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用目光无声询问。
如瑾肃着脸,重重点了点头。
祝氏立刻会意,很快领着内侍们押走了母女三人。
如瑾将佟秋雁临走时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冷笑。
秦氏气愤难平,“瑾儿,这件事你莫要心慈手软,睁大眼睛看清楚她们。什么主谋不主谋的,我看她们两人的情形,都是脱不掉干系的!”
一瞬间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你还不记得上次我来王府,遇见佟家二丫头的时候,她正在那葡萄架子底下徘徊走动?想必当时她就是在动手脚……你难道没看见方才她那样子,若是无辜,突然被抓进来怎会连为什么都不问。”
连激动中的母亲都能看出的事,如瑾如何看不出。她带着母亲一起回内室休息,想起祝氏最后看佟家人时如同看死人的目光,温言道,“莫急,您只管好好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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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小杂物房里,佟太太和佟秋雁先被拘在里屋堵了嘴,祝氏单问佟秋水。
“园子花树下的砒石,是不是你埋的?”
佟秋水脸色冰寒,只用轻蔑的眼神打量一眼祝氏,“你算什么东西,巴结着蓝如瑾讨生活而已,奴颜婢膝,也来问我。”
祝氏扬了扬眉,未曾发怒,倒是笑了笑,回头对副手木云娘道:“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木云娘平静地说:“我来告诉她。”
话音未落,已经一只手将佟秋水撂倒在地,继而从自己腰间摸了三根细长的银针出来,足有三四寸。
“你做什么!”佟秋水只看见锋利的针尖儿在眼前晃,直觉不好。
木云娘没有回答,一只手按住她的挣扎,一只手稳稳将银针刺入她的左肩。
佟秋水的惊叫顿时卡在喉咙里,身子猛然一僵,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来,模样十分骇人。
木云娘将剩下的两根银针分别插入她的腰间和足底。
佟秋水顿时满头大汗,脸色转瞬间由白转红,继而紫涨得发黑,舌头也不受控制得滑出唇齿之外。
祝氏缓缓道:“咱们要折磨人,有的是办法,便是最简单的拿鞭子抽,拿板子打,那也要讲究个手法。打完绝对让你筋骨碎裂,全身上下却一点儿伤都看不到。至于你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咱们抡板子费力气,轻轻扎上几针已经够你受的了。你别害怕,一会就给你拔出来,身上只会留下几个小针眼。那算得不伤口,而且很快你也不会在意几个小红点儿了。”
佟秋水的视线渐渐模糊,听觉也变得不好使了。祝氏说话,她能听见嗡嗡的回响,大半都没听清。但身上的痛苦却是一辈子都没承受过的,甚至她根本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种惩罚。
只区区三根细针,却像有千百头野兽一起咬在全身似的,从脚尖到头顶没有一处不疼。疼得难以言喻,偏偏却又叫不出声,而且连喘气都不能够,憋闷得胸口想要炸开一般。
会……死吗?
就这样疼死憋死吗?
甚至没有机会留下遗言。
佟秋水忍不住发抖,从来没想过死亡会降临得这样快。
今夜见到如瑾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此番不能善了。可为什么是这种死法?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给她一刀!
“呜——呜呜呜——”
里间传来佟太太急怒的呜咽。嘴被堵着,喊不出来,身子被按着,挣扎无力。没有门帘遮挡的里外间,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女儿痉挛着倒在地上口歪眼斜,直将她急得发晕。
佟秋雁下意识望墙根缩,着实被妹妹的惨状吓得不轻。
祝氏陡然朝她看过来,眼锋如刀。
她两腿一软摔在地上。
祝氏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让木云娘将佟秋水身上的针拔了出来。
许久,佟秋水才渐渐停止抽搐。
只是吐出口外的舌头一时不能完全收回去,说话含混不清。“给……个……痛快……”她想怒目,眼神却是涣散的。
祝氏道:“刚刚开始而已,受不住了吗?我后头备着好几样东西呢。今天不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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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吐露实情
“下一个,谁来?”
木云娘又掏出一柄小刀,银亮银亮的刀身十分尖细,刃口带着血槽。
佟太太呜呜叫着往外挣,拼命想上前保护女儿。
祝氏道:“你急什么,总有轮到你的时候。”伸脚踢了踢佟秋水,“你是现在说,还是等我们料理了你母亲再说?”
“……不许……不许动她!”
佟秋水全身瘫软在冰凉的地上,却极力往起挣扎,十分焦急。
“看来还算有点可取之处。”祝氏挥手叫来两个内侍,让他们把佟秋水拖到别的屋子去。
继而转向佟秋雁,“过来。”
佟秋雁身子一震,瑟缩着往后退,却被内侍一把拎出了里间,放到佟秋水刚刚躺过的地方。
祝氏扯出她嘴里塞的脏帕子,“现在轮到你交待了。”
佟秋雁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带着哭腔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要我交待什么!你们这群……”
啪!
木云娘上前结结实实扇了她一个耳光。
佟秋雁被扇得在地上滚了一滚,贴到墙角才停住。木云娘追上去一脚踩在她胸口,将手中的小刀贴在她脸上。
“这样的刀见过么?为什么不是扁扁一片,却有两道凹痕?因为一刀扎下去,不必拔出,你的血就会顺着凹痕喷溅出来,百试不爽。要尝尝吗?”
祝氏接口道:“木妹子今天话有些多,快赶上我了。跟她费什么口舌,问一次不说,扎一刀,再不说,再一刀,事不过三,如果还是不说——少不得要送她上路。”
“你们……要屈打成招?!”
祝氏目光冷冷迫着佟秋雁,“我哪有那个闲工夫打你!佟姨娘,你不说,自有你妹妹说。若是她先说了,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早些交了差事我也好安眠去。”
佟秋雁脸色惨白。
佟太太在里间一直不停地挣扎着,呜咽着,头发衣服乱七八糟,哪里还像官太太的样子。
木云娘将刀刃按在佟秋雁脸上,加了些力,立刻引得她尖声喊叫起来。
“姨娘,最后一次机会。”
刀尖扎入皮肉,渗出两滴血珠儿。
“不要!不要!”佟秋雁身子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惊恐盯着木云娘尖叫,“别伤我的脸!别!我说,我什么都说!”
“说吧。半句不实,我就切下去。”
木云娘的刀刃没有拿开,继续按在她脸上。佟秋雁拼命往墙上贴,结结巴巴往出吐字,“别切,别切,我这就说……我……我从哪开始说……”
紧张得神智都不大清楚了。
祝氏冷冷一哂。这时候还顾着自己容貌,也真是心智迥异。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迟疑。”木云娘道。
“好!”佟秋雁答得异常爽快。
“园子里的砒石是谁埋的?”
“是秋水!不是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埋的,埋了多久?”
“夏天……不,春天?记不清了,很久很久……”
木云娘手上用力。
“真得记不清了!真的!信我啊!她前前后后埋了好几个月,因为身边总有人看着,不好下手。”
“她想毒害谁?”
“毒……”佟秋雁目光闪烁,木云娘皱了皱眉,吓得她立刻吐口,“毒蓝妃!秋水恨她,要毒死她,后来听说她怀了王爷的孩子……就,就加了量……”
祝氏恨声插言:“你们也想毒害王爷。”
“没有!我从来没害过人,更不敢害王爷,那是要杀头的大罪!我没有!是秋水一意孤行不听我劝,是她做的!”
“园子里花木果蔬都沾了毒,满府人都在吃用,你还说不敢害王爷?”
佟秋雁泪水决堤,“真得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被禁足在小跨院里,一步都出不来,怎么会做这种事?是秋水,她私下里做了很久,我渐渐察觉不对叮问她,她才说出来,并且以死相逼不许我告诉别人。她是我妹妹,我舍不得她出事,况且当时已经埋下许多了,大家都吃了毒物,罪过已成,我声张出来怕连累全家受罪……就再三告诉她不要再做了,找机会悄悄把埋下的东西挖出来丢掉,把事情掩盖过去,反正……反正时日尚浅,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谁知道……她嘴上答应着我,私下里还在继续,等我再次发觉的时候已经是被遣出府之后了。当时蓝妃怀胎日久,用了那么多园子里的东西,就是立刻告诉她也于事无补,我急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暗中问了许多大夫该怎么解毒,可是一时还没有问到……而且王府里又根本不可能让我进门,就算问到了也无法告知蓝妃怎么解毒……一来二去就……就拖到了现在……怎么样?蓝妃她没事吧?刚才看她气色还好,是不是没受毒物的影响?”
说到这里她突然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没事的!谢天谢地太好了!那种石头埋在土里,没个三五年应该不会影响到花木,现在你们发现了,想必都已经把园子清理过了对不对?阿弥陀佛,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接着又哀哀恳求。身子不敢动,怕脸被划伤,眼睛里却满是歉疚和殷切,“祝姑娘,木姑娘,你们都是好人,求求你们念在咱们曾经同住一个院子的情分,替我在蓝妃跟前说说情好不好?还有我妹妹,她……她只是性格偏执,一时想岔了走上歧路,言语上不饶人,可她心底并不坏。求你们留她一条命行不行,从此以后我带着她做姑子去,每日吃斋念佛给蓝妃和王爷祈福,对,还有他们的孩子!我一定教她痛改前非,后半生全都做善事赎清罪孽!”
佟太太在里屋都听呆了,早已忘了挣扎,双目睁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木云娘嫌恶地转头:“祝姐姐,我不想听她废话了。”
佟秋雁闻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木云娘一错手就会要她的命。
祝氏盯着佟秋雁上下打量几遍,最终轻轻笑了一声,“原来佟姨娘口齿这般伶俐。只是不知道你妹妹交待的和你一不一样,万一要是有出入……我该信谁?”
佟秋雁面色挣扎,没有立刻接话。
祝氏又道:“蓝主子最近越发心慈,为了给腹中孩儿积福,连路上碰见个蚂蚁都要绕开走。你们犯下这种大罪,不死个人抵罪是不行了,真要饶了你们去,满府上下吃了园中瓜果的人可要心怀不满,难以服众。可看她方才的意思,似乎有网开一面的可能,只要将主谋拎出来治罪,你们母女三人也许不必全都伏诛。不过你们家那位官老爷铁定要官位不保是真的。现下情况就是这般,佟姨娘自己忖量着吧,或者继续隐瞒实情,或者一五一十仔细交待,如果你老实,或者被免罪的那个兴许是你。谁知道呢。”
十分明显的威胁加利诱,明显得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背后的意思。
有可能是虚假套话的手段,事后仍会三人一起死吗?
当然非常可能。
而且是九成以上的可能。
但是关键就在于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到底该怎样对待这一点点很可能虚无缥缈的希望?
木云娘收了刀站到一旁,佟秋雁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身体紧紧贴在沾满灰尘的墙上,脸上每一块肉都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不知是害怕,还是拿不定主意。
祝氏吩咐:“你去看看那边如何了?咱们可没有时间这样耗着。蓝主子那边还等着底下交差呢。”
木云娘应声而去。
佟秋雁目光闪了一下,显然非常紧张。
佟太太突然又开始激烈挣扎,喉咙里呜呜咽咽不停。“您有话想说?”祝氏让内侍给她扯了嘴里帕子。
“是我!是我教给她们做的,是我为了我家老爷的官位,逼女儿早点铲除蓝氏争宠,好让王爷扶她们爹爹一把。她们是被我逼的,根本不关她们的事!”
佟太太乍离束缚就一下子冲到了祝氏脚下,抱着她的腿叫嚷,“放她们走吧,都是我的错,我去见蓝妃认罪!”
“母亲……”
佟秋雁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轻轻叫了一声。
祝氏看向她,等了许久,见她不说话,就问,“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佟太太急着接口。
佟秋雁怔怔眨了两下眼睛,没做声。
祝氏道:“就算是当娘的指使,府里也得有一个人动手才能做成。这个动手的是谁?佟姨娘一直禁足在跨院之内,想来,主谋是你母亲,动手是你妹妹,对吧?”
“不!”佟秋雁下意识惊呼。
“那是什么?”祝氏追问。
“是……是秋水,和我母亲没关系,母亲全不知情!”佟秋雁虚弱贴在墙上,仿佛想找点依靠,“我……我方才都说了,是她做的。我劝她,她不听……”
房门应声而开,半夜的冷风随之卷进,木云娘押着佟秋水站在门口。
佟秋雁一惊。
佟秋水面如白纸,紧紧抿着嘴,目不转睛盯住姐姐。
“秋水……”佟秋雁嘴唇煽动了两下,身子微微发抖,在妹妹的逼视之下,神情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你……你不该做错事,连累母亲……”
佟太太大叫:“不!不是她!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是我买通府里下人做的,和她们谁都没关系!秋雁你不要胡乱说话,绝对不能被屈打成招啊!”
佟秋水慢慢闭上眼睛。
“母亲,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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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恨意难消
一盏茶后,母女三人再次被带到了如瑾跟前。
这次她们没有再挣扎叫嚷,全都规规矩矩的,佟太太和佟秋雁跪着,佟秋水被折腾得身子虚弱却坚决不肯跪,木云娘要把她按倒,如瑾摆了摆手,由她去了。
佟太太将方才在杂物房交待的事情又复述一遍,一口咬定是自己买通王府下人做的,与两个女儿无干。
祝氏道:“佟太太一开始还说是自己逼女儿做的,一会又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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