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包藏在棉里的毒针,刺得肖氏浑身打颤。方管事才把拓跋玥送出门,她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摸摸后背,那里已被冷汗浸湿。好半晌,她才让把她扶起来,将案几上的信拿起,稍一犹豫,竟将那封好的信拆开,一页看下来,已是满脸激愤之色,身子气得直发抖。
小心问道:“齐王给八姑娘写了什么?”
她是肖氏陪房刘妈妈的女儿,多年前刘妈妈因府里的一件事被老太太处死后,就被肖氏养在庄子里。最近黄妈妈翠香翠容都被宋庭达处置了,不好再养在府里,没有贴心骨的人,肖氏便将调了来,这样,用起来才感觉称手。
肖氏牙根挫得格格响,一脸怨毒之色,“不知齐王什么时候与那个贱人搭上了,他说他现在有急事要离京,叫她等他最多两年,至少一年,到时候一定会娶她为妃……”
吃惊道:“那不就是王妃么?八姑娘怎生有这般好福气?”
肖氏半天没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将信折好放进帖身的衣兜,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将脸上的怨恨平复,抬起下巴,漫不经心道:“,今天见了齐王,齐王可有给我什么东西?”
正准备说信,忽然灵机一动,低头回道:“禀太太,什么东西都没给。”
肖氏满意地笑了,弹了弹身上的灰,慢慢朝外面走去。
终究还年轻,胆子要小得多,扶着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可是太太,齐王此来似乎就是警告的意思,若是不把东西给她,怕是要出祸事……”
肖氏森然一笑,慢悠悠道:“这时间还长着呢,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事不是?”
那语气如灌了冰渣,不由打了个冷颤。
萝风轩里,还在灯下研究配方的九雅打发丫头们去睡了,直到眼睛感觉有点胀疼,才起身揉了揉腰。一抬眼,看见桌案上拓跋玥白天给她的画卷,不由有些好奇,画卷上画了什么?
她徐徐将画卷展开,一怔,又是一幅画像。但见一个青衣男子骑于骏马上,衣袂飘飘,略带忧思,凝望远方,此人正是画的他自己。下面是几行棱角分明的行书小字: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
九雅只觉脸面发烫,将画重重一放,有些气道:“谁会想念他?”
那人莫名其妙就说认识她,然后又自顾自的粘了上来,好像很在意她一般,可是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不怪她心不安,遇谁都会这样,怕是一出骗局,若不谨慎,最后中了计,谁来救她?
她胡思乱想着,呆坐了良久,不管什么原因,被那样一个人记挂着,少女的虚荣心不容她忽略心里那一点欣然,总免不了一丝丝沾沾自喜。怀着异样的心情重新将画细细卷好,赶紧钻进被窝里,希望一梦醒来,这些恼人的事都会被统统忘到脑后,没有留下一丁点漪念。
第二天一早,她还在梳洗,春梅就来叽叽喳喳报备,“你们知道吗,这次二少爷真的出事了。听说昨晚老爷半夜三更把他抬回来的时候,二少爷就剩一口气,还是找了未来的六姑爷护国候世子请了太医院的刘太医连夜来诊治才保住一条命。”
第058章 天玄宗
更新时间:2012…11…15 2:15:11 本章字数:2923
九雅有些吃惊,从铜镜里望着春梅,“不就是输了钱么?怎会伤得这么重?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难道只想要人命,不想要钱了?”
春梅打探了一早,事情大致已探听得**不离十,口齿伶俐道:“老爷昨天随山水去接少爷的时候,才知道少爷惹的是天玄宗的人,那些人是亡命江湖之徒,心狠手辣,四处流窜,根本不怕什么官府。老爷一到,他们就问老爷将少爷欠下的十万两银子马上给还了,不然就叫少爷命丧当场。老爷哪来那么多钱,便与他们周旋,又不敢声张,怕惹怒那些人真的要了少爷的命,所以拖到半夜才勉强把少爷救回来。”
“可有听说那些人怎生放的少爷?”秀彩问道,既然那些人凶狠,没给钱,自然不会放人,定是中间有什么交易。
春梅摇了摇头,“不过一早就在听太太为钱的事大哭大闹,可能是老爷给天玄宗的人打了欠条,还说利息什么的,定然数目非常大,老爷一声不吭,任太太在闹,姨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在那里抹眼泪,怕是事情不好收场。”
九雅也愣住了,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在前世她可是在电视上看过的,惹了江湖中人,不把债偿还完了,怕是他们要像附骨之疽般索命讨要,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宋家要就此败落了?以后再到哪里去找栖身之地?
等她到前厅去的时候,只见饭桌上的饭菜原封未动,老太爷姨老太太宋庭达肖氏几个姨娘和几个姐妹都在坐,厅堂上空更是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而金媛哭得最伤心,“现在就算要给二哥凑银子,也不能将世子下的聘礼典当了凑银子,难道你们想让我光身进门,我以后还要不要在那边做人?你们不能只为了二哥,就不管我的死活。”
小孙氏亦是哭道:“你个自私的,现在都凑不到银子,能为二哥出点力,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二哥去死?”
好不容易议了门好亲事,眼下要被夺了聘礼嫁过去,金媛自然不愿看到到手的好日子就这般毁了,大声哭道:“为什么都只打我的主意?那点东西典当了也最多两三万银子,这还差十多万,难道你们还能将我分成几半给嫁了?”
此时肖氏但难掩眼底深处那抹幸灾乐祸,如果让她光身进护国候府,看以后还能挺胸做人不?面上却是悲声道:“谁又愿意自家的女儿出去受苦?昨天你爹已经写下十五万的欠条,答应十天内还清,不还不仅你二哥,连你爹都将性命不保,难道你就眼睁睁看你爹没了也要自己过得舒坦?以后你这良心可过得去?”
金媛无言以对,却是哭得更加伤心,老太爷心烦意乱地喝道:“哭什么哭?我看那护国候夫人通情达理得很,我们宋家一下子遭了难,挪用一下聘礼没向他们借钱就不错了,等以后日子好了,自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只会哭,听得人心里发慌,去去去,要哭一边去。”
金媛饭也没吃,就被人扶走了。九雅正准备也退出去,宋庭达已看到她,唤道:“过来爹这么边坐吧,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九雅小心翼翼坐了过去,小声道:“出了这种事,哪里还吃得进去?”
宋庭达点了点头,摸着她的头默然了一会,才低声问道:“昨日可有见到齐王?”
九雅一怔,难道昨日与齐王的会面,是他安排?
似乎知道她心里的疑问,宋庭达点了点头,良久,他才一脸愧疚道:“八丫头,如果爹让你去找齐王借十五万两银子,你认为齐王会借吗?”
这句话虽小,却是让全屋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所有人都诧异地望了过来,肖氏脸色阴沉,姨老太太奇怪道:“庭儿,齐王是什么人,八丫头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借钱给她,何况还那么大的数目?”
九雅也连连摇头,“父亲,这事您不用问我,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有一开口就找人借银子的,她与他非亲非故,就算他对她似乎有意,但是人家也非家财万贯,怎会为了她拿那么多钱出来?
宋庭达一脸失望和黯然,坐在那里半天没出声,气氛更是沉闷起来。
就在这时,方总管来报,说安大人安夫人和安大少爷来了,一众人赶紧起身相迎。安德山一进门就唏嘘道:“一早就听子程说耀书出了事,可还要紧?”
宋庭达只觉感动,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由长声一叹,干脆叫人撤了早凉的饭菜,重新又上了酒菜,才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说了。
“原来是天玄宗的人,这可真是麻烦了,当年天玄宗的人在京城连杀京官十几家,引得人心惶惶,朝廷就曾专门设过一个职司要捉拿他们,结果却是一个都没拿到。想不到事隔多年,天玄宗的人又在京城现面,还被贤侄惹上了,这怎生是好?”安德山皱眉道。
宋庭达叹气道:“还不是那逆子不长眼,成天游手好闲就罢了,还去赌钱?听说他本来也只输两千两,完全就可以罢手了的,谁知道他却胆大包天,接连借了一万两,眼看没钱还,只想翻本,才越借越多,最后就成了十万两。那些人叫他三天内还清,他也知家底怎么样,自是不肯,宁愿拿命去抵,才被打成了重伤。后来山水报了我去,那些人强硬得很,如果想领他回来,就必须要十天内把银子还了,还要加五万两的利息……”
“十天五万两利息,那些个也是黑心肠的,这么多银子,十天内怎么还?”安德山也自是知道宋家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何况上次金霞的事就已经花了一万多。他思索道:“如果没法还,你看要不要报给朝廷把那些人捉拿了?”
老太爷吓得连连摆着手,“这可使不得,若是报了官,那些亡命之徒又不是只有一个,我们这一家老小还不被他们灭了满门?”
不怪他胆子小,这本来就是事实。当年那十几个京官虽说没灭满门,哪一家的至亲还在?是除了下人基本上一个不留,不然也不会闹得人心惶惶。
第059章 馊主意
更新时间:2012…11…15 2:15:11 本章字数:2619
安夫人也跟着叹气道:“你们也知道,我们才买了新宅子,手里也没多少余钱,不过我们毕竟世交多年,能帮的自然要帮,如果宋大人不嫌弃,我们愿意先给借两万两,只能说稍尽绵薄之力了。”
姨老太太大喜,几乎含泪道:“真是患难见真情,安大人一家的厚恩我们宋家今后都不敢或忘,日后只要用得上宋家的地方,我们必甘脑涂地以报!”
九雅心里沉重的听着他们凑银子,悄然起身退出厅堂,才走得两步,忽听后面有人唤她,“九雅……”
她和秀彩回头,却是安子程追了出来。多日不见,他面色已憔悴了不少,眼里还带着腥红的血丝,他急走两步到她面前,“我有话要和你说。”
经过那晚的事,九雅已完全对他厌恶到极点,冷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安子程望着她,眸光里有着幽怨,恼怒,悔恨,不言也不语。
九雅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怕他以后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也希望他日后和金霞好好过日子,不如就此将话讲清,便道:“有话就快说吧。”
“这里人多,跟我来。”他说完转头便走,九雅和秀彩只好跟着,待得到一处幽静人少之处,安子程停了下来,再一次示意秀彩站远一点,他才死死地盯着九雅,一字字道:“我想问你,你真的不准备嫁给我吗?”
九雅很认真的摇头,“没有人在被你一再用最卑鄙的手段算计后还想嫁给你的,安公子,我七姐很喜欢你,为了你,不惜毁我的名节,你日后好好对她就是,不要再想我们还有什么。”
安子程惨淡一笑,“之前认为你是一个很恶劣的人,想不到你岂止是恶劣,根本还心狠手辣。是的,我承认,在我们府里的时候,我和慧然算计你,想让你无路可退,安心嫁给我。结果你却用慧欣来脱身,差点毁了她的名节。那夜我也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怀着一个执念,当初答应要娶你,此生便一定要让你呆在我身边,结果你又用卑劣的手段将我和金霞都算计了进去。现在我和她都成了别人眼里的奸夫淫妇,这样的结果你就很安心很满意了吗?”
九雅无语,到现在,他反倒还怪她心狠手辣,他可问过她的意愿?他可知道她一个人无助绝望时候的挣扎?没有像他这样做了错事还怪在别人头上的,是无耻还是厚颜?
“好,看来你意已绝,此生我们便再无缘。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一晚在别院的蒙面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安子程失落的面上已变得僵硬。
这人变脸还真快,九雅后退了一步,“既然他是蒙了面,我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是个路见不平的普通侠客而已,安公子何必一定要追问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安子程一脸冷意,分明是不信的,但是他知道再问她也不会回答他,转过身去,遥望天际,过了一会,才淡淡道:“宋九雅,你今生没有选择我,我会让你后悔的,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再对你有一丝怜悯。这句话,希望你铭记于心,总有一天,会对现。”
他负手而去,九雅却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心里,失败的人,总要说一点什么来撑撑场面,不是吗?
安子程回到厅堂,宋家所需的十万两银子商量来商量去,也都无法凑齐,就算肖氏说再回娘家想想办法,但是据她的估算,最多凑得到两三万两,距那个数还差得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老太爷望着他当初来京亲手买下的房子,老泪纵横道:“那卖房子吧,那些个铺子一大家子还要吃饭,房子没了可以找个偏僻小点的地儿先住着……”
不知是哪个姨娘没忍住,竟是捂着嘴哭出声,姨老太太也忍不住开始拭起泪来,一家人顿时陷入一片悲痛。安夫人也拭着眼角,声音微哽道:“这也不失一个办法,如果房子卖了,我们那边屋子还大,宋大人就搬我们那边去吧,既免了租金,大家在一起也更热闹,互相都有个照应。”
如此雪中送炭自是让宋家上下感激不已,过了一会,宋庭达亦是不舍地望着屋子,“只是这么短时间内,哪里找那么个大买家?”
这确实是个问题,就算宋家想卖房子,不见得立即就有大老板肯买下来。
一直静默不语的安子程忽然开口道:“最近我表兄也就是晋王世子才从梁州回来,正在找房子,如果真是没办法了,我去问问他,看他看这房子中不中?”
安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还真跟他看房子?也不怕你姨母骂你?”
安子程耐心解释道:“娘,就算我不跟表兄找房子他就不搬出来住了吗?姨丈和姨母的话他几时听过一句?他们多说一句都嫌啰嗦。这次听说他又从梁州收了两个歌姬,懒得听姨母喋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