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麟看他一眼，也就迈开步子，到了后面的厅里，顺着楼梯上了楼，来到暗香阁来，见有伙计招呼，便自顾自地推开了门。
看到里面凭窗而立的那个背影，不由地微微一怔，“幼雯？！”
欧幼雯转身走到他身边，扶了他的胳膊，“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契约已经签了，我原本打算去窑场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到这里来了！”林若麟拥着她走到窗边，“刚才你在看什么？如烟怎么不在这里陪你！”
欧幼雯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压低声音，一边就抬起手掌，却不是指向窗外后花园的明艳春光，而是指向了那溜金的屋檐，低声道，“如烟呢，我自有安排，你看，那对燕儿正在那里做窝呢！”
林若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对早归的燕子正在屋瓦下忙碌着，用捡来的树叶和草叶修补着瓦下的窝。
其中一只燕子始终趴在窝里一动不动，从搭成鸟窝的树叶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它的身上露出白色的蛋壳一角。
“看到它身下的蛋了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小燕子出世的！”欧幼雯吸了口气，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好久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只窝应该是旧窝，也许就是它们的老窝也说不定，我听说呀这燕子是认得家的！”
林若麟轻拥着她的肩膀，注视着那只鸟窝和不时离开到花园里捡着树枝，为了自己的家来回忙碌的燕子，心中那丝沉重和不甘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二人完全专注于那对幸福的燕儿，就连周老板亲自送茶进来也犹未察觉。
周老板注视着二人的背影许久，终于还是轻咳了一声，“二位，茶来了！”
欧幼雯和林若麟二人听到声音，赶忙转过身来，林若麟就收了拥住欧幼雯的胳膊去，轻扬起了唇角，“哪里敢劳烦周老板亲自送来！”
“林少爷说哪里话来，这些年来，你我也是结下忘年之交，知道你不日便要离开京城，我本有心去探望，却又不知道二位何时空闲！”周老板将那茶壶和杯子放在桌子上，“今日，可巧二位不请自来，咱们就以茶代酒，好好地聊上一回！”
林若麟和欧幼雯对视一眼，同时向周老板露出了微笑，来到桌子，各自坐下，边饮边聊，甚是融洽。
三人聊天略过不提，且说如烟按照欧幼雯的吩咐回到店子里，便立刻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欧幼雯写好的纸条交到了水生手里，想到她提过的八字不合这四个字，如烟心中便有些郁郁的，对水生的口气便也显得有些硬气，“少奶奶说了，让你立刻仔细看这字条！”
说罢，却是甩手就走。
水生心中疑惑，只当是欧幼雯有什么急事，也没有理会她，便急急地抖开了那字条。
如烟看他并不理会自己，心中便更加阴郁起来，本来是想到偏厅坐坐，这次便直接出了门，到后院去了。
这边水生却是已经打开了字条，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地哑然失笑，待仔细看完，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地退了下去，只把那一对浓眉轻轻地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俨然老僧入了定。
身边的小伙计招呼他，他也只是充耳不闻。
那伙计无奈，只得走过来，晃了他的肩膀让他帮一位客人找钱。
仔细锁好了抽屉上的锁子，水生捏紧那字条，向其中一个伙计交待两句，急匆匆出了店门。
这边欧幼雯和林若麟从云雪阁里回来，如烟忙着上来端茶倒水。
“如烟啊，那字条可给水生看了？！”欧幼雯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轻声问道。
“谁知道，反正我是按您的吩咐告诉他了！”如烟淡淡地说道。
欧幼雯仔细向她脸上打量一眼，“难不成，他没来找你？！”
“他，找我做什么！？”如烟小心地抚去她裙角上沾着的一点土尘，“他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哩！我刚才到前面去，他根本不在店子里，小伙计说他急急地出门去了！”
“这话从何说起！”欧幼雯轻笑一声，向林若麟做个眼色，便站起了身子，“我去看看，这小子究竟搞什么名堂！”
如烟忙过来扶住她胳膊，“我扶您过去！”
“不用来，你留下来伺候少爷吧，我自己过去就好！”欧幼雯轻轻推开她，大步出了厅门。
如烟就持了手中的拂尘过来，要帮林惹麟拂鞋上的土。
林若麟垂头看着她，“如烟啊，你到我们林家也有不少年了吧！”
“回少爷的话，如烟十一岁进林府，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了，真是转眼就过去了！”林若麟叹了口气，“你为林家辛苦这么多年，本来我应该为你找户好人家，再备上一份好嫁妆，可是你也知道，这些天出了这些事，少爷我也是力不从心！”
“少爷说哪里话，如烟受老爷恩泽，从未打骂，还让如烟识字认书，这些恩情如烟都记着呢，少奶奶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如烟早就发了誓，要像柳嫂般一辈子追随着您二位呢！”
“你和柳嫂不能比的，我已经和少奶奶商量了，等回了京城，便帮你寻个好人家！”林若麟侧目看一眼她的反应，“虽然我林家落了败，却也要给你准备一份好嫁妆！”
如烟听了，急忙跪倒在地，“求少爷不要嫁掉如烟，如烟真的愿意一辈子侍候少奶奶和少爷！”
林若麟示意她起身，“姑娘大了，哪有不出嫁的道理，你也知道，我对少奶奶的情谊，是不可能收你入房的！”
“如烟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如烟急急地垂着脸争辩道。
欧若麟急步从外面走进来，“那你不肯嫁人又是为了哪般！难不成，你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不等如烟答应，外面突然传来了柳嫂的声音，“不好了，少爷，少奶奶，水生，水生他出事了……”
第九十六章：幼雯巧试如烟心（下）
听闻柳嫂的声音，林若麟和如烟同时惊讶地抬起脸。
“究竟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欧幼雯这会也从外面走进来，急声向柳氏询问道。
如烟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皱着眉急切地注视着柳氏的脸。
柳氏向欧幼雯转过脸去，“回少奶奶话，我刚才带燕儿到外面买菜，走到街口看到围了不少人，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刚才有人被马车撞了，听他们描述那被撞之人的相貌，却似乎是水生……”
“啊！”欧幼雯听了，不由地眉头紧皱，“你可问了那被撞之人是送到哪里去了！”
“是啊，他们把水生弄到哪里去了！”如烟也急着问道。
“听说是送到慈安堂去了。”
“快，快去雇辆马车，咱们一起过去看看！”林若麟说着就扶住欧幼雯的胳膊，带头大步走出房门。
柳氏忙着就跑去雇车，如烟在原地愣了愣，急步跟了出来。
四人上了马车，便一路急行到慈安堂，下了马车走进店门，不等欧幼雯吩咐，如烟已经急急地跑到小伙计面前询问，“可是一位被车撞了的送到这里来救治？”
“你说是那被撞断胳膊的吧，有，在里面呢！”小伙计向众人指指内堂。
几人忙着就走了进去，进了内堂，果然看到一人扶了水生从诊室内走出来，水生身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土，额上也有些血痕。
众人忙围了上去，关切地询问起来。
那扶了水生的人，急忙说道，“众位不要着急，这位小哥已无大碍，只是这胳膊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少爷，少奶奶，你们不用着急，我没事的！”水生迅速地扫一眼扶着欧幼雯的如烟，“只是刚才过街太急了，所以才会撞到这位李少爷的马车上，原怪不得人家的！”
看他并无大碍，几人这才放了些心，欧幼雯就轻叹了口气，“看你平日也是深沉的，今儿倒是猴急了，幸好没有了事，要不然，我这心怎么能安！”
“关少奶奶什么事，只怪他自己心急！”如烟低声嗔责道。
欧幼雯轻扬起唇角，“要说这么急吗，水生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水生面上一红，还要说些什么，那扶着他的少年郞已经从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来，“这张银票你收下，补养身子，如此，我就告辞了！”
水生自认怪不得人家，如何也不肯收的，两下推辞一番，林若麟硬将那银票塞回了那李姓少年手中，又将他送出门外。
这边，如烟和柳氏就把水生扶到一边坐下，仔细询问。
看他额上还沾着血渍，如烟便取了手帕来，轻轻替他擦拭着，水生偏头躲闪，如烟却是一把按住他肩膀，“你当我是想替你擦，517Ζ还不是怕大娘看了着急！”
水生笑了笑，也就任由她去了。
“看你这样子，倒真是没有什么大事，老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你还要好好回家休养才是！”欧幼雯瞄一眼如烟，“柳嫂，你去把药取了，如烟，你扶水生上车！”
如烟脸上虽是不悦，却仍是扶了水生未受伤的右臂，小心地将他扶到了慈安堂外。
这会林若麟也送走了那李姓少爷，几人便重新上车，将水生送往他的家中。
欧幼雯坐在林若麟身侧，虽然觉得此事有些突然，眼角余光注意到如烟注视着水生的眼色，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决断。
将水生送到家中，水生母亲看到儿子受伤，一脸地急切，知道他的伤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老人家这才放下心来，便要到厨房去给几人烧茶。
欧幼雯便装着是到外面透气，向林若麟递个眼色，便也随她一同走进厨房来，一边看她取柴烧水，一边便拉些家常话，几句话便将话题扯到了水生的亲事上。
“这孩子啊，也是个苦命，上面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婚配，唯他一个，连媳妇也没有说上呢！”老人家扯一把矮几让欧幼雯坐下，将手中的柴塞到灶内，叹了口气，“亏得您让他当了差事，赚些钱贴补家用，这些日子也存下些来，我正琢磨着要托人去物色合适的人家说亲呢，这孩子又出了这事！”
“大夫说了，没断骨头，只是皮肉伤，不碍事的！”欧幼雯安慰她两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小心地挑起门帘一边，看到是如烟走过来，知道是林若麟吩咐她过来，忙放下帘子便将自己的矮几向水生母亲拉近了些，故意提起声音问道：“大娘，你看跟我来的那丫头如何！”
“您是说如烟姑娘？！”水生母亲抬起脸，“这姑娘生得细致，看模样也是聪明伶俐的，就怕看不上我家水生呢，家里的情况，少奶奶您也是知道的！”
欧幼雯瞟一眼门帘下露出了如烟的绣鞋，轻轻地扬起唇角，“大娘，只怕您是看不上这丫头吧！”
“少奶奶这话问的，我们这等人家找媳妇，不过是图个安份守己，会做些活计，如烟姑娘这样的人才，水生哪里配得上！”
欧幼雯只听她话头，已经听出她是喜欢这丫头，却又担心如烟在大户人家过惯了，受不了这清苦日子。
“大娘啊，我想您也知道，我们店中出了些事情，不日便要返回龙安去了，要是这丫头你喜欢，我就做主把她留下来，给您当个儿媳妇！您别看她平日里嘴刁，却也是个热心肠的！”欧幼雯长长地吸了口气，“现在出了这些事情，只怕过些日子这丫头们都留不住，我也想给如烟找个好归宿，水生的脾气秉性我都清楚，知道是个可托付的，所以才想把如烟交给他！如烟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听若麟说，她是打小就被卖到林家的，亏得是遇上好主子，要不然，恐怕早就被收了当偏房去！”
“可不是！少爷和您都是好心人呢！”水生母亲停下手中填柴的动作，“和您说实话，如烟这丫头我是真喜欢，水生呢平日也没少提起，我看这小子怕是对人家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人家如烟姑娘是否相得中我家水生！”
“这事情好办，等到晚上，我到家中询问她就是！”欧幼雯从矮几上站直身子，“这厨房里有烟，我到外面透透气去！”
如烟听她话风要出来，忙着就后退几步，这才轻咳一声，做出刚刚走过来的样子，“少奶奶，少爷说您带着身子，不要在厨房里熏着了！”
欧幼雯在心中暗笑两声，就挑了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和她一起重新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水生娘将沏好的茶端上来，如烟忙迎过去帮她端到众人面前。
水生娘这回更是上了心思，仔细打量她，却是越看越发喜欢。
闲聊几句，叮嘱水生好好休养，几个便告辞出来，重新回到了店中。
此时时近正午，柳氏和如烟忙着就下厨做饭，简单吃了，林若麟便到窑场里安排去了，柳氏收了桌子，如烟便扶欧幼雯到房中休息。
欧幼雯倚到床上，一边就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如烟啊，你坐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如烟心中有鬼，知道她要问些什么，却又不好拒绝，只得依言坐下，垂头不语。
欧幼雯轻咳一声，却是故意不提那事，只是说道，“如烟啊，水生那边身子不便，我想要让你帮他照顾老娘，你可愿意！”
“一切凭少奶奶吩咐！”如烟轻声道。
欧幼雯只听她说了这句，便知道这事情，她已经同意了一半，心下也是十分高兴，却是故意肃起一张脸，“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去！”
如烟疑惑地抬起脸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欧幼雯挑起眉尖，“因为，这件事便因你而起！”
“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如烟皱眉问道。
“我也不怕将事情明白说与你听，水生这小子之所以如此着急地撞上马车，全是因为你！因为我让你给他看的条子上写着，原本是要让他想办法留住你，没想到这小子也是愚到家了，竟然想到了苦肉计这一招！”欧幼雯扬起唇角，“我只看他眼神便知道，他虽然胳膊疼着，那心里却是喝了蜜呢！”
如烟听了，先是脸色一肃，接着便红了双颊，“少奶奶，您也是，倒想出这办法！”
一边心中恨这水生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试她，一边又是心疼他想出的这个笨法子。
“怎么，心疼了？！”欧幼雯拉住她的手掌，“好了，我知道，我和水生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去照顾他？”
如烟咬住下唇，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就迅速地从她手中抽出了手掌来，“少奶奶休息吧，前面店子里少一个人，我去盯着点！”
“我看你是担心水生，巴不得赶紧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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