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没有,却不意味着外边也没有。”
“可到你出宫,若要再寻这样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她不赞同的摇头。
我微笑:“如果我不能强人所难要求到那份一心一意,也不会让别人强了我的难,委曲求全。倒不如,就此一个人,安然的过一生。”曾经受过的那种煎熬我一生都忘不了,三个人的感情路尚且狭窄,何况这里的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有些嗤笑自己曾经的念头,也许,这里没有现代那么强的道德观,也许,在这里我是能和她一同分享他,但有些事能够忍受一时怎忍受一世?正是渴望着那感情应有的唯一,才会有昔日锥心的痛,才会一味的想逃开,才会落在这里,自以为这才是偿愿。这些日子良妃的寂寞看在眼里,她虽淡然,可那是用多少的落寞才换得的云淡风轻?我自问做不到。
“这真真是看书看魔了,怎一堆稀奇古怪的念头。倘若让爹知道了,又得伤心了。”她搬出爹,倒让我着实叹息。爹虽然对她冷淡,她却终是在乎爹的感受的吧。
我无奈的耸肩,只得暂停这个话题,她毕竟是为我好,只是那三百年的鸿沟,她填不满,我也填不满。
第8章 秋意
已是深秋,走在庭院里,总有落叶猝然间跌落。常常望着这一情景出神,无论风如何的百转千回,都抵不过最后的命运。
良妃的身子在入秋后一天不如一天。御医总是说她先天就有不足之症,精心调养,慢慢会恢复。可不管吃多少药总没有见效。想起宜妃说的话,这病恐怕还是在心。
虽是秋天,但冷的刺骨。良妃性本畏寒,此时更是终日卧榻。她不渴睡,却是失眠。每每晚上静心写字,大有不管不顾之意。凝芳她们虽心里着急,但素知她外表温和内心固执,难以劝服。
我想了几个晚上,回想曾经看过的饮食,终于有了主意。跟小厨房的人招呼过后,我便有了新的差使——熬粥。
还记得看《大长今》时,朝鲜宫廷里秋冬季节皇帝的早餐里必备驼骆粥。这驼骆粥就是把米磨碎,然后加入牛奶。将大米在水中泡软,用筛子捞取,加水入锅用大火煮沸,再用文火慢慢熬。再将牛奶缓缓倒入锅中,一边搅拌,待到再次沸腾后出锅加入适当的糖。
这粥色泽乳白,混合着谷香和乳香的味道,连我这个出品人都有些食欲倍增。小试牛刀的感觉让我对自己也添了些信心,原来并非一事无成不是吗?
“好香,盈雷,你在做什么?”云晓踏进小厨房后,便被那香味所吸引,打开蒸笼,是我将红枣泥、栗子丝和糯米粉混合搅拌均匀后做成的红枣栗子糯米糕,这红枣和糯米都有减压安神的作用,对促进睡眠有所帮助,“看着就觉好吃。怪道遍寻你不着,原来是躲起来开小灶来着。”
“这话也是混说的?”我睨她一眼,答道,“这是给主子做的。主子是寒性体质,这驼骆粥有温胃驱寒的功用,这红枣糕能安神助眠。”
她微笑:“原来是记挂着主子,那快给主子送过去。八阿哥正给主子请安呢。”
八阿哥也在?一直不自觉的避开这些阿哥们,尤其在姐姐说过那番话后。但见良妃并未刻意让我见到八阿哥,相反,看似有意无意的隔开了我跟他,姐姐的想法果然有些一相情愿。
推门进入里间,果然见八阿哥坐在床头,轻柔的笑着,正在说着什么。良妃带着宠溺的目光静静的看他,依然是我曾见过的表情,怜惜混合着忧伤。
那眼神总让我觉得不安。
“主子,该用晚膳了。”我轻声说道,打扰了母子俩其乐融融的画面。其实,这副画面相当赏心悦目。
“闻着很香,是什么?”难得看到良妃也有几分被吸引的神情。
“回主子,是驼骆粥。现在深秋夜寒,这驼骆粥能驱寒暖胃,主子服食起来再合适不过。”我递过滚热的粥,没有意外的捕捉到八阿哥深吸口气的表情,动作很轻微,丝毫没有破坏他的优雅。
良妃浅尝了几口,笑道:“手艺不错,这天冷,是该熬些粥来补补。”
“主子若喜欢,盈雷自当尽心尽力,主子保重身体就好。”不知怎的,虽然对她始终有些疑虑,但长久相处下来,竟有些类似亲人般的感觉。每每看到她用一贯的温雅来掩饰心底的寂寥,会感同身受。
“恭喜额娘得了个贴己的丫头。盈雷,好名字。”八阿哥淡笑的注视着我,“你就是九弟府上新来的那位福晋的妹妹?”
“回八阿哥,奴婢正是。”小心酌词,不敢多说一句。
“既是如此,也不必那么拘礼。”他一眼看出我的拘谨,果然是康熙的儿子。回过头,笑着对良妃道,“难得额娘有精神,胤禩就陪额娘一同用餐。”说完,对我轻轻眨眼。
原来是想喝粥,说的好冠冕堂皇。我没好气的撇撇嘴角。良妃也淡笑道:“好,就让芷蓝再送一份来。盈雷也不用走了,就留下吧。”
她说的淡然,却让我心跳加速了几拍。不一会儿,芷蓝把粥和甜品一道送来,见八阿哥对红枣糕情有独钟。据说,爱吃甜食的男人多半内心温柔,看八阿哥行止,倒觉这个论断并非毫无根据。
“这是苏杭的特色?果然精致诱人。”看他吃的斯文,让我好一番感叹。
“这倒不是,这是家中一个叫长今的丫头教我的,她却是北方人。”朝鲜坐落在中国东北部,我可没撒谎,顶多变换了她的身份,小小的自我满足下。我不觉偷笑,笑容得意。
良妃秀眉微蹙,猛然盯住我的眼,将我好生看了看后,忽然有些倦怠的道:“我有些累了,盈雷,送禩儿出去吧。”
我不解她突如其来的疲倦,那红枣糕的威力也太强了。
送八阿哥出门,却在一阵秋风袭来时微微的缩起身子。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寒,不免怀念家里的暖气。
“南方的女子果然生的柔弱。”他顺手将肩头的斗篷解下,我忙摆手。记着选修爱情心理学时老师曾说过,当男生要主动提出帮你时,一定不要拒绝,不然就是苦了自己还驳了人家面子。可他不是随便的一个人,他是八贝勒。所以我只是贪婪的看着那月白的斗篷,手却丝毫不敢动。
他轻笑,也没有勉强。我握紧拳头,恨恨的收起对他温柔的评语。
“有些人若诚心逞强,我是决不会强人所难。”他嘴角那丝淡笑非常的让我想动手打掉。
没好气的抢过来披在自己身上,再次肯定了老师的话非常正确:女人千万不要跟自己为难,因为有些男人只是外表绅士。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果然,人不可貌相。”
“彼此彼此。”宫里的小女生也许会被他的温文尔雅的外表所蒙蔽,我若看不出他温文表象下的狡黠,那不是白学了五年的心理学?
他装做没听懂,抬头望着天空,长吁口气,白色的气在这清寒的夜色里分外刺目。“天越发阴寒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在担心良妃的病还是在暗示其他?一直以为那个位子只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在争,却忽略了这个在朝廷呼风唤雨的阿哥。一样的天皇贵胄,一样的精明能干,他怎会甘为人臣而无半分雄心壮志?从没为自己不了解这段历史而遗憾过。毕竟因着这分懵懂无知,我可做到让自己置身事外,但此刻,我是真的想知道他究竟做出了何种选择。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也许他本也不必我回答什么。隔着一步距离看他,脸上依稀有几分十三的影子。淡淡的夜色,和着他游弋不定的表情,连带着我也有丝恍惚。
“宜主子说得对,你的神情的确有些肖似我额娘。”他已回过神,轻柔的微笑,那笑意仿佛驱散了刺骨的寒冷。
“奴婢愚钝,实在看不出。”那份平静漠然只怕十年后的我会有,但现在的我远远不及。
“我指的是十几年前的额娘。”他看懂了我的不赞同,解释道,“那时虽然幼小,但依稀能记得额娘的模样。好象对什么都不在乎,又好象在追寻着什么。与你刚才的神情如出一辙。”
可现在的良妃只剩下对一切的不在意,那份期待和追寻曾经有过,只是烟消云散了。
“主子……”一时冲动的想问在良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她对康熙对这宫里的一切都云淡风轻的置身于外。
他不语,静等我的问题。
忽然间对他在朝廷的如日中天有了切身的体会。那样一双温和包容有如大海的眼睛,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一切,说出想说的话。“只是想说,主子的病是心病,多加调理却只能治表不能医本。”那个问题即使问了又能有什么解答,不问也罢。
“你心很细。”他淡淡的看我一眼,“心太细未必是件好事。”
“那八阿哥可以将奴婢适才的话自动忽略。”我听出了他背后的深意,迎上他的目光,“八阿哥怕是主子心里最重要的人,也希望主子的忧虑能时时在八阿哥的心上。”反正逾矩了,索性再多些暗示。虽然我不清楚他的结果是什么,可如果他要那个位子就注定是个失败者。良妃的地位决定了她不能不忧虑。
他的目光跳跃,他懂我的意思。跟聪明人说话的确是件很舒服的事。
“你这丫头,说话相当胆大。”
“也得八阿哥明白才行。”我微笑,鞠一躬,这个男人值得尊重,即使他是个失败者。
“额娘喜欢你果然有她的道理。”他看了看天色,说道,“回去吧,谢谢你的点心。你若有这个心,能为额娘多花心思,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那也要我和你里应外合才行。我心里说道。表面上不动声色,行了一礼,道:“盈雷明白。先行告退。”
回到良妃的寝宫,想看看她是否睡着,却见她不出意外的神思。不同于以往看到的平静或是忧心,复杂的让我难以形容。
越来越难理解她的内心,也许是一直都没有让自己投入进这个世界,所以无法设身处地的在她的立场忧她所忧,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主子,早些歇息吧。”
她闻言,回神道:“盈雷,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一愣,这话从何说起?我一个在家一无所长的米虫愣是被训练成了五项全能,还对烹饪感了兴趣。倘若哪一天老天再把我送回现代去,估计我这辈子绝对不愁嫁了。
“主子待盈雷的好,盈雷感激还来不及,何来的苦?”这并不是夸张,换成任何一宫都不会让我感到太过轻松,但她给了我某种程度的轻松与自由。
她轻叹口气,目光悠远,神情迷离。虽在看我,可心仿佛在记忆的长河里缓缓的流淌。
第9章 犹豫
将上次做的红枣糯米糕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工,将之捣碎,加入蜂蜜揉捏成栗子大小的丸子,再裹上栗子丝和红枣丝,便成了长今给闵政浩做的红枣团子,软襦香甜。入秋以后,绮萱一直吵嚷着想吃甜食,坳不过她,便做了一笼送往延禧宫。
看她吃的一脸惬意,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女人想成为后宫的一分子。平日里不闻不问,起居有人伏侍,想吃什么一声令下我这个“奴婢”就要心甘情愿的准备,果然是将米虫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也许看我一脸“鄙夷”的表情,她停住了津津有味的品尝,讨好的说道:“盈雷,你是不是也吃一点?你的手艺好极了。”啧啧有声的为她这番话下个注解。
我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回去:“不吃。”
“跟谁斗气呢?”她撅嘴,“难道良妃知道你给我做点心不乐意了,给你脸色看?”
我瞪她:“你以为这宫里上下都跟你萱贵人一样小心眼?”
她叫屈:“盈雷,才多久你就被良妃收服了?居然说我小心眼!”
我不由轻笑,那丫头过了几个月的宫廷生活却还是不懂收敛她的情绪。“就你这性子,也亏得皇上忍你。”说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造化,进宫不久却深受康熙的喜爱,已是年轻的嫔妃中较受宠的一个,一时风头之盛竟盖过了之前让康熙青睐有加的和嫔与密贵人。
“他说这宫里多的是被拘束的性子,说我像他的十格格,还说像十三阿哥的额娘刚入宫那样,让我不要太快的改变。”她嘴角那丝甜柔的微笑向我证明着她的幸福。
虽说自己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但端看她的笑容心里也陪着开心。十三的额娘曾经也是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吧,只是这个宫里又有谁能把单纯无伪长久的留住呢?我轻握她的手,希望康熙的宠爱能让她相对维持的久些。
“怎么你的眼神好象万岁爷,他有时看我也是这样,好象担心什么似的。”她不解。
他担心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纯真无法维持多久,他一定不止一次看着这纯真渐渐变成了拘谨恪礼,甚至凋落。他再有心也是无力,这是否也是帝王的悲哀?
勉力一笑,压下心头骤然涌起的哀伤,道:“因为我们都是真正的关心你,绮萱,皇上是真心宠你的,好好惜福。”
她嘴一撅:“又说我像他女儿,又拿故去的敏妃娘娘比我,哪是真心宠我?”
我失笑:“小妮子春心荡漾才对,怕是吃这两人的醋吧?”
“谁要吃醋!”她伸手过来就是对我的手背一掌,“难道,人是他们家的还不够,连心也非给他不可呀。”
我捂着她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些气话来:“你一点都不警觉,难怪皇上要担心你了,你刚那些话要被有些人听到,存心算计你,可有你的好下场!”她的话在我听来毫无疑问是气话,可若是被一些觊觎她如今得宠的人来说,随时可以给她扣上帽子。
她回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脸懊恼:“盈雷,我不是有心的。”
“知你无心,却就是怕你的无心被有心人拿去作伐。”真的开始担心她的处境,在宫里皇帝的荣宠本就是一柄双刃剑,古往今来,因此死于非命的可在少数。
她低头不语,忽然兴奋起来,道:“盈雷,我有好办法了。我去向良妃讨了你来,你心又细,又是真心待我,有你在旁提点,我就不怕了。”
离开储秀宫?我忽然万般不情愿。虽然和良妃相交不深,却知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