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啊——啊啊!”
蓝以陌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端木弈太阳穴狠狠抽了两下,平生以来难得地发怒吼道:“不知道敲门吗?”
侯爷身子为之一颤,无辜地指着门口:“房门开着呢!我怎么知道蓝小姐在你的房间里?”世风日下啊,竟然大开房门干着令人发指的事。
然而侯爷脸上神色一转,笑得别有深意:“我是来找你一起上早朝去的。不过,呵呵,要不要我帮你请早朝的假?”他念念不忘的孙子啊,我终于有希望抱到你了。
“噼噼砰砰”,“啊啊啊”……
侯爷在一堆突袭物中明白了一个道理:珍爱生命,远离欲求不满的端木弈。
于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被不识趣的配角们来回打断的亲密戏以负伤的侯爷陪同端木弈上早朝为结局,结束了。
朝文七年八月初八,史册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以八月初七夜晚的劫狱为事情始端,皇后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被御林军发现,并涉嫌拖延时间协助罪犯逃跑而下狱。八月初八凌晨,皇后罪状得以确认,证据确凿。其中包括,以巫蛊之术陷害前贵妃钟宓致其难产身亡,并逼迫无意知道真相的太后致其病重;两年前在援助北番与祁国大战中,以相同手段致将军端木弈失策并泄露情报给敌方,导致兵败;八月初七担心太后痊愈揭发真相而对大夫蓝以陌下手,间接导致刺客劫狱成功。罪状一出,全国哗然。
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后失足,赵左相大举贪污和贩卖军火的罪证随即浮出市面,赵府遭致彻查,赵左相被逮捕,并涉嫌与皇后同流合污。曾经一手遮天风光无限的赵府一日间瞬间垮下。太子同样遭到怀疑,加上此前不好言论的影响,“废太子”的呼声越发高涨,与支持太子的势力两相抗衡。
紧接着,当天早朝,皇上昭告天下:端木弈为钟宓之子,因受蛊术影响,出生时岌岌可危,故秘密送至荣王府诊治。今旧案已翻,端木弈身子痊愈,更名为“南宫弈”写进皇谱,封为“摄政皇子”。此外,蓝府三小姐秉性端淑,才德兼备,除疫情,治太后,功不可没,故赐予摄政皇子正妃之位,八月廿十五完婚。
惊变连发,朝廷变化翻天覆地,满城轰动,史称为“八八事变”。
顾琰听闻消息时,正在用餐。他一脸平静宛若无事人,然而却没有发现,当夜锦说完后,手里的筷子没有落下过。
夜锦看在眼里,转移话题:“少主,您什么时候去看林姑娘?”她特意在“林姑娘”三个字上语气微扬,就像在提醒般。
“端木弈盯得紧,暂时缓缓。”顾琰放下筷子,“收了。”
夜锦看了看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轻叹,“少主,回国的日子指日可待,莫为其他琐屑的事情伤神,伤了身子。”
顾琰神色黯然。大皇子异动频繁,顾连政已经看透大皇子的狼子本性,近日多次请求他回国,他等来了时机,却仍然没有出发。他到底还要在这里等什么?心里似给出了答案,却又模糊得不像答案。
“顾皇子,蓝小姐求见。”一名宫女走进来娇滴滴地禀报,偷偷抬头看他几眼。
夜锦皱了皱眉。又是新的宫女。天朝派来照顾少主的宫女里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傲气看不起少主质子身份的,都被她收拾了。另一种是花痴少主容颜的,抓住机会就想靠近少主,后来都被少主全部扫到外院。最后一种是沉稳干事实际是监察少主的,反倒都留在殿内。正是因此,朝文帝才能如此放心顾琰的存在。没想到,现在又插来一个花瓶。
然而顾琰没有像以往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反倒主动问话:“在哪里?”
那宫女惊喜地说道:“奴婢这就带顾皇子去。”关于顾琰的传闻她从其他宫女口中有所听闻,而顾琰肯搭理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然而,顾琰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冷冷地看着她:“我只问你在哪里。”
“前……前院……”宫女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回答。等她反应过来后,顾琰已经不在眼前。
顾琰远远就看到蓝以陌的身影,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不出多时便走到蓝以陌身旁:“找我?”
蓝以陌望向顾琰,他的身上仍是一如既往的黑袍,但不是上次在湖边的那件。“帮我解蛊的人是你吗?”
顾琰静静地看着她,反倒没有直接否认,“为何这样认为?”
蓝以陌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微怔,浅笑道:“猜的。”
顾琰刚想否认,但另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使他下意识地问出另外的话:“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告诉其他人,说我懂北番蛊术,要好好调查我吗?”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淡淡的忧伤从蓝以陌的心里仿佛抽绪般地抽出,或许是因为,顾琰的话里隐藏着的,似带有期望,却又担心最后只有失望的无奈哀伤。
她沉思半晌,摇摇头:“不会。”虽然最初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见到顾琰后,她感觉得到他只是出于真心帮助她。
欣喜仿佛一颗种子般在心里破土而出,顾琰问道:“你相信我?”
“我只是会隐瞒这件事而已。其他事情另论。”
顾琰的眼神暗了暗。蓝以陌这话已经说明情况,自己救了她,她会保密。但如果有一天,自己做了对端木弈不利的事情,她不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的。“我是祁国人,不会解蛊,但对这方面有研究,能够看出你中了蛊。所以找了别人帮你解。”
“谢谢。”蓝以陌真心说道。
顾琰恍神,这声道谢反而令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想起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你救……”
“顾皇子。”安福远远唤道,看到蓝以陌只是略略吃惊,很快又恢复平静,“蓝小姐。”
顾琰只好收回想要问的关于四年前救他的是谁的问题。
“顾皇子。皇上召见,请随老奴走一趟。”
三皇子的院内。
“爹。”蓝晓芊见到蓝谦,略显委屈地唤道。
然而蓝谦没有像以往那样和颜悦色地宽慰她,只是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平静无波,深不可测,却如一盘冷水泼至脑袋令蓝晓芊猛然惊醒。她差点忘了,自己不再是当年被宠在手心的嫡女,而蓝谦也不再是隐忍的蓝谦。
蓝晓芊识趣地迅速调整表情,换作一副冷静听候安排的乖巧模样。
“世子的事情都知道了吧?”蓝谦终于缓缓开口,“摄政皇子,你未来的妹夫。”
蓝晓芊低着头,咬牙切齿:“是。”摄政?单从封号来看,足见皇上的心思。若真按此形势发展,蓝以陌一旦与端木弈完婚,岂不是未来的皇后?
蓝谦看着她:“你比她适合那个位置。”蓝晓芊不及蓝以陌聪明,但她有颗八面玲珑的心和对后宫之主的*,这才是黑暗的后宫里最需要的。
蓝晓芊稍惊片刻,进而抬头,坚定地说道:“请爹指示。”
蓝谦深沉地看着前方。将赵府端下台费了他不少心思,自己的势力大大受损。但是,如果不现在抓住时机放手一搏,让端木弈抢了先机,那他以后至多只是一名普通的御史,蓝府也只是与其他王府并列的毫无特别的府苑。因为他很清楚,端木弈不会容许再一个赵左相的出现,蓝以陌也不会受他控制。
可是三皇子与蓝晓芊不同。三皇子昏庸无能,听信谗言,必能被他玩弄手中。而蓝晓芊胜在无情无义。没错,就像她可以不怨自己害死她的母亲赵慧涓一样,因为她知道他可以帮助她实现她的愿望。为了愿望,她可以无情无义。而自己只要抓住这一点,便能控制她。
“你在宫中有没有留意到皇上的异样?”蓝谦想起前几天
“自进宫以来,我只见过皇上一面,而且时间很短,没有注意到什么问题。”
“你去打探打探皇上近来的身体状况。”
“皇上龙体抱恙?”蓝晓芊一脸错愕,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个消息的风声。
“希望如此。不过,即便不是,我们可以让它变成事实。”蓝谦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太子未废,端木弈就只是皇子。自古以来,废太子再到重立太子,期间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况且,三皇子比端木弈年长,若想要立端木弈为太子,则端木弈需为嫡出,否则哪怕他名望再高,这件事情短时间内也无法成功。而宓妃已死,钟府当年的名声不好,追封宓妃为皇后,本身更加困难。”
蓝晓芊恍然大悟,心里细细盘算着如何摸清皇上的情况。
“这次的事情,三皇子身为皇后之子,难免受到牵连,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跟三皇子谈好,你也要好好发挥你的作用。”
“是。”蓝晓芊愁容消散,换上一张奸诈的笑脸。不管怎样,只要有一丝希望将蓝以陌踩到脚底,她就不会放弃。
蓝谦环视一圈森严肃穆的皇宫。终有一天,他要将整个皇宫控于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站在权利的最高端,覆手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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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美好的理想是今天万更,但码字软件上显示的12字/分钟告诉了我血淋淋的事实。我心爱的宠物乌龟啊,我越来越对得起你了……
明天继续努力,欠的债总要还的……
☆、失踪
南宫锐在殿内来回走动,急促的脚步声彰显出他此时内心的焦虑烦躁。他最信赖的几个心腹全部跪在前方,神情严肃,沉默不语。气氛一片压抑。
太子党与赵左相一党早就关系分明,哪怕以前南宫锐和赵左相曾在一条战线上合作过,但他早已经暗中处理好其间对自己不利的痕迹。比如他即便参与了皇后和赵左相以前的部分阴谋,现在也证据尽毁。按理来说,他们的倒台本对太子党没有多大影响,却由于事变突然和端木弈的插入,将他们生生牵连了进去。端木弈精于利用言论方向,先发制人地扩散了对他不利的信息,以致南宫锐所处的形势严峻。
终于,南宫锐稍稍平缓了内心的躁动,坐回到椅子上整顿好情绪,沉声问道:“军队的情况怎样了?”
“回太子殿下,臣尽力阻拦,但仍是被调离了两大营。”
“回太子殿下,在削兵政策的压迫下,太子军被削减了三千精兵。”
……
南关锐眼睛充血,绷着脸隐忍地听完所有禀报。端木弈回归军营,与皇上双管齐下,着重削减太子党的兵力。摄政皇子?南宫锐额间青筋爆起,皇上竟是如此毫不掩饰想要立端木弈的私心,不仅早早为他准备好右相和荣王府的后台,现在还打算让端木弈与蓝府早日联姻,巩固势力。
既然不把他当儿子,莫怪他不把他当爹。南宫锐神情阴狠,将多日来在心里酝酿的战略化作简单的两个字冷冷吐出:“兵变。”
其他人没有过多惊讶,即便太子不提,他们也已经暗自商量了这个方法。而太子主动提及,最好。在朝廷这个杀人于无形的战场,若顺着此形势下去,不仅仅是丧失权势那么简单,而是性命不保。谁会允许被废的太子安然呆在朝廷?一旦坐上皇位的不是南宫锐,他们都得死。当他们选择了南宫锐,他们的性命便已经与太子相连。太子兴,他们生;太子败,他们亡。赵左相一党便是当前鲜活的例子。赵左相一倒,他的心腹无一幸免尽数落马,全部判处死刑。所以哪怕兵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他们也要放手一搏。“臣等谨遵太子吩咐。”
南宫锐握紧椅子的扶手,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他和端木弈,注定只能存活一个。
成败,在此一举。
林徽悦趴在桌上,盯着眼前的那枚玉佩,其上的“琰”字犹如清流涌动,灵光夺目。
两天下来,在这里她享受到了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对她一致的毕恭毕敬的态度,只要自己有任何需要,他们都能够及时满足,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不否认最初是一时心动决定尝试接受夜修的要求,但现在,她貌似,是真的心动了。
林徽悦的眼神从迷离逐渐变为清晰。是啊,只要她是玉佩的主人,她可以被更多的人疼,被更多的人呵护,可以成为所有人的关注,可以应有尽有,既然给了她机会抛却不公的命运,她为何不好好抓住?她握紧玉佩,坐直身子。今晚就会见到顾琰本人,只要不露出破绽,一切都没有问题。
夜深人静。
林徽悦从屋内走出,洒在庭院中月光仿佛积水般空明,透过葱葱树叶投下斑驳交横的踪影。而在那里,一人身着黑袍,不言不语,仿佛与夜色相融。
林徽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顾琰身后,低声说道:“好久不见。”
顾琰闻言转身,透过叶缝而下的月光恰好洒在他的脸上,林徽悦为之一窒。
天人之貌,倾国倾城。
“你还记得我?”顾琰尽量将声音放柔和,哪怕他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得让他难受。
林徽悦微微一笑,轻快地说道:“本来记不起来,后来你的手下跟我提起后我就想起你这个人了。”
顾琰眉间一动,“那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救起我的吗?”
林徽悦心里骤缩,脸上一副回忆的神情:“河边吧,你流了很多血。后面还有其他细节记不太清,毕竟我看过的病人太多。”
顾琰没有其他异样,林徽悦心里不安,她应该没猜错吧,黑森林的入口就在河边。而按夜修所说,她若是装作记不清没关系,因为救顾琰的人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不过你为何抓我来?”林徽悦状似疑惑地问道,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顾琰笑道:“保护你。”朝文帝找他是因为遣送他回国的事情。赫连政为了让他回国,倒是不惜给了天朝好处。看来祁国的情况已经很紧急,自己不能再拖了。
林徽悦皱了皱眉,“我还要回黑森林,出来太久师傅该担心了。”
“太危险了。”顾琰想要将她的脸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却在手伸到半空中停下,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回来。
“如果我回黑森林,我师傅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是。”
林徽悦低下头思考半晌,抬首,“好,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