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天天带他陪练,杀狼伏虎,水里来火里去,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从未间断。他们教他各类学识,学六艺,通古博今……与他们在一起,不在乎是学了多少,他感觉到了一种大家庭中彼此关怀的温暖,一种在候府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他突然患病。
患上那样惨烈几欲死去的病后,父亲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担忧和关怀,甚至曾经几度在他眼里还看到他恨不能快快死去的眼神。这样一个父亲,到了如今,他哪里还有因他而伤心的泪流?
祖母,那个他喊了这么多年***老妇人,当初,却是这般迫害他母亲。他真想问问,她也是女人,又如何对一个弱质女子下得这般狠手?
萧氏,她果然是参与了残害母亲的直接凶手。她不仅害了母亲,还再次下毒害他,就为着那世子之位,就为着那些让他们口水直流的财产。
他惨淡笑着,怪不得大哥被二哥亲手害死,那也是萧氏的报应。而二哥……他缓缓握手成拳,那日已带着黄大人亲自验证了他穿肩而过的伤口,所有人都认定了傅长亭欲杀朝廷命官的事实,如今他事情败露已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
本想还让候府在大夏屹立不倒,一脉传承下去,如今看来,不让里面的人一个个脱皮脱骨撕心裂肺很惨烈的死去,如何又能解他心中之恨?
那一夜,祖孙俩坐在廊下一直饮酒到天明,息王一直谈论着兰郡主小时候的趣闻轶事,傅誉便静静倚在柱前倾听。
六月二十四日,洪武帝已接获睿王丢了封地息王荡平台城和顺昌的消息,如此重大军变,在睿王还未到京城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获悉。因为在他发现台城有变正准备下令派隐在五十里外的五万兵马去镇压,但是,息王的铁骑已经先他们而至。五万兵马统领不敢进攻,害怕用兵如神的息王会从后面包抄,将他顺势一举歼灭,只能退避百里外,迅速回报皇城。
此事实是出人意料,眼见息王已将两地拿下,洪武帝却是沉得住气,当即下了一道圣旨,宣那一队去新宜控制疫情的人立即回京,要对他们大肆嘉奖!
很显然,这是洪武帝将作不知在召傅誉小两口回京。傅誉接到圣旨那日,便立即派了两千天玄宗弟子迅速潜回京城,以备必时之需。
而也就在同一时间,他收到九雅写给他的信,信上的内容,让他又感动,又涕笑皆非,九雅,九雅,竟然为他做到如厮,得妻如此,他还有何求?于是,他立即也将他母亲的事写信向她说清楚,他相信她也一直为他挂心着此事。
带着雨蝶和金芸一直在路上慢悠悠像游山玩水一般行进的九雅,在听到皇上下旨召他们回京的时候,同时也接到了傅誉的快信,她才欣然踏进了京城大门——洪武帝下此旨,说明傅誉已经撑握了主动权,此时进京,暂时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
马车直接行到宋府,听金芸说,她被皇太孙的人抓走的时候,皇太孙怕事情闹大,逼着她写了一封离家前往新宜寻八姐的书信,此下恰好由九雅送回来,倒也减少了宋府里一些人的追问。虽然对于她的私自离家少不得被长辈说几句,总好过被他们知道金芸失身的事。对于金芸的事,九雅总想着该给她弥补之法,不能就此放弃。
宋庭达听说九雅带着金芸回来,立即就迎了出来,九雅也不在此多停留,先让雨蝶把金芸送进内宅,才对宋庭达道:“父亲,金芸此次离家出走,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我胆大妄为了一回,一路上吃了不少苦,稍后您就不要责备她了,我已经说过她,以后她再也不会犯了。”
女儿留书出走,一个做父亲的如何不担心?他首先担心的是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将会令宋家颜面蒙羞,其次才是她的安危。本来一看金芸就想一顿家法好生教训,但是九雅这个县主先就封了他的口,何况如今的宋府因为没有了奉禄,一些值钱的庄子铺子肖氏又都卡着,要么给了金枝,要么说要给金霞留着,根本就不拿出来,现在一部分花用都是那个哑巴女婿所负担,再怎么也是出钱的是大爷,他自只好忍下到喉咙边的责骂,和声叹道:“哪里真会责备她?只是她一个姑娘家,不声不响就离了家,这府里的人都担心啊。不说说她,又怕她不长记性。也好,既然你这个姐姐说了她,希望她能记心里去,以后别再犯了。”
九雅点了点头道:“父亲但请放心吧,金芸也不是一个没分寸的……对了,现在金枝和金媛那边怎么样了?”拓跋野犯事流亡在外后,金枝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一提到金枝,宋庭达不由就哼了一声,“金枝那个不长进的,本来晋王在皇上面前被压制着、拓跋野那厮又犯了事跑了,他心里就无比窝火,她偏还在那边闹,吵得晋王府家宅不宁,晋王妃本来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忍着,现在她突然早产,生了一个死胎,晋王妃再也不容忍她,前些日子就把她送了回来。这不是让我们宋府没脸么?她现在生是拓跋野的人,死是拓跋野的鬼,前儿我好说歹说才又把她送回去,晋王妃倒还是瞧了一些情面,勉强接受了她,不过有言在先,说她如果再闹,将会用家法自治。”
他叹了口气,“真是养了个不孝女,她若是不知悔改,还整天吵着不要守活寡什么的,就算她死在那里我们也不会再过去看一眼。你母亲教养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一副德性呢?”
九雅忍不住带着微微地讥嘲,“父亲不是一直夸母亲贤良淑德么?怎么?现在知道她的德性了?”
宋庭达一脸羞愧,忙转移了话题道:“金媛也是常回来的,但是,唉……好像婆家待她并不太好,一回来,就只知道大吃大喝,要些财物之的类,如今挺着个大肚子,还不忘时常回来蹭一点。”
九雅沉默不语,当初金媛为嫁一个好人家,也是花费了心思的,可惜,人无论怎么样,做得出踩低捧高的事,不心怀怜悯的善念,这等心性,便是决定了她的命运。如若不是她刻意为之,如若不是她太懂算计之道,她又如何会嫁入白家?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般凄苦境地?
“现在最让我恼火的,就是金霞,整天儿就在屋里发疯了一般闹,每天就逼着你五姨娘找你帮她物色一个王孙嫁过去,说要气死安家,让他们看看她也有风光的时候……”这件事情,宋庭达本是难以启齿,但是他心底里,也确实希望九雅能拉金霞一把,金霞再怎么不对,毕竟也是宋家的女儿,是她宋九雅的姐姐,血脉连在那里,不能让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就毁在了那里。
听到此,九雅终是忍不住冷笑,“母亲呢?她当初那般算计我,毁我辱我,金霞又是怎么对我?我几度死里逃生,她们可有讲一分情面?可有念过一分血脉之情?再有……”
她抬起头来,慢慢说道:“不是我不满意现在的相公,只是有一桩事,我现在才弄明白,肖氏所做的,就算让她死十次都便宜了她。”
宋庭达一愣,“她做了什么事?”
“当初,她与老太爷合谋把我卖给拓跋野,如果不是老天有眼,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跟金枝一样吗?我能不能说金枝的下场,完全是对她的报应?再有,明明齐王出征离京当天晚上曾来过宋府,他见过肖氏,并且留下一封信,那封信完全可以理解为下婚书,可是肖氏干了什么?她把信的事只字未提,生恐我嫁了好人家不能让她捏扁搓圆,这样害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帮她的女儿?还有天玄宗明明已经撤了让我冲喜并且不用还那十五万两银子的事,可是肖氏呢?她为了九妹,说那银子就算砸锅卖铁,她也会还上,只是让我代嫁一个她看不中的哑巴。这件事上,想必也得到了父亲的默许,这一桩桩,一件件,父亲还有什么理由让我帮金霞?”
她顿了一下,“说到底,我从未得过宋家什么?连出嫁的时候就得一块光秃秃的山地,有什么理由还要我为府里做这做那?”
说到这里,九雅已经起了身,她再也不看宋庭达又羞愧又恼怒的眼,转身就走了出去。她去了姨老太太那边见了礼请过安后,便让雨蝶带着裴妈妈和春菊直接回了安平候府。
候府大门还跟离开前一样金碧辉皇,然而进到内里,只觉四下走动的下人要少了一些,九雅先回了淳华院,熊妈妈和院子里四个丫头是喜出望外。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最后是裴妈妈发现院子里少了人,一问,熊妈妈才叹气道:“老夫人说要节约开支,便把那几个新买的丫头又卖出府了,是我好求歹求,才把小诗小螺四个丫头留下来,不然,搞不好等少奶奶回来的时候,这淳华院里啊,就得只剩下我这老婆子一个人了。”
九雅心里冷笑,这下把老夫人的财路一断,她就知道要节约了?而且首先开刀的就是她院子里的人,分明是在示威。可是这院子里新买的丫头的月例,都是由傅誉另外拿出来,因为萧氏以府里开销紧不让买,是强行买了她们回来,没拿她们没一文钱,老夫人凭什么要卖她院子里的丫头?看来这一回来,就得先给她立点规矩才成,如今傅誉已非当日吴下阿蒙,何况对于傅誉母亲的事也再无所顾忌,不来点真个的,谁都还以为她这个县主是个病猫!
“可有二爷的消息?”她忽然问熊妈妈道。
熊妈妈望向小诗,小诗摇头道:“自从二爷随少奶奶一行出门后,便不曾见过他。”
九雅思索着,傅誉说傅长亭已经逃走,难道没有回京城?“那候爷呢?最近都没被皇上安排去哪里?”
熊妈妈道:“还能去哪里啊,难道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候府外面时不时都有官兵值守着,候爷现在似乎被软禁了。”
九雅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候爷已受皇上猜忌,之前本来安排他北上,结果因为傅誉要出京,便把他质押在了京城,是想以此来卡住傅誉的脖子么?
荣福堂里,老夫人坐在藤椅上,由于天热,还有小丫头在旁边打着扇。两个小丫头扇得手都酸了,像去年这个时候,自然少不得在屋子四角放上冰桶,将屋里的热气压一压。然而今年尽管热天来得早,但是老夫人说要精简节约,便是让她们这些小丫头轮流打扇。
老夫人今天约了旁支的三位夫人在一起打马吊,萧氏和三夫人在旁边陪着,闻采荷和已经显怀的春梅在旁边观看。
老夫人今天的手气极差,连输了几十两银子,就有些上火起来,那三位夫人却笑呵呵地,一个稍胖的夫人道:“哎呀,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您老让着我们这些小辈,居然让我们赢了,不过老祖宗向来出手阔绰,输这么点小钱,肯定也不会放在眼里,您老今天就大方点,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小辈打赏了不是?”
老夫人又发作不得,又不因为输了钱半途就说不玩了,怕是要失面子。只能忍着气,勉强笑道:“今儿不知出了什么事,手气居然如此之差,怪不得一大早门前就有乌鸦叫,原来都是在给我提个醒来。早知如此,就该歇歇手才是。”
三夫人自是知道老夫人肉疼那输掉的钱,掩嘴笑道:“老祖宗也是,明知乌鸦是个灾星,也敢在今儿打牌,不是故意要输钱给几位嫂嫂么?”
萧氏也拉开笑脸道:“老祖宗心胸开阔得,岂会真在乎那两个小钱,什么灾星不灾星,玩得尽兴才是正经。”
几个人正说笑着,外面就有小丫头一脸惊惧地来禀报道:“老夫人,三奶奶回来了……”
所有人都停手,回看小丫头,老夫人冷冷道:“怪不得今天有乌鸦叫,原来果然是有灾星回来。回来便回来了,你在这个惊慌个什么劲?”
小丫头伏在地上道:“三奶奶刚才派人过来说,叫大家都到花厅去见她……”
老夫人眉眼都懒得动一下,“她是什么东西?叫我们这些长辈去见她?去,告诉她,她若是还想在府里呆着,就赶紧过来给我们请安,不然,叫她滚出去!”
第145章
更新时间:2012…12…27 21:42:22 本章字数:7629
那小丫头听了老夫人的话,却只是愣在那里,一步也不肯挪。煺挍оQ晓因为她刚才已经看见一个不肯来这样通报的婆子被三奶奶身边的一个护卫打断腿的场景,如果她现在如是去回禀,估计等一下要断腿的就是她。
她不动,却是让老夫人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老夫人脸一沉,萧氏便使了孙妈妈去抽那小丫头嘴巴子,“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听了,看来是平日让你们的日子都过得太好了,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才是奴才?”
那三位夫人并不认为打一个丫头有什么不妥,但是她们却在因为那位宁和县主叫这些长辈去花厅见她的事而愉,哪有一个少奶奶叫长辈去见礼的道理?她们向来知道老夫人家教极严,所以便干脆静下心来等着看热闹,马吊估计也打不成了。
孙妈妈一脸狰狞地走过去,小丫头惊恐地连连后退,这时院门口又进来了人,却是府里的郝大总管。
郝大总管捂着脸,右眼角都被打青了,嘴角也破了,还有血丝溢出来,孙妈妈一愣,奇怪道:“大总管,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般模样?”
郝总管苦着脸,恭身向屋内各位女眷相请道:“老夫人,三夫人,这边的各位太太,就请你们现在移驾花厅吧。现在三奶奶拿出了县主的派头,她说摆在宗祠里的圣旨上写明了,她是从二品的县主,我们这府里头的人,都应该前去拜见。若是不遵从,三奶奶便会立即告到皇后娘娘那里,说我们候府……我们候府……”
老夫人倒是慢慢喝起茶来,眼皮都不抬道:“她说我们候府怎么着?”
“说我们候府不懂规矩,不遵我们大夏尊卑制度……”
“我们大夏还讲究仁孝忠义呢,既然要我们去拜她一个县主,先让她过来给我们这些长辈见见礼再说。”
听到这里,郝总管心里直叫苦。刚才就是因为不来,已经被好打一顿,心里早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三奶奶刚才已经明确说了,如果他敢不把话带到,说清楚道明白,立即就会将他以刁奴的身份卖到北边苦寒之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