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也得去看看不是?让这个梦做得完整点。
站在陵墓前,我突然想起亦舒的《朝花夕拾》——宜,我永远爱你。俯身下去,就在墓碑上找寻。什么都没有,没有,这果然只是一场梦。
失魂落魄地缓缓离去。我将忘记他,忘记这个出现在梦里的男人。
上了一辆不知到那的公交车,我随眼望去,这一次多看几眼吧。有生之年,我将不再来。
甜美的电脑合成女声在报着站名。“前面就是西直门内站。下车沿西直门南小街至后半壁街就到了雍正皇帝同母弟弟胤禵的恂郡王府。”
我又听见了他的名字。
提着东西,我在关门的一刹那跳下了车。不顾路人的眼光,我开始奔跑。
这就是恂郡王府?这就是你的家?看着那断垣残壁,我的泪水默默流下。几棵松柏可是你手植?不,不会,你那来的空种树。不是旁边立着的牌子,我不敢相信呵,这就是你的家。
伸出手去,我抚上了那截残存的墙。
指尖冰凉。这场梦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靠在墙上,我泪流满面。
胤禵胤禵,你为什么不留个证据给我,让我知道,跟你的过住并不是梦。
胤禵啊胤禵。
天地悠悠,情归何处。十年生死两茫茫
一具桐棺,满堂吊客;缟衣如雪,素蜡摇红。哭声沉,纸灰起。
我没有呆在灵堂。我不能在那儿呆下去了,我怕我会跟着她去。一闭上眼,我就看见她软软倒下去,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
我的心已经不会痛了。
亲手给她换衣服,我见到了她肩上那一道鞭子抽出来的伤痕,那一瞬,我也像四哥一样,喷出了心头的血。
屋里还留着她的味道,床上还扔着她换下来的衣服,怎么就会这样呢?她怎么舍得离开我?
占断天上人间福,占断天上人间福。老天也妒嫉我们吧。那天,我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如果我没有打她,没有离开,没有让她找我,她就不会离去吧?她离去时脸上全是心灰意冷,是因为我的不信任啊。其实我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爱上别人吧。其实我知道,她会爱我是因为我爱她,可是,每次都是我在伤害她。
在古北口的那两天,我的心很痛,我有预感,我早也抱不住你了。可是,我只以为,你会跟着四哥去,我一点都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虽然我故意不理你,可是你的话我全听到了,我只是想,等你快要出门的时候,像以前一样,紧紧抱住你。我不过就是想吓吓你,谁让你让别人碰到你花瓣一样的唇。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啊。我是嫉妒啊。你知道吗?阿颖。
阿颖,这样的人生,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请你等我,我一定要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太医说你是中毒,那么,是谁?是谁这样恨我们?
阿颖已经落葬。
我们没有子息,婢女白素请殉,撞死在了廊柱上。淑玲哭得死去活来。小许也来了,带着他的孩子们。阿颖是那样的喜欢孩子啊。老十三家的弘昌要捧灵,我同意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和弘昌曾经笑得那样开心。
几乎所有的阿哥都来了。五哥作的祭文骈四骊六,道尽了我的爱恋和思念。我这才知道,原来,五哥也是爱着她的。所以,四十七年的时候,他才会拼死保我吧。四哥回复他冷面王的嘴脸,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在他吐出那一口血时,我和他就已经知道,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在她陵上守了三天后,我回了府。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只是再也没有心了。
时间又回到了那年,那个让我心跳不停的日子。
我并非未经人事了,可是当她躺在喜炕上,双目紧闭,羞涩难忍时,我的心却在不争气的跳,仿佛要跳出腔子。
一面告诫自己,要温柔,一面颤抖着,开始解她的扣子。为了这一天,我盼了多久,盼得有多苦,阿颖宝贝,你可知道?
吻上她莹白的身子,我激动得快要晕倒,看着她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填满骄傲,阿颖,我会一直让你这样幸福的。
我知道这样纵欲是不对的,可是,我实在放不开她,放不开她的甜美啊。我是那么喜欢看她羞红的脸啊。
女貌郎才珠万斛。不,阿颖,我不是在乎你的容颜,真的。正如你爱上的不是我的地位和身份一样,我爱的不是你的美貌,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沈颖了。老八调查过你的身份,他们只知道你的来历没有可疑之处。却不知道,那样的汉人书香之家,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女儿的。你来自别的地方,是不是?我不敢问你,我怕一问你就会消失。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新婚的时候哭呢?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你会离开我?
南巡的时候,你都不肯给我写信,你真是个坏丫头啊,不过没什么,你不给我写,我给你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想告诉你,什么时候都在想你。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托人捎回来给你,你却总是没有片言只语,你让我恨得牙痒痒,只想早早回来好好教训你。
谁知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你却不在。
想让你替我生个孩子,你却不肯。那一瞬我的心很凉,难道你是不想陪我一生?可是我说过会疼你,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的。
到处找大夫,配了药给你,又怕你吃了对身子不好,我找来好些女人试药。我已经十八岁了,其他哥哥这当儿已经当了好几个孩子的阿玛了,我心里也急,额娘更是时时问起,皇阿玛也曾垂训过我,都被我混过去了。可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离你二十岁,还有好几年呢。所以,我一定要争,争一个在皇阿玛心里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样才能好好护着你啊。
我的能力还不够,所以我跟着老八,你问我为什么不跟四哥,我没法子回答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对老十三有情。你跟老十三在一起一直都能很快活,一开始就是啊。我害他,也是为了报复他,谁让他意图沾染你。可是看见你伤心的样子,我又心软了,我不想你恨我,所以,我又安排下去,放过了他。
我一直都有点惶惑,我怕你爱上别人。我一直都知道你嫌我太年轻,不堪重担。可是你对我又是真好,你很能干,可是你的能干让我害怕,我怕你不再需要我。现如今,你真的走了。我本来应该随了你去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跟着你去,你只会看不起我。
这么多的借口,只为了活下来吗?我。
你知道的,不是。在这个皇家活着,没有了你,其实比死了还更惨。
一转眼,又是一年。
你陵墓上的草又绿了。我把你葬在了你的厂里,你喜欢吗?厂子已经结束了,兄弟们都不再抽烟了。云南送来的烟叶,我已经付了钱,你的合同我会继续守着的。那些人去拜了你,有个男的红了眼圈,又是一个倾慕你的吧。
一切都还是原样儿,我没动过,就是进去打扫一下,没想到吧,我也会扫地的。
就要木兰秋狝了,我得随皇阿玛去,没法来跟你说话了。你乖乖地等我回来,啊。
到了蒙古,我又想起了你,我答应带你来的,现在做不到了。我会唱很好听的蒙古长调,等回来全唱给你听。
风吹草低,英雄无双风流婿,你说我是英雄,我怎么能辜负这个夸奖呢。我会好好地作一个大英雄的。你看着吧。
我愈加用心作事,我记着你的话呢:好男不论爷田地,好女不论嫁妆衣。
我会自己创一番功绩出来。
你走了八年了。
这么多年,我没一刻忘记过你。看见了吗?你说的话我做到了,十月,皇阿玛封了我做抚远大将军。我要到青海去了。五哥会常常来看你的,我已经拜托过他了。
我已经生了个儿子了。对不起,额娘为了这,心都伤透了,她的头发越来越白。可是我一直都住在我们的屋里,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是不是。
西北准噶尔叛乱。叛军侵入青海;捉住了正在青海弘法的五世达赖喇嘛,朝野震惊。我受皇命,带兵出征,百官相送。然而,人群里,再没有我期待的那双眼睛。
青海之役,我大获全胜。
没能回京看你,就又派驻西宁,节制各路军。
这些年戎马倥偬,时时铁马冰河,我愈加思念你,独寝帐中,却不见你魂魄来入梦。
皇阿玛是越来越恩宠我了,前些日子专门着人送些扇子给我,说是让我写了送人。可是我一落笔,就全是你的名字,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在军中,我也记着你的话,官兵一视同仁。你说过,好男要当兵,好铁要打钉。我也给部下说了。还有你说的,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当过兵,我也说了,好些老军流了泪呢。
这时光一年一年流走,我也一年一年苍老。不是人,是心。还是不知道是谁命白素下的毒,这贱人死得时候,我还很感动。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你待她那么好。
朝堂里争得厉害,我身处边疆,倒也远了腥风血雨。
老十三已经被禁了六七年了。其实我知道这是皇阿玛在护着他,这样,以后不管谁承了祧,都不会为难他了。可我呢?我手握重兵,那一个哥哥兄弟会得放过我?不过我也无所谓了。这样我还能早一点儿见到你不是。
金戈铁马,我的心越来越硬了。杀了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了。只是时时想着你。有一次平叛,我见到一对儿情侣,真像我们当年啊。心底一软,连他们的部族一并开释了。回来虽说落了皇阿玛的训,可我心里挺高兴的,我不想再让别人想我们这样天人永隔了。
我的儿子叫弘春,长得没弘昌好。是完颜氏生的。本来,她那样对你,我是不该碰她的,可是这些年,我也明白了她的心。但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只能给她一个儿子,你不会怪我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你爱容若的《饮水词》,我便时时带在身上。每晚都诵读了给你听。只是,那一首沁园春,是读来我自己听的。
皇阿玛召我回京,会议明年师期。
我径直去看你,你那里整齐洁净。种满了石榴树。问了,才知道是老十种下的。说是让你捡了做菜。
我又想起了那时的时光。
那样幸福的时光。
这些年,八哥已经渐渐失却皇阿玛宠信。朝堂之上,我崭露头角,皇阿玛称赞我“确系良将”、“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八哥九哥寄望于我,只盼我有朝一日,能执掌朝纲。奈何我早已心如死灰,不过只是顾念额娘和皇阿玛而已。
多年来,总揽西北兵务。为了大清朝的江山社稷,我殚精竭力,只是心里却仍是有一个大洞。没有了你,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也许,我应该去争一争那个位子,是不是?不然,我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穿再穿
情归何处?云南咯。
回去吧,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算了。
重整河山,就蹲在树下,拿出彩妆,补一补被泪水冲花的脸。抛开虚无缥缈的爱情,我还是一个好女子不是。
背着小包,在北京街头游逛。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吧。旅费都出了,也要玩个够本才对嘛。
逛累了,扬手招车回宾馆。
“小姐,一个人来北京玩啊?”的哥真热情,一口京腔听得人舒服极了。“去过些什么地方了?”
笑一笑,我还是回答:“我就去过故宫。不知道北京还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呀?国庆人太多,有名的地方实在是太热闹了。有没有比较僻静点的好景点啊?”
“哎哟,这可还真是没有。稍稍有名点儿的都是人挤人哪。”的哥在镜里冲我笑。
我越发大笑起来。真好啊,心只有一颗,何必老伤呢。“干脆,拉我去圆明园得了。我早就想摸一摸那大水法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这万园之园。
走在园子里,心里一直冷冷的,这么个宝贝,这么大的宝贝,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被毁灭成这个样子呢!!在纪念馆里雨果的信前我哭了,我还是第一次在旅游途中为景点而哭,没了,就那么没了!
我拿着手机拍啊拍,这样凄凉的景象,看得人实在不好受。
不停走着,怎么越走越冷清啊,游人都没有了。
现在的整修建设,果然是卓有成效。断续的山丘、曲折的水面及亭台、曲廊、洲岛、桥堤,全都修复。宛如江南水乡般的烟水迷离,真可谓:虽由人做,宛自天开。
我颇为惊奇,大步走去。
前面一片小小房舍,精雅秀致。我慢慢走了过去,正房门头上有一小小匾额:乐善堂。我卟哧一笑,还好施呢。
推开门,我一看,嗬,真不错,以我嫁到十四府上几年得到的经验看,这屋里的东西仿得真是唯妙唯肖。
架上的书,案上的文,笔墨纸砚,全部古趣盎然。墙上书画,尽是仿名人作品,泼墨写意,也是一流。
书案之上还有逼真的文书、信件等。我不敢去拿,谁知道有没有监控器。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原来仿的是康熙五十九年的御笔朱批,是回四阿哥胤禛的。
想起了当年害人的那个吻,我不由哑然失笑。真好笑啊,居然做这种春梦,跟雍正皇帝演对手戏。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抬头一看,几个清装打扮的中年男子进来了。头里那个见到我,大惊失色,张口就说:“大胆,你是何人?”
“我?我是游客啊。你们这里是拍电影?哦,对不起啊,我马上走。”怪不得弄得像模像样的。这几年荧屏上全是辫子戏,想不到圆明园也拿来拍了。投资不小啊。
两个男人冲上来,反剪我手。“你们干嘛啊?我不过是路过进来看看,我要投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哇哇大叫。
“出了什么事?”一个中年男人踱了进来。“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用力挣扎,却没有用处。手机又在包里。“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别是黑社会吧,可怎么这打扮?
被按着跪下。“回四爷的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