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笑天怔住。他直直地呆愣了半晌,回过神后一把捉着少年的双肩,欣喜若狂。“你肯原谅俺了?!!”
“是你救了我。”秦心逸正色道,“我本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起来尚心有余悸。
“小鬼,你不怪俺……”
“我为什么要怪你?”秦心逸眨了眨乌溜溜的双眼,“你是为了救我性命才……”
“你的意思是,”武笑天拼命压抑住瞬间自心头不断升腾的怒火,沉声道,“就算是其他人以这种方法救了你,你也不会计较所发生的一切?那个人不是俺也无所谓?!”
“……如果是别人的话,”少年迎视着大汉咄咄逼人的视线,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宁愿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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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一股狂喜急起直上,淹没了武笑天的全部神智。猛然一把将少年揽入自己宽阔结实的胸膛,密密地搂着,久久舍不得放手。
“俺……你不知道当俺看见你倒下去时有多担心……俺第一次那么害怕……即使是面对大师兄的时候也比不上那个时候恐怖……俺终于明白了……”他唠唠叨叨地诉说着自己赶到秦家废园时的恐惧心情,“俺、俺、俺、俺喜欢你!”他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表白了自己明白得稍嫌迟了点的心意,“俺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我也是。”少年抬头粲然一笑,飞快地将唇擦过大汉的脸颊,“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的。”他郑重声明。
“呵呵呵呵……”这一个极轻极淡的吻直把武副谷主乐得半天合不上嘴。
“等一等,”秦心逸忽地省起一事,“你说喜欢我,究竟是真是假?”
“当然是……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搞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真心,武笑天赶紧一脸严肃地保证,只差没赌咒发誓。
“那你前几天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少年不满地道。
“那是因为……”武笑天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俺是怕靠得太近了,就会想做……”
“做什么?”秦心逸好奇地问。
“……做俺昨天晚上对你做的事……”
“啊!”秦心逸吓了一跳,“大色狼!原来你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对本少爷图谋不轨了?”
“俺、俺没有……俺本来一直控制得很好,要不是你昨晚中了媚药,又……又表现得那么诱人……俺也不会……”武笑天抓耳挠腮地急着辩解。
“什、什、什、什么‘诱、诱人’?!”秦心逸霎时涨红了脸,“你、你、你少胡说……哎哟!”
“小鬼,你就少说几句吧,”武笑天苦口婆心地劝慰,“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唉,”他叹了口气,甚为自责,“都怪俺来得太迟,否则你的脸也不会……”
“那有什么?”秦心逸满不在乎地道,“男人的脸上有一两道疤才会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你不也有吗?”
“小鬼,”武笑天闻言不由得失笑,“你的脸上不会留下疤痕的。”
“为什么?”
“因为伤口不算太深。”
“怎么会?”秦心逸不服气地道,“我用了很大力气,也流了很多血。”
“当时你体内的药力已经发作,你以为的‘很大力气’其实只有一点点而已。”武笑天解释道,“血虽然流了不少,不过用了俺大师兄独门秘制的金创药,不出五天俺包你连个印儿都看不出来。”
“这样啊……”秦心逸不无遗憾地道,“那只好等下次的机会了。”
“小鬼,”大手轻轻地抚上少年未曾受伤的右颊,细细地感受着掌下如丝缎般光洁润滑的肌肤,武笑天认真地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无论如何都该好好地保护,如果你受了伤,俺肯定会心疼的。答应俺,从今往后,别再轻易伤害自己,也别再随意舍弃生命——好吗?”
“……好。”少年迅速地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小声地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俺会陪你一辈子的。”叹息一声,大汉伸出手将少年整个拥入怀中——同样的对话,与昨夜相比,说话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两人互相凝视,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之中,两颗头颅渐渐贴近,唇对着唇,秦心逸悄悄地说了一句:“……”
“什么?!”旖旎的氛围立刻烟消云散,武笑天从床上一跃而起。“真的?!”
“我对我的眼睛和耳朵有自信。”少年傲然道。
“那个淫贼……”武笑天咬牙切齿地道,“小鬼,你放心,俺迟早会宰了他替你出气。”
“你见了他最好小心一点,”秦心逸提醒,“那家伙是个变态,连……”他一五一十地把梅亦情当时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呕……”武笑天满面嫌恶地道,“你说他连尸体也……真是太恶心了……”
“是啊,”秦心逸捧着左颊道,“我以前倒从没想过他会是个这么变态的人。”
“……嗯,”武笑天思忖片刻,“既然俺们这边的事情已有了眉目,等齐老前辈回来,就一起赶去和大师兄他们会合吧。”
“好。”少年一口应允。
九月初七。
最近几天来往嵩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郑州境内车马喧嚣、热闹不凡。
绝心谷谷主雷玉与浩然门门主罗苍劲定下的嵩山之约早已传遍江湖——武林中盛名远播的两大龙头间的互相较劲究竟孰胜孰败?秦家惨案及刘老爷子被害一事的真凶到底是谁——对于这些问题抱持着强烈好奇心的各路英雄侠士、绿林豪杰们自然耐不住性子纷纷跑来凑个热闹,其中绝大部分人亦极想见识一下素来神出鬼没、鲜少露脸的绝心谷谷主和朝暮楼楼主的真面目。
辰时三刻。
艳阳高照。
嵩山脚下某一城镇。
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
后院。
二楼。
一间相当宽敞的屋子。
两个少年对面而峙,房内充斥着一片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小鬼,”武笑天紧紧按住秦心逸的手,唯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别冲动。”
“零,”南宫泯双手搭着恋人的肩,柔声劝慰,“稍安毋躁。”
“哼,”秦心逸冷峭地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曾经参与一个半月以前的屠杀,难道我不该找他报仇吗?!”他恢复如初的完美脸庞上夹杂着愤慨与仇恨。
“小鬼,他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是啊,”南宫泯频频点头,“零从小就是孤儿,又在那种环境长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可是……我父母……”
“你父母不是我杀的。”零淡淡道。
“你说我就信吗?!”
“我也可以不告诉你我曾去过秦家。”
“你……”
“小鬼,”武笑天将秦心逸的身体扳向自己,凝望着对方怒气冲冲的双眸,正色道,“你看人一向很准,他是哪一种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秦心逸垂首不语。
见此情形,武笑天舒了口气,一面轻轻拍抚着少年的背,一面冲着南宫泯偷偷地使了个眼色——每日一次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嗯哼,”一直坐在房中边喝茶边悠闲地欣赏着一出好戏的雷玉清了清嗓子,“后日便是嵩山践约之期,各位最好能把私人恩怨暂且搁后,一起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那位藏头露尾、阴险诡诈的暗煞首领。”
“咱们朝暮楼应该没问题了。”答话的是前几日匆匆赶至的朝暮楼二当家“无名枪”莫敢,他偏首望了望坐在自己右侧,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青年。“小俞那边也安排好了吧?”
“是。”青年微微颔首,简洁地回答。
“我们绝心谷这边也没问题,”林亭轩亲昵地挽着新婚妻子的手说,“谷里的事全办妥了。”
“小逸、零,”瞥了瞥相互离得远远的两个人,雷玉嘴角含笑,“到时候该说些什么,你们都练习过了吧?”
“练习过了。”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不约而同地瞪了对方一眼,各自扭头他视。
“对了,”苏放省起一事,“小逸,齐老前辈已经出发了吧?”
“嗯,齐伯伯一大早就出门了。”
“启禀楼主,”推门而入的是朝暮楼郑州分舵的舵主“金钩银刀”白如笑。“本舵弟子在嵩山脚下有异常发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呈了上去。
苏放接过,打开木盒,与雷玉一齐探首而观,随后又小心地拈起盒中的粉末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原来如此。”苏、雷二人相视诡秘一笑,“这回咱们可以好好地大玩一场了。”
九月初七。
深夜。
嵩山脚下。
暗煞组织某一据点。
一间昏暗的小屋。
两个人。
“你是说,秦家小鬼身旁的那个哑仆便是绝心谷的武笑天?”依然一袭黑衣装扮的暗煞首领冷冷问着伫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男子。
“是的。”戴着人皮面具的男人阴沉地道。
“你能确定?”
“是。‘长空三击’的招式我绝不会看错。”
“如此说来……”暗煞首领蓦地冷笑数声,“这回咱们算是彻头彻尾给人耍了!哼哼,我早就说过不该留下那小鬼的活口,你却偏偏不听……”
“但是……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住口!”暗煞首领厉声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分寸!过了九月初九你就给我呆在房中闭门思过,两个月内不得出户!!”
“……是。”梅亦情张口欲言,但在对上暗煞首领严厉的视线后只得垂头丧气地答应下来。
“贰。”暗煞首领沉声呼唤。
“弟子叩见首领。”门外无声无息地滑入一人,跪叩在地。
“嵩山脚下的事办得如何?”
“回禀首领,一切均已办妥,初九那天,只等首领信号。”
“很好。”暗煞首领目光狞狰、阴森一笑,“嘿嘿,我倒要瞧瞧谁才是那个粉身碎骨的人。”
第二十章
九月初九。
晨。
绝心谷一行人踏上嵩山。同行者有绝心谷三位谷主,朝暮楼四位当家,外加“飞星剑”南宫泯、“铜头铁臂”丁熊,以及两个头戴斗笠、面蒙薄纱,让人看不清真实面目的神秘人物。
其时,少林主持智善大师亲自出迎。
九月初九。
午。
浩然门门主“正气剑”罗苍劲罗老爷子携同其子“白衣剑侠”罗正上山,同行者尚有“精打细算”齐响、“伶俐拐”刘福全、“红衫翠袖”胡落梅。几人是在中途偶遇,故结伴而行。
其时,少林主持智善大师与罗苍劲等人交谈甚欢。
九月初九。
酉时。
嵩山顶。
七十二峰,由东向西,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气势磅礴。
重阳佳节,正是与二三知已登高望远,把酒言欢之日,然而,此时此刻的嵩山之巅却充满了凌厉而肃杀的紧张气氛。
双方对峙,各据一边。中间伫立着此次的仲裁者、武林中德高望重、素以仁厚正直著称的智善方丈和嵩山少林寺达摩堂首座、人称“伏魔仗”的智真大师及其堂下一干弟子。至于一众前来凑热闹的黑白二道的大侠豪士们自然谁也不肯错过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成了一个大圈,直围得水泄不通。而那些轻功高超的,也早已飞快地蹿到树上占好了位子,以便能瞧得更为详尽清楚一些。
“阿弥陀佛。”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智善大师以一声佛号作为开场白,“老衲得蒙浩然门的罗门主与绝心谷的雷谷主所邀,出任此次事件的仲裁,实感三生有幸。不过,”他郑重宣告,“因为本次事件牵涉极广,是以老衲先在此向各位保证,在听取双方意见之时,老衲一定会秉公论断,绝不徇私枉纵。”
“好!!”沁凉的山顶上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阿弥陀佛。”智善冲着对峙中的双方各施一礼,再次高宣一声佛号。“如此,老衲便僭越了。”
“大师请。”罗苍劲客气地回礼。
“请。”雷玉抱拳而立,微微一笑。
“雷谷主,”智善暂时将视线转向绝心谷这一边,“八月初九那日,你身在何处?”
“扬州城引月楼内。”雷玉很爽快地回答。
“那一天你可曾当众亲口承诺会在一月之内找出秦、刘两家凶案的凶手?”
“不错。”雷玉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
“哦?”智善眸中精光一闪,“听雷谷主言下之意,似乎已找出了幕后真凶?”
“正是。”这句话说得极为肯定。
“胡说八道!!”站立在罗苍劲身侧的刘福全激动地叫嚣起来,“什么真凶?!真凶不就是你吗?!!”
“刘施主,”智善以目示意,“请稍安勿躁,一切待问明雷谷主后再作定论。”
“大师说得是。”罗苍劲伸手按住神色愤然、亟欲上前动手的刘福全的肩,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刘世侄,你放心,今天罗世伯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如今暂且忍耐一下,雷谷主既如是说,咱们又何妨一听?”
“……”刘福全这才默不作声地退了开去,只是一双眼睛仍是恶狠狠地盯着雷玉,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刘公子何必如此动气?”雷玉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地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想今天到这儿来的各位想必也心中有数——一个半月以前的秦家惨案与二十年前河北金刀门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的情形十分雷同吧?”
“何止雷同?”苏放接口,“依我看,无论是行凶杀人的手法和毁尸灭迹的方式,这两起凶案俱是一模一样。”
“此事老衲也早有怀疑,”智善听得频频点头,“十六年前洛阳王家以及七年前湖南忠义堂被毁也应与之有关。”
“那么,不知大师可曾听过一个名唤‘暗煞’的杀手组织?”雷玉抬眉道。
“暗煞?”旁观众人面面相觑——如此陌生的名称尚属首闻——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