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想逃的事了,想想如何得朕心才来得实在。”他突然开了口,颜千夏又是一抖,诧异地扭头看他,这厮莫非还会读人心?
“江湖红尘,险恶非常,尤其是在乱世之中,你一介女子,若无人庇护,活不了几天。”他头也不抬,语气平淡。
他和她,倒难得以这样一种平静的状态相处,不针锋相对,也不剑拔弩张。
“你就这样乖一点,甚好。”
他合上了书,往下一躺,也不再理会颜千夏了。
甚好……颜千夏想,若没有他的骚扰,她就算当个宫女,真的也甚好。
更声远了,颜千夏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慕容烈翻了个身,盯着她顺滑的长发看着,她开始打细细地呼噜,慕容烈拧了拧眉,若这丫头肯细想,便会知道换成任何一个皇帝,她早就投胎去了,可惜她心里固执地装着她的池映梓……
夜色深了。
月色笼罩着绵延不止的宫殿,一个个灯笼像饥饿的兽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这浮华的宫廷。有笛声悠悠响起,今晚,不止慕容烈一个人睡不着,他想着殊月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比如说这一回,殊月在香里用了那种药,知道他生气之后,又主动来向他认错,说愿为他劝回颜千夏。
殊月以前不会耍这样的心机,难道是在暮谷中学的?
他不是无情的人,对他有恩的,他都会报答,真心付他的,他也不会错待。
只是,谁若欺骗他,背叛他,他会让那人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身。
***分界线***
“起了。”顺福连连推着颜千夏,慕容烈黑着脸坐在榻上,宫女正在给穿靴,他起晚了,而颜千夏还在那里打呼噜。
“别叫了,让她把院子扫干净,不许帮她。”他站起来,气哼哼丢了句话。
这个丫头倒是来享福了,睡得这么香甜,哪里有把他放在眼里?
“啊……”颜千夏终于被顺福推醒了,茫然地站起来,可双手早被压得麻麻的,难受得她直呲牙,站在桌边连连甩手。
“你真是……”慕容烈真想揪死她呵,一点端庄仪容都没有,在这里张嘴甩手的,哪里像个宫婢应该有的样子。
“皇上,请更衣。”顺福挥手,两名宫女连忙端着龙袍过来,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欲为他穿上。
“让她来。”慕容烈就看不惯颜千夏无视他的样子,此时的她分明又想溜出去。
听到他的喝斥,颜千夏只好转到他面前,努力挤了个假得不得了的笑容,“皇上请更衣。”
“颜千夏,好好说话。”慕容烈被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弄得心里更不舒畅了。
这男人的起床气挺大……颜千夏敛了笑容,姐还不想对他笑呢!她一本正经地给他套上了袖子,然后踮起脚尖为他扣领上的盘扣。
他太高了,盘扣又难扣,颜千夏没一会儿就开始急喘气,鼻尖上也泌出细细的汗。
“这么笨。”慕容烈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托住她,语气却柔和起来。
顺福原本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向身边的小奴才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都低下了头。颜千夏是真有本事呢,怎么招惹慕容烈,他都能自个儿缓过气来,还把她给找回来。
“呼……好了……”颜千夏好容易扣好了盘扣,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被他抱住了腰。他正低着头,用昨晚那样吸魂的目光盯着她。
“上朝去。”她心里咯噔响了一下,挣开了他的手。
“不许踏出帝宫,否则朕会重重罚你。”他微拧了下眉,威胁了她一句,这才带人离开。
“好生伺侯着。”顺福懂事,立刻向众奴才们吩咐。
“多嘴。”慕容烈盯了他一眼,语气之中也不见生气。
和她扛了这么久,只有昨晚上两个人的相处平和而且安静,他倒希望这是个好的开端。
“怪人!”颜千夏嘟囔了一句,可他耳朵实在尖得很,居然听了个清晰明白,扭头就瞪了她一眼,颜千夏眼角抽了抽,迅速埋下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皇上,早膳在御书房用么?”
“皇上,午膳是否回帝宫?”
顺福跟在他身后叨叨,慕容烈只哼哼着,一行人渐行渐远了。
颜千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慕容烈没吩咐,宫女不敢随便安排地方给她睡,她再大胆,也不想睡在他的龙榻之上。
小白猫从树上跳下来,小蛇竹子只懒洋洋地抬了抬头。木棉花都谢了,天气一冷,小蛇就要冬眠去了,如今它越来越懒,也不爱和小白猫打架了。小白猫从它身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狠狠地踩了它一脚。
满宫的人不敢说,其实这情形,蛮像慕容烈和颜千夏,不过一个是小刺猬,一个是龙而已。
“小蝴蝶。”
颜千夏用脚尖扒了扒小蝴蝶,它不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往殿中走。
“哎哟,你还这么大的驾子。”颜千夏瞪着它,它咪咪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我就是!
颜千夏好笑地跟着它往里面走,它在屋子里慢慢转悠着,然后钻进了床底。颜千夏弯下腰去看,它正在榻下用力撕咬一片白色缎布。
“出来。”颜千夏扯住它的尾巴,把它往外拖,它不客气地回头就是一爪,若不是颜千夏手松得快,一定被它挠住了。
慕容烈养的猫,都比别人的猫霸道、讨厌!
颜千夏和它对望着,它终于松开了白色的缎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懒洋洋地钻了出来,躺在光斑里,用爪子扒拉着胡子,自个儿玩去了。
颜千夏把那片白缎子勾出来,上面居然有细小的字,她看着字,猛地瞪大了眼睛,不会错,这是池映梓的字!上面字的墨迹略略有些化开,可是,你知道池映梓写的什么吗?是她唱的那首,《寂寞寂寞就好》的歌词……
颜千夏的眼睛越瞪越大,那首歌,她只唱给年锦听过,而且是第一次唱……除非她穿越来的时候,昏迷那几日也唱过,可那时池映梓还没回宫,即使唱了,又怎会听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颜千夏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难道这不是池映梓的字?可是全天下,还有谁写得出这样飘逸的,像他本人一样出凡脱俗的字来?他的字,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是深刻在颜千夏心里的,每每她伤心时,便在夜里入梦来,陪她,伴她,安慰她……
颜千夏把锦缎用力地攥在手心里,扭头看向宫门外。
那天的废宫之内,还有别人吗?
她要去废宫看看!颜千夏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跑。
“姑娘,皇上有旨,你不能出去。”宫女太监们连忙跑过来拦她。
“出去一下就好,你们装成没看到我。”颜千夏心急如焚,一心想要弄个明白,推开了拦她的人,埋头就往废宫的方向冲去。
“姑娘,回来,快回来。”宫里的人都急了,可她跑得飞快、灵活,像个百米跑的优秀选手,很快就把这群女人给丢到了身后。
人才冲出帝宫前的园子,前面又有一群人迎了过来。
“抓住她。”
颜千夏被她们扣了个严实,定晴一瞧,是叶嫔宫的人。她猛然想起,叶嫔正被“她的药”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时才突然明白为何慕容烈不让她出帝宫。
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把她揪到了叶嫔的紫云宫,叶嫔病得有气无力,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恨恨地盯着她,指挥人拿鞭子打她。
叶嫔向来喜怒都摆在脸上,性子憨直,恩怨分明。颜千夏害她半死,她定然要狠狠出口恶气。
【93】帝榻之上
☆、【93】偏要欺负她
“打,打死不论。”叶嫔银牙一咬,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众人七手八脚把颜千夏摁倒在已摆好的长凳上,挥起鞭子就往她身上招呼,还没忘了把她的裙子掀起来,直接招呼到她白嫩|嫩的皮肉上。
“妹妹,可悠着点。”端贵妃慢悠悠地从叶嫔身后走出来,兴灾乐祸地看着颜千夏。
她被贬夜香局,她还以为这女人完蛋了,没想着她居然还有本事回帝宫,任何和她争宠的女人,端贵妃都不愿意看到她好端端的活着。
“叶嫔娘娘,我给你的药没问题。”
颜千夏才说一句,脸上就挨了一掌。
“大胆,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她敢说个“我”字,就是大不敬,打死都成。众人鞭子招呼得更快了,端贵妃在一边磕着瓜子儿,笑吟吟地看着颜千夏挨打,
“妹妹,你这样,皇上会心疼的。”
“皇上心疼她,难道不心疼本宫?本宫可被这妖孽折腾得只有半条命了。”叶嫔越加恼火,用了颜千夏的药,没美上几天,帝宠没得到,反倒上吐下泄,今儿都便血了,再过几日,她不得血尽而亡?
端贵妃挑挑眉,又捋了下头发,扶住了宫婢的手,故意用手抚着肚皮慢慢儿往外走,“那妹妹慢慢消气,本宫先走,这种场面,还是不要让小皇子看到了。”
整个宫中,端贵妃最嚣张,叶贵嫔最随性,苏锦惠最低调,殊月最会装温柔……颜千夏只要一想到要和这些女人永远住在这宫里,她就烦躁得想死。
鞭子扑头盖脑往她身上打,根本不管是打在了哪里,很快的,手臂上,背上,腿上,臀上,甚至脸上都被打出了血渍。
“住手。”突然,宫外响起一声低喝,只见魏子飞快地冲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宫婢手里的鞭子,挺身护在了颜千夏的面前。
“狗胆包天,敢私闯紫云宫,拿下。”叶嫔恼了,手指一伸,指住了魏子。
“皇上有旨,令臣带吴颜姑娘回帝宫。”魏子抱拳行了个礼,他们是慕容烈身边的死士,有特赦,除了慕容烈之外,不用向任何人行跪拜大礼。
“什么旨,拿圣旨来,否则你就是矫旨,给我继续打。”叶嫔压根儿就不想放过颜千夏,今儿若不打死颜千夏,她气难消。
“叶嫔娘娘……”顺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厮得了旨意,可骑马来,所以才及时赶到。他进了紫云宫,托起慕容烈身上的一块金镶玉的龙佩,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带吴姑娘回去问话,请叶嫔娘娘保重身子。”
“咦……”叶嫔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坐了下去。她的人守在帝宫外,好容易逮着机会,没想到还是没打死颜千夏。
“娘娘,何必被人当枪使。”
顺福好心提点了一句,却被叶嫔瞪了一眼,
“谁敢拿本宫当枪使?”
好吧,你最厉害……顺福翻了个白眼,令魏子背起了颜千夏,大步往紫云宫外跑。
这些女人中,慕容烈的确最放纵叶贵嫔,一来是因为她的父亲,二来是因为慕容烈打小就认识她,总觉得她性格直爽,很是难得,所以平常她略略违些规,慕容烈也不和她计较,也显得他对叶将军这等旧时老臣们的恩宠,让他们更加忠心为君。
颜千夏还是第一次被打,而且是扒了裙子直接打在肉|肉上,一路疼得真吸凉气。
才进了帝宫,慕容烈就匆匆赶回来了。此时侍婢们已给她宽了衣,擦净伤口,伤药也已备好,见他进来,便用一床锦被盖到了她光|裸的身子上。
“谁许你出去的?”他黑着脸,一掌掐住了她的小脸。
“滋……”她被他捏到了鞭子打伤的地方,挤眉弄眼地叫了起来。
“疼死你。”慕容烈恨恨地松了手,从宫婢手里接过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血渍。
“不要你碰。”颜千夏心里有火,若不是他有这么多老婆,他老婆们还争风吃醋,若不是他非把她留在宫里,她会受这罪?
他也不出声,把手伸进了锦被里,手指往她屁|股上狠狠一拧,她就痛得尖叫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
“又开始了是不是?是不是让朕把你丢回紫云宫?”慕容烈又是一拧,颜千夏就咬住了枕头,她忘了,她昨儿才对他假装认了输。
“唔……唔……”她带了哭腔,扭着腰,躲着他的手。
“朕还以为你不怕,打不怕。”慕容烈冷笑,伸手揭了锦被,她长长的发凌乱地散在身后,撩起了青丝,背上臀上腿上都打得蜘蛛网似,血痕交织。
“活该。”他坐下来,又接了侍婢手里的伤药,轻轻地往她的背上倒。
“唔……痛……”她又扭起身子来,眼泪夺眶而出。真的,真的很委屈,天大地大,为何她偏在这里,要受这些冷漠残酷的人的折磨。
他的手又轻了一点,药粉慢慢地滑过了她的伤口,颜千夏抽抽答答地哭着,又想池映梓了,若他在,一定有神药,一抹就不会痛了。
她正痛得糊涂,这话直接脱口而出,慕容烈的手顿了顿,扬手就往下打……顺福连忙别开了脸,捂住了耳朵,这一巴掌下去,她非被打残了不可,可久久的,他没听到声音,再扭头一看,慕容烈只是把手摁到了她的鞭伤之上,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之后,慕容烈低低地问道:“他就这么好?”
“他很好,从不欺负我,不打我,不骂我,尊重我,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颜千夏哽咽着扭头看他。
慕容烈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就叹了口气,丢开了手里的药瓶,起身往外走。
顺福连忙招手,侍婢们把她的被子盖好,顺福摇了摇头,指着颜千夏骂,“你呀,真不争气,你只要说几句软话,他还不把你宠到心尖尖上去,偏你要惹他,害得我们都……”
他没说完,慕容烈已经停下了脚步,从墙上抽了他的剑出来,顺福吓得掩住了嘴,以为他是要来杀颜千夏了。
可慕容烈只是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将剑抛出,人又凌空跃起,稳稳接住了宝剑。
这个骄傲的男人,能以自己的能力,从最不受宠的皇子,成为手握几十万铁血刚骑的不死战神,能奇迹般地成为吴国之王,却没办法将颜千夏的心征服。
他打她,骂她,贬她,强要她,也宠她,包容她,亲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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