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几天,皇太孙妃忽然说想回候府小住两天,接到这个消息,整个候府都跟过年一样,开始忙碌了起来。打扫,布置,摆景,老夫人和萧姨娘紧张得不得了,精挑细选了丫头婆子,又请来了南北厨子,务必要让做出精致可口的菜,让皇太孙妃大开胃口,多吃一点。
九雅每天去账房那边晃一会,又让若琴跟一会,然后就在院子里处理一些琐事。其实有若琴跟着,她根本无心看账目,只是走一下过场,那些欺主的,自也不会把她想看的账目给她看。好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套方案,只等把若琴这个跟比虫解决了,就开始实施。
由于重新叫裴妈妈又买了丫头,淳华院一下子比先前热闹了很多。原先的四个丫头,已经提拔了两个伶俐的当了二等丫头,一个叫小螺,看着像跟春菊一样是个老实不多话的。一个叫小诗,具有春梅的特质,叽叽呱呱,说话很快,人缘到哪都很好,也就是很关于交际的那种。若是好生培养一下,将来也是个能用的人。
由于秀彩现在的事越来越多,有些事就让春菊给顶着了,九雅打算,等外面租下制药的地方稳定下来,就正式把秀彩放到那边专门管事,不用在她跟着服侍了,免得进进出出打眼。
这一日从老夫人那边回来,傅誉已经起床。但是他依然别扭得很,怒气冲冲地,脸黑得像锅底。九雅也不搭他,自顾自在院子里放了张桌子,坐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晒起太阳来。
此时多日未见的春梅突然光临,一见傅誉黑着脸坐在另一边桌子上吃饭,九雅又对他不理不睬,不由低声道:“少奶奶,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
九雅一抬眼,见是她,放下手里的书,笑眯了眼,“哎呀,是春梅来了,小螺,快看座看茶。”
小螺勤快地答应了一声,春梅有些手足无措道:“少奶奶不必这么客气,奴婢只是多日未少奶奶有些念想,今儿实在忍不住抽了个空子过来瞧一下。”
九雅笑看着她,之前本就长得水灵的丫头此下更是若被滋润过的牡丹般娇艳起来。不说这些衣着还是丫头装扮,但是头上戴的,分明已经有了些层次。而眉目流转间更有一股妩媚的风情,啧啧,看来二爷把她滋润得很好,那日闻采荷受了萧姨娘的训,想必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打骂了,春梅便也跟着沾了光,日子肯定也过得不错。
不过说是念想她这个少奶奶,不若是念想那边那个吃饭把脸拉得老长的家伙。
自然,她也不会说穿,仍是笑道:“日后念想就多过来走动走动,如今你已经成了别人的人,我也不好过去瞧,只打听着,听说二嫂对你好了很多,我这心里头也放心了。”
才坐下的春梅一脸感激,几乎要跪下去,“这还得多谢少奶奶,我后来听说了,是少奶奶那日在老夫人和萧姨娘面前替我说了好话,二奶奶才没有每日揪住我……”
九雅扶着她,“看你说得多见外,你是我边儿上的人,我不心疼谁来心疼?”
春梅这才坐好,那边的傅誉看她们两人聊天,九雅又正眼都不瞟他一个,哪里又吃得下,最后气恼不已,使劲将筷子碗一放,大声道:“这菜不好吃,不吃了!”
等熊妈妈要跑过去问,他已经甩袖大步出了院子。春梅望着他的后背影,情不自禁道:“姑爷这是怎么啦?”
九雅哼了一声,“发脾气,已经好几天不理我了,让他去闹,看能闹出个什么样子来。”
春梅垂了下眼,随后说道:“二奶奶说今天大姑奶奶下午就到,听说皇太孙也跟着来了,老夫人和萧姨娘说晚饭后会让少奶奶和大姑奶奶认认亲,二奶奶都已经准备好了,少奶奶这里做了准备么?”
“没,还没人来通知,现在相公又不理我,到时候我一个人去认亲多没面子。”九雅状似失落的叹气。
春梅安慰道:“少奶奶快别这么说,我听二奶奶讲,说是老夫人说了,等下皇太孙过来,姑爷和几个爷都得另外开桌,不会与女眷在一起。就算姑爷不在,少奶奶也不会失了面子。”
九雅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听说二哥现在着紧你得很,你等下会陪在那边吧?”
春梅脸一红,微带羞涩,“不知道二爷会不会带我。”
“如果他带了你,就帮我把姑爷看着些,别让他跟上次一样又喝多了酒,酒多误事。”
春梅的脸更红了,“少奶奶不说,奴婢也会帮少奶奶盯着,不会让那些不长脸的钻了空子。”
九雅意味深长的笑了,正好那边雨蝶和春菊过来,看到春梅,也甚感亲热,拉着她又看又笑,问东问西,几个丫头到一边去热闹了。
待春梅走了,萧姨娘那边就派来了小丫头,问今晚要见大姑奶奶,九雅这边有没有按规制穿衣服。九雅就把上次穿过的水蓝色双蝶戏花小袄拿出来,这身衣着端庄素雅,自不会让大姑奶奶感觉孟浪了。那小丫头见了她的装束便回去回了话,九雅则开始收拾打扮。
晚饭的时候傅誉果然和傅清言傅长亭等几个都陪着皇太孙拓跋越,九雅还未见到这位亲戚,就被请到了暖阁,只见在老夫人和萧姨娘等人的众星捧月中,一个貌美颜若朝华的少妇端坐其中,这自然是那们萧氏一直引以为傲的傅璟雯了。
老夫人一抬眼就见九雅穿得袅袅娜娜的进来,忙笑道:“说到誉儿媳妇,誉儿媳妇就来了。璟雯,你看,那长得跟水葱一样的人儿不就是誉儿媳妇?”
傅璟雯转过头来,那眼神与萧姨娘极为相似,她上下打量着九雅,九雅已经上前一礼,“见过大姐,大姐福安。”
傅璟雯目色高作,淡淡点头道:“模样还不错,坐吧。”
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动听,只是那神情实在不敢恭维,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样,想起那日见了她婆婆太子妃都一副很亲切的样子,这丫的倒是吊爆了。
九雅不卑不亢的找了个末端的位子坐下,然后就听这一大家子说着傅璟雯怀了身子有什么反应的事。傅璟雯慢慢回答着,回头又把话锋扯到了闻采荷身上,“二嫂身子还没动静么?都好几年了,若是还这样下去,该不该找个太医仔细瞧瞧?”
闻采荷被人一提这事就好比被人揭了短,何况还是大姑奶奶亲自过问,她缩着脖子小声道:“之前也有请太医看过,只说是宫寒,要慢慢调养,怀孩子是没多大问题的。”
“没多大问题就着紧点治,再不行就让二哥多纳几房小妾,你一个人霸着,不说断了二哥这条根,日后好意思见列祖列宗么?”傅璟雯一派大家长教训的口吻,把闻采荷训得脸都垂到了胸口。
明瑶姑妈笑着和稀泥道:“大姑奶奶就别说她了,日前屋里已经收了一个,长亭可是喜欢得不得了,日夜不离手的,也怪不得长亭媳妇要管,也是怕长亭放了神,顾不得正事了。”
傅璟雯依然有话训,“把男人管久了,他自然一松神就像脱缰的野马,让他一直这么放松着,日后自然会规矩起来。好在也转了弯,不然我都该帮着从庙里请个送子娘娘来给供着才好。”
闻采荷被说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见她已经服帖,傅璟雯又把目光投向一直尽量不让人注意的九雅,蹙起秀眉道:“听奶奶说,至今都还没和三弟圆房,也不让他屋里进个人,这候府里头娶的媳妇怎么个个都如此不遵妇德?不妒,大度,孝敬长辈,好像都没听进心里去,是不是想让我这个大姐从宫里请两个教习嬷嬷来教教?在娘家的时候都没人教这些的么?”
九雅暗骂,妈妈的,自以为自已已经母仪天下了么?不过就嫁了个皇太孙,如今怀了个种,难道她自己会把女人主动帮皇太孙往屋里抬?妈妈的,教训别人一套一套的,说不定回头就在太子府把皇太孙的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给整得脱皮脱骨。
她暗骂是一回事,脸面上却是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在家里的时候父母也是教过的,到了这里,也一直都按父母的教导尽量孝敬长辈,不若事生非,不多口舌,服侍好相公。之前也是想着帮相公纳两房妾,人也物色好了,可是是相公自己不同意,大姐也知道,他病了这些年,一般的人都不让近身,我一劝说,他反倒连我都一起打了……”
她说着眼睛里就浮起了泪水,身后的雨蝶赶紧给她递过帕子拭泪。
说她被打的事,老夫人和萧姨娘甚至整个候府里的人都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有一次这位誉儿媳妇是被关着打得惨叫连连,一些下人都不敢进去劝。原来是为了这事啊,也不知打得重不重?
这才回想起傅誉以前打近身丫头婆子的事,那个狠劲,闹得后来是除熊妈妈以外,谁都不敢近身。想不到那厮是连他的媳妇也打了,不知道后面这个恶习会不会改?
听九雅说得如此可怜,傅璟雯也不好再训,是她弟弟有问题,她怪人家小媳妇也没道理,于是便息了质问。
此时闻采荷已叫她院子里的小南叫走,闻采荷一脸阴戾地告了退。再闲聊了一会话,见傅璟雯有点乏了的样子,萧姨娘便吩咐九雅道:“适才已经吩咐厨房给大姑奶奶煨了羊脑二耳香菇粥,别的人姨娘都不放心,你是通药理,再给过去瞧瞧,好了就端过来让大姑奶奶吃了再去休息。”
九雅也不推辞,但是应了。
而就是暖阁里众人说话的同一时间,春菊和裴妈妈才刚把九雅送出门没多会儿,几个正在说话,却见一身水蓝色裙袄的少奶奶又一脸病恹恹的回来了。裴妈妈赶紧扶着她奇怪道:“少奶奶才出门,怎的就进回来了?雨蝶呢?”
九雅一身疲软无力的往内屋里走,虚弱道:“我有点不舒服,让雨蝶陪老夫人那边帮衬着了。”
春菊急忙把她往屋里扶,“少奶奶才刚都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不舒服起来?是不是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
九雅往软榻上一靠,摇头小声道:“不知道……”
裴妈妈看她这么个样子,“不行,少奶奶从未生过病,今儿成了这样,无论如何得把姑爷叫回来。”
她回头朝春菊吩咐道:“你腿脚快,快去前边把姑爷叫回来,小两口吵了几天架,想必少奶奶就为这事几天没吃给坏了身子。看他就不着急来瞧瞧。”
春菊立马往花厅急奔。
裴妈妈陪着九雅,给她倒热水。
九雅则一脸娇弱无助的样子,闭目垂泪。
花厅那头,几舅兄正推杯换盏喝得高兴,皇太孙拓跋越本是个极清冷的人物,但是有傅清言和傅誉两兄弟的极力相劝,再加上一个平日话少的傅长亭也使了劲,哥几个才喝得欢起来。
哥几个高谈阔论,从齐王吃了败仗,再到朝堂哪些臣子的言行,又说到各行各业的生意,最后还谈到那新近崛起的药铺华春堂。
“听说那个季大夫医术也只能算是普通,可是偏偏他那药铺的药神奇得很。上次听说是宫里的昭贵妃得了十几年的偏头痛,宫里的御医医治一直都不见断根,昭贵妃不知听谁说起那间药铺的药很有奇效,便托人买了一瓶,只吃几天,听说头痛病就好了大半。后来偏偏再去买,每次都买不到,后来还是让我爹亲自出面,堵在那药铺门口,才叫那个掌柜强卖了她一瓶。”拓跋越着一身织有凤凰对舞纹的绫锦袍,浓眉目清,高鼻阔唇,器宇轩昂,一副大吃四方的样子。
傅清言也饮了一口酒笑道:“确实也听说过那家药铺,而且卖药是认钱不认人,谁先排到队谁就能买,曾经一度还有人专门日夜在那里排除,就为能在前三十名买到药,再又转手卖给别人,听说这一转手,就算卖再高的价也有人愿意买,闹得那个掌柜说非要诊病了再药,没病的坚决不卖。听朝中的崔大人说,那日他本派了他家的管事排了前三十,不料管事没病,竟然被赶了出来。结果崔大人不得不拖着病体自己第二天去,排队排得他火冒三丈。但是那药居然是药到病除,病一好,崔大人便没了怨气,还给人家送了金匾呢。”
不大出声的傅长亭也凝了神,“想不到京城突然冒出这么一家药铺,用药也太神奇了,我几次去与那季掌柜谈过,想把他的药铺盘过来,那季掌柜说,药铺盘出去可以,但是医术不卖,那些药丸也是秘制,更不会卖。真是好笑,若不是看他那药丸神奇,谁要他那铺子?我让他通融通融,而且出了很高的价,他居然一口就回绝了。这个人倒是硬气得很,也不怕他在京城难以立足?”
傅誉听得心里一紧,生恐他又耍什么黑手段,便道:“人家做人家的生意,救死扶伤是好事,干么二哥一定要插一手?难道所有赚钱的活计都该落二哥手才成?”
傅长亭憨憨一笑,“三弟说得是,二哥也只是说说罢了。”
拓跋越挥挥手,“日后得空,我总要亲自去见见那季掌柜,看看这些药丸是他所制,还是其后还有什么高人,这种人结识一下总有好处。”
傅誉听得拳头在桌子底得捏得死紧,那个死丫头,敢在外面见男人试试?回头就把她那药铺给拆了。
就在这时,寒子鸦忽然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誉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笑了。而也就在这个当口,春菊就跑了来,满头大汗道:“姑爷,少奶奶好像有些不舒服,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呢,要不要马上给请个大夫看看?”
她这一声,把喝酒的几个人都说愣住了,傅誉手一抖,手里的酒杯都给打翻了,旁边一直看着他的春梅立即拿帕子擦桌上的酒水,拓跋越奇怪道:“三舅子这么惊慌,就那么着紧你媳妇么?”
傅清言笑道:“你就别笑他了,近日听说和媳妇吵了架,小两口正在堵气,这下气出问题来了,他还能不着急么?三弟快去吧,别真有病给延误了。”
傅誉不好意思的告了退,就随春菊前往淳华院。进得内室,果然见得九雅兀自在垂泪,裴妈妈在旁边劝着,他急忙过去道:“娘子,你这是怎么啦?哪个惹了你不高兴?”
九雅别过头去,更是哭得伤心。裴妈妈道:“想必是这几天没好好儿吃饭,人有些晕眩了。不过奴婢也不敢肯定,看她总捂着胸口,说不定是胸口疼,姑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