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惊呼道,“呀,该死,我竟连茶都忘放下了!”
樊天对跑进跑出的小丫头视若无睹,挑衅地看着我。
于是我叹了口气,迎着他一脸得意走近他。
他闷闷一笑,压着嗓子在我耳边低沉地说道:“早这样不就完了,本王喜欢温顺些的女子。”
我于是很温顺地朝他一笑,满意地听到他倒抽的冷气。
这一脚使了七分蛮劲三分法力,他合该疼上些时日。
“真真让你失望了,我实在不是个温顺的女子。”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一举动,想必在外人远远看来,竟是十分亲昵的动作。
这等场景,几人欢乐几人愁。
适才那没走远的小丫头一步一回头地看热闹,恰巧看到这一幕,吃吃地笑得正欢,一个不留心撞在柱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红狐则一脸怒颜地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个坛子,兴许是些好吃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想抽离。
樊天的忍耐力委实好了些,竟没有吃疼地蹲下,倒是用力将我一搂:“陪我出去走走。”
红狐一张魅惑的脸煞白煞白,嗫嚅了半日说道:“王爷,我新熬的粥……”
“你慢慢吃吧。”樊天随口应到,目光并未多看她一眼。
我十分诧异啊十分诧异,樊天莫不是选择性失明吧?虽说我偶有些自恋,但此等尤物杵在面前,论模样,论身段,论温顺,都高我一筹,樊天若是个【奇】神仙妖精,还知她是只狐【书】妖刻意避讳,他不过区区【网】一个凡人,肉眼凡胎,如何就能抵挡得了红狐的诱惑。
诧异归诧异,平心而言,我对樊天的态度倒是十分快慰。
人一旦心情好,难免会做些素日里不爱做的事,妖亦如此,于是我欣然答应陪樊天走走。
刚一答应,我便有些后悔了。他所谓的走走,定然是去陈王府的后花园,自古帝王将相的窝里都有设一个后花园,以方便谈情说爱,后花园又都往往建造得曲径通幽,没走个十回八回断断找不到方向,方便与初来府上不慎迷路的佳人偶遇,话本子,戏折子里,多少风月故事都缘起于花园,缘定于床榻。
是以我对樊天的这一建议保持警戒之心,打定主意,坚决杜绝在花园里行任何暧昧之举。
孰料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樊天说的走走,决不是敷衍的走走,而是带出府外,到大街上走走。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存些什么心思也不便施展,是我小看了他,我便有些微的内疚。
内疚归内疚,看着满大街对我们投来的好奇的想问却不敢问,想议论却不敢当面议论的目光,我忍不住感叹:“陈王行事果然十分高调啊。”
他带我去的,却是一个我十分熟识的地方。
首饰店依旧热闹,依旧看的比买的人多,伙计也仍是那几个伙计。只是老板却换了别人,无过先时将店送给一个伙计,那伙计回了老家,又转手将首饰店卖给他人。我到这里寻人加工麒麟时才得知的消息。
睹物思人的滋味不大好受,我有了想走的念头。
“王爷莫不是想送我些首饰吧?这里的首饰样式简单,我是不大喜欢的。”
樊天皱了皱眉头:“是么?如此我便将师傅辞了!来人,给加工师傅算上一年的月银,打发他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加工师傅被请出来,嘴里还叫着:“我还有几件没完好,且让我修得齐整了再走罢!”
此等敬业的师傅因我被撵走,我真真害人不浅。
第六十五章 首饰
(出去玩了,所以更新迟了)
我想亡羊补牢,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
“其实吧,方才是我担心你破费,故意说那番话的,这里的首饰样式还是挺新颖别致的,咯,我这面镜子便是这里买的,送你的麒麟也是这里雕的。”边说着,边把随身戴的物件拿给他看。
樊天饶有兴味地瞧了瞧道:“果真非同寻常,赶明儿我也雕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如此我们就登对了。”
这孩子,他可知这物件是天君的东西,无过照着他自己那个的模样雕了这么一个已经是违了天规,再说,两个人戴一样的东西就登对了,那天底下戴观音像的人全都得凑在一起不成?
“王爷的麒麟栩栩如生,比起我这个精巧百倍。何必要学个女人家,戴这么个破东西。”我不好说道人家,只好拿天君的东西贬上一贬。
樊天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觉得是个破东西,我瞧着却好,不如我们换一换?”说着便要从我脖子上取。
那我是万万舍不得的,况且他眼下需要的是那蛋壳做的麒麟,若是换了,他少了蛋壳庇护,若是都送给他,一个男人胸前挂着这么两样招眼的物件,走起路两者碰撞着发出些“叮叮当当”的声音,委实有损王爷的威严。
正斟酌着不知该如何拒绝他,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弯着身子跑出来及时制止了他想抢我东西的举动:“王爷您来啦,小的该死,不曾远迎。”
樊天抢东西未遂,有些不悦,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遣他退下,目光却并不曾多看他一眼。那人脸皮颇厚了些,见樊天不耐烦他,仍径自说道:“王爷,这个月的帐簿小的昨日已差人送到府上了,是成管家过的目,这个月一共卖出金饰……。”
樊天便愈加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这等小事你跟戍成说便是。有没有新出的花样,给这位姑娘挑几件,记着,要上好的!”说着,又将最后那一句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掌柜的心神领会地笑道:“小的明白。”
我听着似乎有些不对,掌柜的为何向樊天报帐:“这店莫不是……”
樊天勾起一抹微笑道:“没有莫不是,就是我的。”
我心里升腾一股莫名的怒气,倘若是别人买了店铺,我只觉得是伙计要转手,迫不得已。谁知是他接了铺子,我便觉得他是故意的,甚至,是逼那伙计卖给他。
他明明知道,这个店曾经是无过的。
说话间,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抱了个雕刻精美,却比普通首饰盒大的多的盒子给我,瞧盒子的大小,里头的首饰分量不轻。
我接过盒子,搁在手里沉甸甸的。若真是首饰,着实价值不菲。素来我对这等有异于寻常模样的东西格外小心,加之秉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对这份厚礼有本能的拒绝。故而迟迟不敢打开。
我看了樊天一眼,他若无其事地仰望天空,神情专注得好似天地之间,惟他一人矗立,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天上看了看,但见一片白云安静地在天上打盹,并无半只飞鸟经过,更无什么奇特的东西令人观摩许久。
却瞧樊天的余光正朝我偷看,竟有一丝紧张,见我察觉,又迅速地恢复先前的模样看着天空。
我于是无比怀疑里头是什么带危险性的物件。凡人的东西,无非暗箭、毒药,再就是纯粹吓人的老鼠蛇虫,吓吓平常的小丫头还可以,我却什么没见过。
当下淡淡一笑,打开盒子,一股清新的木香袭来,里头没有什么可怖的东西,真真正正装着不少首饰。金步摇,紫运钗,流云坠等等,还有项链手链,翡翠玉镯,琳琅满目,挤了整整一盒。
分量是足了,金和玉的质地的确也是上好的,只是,这做工……
我轻轻合上盒子,叹了口气,无过走后,这个店落到此等水准,真是令人叹息。想来一个店的兴盛果真是需要一个好的老板的。
掌柜许是觉得我失望的眼神严重侮辱了他的招牌,忍了一忍没有忍住:“姑娘,这里头的首饰可全都是王爷亲手……”
“多嘴!”樊天一声怒喝,掌柜的吓得把后半句话生生吞进肚子里,慌忙后退两步。
我耳朵尖了些,纵然他这声大喝威慑十足,依然被我听了个清楚。
难怪这手工差到不是一般的境界,任意挑个师傅来,也不会做得每个连接处都突出一块半块,还每块都不均匀。有的甚至糊到一起,好好几个镂空熔成一个硕大的金块,工艺差得令人叹为观止,能做到每个瑕疵都不重复,也算难得。
我突然觉得手里的盒子重了许多,十分真诚地说道:“这是你亲手做的?你醒来不过几日,何苦……难为你了,摆在房间里还挺好看的,就是暂时不能戴出来现人。我被人笑笑无所谓,若是你的一番心思被人取笑可就不好了……”
樊天一张脸由红转青,变化得十分畅快。
我原是想谢谢他,奈何那啥嘴里吐不出象牙,忙收了话,顿了顿,又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僵僵地说道:“是吗?你大可不必勉强戴它们,若是被人取笑可就不好了。”
我忍不住笑道:“是真的,我一点也不勉强,横竖不戴它们就是了。闲来无事,拿出来把玩把玩,还挺有趣的,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东西。”
他的脸于是更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做的这些金饰,不仅能做饰物,还能当玩物耍,着实难得,一般人没有这等造诣,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他忍无可忍,一张嘴紧紧抿着。一旁的戍成憋得甚是痛苦,满脸通红。
樊天气得飞脚踹了戍成一下:“笑什么笑!回去!”
戍成吃了一脚,却不敢喊疼,忙招呼下人送樊天回府。
樊天走了两步才想起把我丢下了,又折回头闷闷地问道:“你……是同我一起回还是遣人送你回家?”
回家?回你个头,如今我哪里有家可回?
我于是做出一副寄人篱下,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在你送我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本姑娘勉为其难地同你一起回去吧。”
他的脸登时春回大地,眉头扬起,掩盖不住的兴奋:“来人!备轿!”
第六十六章 风月
我不得不审视这些天来的举动。
先是被老仇人一家毁了院子,不仅落得无家可归,还把好容易酿好的给灶神婆做月子的几坛米酒砸得稀烂。好在是被老仇人搅和的,总比老情人好些,老仇人只需恨上添一层,若是老情人,那滋味可就复杂许多。
接着是抓了那只破蛋壳加工成个夜里会发光的麒麟,暂时还不知能否起到作用。
最令人也令我自己匪夷所思的是,我居然在受了他一盒造型怪异的首饰后,糊里糊涂就决定跟他回家。
在此之前,我一直自诩清高,是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志向高雅的妖精。如今我才认识到,真真我也是个拿人手软的主。
此刻,我还和他共乘一匹马。
如此进展迅速连我自己都汗颜,我只得又安慰自己,不过是共乘一马,又不是共枕一床……【。 ﹕。电子书】
先前他说要去走走,我们果然也是一路走出来的,还负累地牵了匹马跟在后头。戍成跟了樊天多年,最知他冷暖,见他初愈不久,惟恐走得久了体力不支,故而叫人溜了匹马远远地跟在后头。
于是大街上出现一幅怪异的画面,我与樊天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随从,随从们又前后拥着一匹大马,空空地无人坐着,只在街上闲逛。街坊们只见过溜狗的,还未见过溜马的。初时觉得好奇,仔细一辨,见是陈王府的,也见怪不怪,向来陈王府行事风格如此,区区溜马何足挂齿,没叫人驮着马走已是万幸了。
回去的时候,我们没再浪费资源,便一同坐在马上,人的脑子处在的高度不同,思维难免有偏差,还未上马时,樊天打算回府,骑到马上,忽地来了兴致,说不如去郊外走走。
我横竖无异议,反正走路的不是我,苦了戍成那一干人,出来时他们只牵了一匹,樊天这么一提议,他们得撒着欢地追,要他们追上马的脚程,委实难为他们。
戍成苦着脸吩咐几个人回去牵马,樊天扬了扬手道:“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
戍成面露难色:“王爷,您眼下的身子……”
“少废话,就我现在的身手,对付三个你不在话下!”樊天白了他一眼道。
戍成忙说:“那是,王爷的身手自然不话下,只是小的担心王爷突然有什么吩咐,若没个旁人伺候着总归不好……”
“我没什么吩咐,你们能离我多远就多远,我就想和疏影安静说会话。”临走又道,“你们别跟上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扰了我的雅兴,看我饶不饶你。”
戍成一双贼溜溜盘算的眼睛“倏”地灭了火苗。
马在闹市里扬尘奔去,惊得路边老大伯关的一箩筐鸡群情激愤,吓得老大伯护着鸡,生怕被马勾引走了。
我看不下去:“闹市跑得如此快,万一把人踩着了,如何是好?”
樊天不屑道:“放心吧,我若连这丁点本事都没有,何谈在战场上杀敌护国?”
他这话说得也是,虽然一路看似鸡飞狗跳,实质上却没伤着什么,不过是有惊无险。
但我还是觉得终归不好,就算没伤着性命,吓着路边的花花草草也不妥当,便提议道:“下次,还是换辆慢些的驴车吧,或者,轿子也行。”
“驴?我府上没养这玩意,我就喜欢骑马,脚力好,还可一路看风景。你若不喜欢,我跑慢便是。”
马的脚力果然好,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已到郊外,满目青山绿水,风景怡人,是个谈风月的好去处。
想到风月,难免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要问他一问:“有件事,我一直不解,想问问你,又怕唐突了。”
我这般说无非是要他赦我无罪,大抵说这话的人,都是吊人胃口,于是听的人便会说:“你尽管问吧,我横竖不怪你就是。”
果然樊天说道:“你但说无妨。”
“我见过红……唐小姐,现在该称夫人了,真是一个绝代佳人,我若是男人,都忍不住会动心,可我见你对她……似乎有些……”
樊天轻轻笑了笑:“你是希望我对她动心,还是希望我对她不动心?”
这厮,又把问题丢给我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你对她动不动心,却是我希望便能左右的?横竖你对她好与不好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樊天拉着我跳下马,目光灼灼:“真的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么?你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我以为你懂,你今日所做的算应承了我的心意。何苦你又要说这些来气我?”
他猛然的一惊一乍,时常弄得我措手不及,我吞了口口水,惶然道:“你是堂堂王爷,我不过民女一只,我哪敢气你,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你还来气我?”他的目光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