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乔对着地面敲了十八次的时候,大地开始晃动,林乔吓得朝蔚然摸爬过去紧紧地抱着她,蔚然则是亲眼看到林乔方才待过的地方生生裂开一道微弱的光线,待平静过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赫然是个等边正方形面积只有一平方米的地洞。
二人四目惊愕对视,蔚然不可思议的说:“这世界果真是存在奇迹的!”
林乔几乎被自己感动哭了,二话没说抹了眼泪,搭手扶着蔚然顺着裂开的地洞走下去。这是个很窄的通道,因为拖着蔚然,两人走得极慢,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到生命的曙光。
头次觉得炎热的夏日并不是那么令人反感,至少这样能让她知道她还活着。
赵苻岩找到蔚然的时候,她已经在林乔一边哭一边艰难拖拽中不省人事了,他一个飞身便从马背上跃下去,从林乔手中接过蔚然,不由分说朝她口中塞了一粒药丸。
林乔跪在沙地上继续哭道:“都说父母不在兄便为父,小蔚姐成了如今这样,你作为她的哥哥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赵苻岩无暇顾及林乔的指责,抱起地上的蔚然,跃上马背,扯过缰绳,猛夹马腹,绝尘而去。
林乔在后面追了两步,绣鞋不小心踩到衣裙,整个人扑在沙堆里,吃了满嘴的沙子。她趴在沙堆里开始低声哭泣,眼泪滴入沙土里只留下一小点的水痕,很快就被其他的沙粒掩盖的毫无痕迹。
突然,她感觉一道阴影盖在她的身上,愕然抬起脏兮兮的小脸,背光中的人有一副伟岸的身躯,面容隐藏在刺眼的阳光中。
“起来吧。”他对她伸出手,声音确是僵冷的。
离姑墨城三十里有座叫做石翟的地方,盛桂清带领的五千精兵便驻扎在此处。
荆和刚给几个士兵做了伤口缝线手术,这里没有给他配备助手,他只能摊着一双血淋淋的手出医棚后面清洗,正巧看见一身红色战袍的盛桂清和他的属下前来探病。
荆和两眼一亮,将血淋淋的双手背在身后走上前打招呼,他刚要开口,就听一声金属‘唰’出鞘声,却是盛桂清抽出腰间的杀敌无数的长剑,逼在荆和的脖子上。
其实,大家实在不明白盛将军为何不喜欢这个阳光灿烂少年,但听据军中一些传闻说盛将军是个断袖,曾经被这个俊逸的少年伤过心,很禽兽的负了将军,所以才会对他恨之入骨,但又因军营中缺少医护,所以才一直对其忍让。其中有什么故事,众人也各有各的说辞和想法。
“记得本将军不久前才说过,不许出现在本将军面前,不然,就打断你的腿!”盛桂清虽然是在尽力克制,但还是让荆和听出来他那微微发颤的嗓音,错愕与恍然让他越发的糊涂,他一直弄不明白,为何盛桂清会对他充满敌意,在此之前他可从未见过他。
在他满腹狐疑之时,盛桂清已经收了手中的剑,垂着睫毛淡淡道:“所谓军中无戏言,本将军便按照上次所说来执行。”
他向后伸手,跟随他的属下肖云飞犹豫了一下才将手中的红缨枪交到盛桂清的手心。
红缨枪上手,他便在原地游刃有余的挥了起来,就在诸人赞叹他的花式枪法舞的如同乱花般迷人眼之时,倏地,他手中的红缨枪改变了方向,正以雷霆之势朝荆和右腿横扫过去。
众人一惊,竟是当真要打断荆和的腿!
就在大家以为荆和这种柔弱少年定会惨遭盛桂清的毒手时,而盛桂清却在离荆和衣袍仅有一厘距离处生生停住了。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情况下,盛桂清将那把红缨枪狠狠地插在荆和身侧,一双眼眸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语,而后绕开他走进伤员帐篷。
荆和呆愣在原地许久,他似乎能读懂那双清泠眼眸其中的情绪,里面带着的是痛和恨,甚至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情意。
他歪靠在木头柱子上,右手捏着衣襟,额头沁出薄薄的细汗,为何,他的心有些闷痛?
看着沾满血迹的手,脑中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头又开始痛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他肩膀与他说有人找他,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如半年前一样,赵苻岩抱着死气沉沉的蔚然找到荆和,他有些不安的问道:“我已经给她服了你给的丹药,为何还不醒转?”这时他发现荆和胸前有个血手印,双手也是血,“这血,你怎么了?”
“刚给几个士兵缝针,这血都是别人的。”荆和洗好手,用手指翻了一下蔚然的眼皮,又拉起衣袖为她捏了把脉,良久他才心不在焉的说,“她没事,就是太饿了,服了丹药很快就会醒来。”
“如此,便好。”赵苻岩松口气,尔后荆和找了个小兵帮忙熬一碗栗米粥,等蔚然醒来吃。
赵苻岩发现往日没正行荆和此刻却是耷拉着眼皮,一脸忧郁少年的样子,这样的他着实少见,他颇有兴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荆和这段日子过的委实憋屈,他急需一个人能听他倾诉,赵苻岩这一问正中他意,他皱着一张俊脸甚为纠结道:“关于那个常胜将军,我一直搞不明白他为何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莫不是我曾经灭了他全家?”
赵苻岩听着他的疑虑脸上淡然,坐在桌前慢悠悠的为自己斟了盏热茶,安静的室内只有泠泠的茶水声,这声音让荆和的心莫名糟乱。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赵苻岩斟茶的动作顿了顿复又道,“不过所造成的伤害也差不多了。”
荆和一脸惊恐的咬着手指,好看的两条眉毛皱成一条线,面容扭曲的提高嗓门儿怪声怪气喊道:“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好吗!难道真如军中传言一般,我负了他?”
“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四平八稳的赵苻岩同志头次没把持住,刚入口的热茶愣是被他喷了出来,这让认识他五年的荆和也傻眼了。
“咳咳……”赵苻岩虽对自己的举止有些讶异,但他最擅长的就是事不关己,于是便淡然的顺着荆和的话说下去,“唔,你可知这世间,还有一种男人对男人之间的爱情,被人称作是断袖。”
他这么一解释,荆和回过神,白脸变得更加的惊恐了,他缩着肩膀望着赵苻岩说:“可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他何时何地又怎样对我动情的?”
“……”赵苻岩扶额,陡然间,浑身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要说:求妹纸们粗水好吗,妹纸们表霸王我嘛,嘤嘤嘤。
粗水的妹纸,阿西西请大家吃节操_(:3_∠)_
☆、舅母
四十二、舅母
蔚然醒后草草喝了两碗栗米粥;接下来便是她和荆和久别重逢进行的促膝长谈场景;可是赵苻岩并没有给他们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荆和与蔚然就像是被人拆散的感情笃厚的真挚爱人,伸着手却抓不到对方的手;两人泪眼朦胧的说着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赵苻岩俨然成了拆散他人的法海。
然后这一幕被军营的有心人瞧见了,于是什么复杂纠结的四角虐恋说法便在军营中火速传开了。
蔚然被赵苻岩带回原先住的小院子,她一个人抱着本旧书在院子的桂花树下随便翻着,看久了觉得无聊就躺在长凳上眯一下;即使这番的宁静她还是无法把心静下来,就这样作死的节奏持续到天黑,林乔和王茽荏都没回来。她有些不安,左右了一下就跑去隔壁找赵苻岩。
大门被她敲了两下就开了;推门入内。
月如银盘,月华如霜,一袭白衣风姿清绝的男子坐在杏树下,身形修长,落寞凄然。
脚上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走近一看却是他一人在饮酒,心中难免有些讶异。他转首仰着头望着她,眉宇间布满了愁绪,面色有些疲倦,他语调淡淡道:“坐。”
依他之言在他对面落座,桌上有两坛杏花汾酒,瞧他的样子大概是喝了不少,方想开口询问他这是怎么了,却见他推过来一只盛满酒液的小酒杯:“请。”
虽然以前在宫中做皇后的时候会因为应酬饮酒,但是那都是没选择,没事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喝酒,她将跟前的酒杯推了回去,婉然且歉意的拒绝道:“呃,谢谢美意,我不爱喝酒。”
赵苻岩敛下眼帘轻声笑了,身子歪靠着杏树树干飘渺如风的说道:“人开心的时候会喝酒,悲伤地时候会喝酒,空虚的时候也会喝酒。”他深深叹道,“我还记得在巴西的时候,践行宴上你和宿觉喝了很多,最后还是我背你回去的,那时候你是开心悲伤还是空虚?”
手肘悠然的撑在石桌上,蔚然微偏着头眉眼带着笑意:“你不是很聪明吗,那猜猜那时的我心境是怎样的?”
赵苻岩右手手肘撑在桌上,上半身倾向她,双眸里全是如水的温柔:“唔,开心?”
蔚然故意忽视他的眼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调侃道:“喝这么多酒,莫不是您失恋了?”
他眉毛一挑,而后以手支颐,也歪着头半眯眼眸懒洋洋地看着她:“唔,我想应该没有吧。”
她顿了顿,继续问道:“嗯,那是在政事上出现棘手的问题了?”
他面带些许倦色,垂下睫毛轻吁道:“堆积如山。”
她蹙眉,右手托腮:“很累?”
“嗯。”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复又抬眼看着她笑问,“怪了,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很熟悉的一句话,蔚然被他问的整个人一怔,木木的移开视线,她挠着后脑勺干笑道:“我们是朋友嘛,我关心一下您很正常的不是吗?”
“您?”他半眯起眼,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雅宜人的白檀香与杏花汾酒的香气,沁人心脾的味道令她有些恍然,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为了掩饰异样她捋了一绺头发,坐直身子嘴角展开一抹淡雅的笑,“怎么了吗?”
赵苻岩怔忪了一会儿,复笑问道:“你很讨厌我?”
蔚然摇头:“怎么会,相反我很感谢您。”
他说:“为何?”
她幽幽的答道:“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父亲之后便没再娶,故而我没有兄弟姐妹,父亲是个篆刻专家,工作很忙。从小我就是个比较孤僻的孩子,后来父亲去世,我的世界从单调空的白纸无变成了灰色无光草纸。后来十九岁我上大学的时候,遇上了我的初恋,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的世界才慢慢变换成以往没有的色彩,但是我们和很多情侣一样毕业就面临着抉择。我要留在本地,而他要到更大的城市发展,自此我们分道扬镳。其实只要我开口留他,也许我们现在已经成家了,只是我觉得男人就不应该局限于一个地方,之后我们便一直没有联系了,就像是他从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一样。”
她起身慢悠悠的走着:“我自负,自卑,有时候莫名的自恋,说到底我就是缺爱,可是又害怕被爱伤害的怪胎。”她转身看向杏树下的他,“不知道你理不理解这种矛盾的心理?”
他默然不语起身,步伐安稳的朝她走来,眼里蕴含着蔚然看不懂的情绪,很快一大片的阴影盖在她的身上。
偏头看向肩膀,她以为他是要替她拂去肩上的绿叶,未曾料到自己则是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蔚然怔了怔,然后拍着赵苻岩的后背说:“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没事了,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那么胆小自负的活着,结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在意的是过程是否值得回味,本来我什么都没有,即使是受伤了,我也会很快的让自己愈合,坚强的站起来继续勇往直前!”
他静静的抱着她,鼻尖仿若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零陵香,他闭上眼哑声问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明白?”
“嗯,你说什么?”蔚然没听清楚。
“我说,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他换了个问题,蔚然下巴搁在他肩上仰头望着天空明亮湛白的月,朗声笑道,“哦,现在我在想明天的早饭吃什么?”
“……吃货。”他无语道,蔚然却傻呵呵的笑道,“你懂什么,只有吃货才是最幸福的。”
他的酒量一直很好,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迷人,抑或是零陵香令他有些意识沉醉头脑昏沉,他松开她道:“不早了,你回去睡……”话没说完,身子便向后一栽,整个人实实在在的摔在地上。
月色如霜,杏树哗哗作响,蔚然愕然瞧着地上的人,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喂,赵先生您别在这睡啊,地上凉,我一个病娇拖不动你的……”
…
第二天,林乔晌午就回来了,而王茽荏仍然见不到人影。
下午赵苻岩来蔚然屋里小坐,不经意间蔚然留意到林乔那小丫头看赵苻岩的眼神儿有点奇怪,她总是偷偷地盯着赵苻岩发呆,赵苻岩转过头看向她时,她则是连忙低头咬着手指,欲言又止的摸样。
而蔚然瞥见这样的情景,心里开始犯堵,她打算去问赵苻岩是不是犯贱招惹林乔了。
然而,她前脚还没踏进院门就看见林乔靠在赵苻岩怀中抽泣,而且他的手还给林乔一下一下的顺后背。这副男女相依的画面让蔚然彻底暴躁了,登时一脚踹开另一扇门,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怒视着赵苻岩这个登徒子。
林乔被蔚然吓得止住了抽泣,看着火冒三丈的蔚然,再看嘴唇翕动的赵苻岩,她哽了一下,声音细如蚊蚋:“小蔚姐……”
蔚然一把将林乔扯过来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赵苻岩,最后她讥笑道:“赵苻岩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性子寡淡但至少是个有原则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重口味的猥琐大叔,乔乔这样的小萝莉你都下的去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被蔚然护在身后的林乔觉得情况有些莫名:“小蔚姐,你说什……”
“乔乔,有我在,你不用怕!”蔚然像是只护雏的老母鸡,整个人义愤填膺,就差冲上去和赵苻岩厮打了,“你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会让这种人渣败类欺负你的!”
蔚然以为她这些话多少会让赵苻岩心虚一把,可是他抱着手臂扬起眉毛,竟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炸毛的她。蔚然这厢火气蹭蹭更大了,脑子一热顺手捞起地上的一根红柳条想也不想就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