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笑道:“你想得周全了,那我就替她们谢谢你。不过你们姨娘也太客气,几个鸡蛋能值多少,想吃鸡蛋羹还要拿一钱银子去填补厨房。”
丫鬟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说:“我们姨娘说,日常吃食用度都有份例,府里定了额度规矩自然不能乱,私下里想多吃多用还是自己出钱得好,免得给大家添麻烦。一碗鸡蛋羹虽然不值一钱银子,剩下的那些是给厨房妈妈姐姐们的辛苦费,不然她们整日忙活全府的一日三餐都很累了,额外再让她们做事,不酬谢一下怎么行。”
“罗姨娘是个体贴懂事的。”如瑾赞了一句,问起纪氏,“……她这两天可还安分?”
“蓝妃放心,我们姨娘好好照看着呢。”
如瑾点点头,打发丫鬟走了。
吉祥瞅着她远去的背影轻笑:“真是个会说话的丫头,不想罗编修家小门小户,使的丫鬟却是百伶百俐。”
“是啊,她主子看起来也不是笨的。”
主仆两个议论了几句就放下,回到院子叫了内宅的管事,认真琢磨起给几家公主府的年礼。管事抱了往年的礼单,几个人一商量就是半日,连带着将库房也捋了一遍。
到了午间的时候,长平王进宫还没有回来,小厨房做好了饭,如瑾吩咐再等等。
不过是谢个恩,请个安,这时节也该回来吃午饭了,如瑾不由有些担心。想起早晨说的湮华宫失火之事,未免惦念。
此生和文太妃没有机会见面,而且彼此身份隔得太远,想必以后也不一定见得到了,对于这位前生里还算谈得来的宫中故旧,如瑾还真是挂念她的安危。湮华宫那个地方,日常根本就没有人去,宫里也从来没人想得起那些或老迈或年轻的罪妇,夜间着了大火,能有足够救火的人力才怪。说不定,火势烧红了天才有人发现呢。
正想着,惦记着,丫鬟来报,说襄国侯府遣了人来说话。
如瑾微讶,自己才从家里回来没多久,有什么事需要特意遣人来说的?忙命叫进来。
来的是碧桃,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就说:“上次您回家对那几样点心赞不绝口,太太又让人做了些,特意打发奴婢给您送来。”
如瑾让丫鬟把东西接了放好,拉了碧桃到内室去,“难得你来一趟,过来帮我看看这几块料子,我正踌躇,不知道该用哪件做新衣服。”
碧桃笑着应了,跟着进了里间。
跟前没有旁人,如瑾才放低了声音问,“不只为送点心吧,是什么事,让你特意跑一趟?家里出事了吗?”
“没有没有,姑娘别担心。的确是有事,但不是大事,奴婢来此一为传话,二来也看看您现在过得怎么样。”碧桃笑盈盈的,边说边打量起屋里陈设,叹道,“果然是王府,件件样样都是好的。上次您及笄奴婢没能来,她们回去说起您这里的好,奴婢还不信,这回亲眼见了才知道不是虚言。您住这样好的地方,奴婢也放心了。”
“难为你这样惦记我,快坐吧。”如瑾拉了旧日的心腹侍女一同往榻上歇脚,碧桃坚持不肯,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说起此来的事。
“是钱嬷嬷从青州过来了,还在路上没有进京,崔领队那边的人发现的。”
钱嬷嬷?
如瑾感到非常意外,“她那么大年纪,怎么会想到来京呢。而且天寒地冻的,路上冻坏了怎么办?要来也该开春暖和了妥妥当当地来啊。”
碧桃道:“自从老太太病重,家里来信时经常提到钱嬷嬷惦记旧主,这次想必是听着老太太总不见好,熬不住就过来了吧。送进项的人头脚走,她后脚就跟上了,没通过府里,自己雇车带了人上的路,及至崔领队那边的人发现,她已经离京只有一两日的路程了。所以奴婢听了信赶紧给您报过来,想必这两日她就要进府。”
如瑾点头。
钱嬷嬷是老太太心腹旧仆,自己担着南山居大半个家不说,儿子媳妇尽皆都是蓝府积年的管事,有头有脸,说话很有分量。如今蓝泽带着一家都在京城,青州那边的旧宅越发是钱家上下管事了,说是奴才,其实顶了半个主子。钱嬷嬷地位不同别人,以往在青州时就能以仆妇身份压住秦氏张氏等正经主子,此时她突然来京,怪不得碧桃要特意来报。
“太太知道此事了么?”
碧桃道:“崔领队才报过来奴婢就告诉太太了。这次奴婢来,太太也让奴婢问问姑娘的意思。太太自己说,钱嬷嬷千里迢迢过来,不管是怎么打算的,好好接待她就是了。”
秦氏是知道如瑾手底下养着一群护院在府外的,这事也不必刻意瞒着她,如瑾便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她原本早就不在府里当差了,日常去老太太那边说话做事,也是不忘旧主的意思,所以这次她离家来京没先给主子报备,也不算失礼,念着她一片忠心,更加不能与她计较。等她进了府就好生着人伺候着吧,再请个大夫进来给她看看,这么大年纪冬日赶路,千万别折腾出毛病来。”
碧桃应了,想了想,又说,“钱家一门皆是靠着老太太,现今老太太神志不清,想必……钱嬷嬷也不会摆老仆的款了。她只要跟太太恭恭敬敬的,奴婢就让人好好伺候她。”
如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是心眼儿多。不过,恐怕你是多虑了。钱嬷嬷本就不是逾矩的人,该做什么她都明白。”
主仆两个聊了一会,如瑾又问了蓝如琳蓝琨是否安分,以及池水胡同那边的事。
碧桃道:“那边还闹着呢,侯爷派人去撵,那边一家子寻死觅活耍赖不走,侯爷又不敢太过分,怕惹得四邻笑话议论,两边僵持着就拖到了现在。”
“那就闹吧。”
收拾蓝泯一家并不难,但如瑾现在不想出手。永安王的事没有眉目,宫里对长平王府态度不明,她愿意娘家出点笑话让人看热闹。自家越是示弱,越是不被人惦记。
两人在内室里拉家常,长平王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嚷嚷,“快摆饭,饿死了!”
如瑾连忙迎了出去,眼见着他和早晨出去时差不多,这才略略放心,吩咐丫鬟赶紧摆饭。
长平王一眼看见如瑾身后的碧桃,“这不是那晚……”
如瑾怒目瞪他。
他定是想起了那天在蓝家夜入她寝房的事,竟然还有脸往出说。
长平王一见如瑾神色,笑着眯了眼,住了话头。碧桃赶紧上前正式见礼,长平王似乎对她印象非常好,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碧桃恭谨答着:“刚来没一会,是太太打发奴婢过来给主子送点心。王爷也尝尝吧?”
“嗯,想必是好东西了,尝尝,正饿着。”
进了屋,看见桌上碟子里的豆黄、果饼,长平王伸手就去捏。
如瑾拦了,“没洗手呢,乱抓什么。”说着用帕子垫着拿了一块放进他嘴里。长平王吃了,顺势捏了捏她的手,趁她瞪眼的当口,笑着回身盥洗去了。
如瑾转头,正好对上碧桃抿嘴发笑的样子,不由微赧,借着话岔开此时尴尬,“你也下去吃饭吧,让荷露在那边另给你摆一桌,头次来,尝尝我们这里褚姑的手艺。”
碧桃躬身道谢。虽是旧日贴身伺候的,但王府里没她搭手的理,谢了赏就恭敬退下了。
这里吉祥和竹春伺候着长平王与如瑾吃饭,其余人自去下头另外摆桌。
荷露菱脂头次见碧桃,看如瑾与之亲密,就没把她当外人,在厢房里摆了一桌席面招待她。冬雪捧着一壶酒进来,碧桃见了就说:“可不敢喝酒,一会还要跟主子说话呢,哪能一口酒气。”又问她,“你怎么不在上房伺候主子吃饭?”
冬雪笑容略僵,不好说是因这两日吉祥不让她到跟前去了,就说,“王爷主子不喜眼前人多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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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心有不平
碧桃跟着如瑾日久,也渐渐练出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冬雪的尴尬一闪即逝,但碧桃仍是察觉出了她笑容里的异样。大宅门里仆婢众多,一个主子身边团团围着许多服侍的,彼此做着差不多的事,因性情本事不一样,自然也就分出了高低,于是也就难免有比较,有不服,有嫌隙,有隔阂。这都是常事。
碧桃自己在被重用之前,还不是担着一等的名头却被红橘压得死死。于是见了冬雪似有心事,也没挑破或追问,只是拉了她坐下,将这话茬揭过去。
那边荷露笑嘻嘻地接了酒壶,打开盖子,眯着眼睛闻了闻,“好香。”又向碧桃道,“姐姐别客气,平日里主子也赏我们喝酒,带着酒气到跟前她也不恼。只不过是吉祥姐姐约束着不让我们多喝,不当值时才肯放宽给一两口。我今儿还要当值,喝不上了,你就替我尝尝,让我闻闻味儿。”
碧桃被她可怜巴巴馋酒的样子逗乐了,笑道:“你才多大就要喝酒,哪里学的坏毛病,小心以后成了酒鬼没人敢娶你。”
“咦,那姐姐不肯喝,是怕嫁不出去?”荷露年纪小,才不怕这些话题,立刻回嘴。
碧桃笑骂:“你这丫头!”
因是头回见面,又在王府,碧桃不好太放肆,不然早就拽过来揍她了。菱脂盛了几碗饭端到每人面前,自己先拿了筷子,跟碧桃道:“我先吃了,一会主子那边饭毕我还要去搭手收拾。姐姐也快吃吧。”说着将一碟腌鹅掌推到碧桃跟钱,“尝尝这个,褚姑拿手的小菜。”
碧桃道谢,招呼荷露冬雪一起动筷,尝了一片鹅掌,顿时点头赞不绝口:“果然好吃。怪不得主子特意跟我提起这位褚姑,这是怎么腌的,一会得空我得亲自去拜会她,讨教手艺,回去给太太做了吃。”
菱脂含着饭笑眯了眼:“好吃吧?我最爱吃这个,就知道姐姐会喜欢。平日里就是没有别的菜,光靠它我也能吃下两大碗饭去。”
“两大碗?”碧桃做出吃惊的样子逗她,“可真能吃,难怪你比荷露圆润。”
“荷露比我还能吃呢,就是吃了不长肉!胡嬷嬷说,她都把饭糟蹋了。”
“你才糟蹋饭!主子也不长肉,你说我不就是拐弯说主子?”荷露举筷子敲菱脂的脑袋。
“主子吃得不多,你能跟她比吗?”
“那你更不能比了。圆乎乎的,又笨头笨脑,跟小猪似的。”
“胖怎么了?王爷还说胖点好,嫌主子瘦呢。”
两个丫头你来我往地斗嘴,碧桃看着有趣,笑呵呵地分开了两人,“快吃饭,光顾说话,一会我跟冬雪都把菜吃光了。”
荷露哼了一声:“看在碧桃姐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菱脂埋头吃饭,给碧桃碗里添了一条鸡腿。
三个人都是笑眯眯的,热闹融洽。冬雪在一旁赔笑,抿了抿嘴,也埋首吃饭,只是眼中略有黯然。两个小丫头跟她相处的时间比碧桃更长,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将她当成亲密姐姐当着面说笑打闹。
几个人吃了一会饭,因为争着给碧桃添菜,荷露菱脂又闹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冬雪笑着数落:“你们两个小蹄子,快好好吃饭吧,这样闹得碧桃姐也吃不好了。跟你们一起吃饭这么久,也没见你们争着给我夹菜吃。”
菱脂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给她碗里添了一个肉丸子。
荷露道:“碧桃姐姐是客嘛,主子吩咐要好好招待呀。冬雪姐你也该给碧姐姐添菜,怎么反倒吃起醋来了。”
“你才吃醋了。什么话都乱用!”冬雪笑嗔。
一桌人说笑着吃饭。
菱脂将褚姑腌鹅掌的办法教给碧桃,一板一眼说了半天,最后道:“做菜讲天分,就是用一样的法子,别人做出来也不会比褚姑做得好吃。姐姐要回去做个蓝夫人吃,还不如直接去厨房带一坛子走。”
冬雪骂她:“真不会说话。你怎知碧桃姐就做不出来?”
碧桃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将菱脂拉过去坐到身边:“你这孩子真有趣。”
“她就是笨。”荷露插嘴。
碧桃笑了一阵子不由感叹:“你们这里真好,每天嘻嘻哈哈的,想必主子过得也很开怀,等我回去说给太太听,她就更放心了。”
冬雪笑道:“觉得我们这里好,不如你也留下来。”
“我倒是想留,可王府又不是我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
“怕什么,主子用惯了你不说,方才王爷还主动和你说话呢,可见也对你青眼有加,他每日往这里来可很少跟我们说话,不信你问她们。”
“嗯,是。”荷露菱脂一起点头。
碧桃奇怪地看冬雪。本是开玩笑而已,怎么她还头头是道分析起来了。见她笑盈盈的样子,也不知是说笑,还是心里真这么想,遂道:“那我也不能留啊,菱脂不是说了么,还得我带鹅掌回去给太太吃呢。”笑着将此话揭了过去。
上房里,长平王和如瑾吃完了饭,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到附近园子里转一会散步。腊月响晴的午后,天高而澈,蓝汪汪的像凝住的上好琉璃。栖冬的麻雀在灌木丛里蹦跳飞扑,偶尔叫上几声,见人来了也不忙着躲。
长平王将如瑾的斗篷紧了紧,动作温柔自然,像是做了千万次已成习惯似的。“数九寒天,呵气成冰,你才来京一年多,不习惯吧?”
“还好。今冬比往年还暖和些。”
如瑾依着他,两人并肩而行。她并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在京里住过好几年的,当日那些浮华或者孤寂的一个个冬夜,才是真的寒冷透骨。
惦记着冷宫失火的事,便问起,“……适才你急着吃饭,可是上午忙坏了吗,怎地去这么久,宫里如何?”
“倒不忙,是父皇那里下朝晚,光在外头等就等了大半日,所以耽搁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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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略微放心,不过也奇怪,“怎么临近腊月下朝还晚?那些堂官不急着过年么。”
“呵呵,贝首辅要表现自己勤于政务,自然喜欢事无巨细都放到朝上讨论。另外腊月里我们过年,北边那些鞑子却正是缺吃少穿的时候,难免犯关频繁些,听说最近又有几次战事,想必也会朝议这个。”
鞑子犯关?大燕不是许多年太平无事了么,怎会突然有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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