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狼狈样,想来这地蜘蛛修行颇深,否则以他的能力不至于此。
他笑道:“小梅花,找我何事?”
我有些不好开口,毕竟叫一个名震僧道界,捉妖成绩斐然的道士看风水,好比叫一个名震江湖,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去杀鸡。
但凡他这等有些成绩的成功人士都十分不能容忍自己被小瞧,我犹豫着不如换个没什么名气的道士吧。
“你难得求我一次,说吧,定不让你失望。”明出大方地说道,想来他是抱着让我欠他一个人情的心思了。
既然他如此热情地希望被我大材小用,我便小心翼翼地提了请求。
他果然很不屑,我无比羞愧地不敢抬头看他。
“我知提这个要求,对你委实大材小用了些,只是我通共就认识你一个颇有威望的道士,本着不舍近求远的原则才劳烦你这一次……”
只听他说道:“何必看什么风水,妖来除妖,鬼来捉鬼,我帮你收了她便是。横竖我手里还差两个妖精。”
他这番主意到出得十分畅快,大约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他这法子,颇有只管抓贼不管人质的意味,是以我没法赞同。
“区区一个狐妖自然不在话下,只是那狐狸狡猾得很,将厌咒下在樊天身上,除又不除个干净,让他死不了又受她控制。若贸然收了她,只怕连樊天也……”
明出在我说话的当口已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的下巴抬起,眼里捉摸不定:“你还惦记着那个小王爷?”
我打着哈哈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他一脸的鄙视。
大抵我平日就不是个慈悲为怀的妖精,是以这番话十分没有说服力。我只得无奈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想他死,求求你救救他。”
明出摇摇头说道:“这几百年你不停地救人伤人,也不嫌累得慌。上一次你杀了那么多人,上头要来收你,我帮你避了这许久,好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是别出风头,省得招了上头的眼,又来与你算那笔陈年旧帐。”
如此说来,我真真是个多事的妖精,可是,谁叫他是樊天呢?
我便忍不住又要多事一次。
“正因如此,所以才劳烦你出面,反正你再收两个妖精,就能做天上的神仙了,到时你与天上那些神仙便是同行,多少他们会让你几分面子,何况你法力无边,他们即便心里不想给你面子,面上也得给你不是?”
他闷闷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帮你这一次,我早说过,我做神仙,必定是要带你去的。天上一个人都不认识,带上你好歹有个面熟的做伴。只是你得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往后做了神仙,是要还的。”
我做神仙这等事,委实是他一相情愿,眼下也不好反驳他,便点头笑道:“那待我做了神仙便还你吧。”
他很是自信:“待你做了神仙,定是会看不上凡人的,我也不担心你还心心念念这个小王爷。”
原来他是这样一番想法。
明出还是顺我的意思看了看陈王府里的风水。
傍晚时分见着他,想是他收获颇丰,满面红光地跑来与我说道:“快快快,搬些好酒来,你该如何谢我。”
我于是抢了灶神婆的月子酒巴结他。
他痛快地喝了两碗才说道:“陈王府果然风水独特,尤其是拈芳阁那位置,院子里几棵梅树栽得方位竟与天宫南天门的梅树位置是一样的。想来,那小王爷竟与天上有几分机缘。莫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也说不定。”
我一番期待的心肠微微颤着。
他是哲凡转世,何止是有些机缘。
“可惜啊可惜,坏在他的正屋,若是能往前挪个十来米,他遇见的便不是妖精,而是神仙,那陈王府便是个十分有福气的府邸了。”明出惋惜地叹道,随即又兴奋地说道,“如此招妖精的府邸,我先前竟没好好查看一番,我只需在那等着,等着妖精上门便可,何苦还要四处寻妖精去?”
“你时时不忘自己的本行,我却不是叫你去那坐着等妖精修功德的,你且想个法子让他脱离妖精的掌控才是。”我提醒道。
明出道:“也是,那小王爷虽出生富贵人家,但每一世的运数都倒霉了些,总是小时无父母,大时又阴错阳差,与帝位仅一步之遥,还时常遇到妖精。若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转得这么差的命数,不是天君刻意为难他,便是那些无名小仙转世。”
我于是越发恨起天君那老东西,哲凡是他亲儿子啊。
第五十八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今天这天黑得颇早了些,往常这个时候还有些夕阳的余辉,如何先前还见着个太阳的尾巴,猛地就不见了?
我怀疑卯日星君早退了。
我便与明出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说说有什么法子能解陈王府那破风水吧。”
明出想了想笑道:“不如我施个法将正屋往前挪个十来米吧,只是如此动的话,怕是王府的围墙要占了百姓的道了。”
我觉得这个办法动静太大,尚需斟酌。
两个人便在喝酒中斟酌着,不多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
突然,几道雷声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划得夜空宛如白昼,震得地面抖了几抖,紧接着狂风呼啸,雷声时远时近,整个天空炸开了锅。
我吓了一大跳。
明出显然也没见过这个阵仗,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说:“我去看看。”说着便顶着雷往天上飞去。
我胆子小些,只能跑到左邻右舍瞧一瞧。就见隔壁的郭夫人领着一干下人一遍一遍地烧香磕头,其他的几个邻居无不是在祈祷上苍息怒,我原想着去皇宫里看看热闹,被一个新炸下来的雷吓得退回屋子,想了一想,这雷声委实奇怪,不似平时的雷,况且今天日头下得尤其早,满天只闻雷声不见雨,更添了几分怪异。
头一桩,我便想到,不会是天君无事翻开两百年前的旧帐,察觉到我,要来责罚我的吧。
我吓得赶忙拿出香。
明出背着个螺壳颠仆颠仆地走进来,边进屋边卸下螺壳:“好在上次降了个海螺精,收了这件宝贝,要不然,方才我活活被雷炸死了。”
其时我正点着香,无比严肃虔诚,见他背着个螺壳觉得有些好笑,不得不忍住,这一忍,忍得有些难受,倒显得越发不虔诚了。
明出见我点了半日香也点不着,说道:“别点了,点了也没用,既非寻你而来,亦非降警示于凡间,不过是两个神仙在打架,打得正热闹,把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招揽来了。”
我素来是个爱听八卦的,闻言便弃香不理,忙问道:“什么八卦,说来与我听一听?”
原来,自我和待苏相继惹事离开银河后,银河新招了几个仙婢掌灯,为防止再出现诸如我和待苏之流不听话的仙婢,天君封了一个上仙掌管银河,是为御河上仙。御河上仙颇有些拉业务的头脑,觉得偌大一条银河就放一堆星星做观赏之用未免太过浪费,于是向天君提议,利用银河传达讯息。天君想了想,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两个仙岛,五个神湖,地域广大,平日里传达些公文诏书,私交往来的信件,以及跨界恋爱的神仙们传达情意莫不是遣天兵去完成,浪费人力物力,若是有个神仙统一管理,未尝不是件好事,此事由御河上仙提议,加之有银河这个十分便利的条件,这差事自然就落到御河上仙头上。天君于是加派了上百号天兵仙婢供他差遣,赐封藤迅神君,算是给了个体面的官职。
一千多年来,藤迅神君的业务越做越大,久而久之,天上地下的神仙们都觉得用银河用得十分顺当。藤迅神君手下的兵马日渐增多,渐渐地向天君诉苦,自己手下众多,已然不堪重负,若是能从传达信件中取个微薄的费用,尚且能勉强支持。
天君这一千年来也觉得十分受用,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便睁只一眼闭一眼。藤迅神君得了庇护,便壮着胆变着法子收费,诸如公文送达包一个天年五十两银子,传递情书时交十两银子可附赠一朵天宫御花园里三千年一开的粉玫瑰等等。
藤迅神君名利双收。旁余的神仙虽偶有些怨言,奈何他财大势大,终究也拿他没有办法。
事情坏在一个叫其弧的小神仙。其弧是天君的孙子,真真是个极小的神仙,不过是两三百年的年龄。因他生性好动,他爹娘用尽了法子也无法让他静下心来读书认字,只得向天君谋了个差事,封为巡逻卫士。
天君本意是让他没事在天宫里瞎逛逛就好,别再有事无事打翻他的玉葫芦,浪费他辛苦酿的好酒。谁知其弧是个极认真的孩子,先前的不认真是因为自己不喜好读书,此时的认真则是因为喜好巡逻,这一巡逻,果然抓了几个现行,太上老君的徒弟偷卖仙丹啦,玉海上仙家的鸡偷吃了秫黍神婆种的菜啦,诸如此类。每每发现一桩事便禀报天君,天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只得违心表扬他一番。
其弧得了表扬愈加长了胆子,竟将心思动在藤迅神君头上。
那日他路过银河,见一个信兵鬼鬼祟祟,职业的敏感让其弧登时停下脚步,上前盘查一番。这一查不打紧,那信兵居然偷看北海大太子写给八天妃的信,偏偏这信又不是寻常的信,恰恰是一幅春#宫图。
那信兵被其弧一查,吓得登时脸色苍白,连忙跪地求饶,其弧自认是个刚正不阿的巡逻卫士,执意要带他见天君,信兵情急之下,顺口说道:“我爸是藤迅神君!”
原来这信兵居然是藤迅神君的儿子!其弧觉得事情越发大了,便连同藤迅神君一块告了。藤迅神君究竟法力比其弧高些,在去见天君的路上叫儿子把那春#宫图抢回来吃进肚子里,还伙同北海太子和八天妃一起反告其弧诬陷罪。其弧失了证据,只得求天君下令彻查银河信兵,说藤迅神君手下存在偷看信件公文的罪名。
天君被他们吵得焦头烂额,一边是财大势大的藤迅,还有自己的八老婆和北海太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孙子。索性找了个借口关起门来,任他们争辩去,争辩的结果是,其弧和藤迅神君打起来了。
按说藤迅神君比其弧年长个几千年,又有一干同党做后盾,对付一个其弧理应不在话下,奈何其弧是天君的亲孙子,承了天君一些仙泽,悟性极高,法力自然不同于寻常两三百年的小神仙,加之藤迅初时忌讳他是天孙,也不敢下十分的手,故而打了个势均力敌。
可怜凡间的老百姓,还当世间要出现什么大变故,天降警示,纷纷烧香祈福。真可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第五十九章 火球
我没有想到,多年不见,先前宁静的银河竟变得如此热闹和……富有商业气息,不禁心中一怅,我永远也见不到哲凡站在满天星空下清冷孤独的身影了。
其弧与藤迅神君这一架打得风云变色,天宫里几千年没这么热闹过,惊得四海八荒那一干无聊的神仙纷纷从老巢里爬出来看热闹,惟独天君自觉管理疏漏,家门不幸,羞于见人,谎称病躲了起来。
没了天君管治,藤迅神君与其弧打得越发酣畅,众仙看着一个以大欺小,一个倚小卖小,光有议论的,没一个出来制止的。
于是其弧的爹娘闻讯,连晚饭也没吃,就赶了过来。
明出说到这时,猛然顿了一顿。
我十分不待见说八卦说到一半便吊人胃口的人,催促他别说到关键时刻便卖关子,谁知明出不仅继续卖关子,还转了身做出准备不说的架势。
这忒没说八卦的职业道德了些。
“是哪个有造化的神仙生出这么一个惹事的孩子呀?”我忍不住问道。
明出此刻正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听得他闷闷地说道:“是南荒大圣和……南如仙子的孩子。”
好在他背对着我,看不见我此时的表情,整个一副被雷轰过的模样。
南如一家子行事总是这么高调,上梁不低下梁高,一代更比一代高。这孩子,也算承袭了他母亲的精髓。
沉默片刻,我隐隐觉得明出似乎和他们夫妇有些恩怨,便干干地说道:“你是不是欠他们夫妇俩很多钱?”
他诧异地回头,看着我道:“何出此言?”
“如何你说到其弧的爹娘就这么一副避讳的模样?哈哈,若是欠他们钱,尽管赖帐,他们夫妇赖的帐算起来都一箩筐了,偶尔让别人赖一赖也是理所应当,你不必如此挂心。”我安慰道。
果然我是个不大会安慰人的妖,明出听完这话脸白一阵黑一阵,我不晓得是否触及某些忌讳,有些战战兢兢。
我对打不过的人多少都有些战战兢兢。
明出咬着牙说道:“算来,是他们夫妇欠了我的!”
我长长地舒一口气,胆子跟着肥了起来:“我就说嘛,你还会欠别人钱?你长的就是一副被人欠的脸。”
明出的脸于是一阵红一阵青。
我听着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大顺耳,忙改口道:“……也不尽对,谁敢欠你钱呢。也就南如和她老公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有胆子做这等子事!”我立即摆明了立场站在明出这边,想了想,又道,“他们夫妇在天上的蛮荒之地,这几千年在那苦寒之地吃了不少苦头,法力应当减了不少,你若向他们讨债也有胜算些。”
明出微微歪着脑袋听我胡诌,笑道:“他们在天上,我跑到天上去找他们有些难度,况且我听说南荒大圣是个好战的上仙,当年……”
我始竖起耳朵想听一听明出这个当年,谁想他当年了一个开头便没有继续下去,生生吊足我的胃口在空中。
我只得又替他考虑:“她那老公的确好战些,先前也是有些功绩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天君才被贬到那苦寒之地。不过他们不是有个儿子嘛,其弧还小,冲动有余,法力不足,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况且他此番与藤迅神君这么大战一场,消耗不少元气,你若趁这个时候去对付他,定有十分的胜算……”
明出忍着性子凉凉地说道:“你觉得我是个趁火打劫,乘虚而入的人么?”
真是言多必失,我识相地闭上嘴,只是忍不住嘀咕道:“我只是觉得父债子偿也算天经地义……”想想,他虽有前科,究竟也是个品德高尚的道士,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道士,怎会采纳我这等没有见识的建议,故而没胆大声说。
他在我耳边幽幽叹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适才下来之前,偷偷给其弧那小子使了个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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