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千夏心中一喜,刚走到他的面前,突然见他抬起手掌,还以为他要抱她上马呢,不料他闪电般出指,点住了她的昏睡穴,颜千夏连哼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趴进了他的怀里。
“把她锁起来。”慕容烈把颜千夏抱进了王帐,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沉声说道。
“锁?”暗卫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银亮的丝绳递给慕容烈。
慕容烈用丝绳绑住了颜千夏的手脚,另一头系在了榻的脚上,丝绳尽头的一枚小锁牢牢扣起,若无钥匙,只会越挣扎越紧。
“对不起,我不能再让你去犯险,我会带他回来。”慕容烈轻抚着她的小脸,低低说了一句,毅然转身往大帐外走去。
众臣围住慕容烈,纷纷跪在他的面前,有的请缨前去,有的拉住他的袍摆,不让他犯险。一国之君,怎可能事事亲自出马?
“皇上,臣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救回千机大人,请皇上三思,保重龙体。”
“龙体好得很。”慕容烈动作矫健地翻身上马,锐利的眼波扫过眼前诸人,“童护卫,你带五人跟上。”
“什么?皇上,你只带六个人前去?这怎么行,臣点一万兵马,把千机大人抢回来。”
“上游暴雨,渭河水猛涨,我吴兵不擅水战,一万兵马到了河中间,与稻草人没什么区别,就不要让兵士们枉送性命了。”
慕容烈淡淡地说了句,轻挥马鞭,往大营外的浓墨夜色中疾驰而去。
身后,童护卫带着五名武功超群的暗卫紧随其上。
月光落在眼前的黄沙路上,就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漠,一路马蹄急碎,踏过这月色之漠。远远的,渭河就出现在了眼前。一弯月悬于河之尽头,像是与河水相接,水波染上银色鳞光,在风的轻轻抚慰下,哗啦啦轻诉着夜的愁绪。
几艘小船缓缓从河的对岸摇来,最前那只船头立有一人,蓝衣蓝发,月光在发丝上莹莹起舞,如同谪仙下凡。
慕容烈下了马,也登上了一叶小船,侍卫全都不带,只让船夫划船,独自去赴池映梓的约。
几船在河中间相遇,对方的船全是朱红颜色,把慕容烈黑色的小船围在了中间,几只不船头都轻轻碰向了黑色小船。
船夫已经吓得面夫人色,慕容烈只镇定自若地看向了池映梓的脚边,只见千机仍被铁丝网捆着,已经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除了女人,你可以提任何条件。”慕容烈看向池映梓,沉声开口。
“慕容皇帝很怜香惜玉。”池映梓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长而密的羽睫轻轻扇动了几下,目光凉若水,轻轻落到了慕容烈的脸上。
“慕容烈,司徒端霞呢?”慕容绝从后面小船上跨过来,阴戾的视线盯紧了慕容烈。
“我说过了,除了女人,什么条件都能提,把千机放了。”慕容烈微抬下巴,看着慕容绝的目光里分明充满了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提条件,你不过是孽障生的孽子。”慕容绝冷冷地反击了一句,一脚踩到了千机的身上,千机微微发出了丝声响。
“慕容皇帝说说条件吧。”池映梓却只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大国师。”慕容绝变了脸色,扭头看向了池映梓。
“我只是想看看,千机大人在慕容皇帝心中,值多少钱,有多重的份量,可以让慕容皇帝敢孤身前来。”池映梓还是在笑,可是眼中的杀机却已经不再掩藏,森森凉凉的,往慕容烈的身上覆去。
慕容烈孤身立于敌军中,却不显一丝慌乱,慕容绝拧了拧眉,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往后退了一步。
池映梓不露声色扫了一眼慕容绝,视线又回到慕容绝的身上。
“我用周国换千机。”慕容烈抬手,指向周国的方向,“魏国宝库,就在周国境内,这就是魏国世代皇族都养着周国皇族的原因,周国存在的真正意义就是坐守宝库,任你们在魏国挖遍每一寸土的,都不可能会找到想要的。”
“哦?”池映梓眼角的笑意浓了点,杀机也更浓了些,“慕容皇帝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你莫是忘了,老魏王曾落于我的手中,为保命,他曾向我说出实情,钥匙,给你。”慕容烈手起手落,抛过了一把形状古怪的青铜钥匙,居然是圆型,四周有七枚齿。
池映梓稳稳接住钥匙,低头看了一眼,便用力抓紧,猛地抬头看了慕容烈,“慕容皇帝果然有本事。”
“我有本事,舒舒也有本事,你的药人她能击败,你们师徒只怕要一较高低了。”
慕容烈一脸傲气地沉声回他,池映梓眼中的杀机果然淡了淡,随即低下眼帘,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本主的徒弟,当然是有本事的,怎么,她不来看看我这师傅?”他抬起了衣袖,轻轻掸掸,把青铜钥匙收进了自己的袖中,这动作让慕容绝看到了,眼中立刻有了不满的光。
“她说等我平定天下,会请你这师傅共饮一杯庆功酒。”慕容烈说着,飞身跃起,轻盈稳健地落在了池映梓的身边,四周的人纷纷拔出了剑,指向慕容烈,他也不管,弯腰抱起了千机,背在背上,跃回自己的小船。
“国师,就这样让他们走?”慕容绝急了,连忙上前来,拔剑指向慕容烈。
“杀。”池映梓微点了一下下巴,语气淡淡,却杀机浓浓。一字出,四周船上的人全都扑向了慕容烈。
他一手拉起了事先备好的绳子,把千机捆于身上,一手拍向腰上,长剑如游龙出鞘,挑开了刺过来的刀剑,飞身跃起,直扑向了慕容绝。
慕容绝向来不如慕容烈胆大,武功也比不上慕容烈,见他直冲向自己,连忙往池映梓身后躲去。
“胆小如鼠,也敢过来。”慕容烈低斥一声,却在中途突然变了方向,一剑劈向了他们站的小船,巨大的力道,让小船的木头裂开,东摇西摇中,水往船底涌上来。
“池映梓,两日之后,你我战场分高低,慕容绝这等无用之人,你还是早日取而代之的好,免得遭人耻笑。”他一剑挑起水花,人飞起,往后暴退而去。
池映梓的身影就在飞花飞起时,如一道蓝光直射向慕容烈,白玉般的手掌,看似缓缓在空中划过,却带着世人难敌的强劲掌风,猛地击向慕容烈的胸口。
“大国师的武功只怕世间无人能敌了。”慕容烈再暴退一些,渐往岸上退去,并不恋战。
他背着千机,又得提气运功,在河面上奔跑,还要应付池映梓的进攻,此时不显慌乱,已经让池映梓佩服了。他不接话,又是一掌挥出,打向慕容烈。
若慕容烈没提颜千夏,他的杀机不会这样重,他不怕颜千夏击败他的药人,他一直知道那丫头有灵性,教她一种方子,她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想出好几种类似的,并且还往前推进好几步。几次较量下来,他下毒,她解毒,从容不迫,从未失败过,这样的丫头,他早就应该抓在手掌心里,只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心,觉得成大事者,不应有牵绊,如今细细想来,心中却生起丝丝懊悔。
他突然很想,那丫头再一次穿着他最喜欢的绿色衣衫,从辰栖宫外的长长回廊里飞快地跑向他,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地叫他师傅,她仰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只容他一个人……
“去死。”他的脚尖点在水上,双掌往前推出,掌风迫得慕容烈跌进了水里。
“皇上。”童护卫等人见状,连忙跳进水里,往他的方向游来。
慕容烈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池映梓的对手,论单打独斗,世间已经没人能打得过池映梓,他就站在水面上,蓝衣猎猎,长发狂舞,一双比这河水还凉的双瞳,紧紧地盯着慕容烈,政|敌、情敌、死敌……
“别过来。”慕容烈从水里跃起来,扯开了绳子,把千机抛向了童护卫他们,自己持剑刺向了池映梓。
“你不是我的对手。”池映梓身形退去,双指夹住了剑锋。
“是吗?”慕容烈冷笑一声,弃了剑,双掌往他的面门处拍去,池映梓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又落到了水面上,正要再度攻上时,一波利箭从身后密密射来,在水面上激斗本就要比在陆地上耗费功力,前有敌,后有箭,令二人都不得全力而战,要费心扫开密雨般的箭。
他飞跃而起,双手挥袖,大怒扭头,只见慕容绝正指挥人往他二人的方向射箭。
“蠢货!”他低斥一声,袖卷利箭,退回了箭阵之外,而慕容烈也往岸边的方向疾退而去,很快就上了岸,几人上了马,疾速往回冲去。
就这样让他把千机给带走了!池映梓心里腾起了熊熊怒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今日除掉慕容烈,他无子,皇位无人继承,慕容绝便能顺理成章取而代之,有了吴国训练有素的庞大军队,天下尽归他之手。
慕容绝这个蠢货,居然对着他们放箭!
池映梓怎会不懂慕容绝的心思,慕容烈那句“取而代之”戳痛了慕容绝的心,他所怕的正是池映梓杀了他,取而代之,因此见他和慕容烈酣战,便想一箭双雕,将他二人一起除去。
可是若几根箭能杀了他池映梓和慕容烈,这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池映梓为收买民心,不得不让慕容绝为王,摇起王字大旗,往吴国进军。
他退回了小船上,眼看着慕容烈上了马,一行人匆匆退去,本来可以杀掉的人,就这样在慕容绝的帮助下逃了!
他转过身来,双瞳中的寒芒落在慕容绝的身上。
“大国师,本王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慕容绝连忙辩解。
“拿去。”
池映梓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青铜钥匙,用力地丢向慕容绝。这力道若打在身上,非骨头碎光光,当场死掉不可!慕容绝连忙闪身躲过,那青铜钥匙重重击穿了船底,往水中沉去……
“还不快下去捞!”慕容绝急了,催促着士兵下水,去捞青铜钥匙。
池映梓也不再理他们,独自乘着小船,往岸边而去,任身后那群人急成一团。慕容烈知道,他也知道,就算有青铜钥匙,想找到宝库的具体地方也得费尽力气。就算找到,之后还得研究机关,说不定忙活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人却躲在身后坐享其成。
更重的是,那钥匙还不知是真是假,只有慕容绝这等没有眼光的小人才会视之若宝。
他上了岸,碧落门人已经在岸边等侯,捧着干净的蓝色衣衫给他,他的目光落在蓝衣上,突然就拧紧了眉,低声说道:“让探子去和端贵妃见一面。”
“是。”手下人立刻应声。
池映梓这才褪下湿衣,换上了干净的蓝色锦衫,转头看向了吴国大营的方向,隔得如此之远,他却似乎看到了颜千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想她了……
这种思念如同一只渐渐消瘦的蚕,拱在他的心脏里,一点一点地、有气无力地啃噬着他的血肉,让他的心又麻、又酸、又胀、又乱,还带了些微的痛。
以前认为的不在乎,统统已经变成了在乎。
以前认为的绝情绝义,统统在颜千夏这里失效。
她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独特到,就连她的怒目相向,她的绝然抗拒都已经成了吸引他的毒药,饮下,从此无解。
月色更淡了,白茫茫地落在他的眼前,像一层霜,蒙在路边的小树叶片上。他掐了一片叶子,叠了,放在唇中轻轻吹响——颜千夏曾为他唱过的月光下的海。
两日之后,生死之战,他会把颜千夏带回来,捆她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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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颜千夏早已醒来,怎奈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就连骂也骂不成,哑穴被点了。
慕容烈,算你狠!你到底去了没?原本她只要担心千机一人,现在要担心两个人!颜千夏僵躺在榻上,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烧一般,难受至极,就这样躺着,都躺得大汗淋漓,耳朵里都是自己这心跳的声音……
扑嗵、扑嗵……扑嗵扑嗵扑嗵……
“皇上回来了。”
欢呼声在吴营中骤然响起。
她扭过头看向大帐门口,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全是急切的光。
帘外的影子浓了,重了,紧接着,帘子被换开,该死的男人大步过来,弯下腰就在她的唇上狠吻了一下。
“小笨蛋,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再不许发脾气。”
他说着,把颜千夏身上的穴道解开,然后伸手找侍卫要过钥匙,解开她手脚上的锁。
“你敢锁我,你这个……池映梓没砍你一刀?我来砍!”
颜千夏呲牙咧嘴的坐起来,可是手脚都麻得不行,像有千虫万蚁在咬着她的肉|肉。
“你怎么这么能对我这么狠?”慕容烈沉了脸色,他独自犯险,带回千机,说得自私一点,撇开那些所谓大义的话不说,他只是想让颜千夏满意而已,就像她说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了,只得千机这样贴心的朋友,那么,他再多醋多酸,都忍了!
“有你狠?你捆我!”颜千夏伸出手腕给他看,恼火地大叫:“你把我弄晕了跑过去,你就不会想我担不担心?”
“你到底要不要看千机?”慕容烈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问道。
“要。”颜千夏连忙点头,又冲他招手,“你过来。”
慕容烈弯下腰,颜千夏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重重亲了一下,
“慕容烈,你怎么办到的?你打得过池映梓?”
“谁说我打不过?”慕容烈拧着浓眉,推开她的小脸。
“走,去看千机。”颜千夏下了榻,拔腿就往帐外跑。慕容烈摇摇头,只能慢步跟了过来。
御医正在给千机清洗伤口,因为衣服全都坏了,沾了血,所以他此时正光光的,躺在榻上,帕子都被血浸湿了好几块,草药抹过了伤口,引得他发出轻微而痛苦的闷哼声。
“千机。”颜千夏甩开了帘子,快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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