸,一把拉过那女子跌坐进自己怀中,在她胸前狠狠揉捏了一番,引得那女子娇喘连连。
“萧天离,你太过份了!”叶凌奚看着这副浪子作派的萧天离气得不轻,越发替齐倾墨不值,大声骂道。
萧天离把斜睨了一眼叶凌奚,懒懒的语调里含着迫人的威严:“宫里的人都死光了吗?朕的话听不见?把他们关下去!”
莫百衍望着眼前这个自己跟随了十数年的男人,惊心地发现,他与颜回一样,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不认识他了,以前不管萧天离如何变,对齐倾墨的那份心都不会变,就算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也从不会现在这一刻,活生生的践踏!
“萧天离,你会有报应的。”柳安之放弃了全部的坚持和努力,他不远千里而来,忍着剜心之痛,只是为了告诉萧天离齐倾墨的心意。现在看来,他捧着齐倾墨的心意来此,是来让他糟蹋的。
早知如此,就该信齐倾墨的话,当上了皇帝的萧天离,未必还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萧天离。
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可笑,竟然还期望着萧天离对齐倾墨有那么一丝丝的情意。
“报应?身为帝王怀抱天下美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也会遭报应?”萧天离的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恶魔,残忍至极。看着他娴熟的在那女子身上揉来捏去,柳安之想起那个整日虚弱的齐倾墨。
为什么齐倾墨要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到底哪一点值得她付出?
赶来的侍卫倒拉着三人退下去,莫百衍内力一动震开侍卫,惊得宫中御林军刀剑出鞘,如临大敌,萧天离却纹丝不动继续与那女子调情,未看莫百衍一眼任由那女子像条蛇一般缠在他身上,看得人心底作呕。
莫百衍小心地扶着叶凌奚,轻声说道:“凌奚,你怀着孩子,小心一点,我不会像有些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
“皇上,你弄疼人家了。”那女子手臂被萧天离握得发痛,娇滴滴一声。
莫百衍唇边一丝冷笑漫过。
不愧是跟了萧天离多年的手下,知道哪些话可以直截了当地刺穿他的心脏。齐倾墨无奈之下失去的那个孩子,一直是萧天离的心头之痛,就算萧天离再怎么无情,也还是掩饰不了这份痛意国。
莫百衍这样近乎报复一般的话狠狠撞击着萧天离伪装得极好的假面,如果你已经不在乎齐倾墨了,那么大家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在乎你了。当跟着萧天离那么多年的莫百衍都已经开始倾向齐倾墨的时候,便知道萧天离这个皇帝有多么成功,而皇帝之下的那萧天离,在渐渐死去。
因为大家在乎的那个人是萧天离,而不是龙椅宝座之上的皇帝。
等到殿内安静,萧天离才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那来历不明的女子还在身上扭来捏去,莺莺燕语好不软糯,便是再浓郁的脂粉香气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抹的情欲药,萧天离一掌推开她,她滚出去好远。
那叫婉儿的女子大为不解地望着萧天离,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还在强堆着笑脸软着嗓子问道:“皇上,您怎么了嘛,人家侍候得不好吗?”
萧天离看也没看那女子一眼,脱掉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那女子还以为萧天离要做些什么事,却不想听见萧天离说道:“查出她是谁家的女子,全斩了,这衣服也给朕烧了。”
皇宫是何等禁卫森严之地,柳安之他们能进来,是因为有颜回和泠之继带路,那这名叫婉儿的女子进来又是谁带的路?他能容忍颜回的胡闹,因为颜回绝不会真的胡闹,但其它的人,却未必是颜回。
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勋就开始胡作胡为的人,未免把他萧天离想得太过仁慈了,还真以为他对功臣就下不去手么?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婉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那婉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君无戏言刚才萧天离的话她听得真切,刚刚还在与自己调笑的那个男人,转眼就要杀了自己!
这一次的侍卫来得极快,根本无视了那女子的哭喊声,毫不留情地把她拖了下去。
萧天离闭目坐在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的大殿里,这大殿寂寞得都能听见风的声音,还有风吹动的地上的画卷。
捡起来脚边一张叶凌奚扔下的画像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正是那个已经告别了好久的自己,手中握着一壶酒眼神带几分懒散,一笔一画如此的用心,所以画得他如此的传神。萧天离似乎都能看见齐倾墨在灯下提着笔细细描摹自己画像的样子,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画的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如果我死了,只是回家而已,你不要伤心。
回家?
齐倾墨,你回什么家?你的家是阴曹地府吗?
况且,谁会伤心?
如果你要道歉就自己来找我啊,这样让别人过来算什么?而且齐倾墨,我是真的真的决定要忘记你,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你能忘记皇叔死的时候是何等悲壮无奈吗?这就是你自私造成的悲剧,你让我怎么原谅?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哪怕我痛得死去活来,我也不会原谅你,不会重新拥抱你,你不能这么残忍和自私,来时来,去时去,从来不问问我是否愿意。
这一次,换我残忍和自私,我决定,不要你了。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366
柳安之他们在皇宫的出现只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并没有传出去多远,而萧天离也终于好不容易决定出兵,结果边关就传来了急报,军中感染了瘟疫。
那瘟疫来势极为诡异,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像感染了风寒一样,发热头痛,后来照顾他们的人也感染这种病,紧接着就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病人,这种病也开始疯狂在地军中蔓延,军医们束手无策,甚至不少军医都感染了这种病死去。
这种时候,不要说出兵攻打宣遥国,能不能治好这场瘟疫都已经是个天大的问题。
萧天离当即派遣宫中太医前往边关治疗瘟疫,但回禀的效果不甚乐观,太医也不知那是什么病,去了哪里,只见瘟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从军中蔓延在城镇百姓身上的趋势。
太医院连夜研究药方,翻阅典籍,想看看以往有没有同样的病症出现过,却发现无一收获,熬到天明,也没有熬出个能救人的方子来。
萧天离陪着坐了一个通宵,愤怒于太医院的这群废物丝毫用处都派不上,又看着天边渐渐亮起了白光,不知道在过去的这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