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跟丈夫赵洪英回了,一切听绿珠自个儿的主意吧。用杜四喜的话说,过日子那么回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庆光五年,九月。
杜四喜的信,是到了丈夫赵洪英的手里。当然了,赵洪英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把书信还是给绿珠亲自看了一遍。
“表哥,你和表嫂待我实心实意,我心头感激。”绿珠这些日子,已经想得明白了。她的人生,也许就是注定了,不得安稳的。所以,对于入了庄王府,在李家兄弟的跟前讨生活,绿珠心头掀不起波浪了。
“这门婚事,我准备应了。”
绿珠这么一说后,还是笑道:“而且,我去王府当次妃,人人眼中瞅着,我当是去享受富贵之福的。哪会是什么坏事?”
赵洪英望了一眼高福儿,看着高福儿还是立那儿当木头桩子的意思,无奈开口劝道:“宫里跟王府,哪有多少区别?反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表妹,你真想清楚了?”
赵洪英面对着女眷时,并不是特别的能言善辩,所以,他再一次对绿珠问了话。
“就当是跟以前,撕撸开了吧。往后,世间再无张绿珠,有的,不过是王氏的绿珠。”绿珠抬头,对赵洪英轻轻抿嘴笑笑,说出了她的决断。
“王娘子,您真是准备给庄王当次妃吗?赵大哥的话,那是真关心王娘子,您现在没应了婚事,能有反悔的机会。一旦应了,可就回不了头啊……”赵洪英劝了,绿珠是铁了心要嫁的模样。高福儿见时机至此,也不再躲闪了。那是对绿珠关切的劝道。
“对于入庄王府,当得次妃一事,我心意已决,望表哥和高福儿你们二人,都是祝福我后半辈子富贵不绝,享皇家的贵人之福吧。”绿珠眉眼低敛了下来,有些自嘲的说道。
赵洪英见得如此场面,唯有一声叹息。
而高福儿却是开口了,说道:“王娘子去了庄王府,哪能没有贴心人。我跟了您身边,一起进府吧。”
绿珠一惊后,又是一喜。
“真如此,高福儿,你不是一直想过了平凡的市井日子,不再与人勾心斗角吗?”
对于绿珠的问话,高福儿摇头,回道:“王娘子去哪儿,我便跟哪儿。总归,守着您身边,我心里头踏实。”
高福儿的话里,道明了,他那一份刻入了骨子里,抹不去的忠仆情结啊。
“好,高福儿,好,好。你的恩,我会一直记得。”这一刻,绿珠真心觉得,入了庄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能让高福儿,过了真正的富贵日子。而不是让她的救命恩人,起早贪黑的做牛做马,只为了卖些豆腐,收些血汗钱。
“哎,王娘子去哪儿,是万万不能落下了高福儿的。”
高福儿心头一声叹息,虽是舍不得这一份平淡的生活。可他看着绿珠的欣喜眼神时,到底还是隐去了心头的感想。
高福儿想,他啊,盼只盼王娘子,能平安如意,事事顺心。
九月九,重阳节。
绿珠在这一天,嫁进了庄王府。
虽是次妃,庄王还是在晋阳城里,大办了一场婚宴。
绿珠没有拜堂,没有八抬的大红花轿。她只是穿着银红色的嫁衣,坐着喜轿子,从庄王府的大门,被人抬进了庄王府内。
这份庄王给次妃的体面,自然是让庄王府的女眷们,掀起了好一翻醋波酸味儿。
绿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打眼儿,进了庄王府府后,她会是迎接了什么样的日子。但是呢,她没有拒绝了。
因为,在打定了主意,要趟了混水时。绿珠就非常的明白,常在河边走动,一定会被打得湿掉了鞋面的。她呢,早早是做好了准备,斗志昂扬着。
若是杜四喜知道了此刻绿珠的心思,必得赞了话,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第54章
庆光六年,元月初二。
这是新年的大节庆期间,重德县城非常的热闹。当然了,香孩儿免不得也是闹着,想去街坊上游逛几圈,见识见识喧哗。
杜四喜捧着大肚子,算着日子也估摸到腹中的孩儿近了产期。
为了安全计较,她拒绝了香孩儿逛街的意图。
“今天咱们包饺吃,煮的、煎的,配了馅料。香孩儿,有口福了,不能再多求好处呢?”杜四喜挑了眉,对儿子转移了话题。
许是想着,哄哄小肚皮的美味饺子,香孩儿不再闹了逛街事。就是转悠在杜四喜的身前跟后,一直吵着要吃了饺子。
等着午饭吃了一顿饺子宴,香孩儿是哪愿以偿后,才是小脸蛋上多了几分的欢喜高兴。
待消好食,晌午过了,香孩儿和先生陈传老道人便在树荫下习武。杜四喜坐了旁边的小椅子上打量着。一时的温馨,让杜四喜染染上了些岁月静好,愿一直如此的念想。
“咦。”腹处突然传来了抽动,杜四喜伸了手,抚了抚。
到底是生过了一个孩子,所以,在肚子再次有了动静时,杜四喜是有些感觉到了,她的孩儿要降生了。此时,杜四喜没有惊慌,她对杜婆子唤了话,让其搀扶进了屋内。
“产婆早先说合了,给的红封是二十文。婆婆,你跑跑腿,去寻了人。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急着出来了……”一边安抚着肚子里的娃,杜四喜跟杜婆子交待了话道。
杜婆子应了,就是冲出了屋子,赶紧去胡同巷子的产婆家寻人。
一时间,整个小院内气氛是变得凝重些。
香孩儿年纪不算小了,自然看得出来是发生了大事。
“娘生了弟弟妹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对吗?先生。”昂了头,香孩儿对陈传老道人说了话,道:“我去屋里照顾娘,告诉弟弟妹妹们不要折腾娘亲,赶紧出来……”
陈传老道人拦了香孩儿的小步伐,说道:“生娃娃的事情,你娘在受累。你去了,帮不上,还会让你娘分心担忧。不如,跟先生去厨房的灶台处,多烧些热水……”
“哦,让娘和弟弟妹妹们沐浴吗?”
烧上热水,除了洗漱沐浴外,香孩儿暂时还寻不着了其它的用处。
陈传老道人一听,哈哈大笑,回道:“便是如此。”
等着杜婆子拉了产婆到小院时,见着了陈传老道人和香孩儿烧得热水,还是嘘了一口气,念念道:“还好,有道长和香孩儿帮忙。我这忙糊涂了,都忘记给备上热水……”
“举手之劳。也是香孩儿的一片孝心。”陈传老道人没分了香孩儿的功劳之意,于是,他夸了此话道。
产房内,产婆看看杜四喜的情况,说道:“还差些时间,要不,再走走。等会生了,也能减轻些负担……”
有产婆的话,杜四喜点点头,搀扶着产婆的手,在屋里准备走上小两圈。
杜婆子见着这情况,就进了厨房给杜四喜弄了一碗荷包糖蛋。
等着杜四喜躺回了榻上时,就见着了热气腾腾的荷包糖蛋。杜婆子端了碗近杜四喜的跟前,说道:“杜娘子,吃些东西垫垫。等会子,还要费大力气。”
生娃,不光遭罪,还得受累。
对于杜婆子的好意,杜四喜没拒绝了。毕竟,她感觉走了几圈路,好像真有些饿了?
一碗荷包糖蛋吃进了肚皮里,不过片刻后,杜四喜真感觉到了,腹中的胎儿在急切着想出来了。
“这是真要生了……”
产婆瞅了情况,确认后,就是走了杜四喜的身边。那是大声喊了话,让杜四喜顺着她的话,呼气,吐气。
总之,生孩子这等事情,就是一鼓作气,努力努力吧的事情。
痛,是这个时刻,杜四喜唯一的感觉。当然,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这一胎,是杜四喜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她生得不是那么的困难。至少,比生香孩儿这个长子时,少受了些搓磨。
“哇哇……”的嘤儿啼哭声响起时,杜四喜的浑身上下,已经是跟水中捞出来的没两样。
但是呢,产婆还在对杜四喜交待了话,道:“还有恶露没排干净……杜娘子,你可不能睡过去……”
努力的睁着眼睛,杜四喜挤了苍白的笑容,回道:“我晓得,我还得养好了身子,照顾娃娃们长大了娶妻生子呢……”
一时间,有杜四喜这话,产房里是多了几分温情与笑意。
此时,产婆先是给新生的小婴儿绞好了脐带,杜婆子接了把手,给小婴儿用干净的温水擦试了身体。然后,才是给小婴儿包裹上了小衣裳。
“杜娘子,您瞧瞧,可真是福气啊。这是生了一个小郎君……”杜婆子给杜四喜道了喜时,旁边的产婆也是把一切收拾了妥当。
此时,屋内的血腥味是浓浓的。不过,在杜四喜见着了小婴儿那巴掌大的小脸蛋后,又是心中柔情万千种种了。
“是啊,生个小郎君。如果他爹在,那才好呢。也应该给他取个名……”杜四喜的身体是疲惫的。可她的精神,却是兴奋着。
“他的哥哥叫香孩儿,他呢,便叫福孩儿。至于大名,等他爹瞧了,再给取吧。”杜四喜说了此话时,眼皮子沉重了起来。于是,她就是把情况托给了杜婆子。她本人是闭上了眼睛,准备歇歇。
早先有了杜四喜的话,杜婆子把备上的红封,递给了产婆。
在送了产婆离开后,杜婆子又到了屋外,把杜四喜和新生婴儿的情况,跟香孩儿和陈传老道人说说。
“我有弟弟了?福孩儿吗?一听就是香孩儿的弟弟,哈哈哈……”香孩儿昂了头,小脸笑得开心的对杜婆子问道:“杜婆婆,我能进屋里看看娘和弟弟吗?”
“大郎君自然能进屋去看娘和弟弟。不过,不能吵闹了他们……”杜婆子叮嘱了话道。香孩儿一听,便是应了。随即,往屋里小跑去。
陈传老道人倒底是方外之人,没掺合的意思。所以,就是回了东厢的书房。
在书房内,陈传老道人提了笔,在书签大小的纸片上,写下了两行蝇头小字。
“真龙不出,龙蛇遍地。今有赵氏,二子得天眷之意……”后面本来还有话,最终,陈传老道人没再多写了。他拿起了这十九字的小纸片,又是搏开了葫芦盖,一饮了大口的酒。
接着,酒气喷洒而出,全落了小纸片上。片刻之间,全本有字迹的小纸片上,再是没了墨迹。瞧着,就是一张白纸。
陈传老道人又是提笔,在原本没有写字的空白处,写了四字,道:“君安,来否?”
眼有笑意,陈传老道人把信纸摇晃了几下,似乎纸片已经干燥。于是,他是吹了一声响哨子,一只鸽子出现在了他打开的窗户边。陈传老道人伸了胳膊肘儿,让鸽子停在了上面。
“这封信,送给你家主人。”把纸条镶进了鸽子腿上的签筒后,陈传老道人抚了鸽子一下,低语了此话道。
鸽子喉头动了动,咕咕叫唤几声。然后,就是扑翅而飞,离开了这座小院。
“师徒无缘分,罢了,老道传下两门绝活,已经是足矣。”陈传老道人笑后,昂头望了天空,再道:“栖霞居士,大礼,老道已经送上。咱两家道观之间,可不相欠了……”
婆娑寺,顺元方丈的老巢。
这位得道的高人,守着这么一座没有弟子的庙宇。当然了,这时候,他还有一位相交已久的道友栖霞居士。
修行之人,自然有修行之人的圈子。
他们求的,不是人间的富贵花,而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虽然,从古至今,还未曾真正的出现了,什么神仙人物。
可是呢,佛家道家的高人,活上个两三百岁的地仙人物,却是在名在册之上数不胜数的。
“好一个老道,居然有大进展。”接到了陈传老道人的信签,栖霞居士不与顺元方丈斗了法。反而是抖了这信签的隐藏内容,给这位佛家的高僧相看。
“若说世间真龙,未曾坐上龙庭者,都算不得天数……”顺元方丈迟疑片刻后,赞道:“但是,希夷居士的来信,却是赞赵氏子孙,二得天眷之意的贵主,实为难得。莫非,真是天意难测?”
“这赵家的祖宗福地,不知道在哪儿?若是能去瞧瞧,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栖霞居士对于天眷之事,自然是信了陈传老道人的手段不会看错。但是,地脉祖宗福地的事情,栖霞居士更加在意……
“世间潜龙数多,那天眷之人,当有一时宏运;与地脉祖宗福地相比,却是少了运起之时,初等的消耗粮滋。真要比个究竟,二者就是一个占一分天时,一个占一分地利。算不得大数,开个好头罢了。后面的人和,还得见了真本事……”栖霞居士又道:“咱们拿命相博,下筹码太大。这一局,本不入世了。不过,得希夷居士的话,老道是心生好奇,准备去观摩观摩……”
栖霞居士对顺元方丈问道:“大师,你之意,可是避而不愿趟混水?”
“同去,同去。”婆娑寺的顺元方丈是完全不拒绝,哈哈大笑后,如此回道。
☆、第55章
庆光六年,二月二,龙抬头,初春苏醒之日。
这一天,是杜四喜的次子福孩儿的满月小宴。杜四喜给丈夫赵洪英早早是寄了家书,眼下里盼着的就是回信了。
因是在他乡,福孩儿的满月小宴并不是特别的热闹。当然,请来的宾客除了邻里,也是无旁人了。
等着杜四喜坐完了四十天的月子时,杜四喜方才是收到了丈夫赵洪英的回信。在信中,赵洪英除了欣喜次子的出生外,也是给儿子取了大名叫赵九义。
当然,在信尾之时,赵洪英还是叮嘱了杜四喜不用急着回晋阳城。等过些日子,他去接母子三人时,再是打点行装,起程无妨。
仔细的来回读了三遍信,杜四喜在信里头还是找着了一些线索。她眉间有些轻蹙,担忧着的小声呢喃道:“晋阳城不安稳吗?不知道是争权夺利,还是皇族内部的矛盾?”
家在千里外,丈夫赵洪英更是在漩涡之中。杜四喜哪能真是半分的不在意了?更何况,她从丈夫赵洪英的信中,还是知晓了绿珠已经当上庄王府次妃的事儿。
千头与万绪,在离着太远的距离时,杜四喜便是担心个十足,也是完全无济无事。
“孩儿尚幼,盼君平安。”提笔时,杜四喜在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