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有些庆幸,幸亏他挡住了我……
屋子里只有我和莫轩痕了。
明家兄妹告了辞,青荷和沁心也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柳知微送文飒景回去文家。
一时间,我和莫轩痕的屋子就只有我们两人了。
烛火明明灭灭,我下意识地用手遮了眼。11年了,我还是不能够适应这里的蜡烛光。
只过了一会,我的手就被他轻轻拉下。
不再是明明灭灭的烛光,是夜明珠淡淡的光芒,如月华般的洁白和朦胧。
靠在一起,感受他的温暖。
听着他的心跳,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的病很严重。”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我没有用问句,我只是用的淡淡的陈述的语气。
他听着,心跳有了一丝波动,却还是浅浅地应了一声。
今天,我昏迷了大概有两个时辰,这是沁心对我说的。
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的概念我很清楚。但是,我虽然一直吃素,但是身体却被保得很好。莫家人不可能中毒,我曾经服用过麒麟烟火果,不只增加内力,并且能够保持百毒不侵。
麒麟烟火果,又一个银沙岛的特产,却是无人知道的特产。
在每一个莫家人束发的时候,他会亲手种植一棵麒麟烟火树。
小小的,银色的,却是有着强韧的生命力的植物。
麒麟烟火树三岁结果,且一月三颗。却是满树红艳。
在离尘宫的内宫最深渊之处,有一悬崖,名离尘崖,悬崖身不见底,终年只能见到一阵白雾。这是不为银沙岛人知道的地方,属于莫家人独一无二的圣地。莫家人是全才,奇门遁甲五行之术自然不在话下。而这离尘崖就是因着代代加重的五行之术来保得的。离尘崖通下去,便是烟火冢。
满树满树摇曳的麒麟烟火果,是历代莫家人亲自种下的。在每一棵树的下面都由那位莫家人的姓和名,生辰,还有此生作为。是的,麒麟烟火树是每位莫家人种下的,却也是每一个莫家人的坟茔所在。现在的莫家人中,独独没有我和莫虞的麒麟烟火树。
没有我的是因为我还没有到15岁,而莫虞的,则是,他还没有到15岁,便离了银沙岛。
在莫家孩儿五周岁的时候,莫家人便从属于自己的那棵树上摘下麒麟烟火果,给自己的孩儿服下。自此,每月一颗。不间断。
我吃的是莫潇树上的果实,他也是。
在我五周岁那年他回银沙,也为了这麒麟烟火果。
他要喂给我麒麟烟火果。他也要亲手栽种下他的那一棵麒麟烟火树。
8岁那年,我开始吃他栽种的麒麟烟火果。
我不惧毒,他也自然。
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的反应。
“是蛊。”
有些不解地仰头,“蛊。”
他点头。“应该是七缠……下蛊七七四十九日发作,后每次发作相隔七日……总共七次,未拔,七窍流血而亡。”说得甚是平静,但心跳却有些快。
心里咯噔一下,我要离开他么?
“不能解?”
自他胸膛里似乎传来一声叹息,“苏雅,你怕么?”
我有些不明白。
“这蛊发作时极为痛苦。一次比一次甚。今日,你……”没有说下去,“这蛊是极好除去的,但却极为阴毒。需要在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由内力高深的人导之,施之金石之术,方能拔出。”
“很危险。”
“不。以我和修容之力定然不难解。”
“那么……”
“很痛。苏雅……我知道你一向怕痛……但这次……”
我摇头。“我可以的。”说得斩钉截铁,连自己都惊讶。
我不想离开,不想离开。
无话,万籁俱寂。
夜明珠被他盖住了,屋子黑了,有些迷蒙,也有些倦怠。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要记得回岛。”
第二日,睁开眼,神清气爽,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倦怠。
心里庆幸,还好,还好,只是偶尔发作而已。
就着准备好的水梳洗好。
水是热的,但莫轩痕去哪里了呢?
走到床边,从手间取下墨玉手镯里嵌着的细条,嵌在墙上的一个凹起的地方。原本平整的墙面出现了一扇门,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对着他,“你看着这里。”
那人顿首,已是遵命了。
抽出细条,抬起步伐,毫不犹豫地走进那扇门。
门在他的身后,轻轻的关了,回复到原本的模样。
花岗石砌成的暗道,每隔几步就嵌了一颗夜明珠,行走如常。
声音放得很轻,脚没有沾地,只是缓缓地飘着,称着白色的衣裳,或许,看见的人会以为是见到了不好的东西。
渐渐地听到了人声,低低的,却有些让人觉得严肃起来。
皱了皱眉,该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到了那扇玄铁做的大门前,却不急着推开。从角落里拉出一根线,从随身带的锦囊里拿出随身带的银器,熟练的系在一起。附耳,听了。
“你去查没有?”仍旧平和,但是能够听出里面的严厉。是莫轩痕的声音。
“主人,请降罪。”是谢无遗的声音,海城天一楼的老板。
听到茶杯轻轻磕在桌面的声音,“罢了……你看着那明家的兄妹,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是……”
又过了一会,莫轩痕的声音又响起了,“无遗,还有什么事?”
“主人。您也该知道,那明小姐去找过小姐。”
“恩。”暧昧不清的一个单音。
“您……”
“我知道。这七缠,却是四十九天才发作。”
“主人……您忘记了。当初您的父亲对您讲这药的时候,还说……”
“染花花汁和银针沙浪?”声音平平,却让莫苏雅觉得怪异。
“是的。染花花汁和银针沙浪可以将七缠的效力提前四十九天,也就是中毒后5个时辰后发作……”莫苏雅能够想象说这话时谢无遗的表情,定然是严肃的。
“苏雅……”似乎有点像叹息。“你的线划着我的茶杯了……”
苏雅有些讪讪,急忙收好银器,推开大门,果然看着莫轩痕坐在上面的位子上,手指上还提着一根线,而谢无遗似乎有些惊讶,却还是恭敬地站着。
扑腾到莫轩痕的怀里,看着那根丝线,咦了一声……
抱着莫轩痕,蹭,“下次改进。你们继续……”看向谢无遗。
谢无遗弯腰行礼,“主子可好……沁心,主子是否喜欢?”
点点头,这才想起沁心原本姓谢的。
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发福的中年人,两人的脸的确是相似的。难怪初见天一楼老板有些眼熟。
“沁心这丫头年少不懂事,还请主子原谅则个。”言辞恳切,确是关心女儿的好父亲。
“沁心做的很好。谢伯伯不用担心她。”开口用的是谢伯伯,除了尊敬,也有赞许。
搂着莫苏雅的手的人紧了紧,似乎是称赞他做的好。
谢无遗又弯腰,“我家的沁心,多谢主子照顾了。”
莫苏雅笑,灿烂得很,“是沁心在照顾我啊。如果没有沁心,我可吃不上一顿好饭了。呵呵……沁心的厨艺真的很好。”
“小女自幼厨艺便有天赋,更兼这天一楼不乏名师大厨,便也有小成……承蒙主人不弃,能够侍奉主子您也是沁心的福气,也是我们谢家的福气。”
“呵呵……谢伯伯也别这么客气了。沁心啊,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我还当沁心是岛上的人呢,没想到是海城的人……”
“多谢主人,多谢主子!”
“哪里哪里……”回身看看莫轩痕,“爹爹,我饿了。”
莫轩痕点头,“无遗,你回去做事吧。”
说完,就抱着尚在和谢无遗打招呼的我走了。
谢无遗站在密室看着相偎离开的人,眼神却有些复杂。
先前莫轩痕未叫出名的时候,他是根本没有发现有人的。更加上他轻巧推开了玄铁大门,眨眼功夫就到了莫轩痕的怀里,这份内力和轻功实在很高明。
强了很多。
而他的笑容,仍旧和五年前初见时一样,没有改变,让人觉得亲切。
他的礼节很少是高位者拥有的。
莫轩痕是高位者,他也是极其文雅的,但更多的人却在忍不住接近他的时候发现他的高不可攀,发现他与人之间的距离。
莫苏雅对人亲切有礼,却对莫轩痕有了他独有的娇气。
这一对奇特出众的父子,都似乎在对方的眼里只看到自己,自己的眼里也只见到对方。
谢无遗虽然是商人,但还是有着很敏锐的心思。
他知道,两人之间,已经分不开了。
他见过莫轩痕在莫苏雅生病时的冰寒,那是毫不留情的冷寒。
那时的他,想起了修容的书信。
修容,总是他们与岛主高不可攀的存在之间的桥梁。
修容的信,自从十一年前,都提到了一个孩子。那人,有着肖似前岛主的容貌,也有着不可多得的根骨,还有着出类拔萃的才智。是莫家的孩子,是现任岛主的孩子。那人,叫莫苏雅。莫家的孩子总是在众人的期盼中出生,在众人的期盼中成长。他们都是悔恨的,悔恨自己当年的失误,使得现任岛主的成长变得很短暂,莫名,却也长大了。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
这个孩子,是在众人的期盼中成长。从牙牙学语,到琴棋书画,再到骑射六艺。门门满意,样样皆通。莫轩痕宠他,所有人都宠他……他是莫轩痕的宝,是银沙的宝。
他慢慢长大,却在众人自以为严密的保护中受到了伤害,确是终生的伤害。
不知如何。
接到他再次晕厥的消息,几个老朋友的书信间都有着忧愁。
终生茹素,这可如何是好?
本还有期许的,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多的更多的是心疼以及担忧。年少的少年,如何能只吃素?
突然想起了自己拥有无双厨艺的女儿,问了问夫人以及她的兄长,却都是赞成的。问她自己,她也是赞成的,即使,或许,会牺牲一生。
其实,也无谓了。
当夜,沁心便由自己趁着夜色送去了银沙岛。却是只是送到门口,就看到了两人,梅花缱绻,温泉潋滟,两人脸上神情甜美,却是让人心神俱动,原来,如此。
再见修容,也是远远看着,对望,轻笑,明了。
后来,接到沁心的书信。
主人和主子都是极其爱护她的。虽然只是一个做饭之人,却是有着绝好的爱护的。
收到女儿第一封信的自己,看着摇曳的烛光,有些朦胧。再给夫人和她的兄长,也是一样的喜悦的。
心下一动,该给修容书信吧……
转身,看到那节被遗忘的丝线,拾起来,冰滑得很。
突然想起了那人身上的物事。
扶了扶眼角,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吧……
叔公莫虞
本来明媚春光的午后,我和莫轩痕却坐在文家的小木屋里。
对面是文玉华和文飒景。
我们身后是静默的柳知微和青荷。
大家的脸上都有些静默,我又自然而然地坐在莫轩痕的怀里,口中是青荷认真泡的茶,不是银针沙浪,却是莫轩痕配制的茶。
特地配制的。
文玉华没有说话,静默着,那双仍旧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们,却是不动声色的。
我捏捏莫轩痕的手。
“您认识莫虞么?”淡淡的,却也是用的敬称。
文玉华看他,没有任何的回应。文飒景却有些不明白,看看我,我对他笑,让他安心。
我小心地从自己的脖子里拉出一块墨玉来,我的墨玉。
“飒景,你有这么一块玉的吧?”
文飒景看着我手上的那块玉,有些恍然,急忙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那么的一块玉。文玉华动了动手,却是已经没有来得及阻止了。
只是瞥了一眼,便已经肯定了。
“上面是不是刻了一个虞字?”莫轩痕声音如常,脸上还有些笑意。
文飒景仔细地看了看那块玉,有些惊讶。
“娘亲……”转向了他的母亲。
文玉华点头,“景儿,你就只听着便是。”
眼睛重又落在莫轩痕脸上,仔细地看了看,再看看莫苏雅。
嘴上有一朵笑花,温润如玉,“我第一次见苏雅这孩子,就觉得该是了。他叫我们一直往南走,但是,走到海城了,还不是最南边么?那么,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话语中却也有些怨愤来了。
不该的啊,如此温和的女子,该不是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怨恨?
心下不好,是我们来晚了的么?
不由自主地抬头看莫轩痕,他看着我,果然想到一处去了。
莫虞,莫虞,你别有事。
“你们是谁呢?你们苏家和虞哥有关系的么?”
身后的柳知微轻轻开口,“你相信我们?”
她笑了,却是有些无可奈何,“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有景儿,你们找我们是图的什么?你们该是虞哥的血亲吧?虞哥说过,这墨玉是他家人的特有的东西。也叫我相信有一天携着墨玉上门的人。那么,应该是你们了吧……”
字字平凡,却也体现了她的睿智和聪慧。
“我叫莫轩痕。莫虞是我的二叔。”
平静地听着,“是么?那你找我们是做什么呢?”
“我们想要知道叔公的下落。”我开口。
“呵呵……”文玉华笑了,那笑容里分明有些凄惨。“虞哥……你在分别的时候让我来最南方,就是为了等待这些晚到的人么?”
“晚到?”果然么?
“景儿今天九岁了吧……可惜,我的景儿自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他爹爹呢……”看着文飒景,脸上是慈爱的,也是歉疚的,“景儿啊,娘亲和你爹真的对不起你的……”
文飒景脸上流下泪来,晶莹剔透,“娘亲……”
她把文飒景抱在怀里,再转头看向我们。“虞哥,等了九年了啊……”
不明白。
她清清嗓子,开始讲起了那个关于莫虞的故事。
文家,江南之乡的一个书香门第。文家的子孙也是有许多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所幸,文家人无甚野心。自从当今的辉月国建立之后就存在的文家,世世代代跟随皇上陛下,却也懂得功高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