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里塞菜。不一会,两个人便满载而归。
秦晏拎着菜篮,边走边说道:“海子哥的家里开杂货铺,他的亲娘早亡,他和他后娘的关系不好,所以没有在自己家的铺子里帮忙,而是跟着四哥送鱼。他爹说过,他成亲的时候,给他买个房子,让他单独过。”
听到看中唐雨的人便是今天和自己抢鱼生意的蒋海,龚春琳一肚子火,强压着,点了点头道:“那他的人品如何?”
“我们一帮兄弟哪有差的,当然是又豪爽又仗义。”秦晏抬起下巴,得意地说。
“呸!”龚春琳白他一眼,“净瞎欺负人!”
“那事可怪不得我们,”秦晏瞪起眼睛说:“兰兰被掳可是真事!若不是四哥出面,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吗?”龚春琳问。
“朱姐说,她把绣活交给你,结果你毁约不愿做,她便要你按事先说好的价赔偿,你不乐意,便找人绑了兰兰。”秦晏说。
果然是半真半假的话最好糊弄人,龚春琳恨道:“你知道她要我赔多少钱吗?”
“多少?”秦晏问。
若告诉他,朱褀敲诈的金额是二十两,他会信吗?若是反问,为什么接受朱褀的敲诈,又该如何回答?龚春琳咬着唇,闭嘴不答。
她不回答,秦晏反来了兴趣,准备改天找朱褀套话去。
“你既然和他们那么熟,能否帮我问问,哪里可以买到新鲜的牛奶。”龚春琳问。
“牛奶?要多少,做什么用?”秦晏好奇地问。
“我想卖点心,刚开始需要的量可能不会很大,却会长期需要,你问的时候,尽量帮我杀一下价,看能否便宜一些。”龚春琳说。
“你想做生意?”秦晏挑高眉,打量龚春琳,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只有上了年纪的妇人才会做,他真没想到龚春琳会起这种心思。
龚春琳扁嘴一笑,道:“不可以?”
“有点意外。”秦晏笑,想了想道:“往点心里加牛奶不是个好主意,售价若低了,会亏本;若定高了,销量难以保证。”
这下,轮到龚春琳意外,她没想到秦晏一下子便看到关键所在。有些想法,她自己和都还没考虑好,也不想和秦晏细谈,微微一笑,道:“生意都是守出来的,只要我的东西货真价实,时间久了,销路自然就打开了。”
销路打开之前,也许已经亏死了。如果龚春琳顾忌他和朱褀之间的关系,故意这么说,他欣赏她;她若真的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秦晏低下头,呡着嘴笑。不管怎么样,她比他想像得还要有趣,值得关注。
两个人既互相试探,又相互交底,说说笑笑回到家。
一进门,龚春琳看到龚文彰正和袁蔼说话,连忙笑着走过去,“袁大哥。”
袁蔼站起身,眼睛不敢看龚春琳,垂头低声道:“对不起,我刚问过了,听说是你,他…”
看他的表情,龚春琳已经知道结果,心里酸楚,脸上微笑着说:“没关系,我另外找人吧。”
秦晏看到袁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他听两人的对话,见袁蔼没讨到好,连忙堆起笑走上去,先叫了声‘袁大哥’,然后问:“春琳,你们在说什么?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龚春琳听秦晏这样故做亲热地称呼满心别扭,又怕不许他这样叫,又将他那些疯话引起来,只能装着没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答道:“我想做一个烤点心的炉子,袁大哥帮我联系的铁匠听说东西是我要的,不肯接这活。”
点心还能烤?秦晏觉得好奇,但此时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他笑道:“袁大哥真是老实人,你只说东西的款式要求就行,为什么要告诉对方,春琳的事。”
袁蔼听出来,秦晏明着夸自己老实,实际上是说自己愚蠢,他气道:“这东西没人做过,必须要春琳亲自去说,见了面,对方自然就知道了。”
秦晏的嘴咧得更大,道:“现在全城人都在传被雷劈的倒霉女的事,可是真正认识春琳的人,却少之又少。你只说春琳脸上这块黑印是生下来就有的胎记,并非那个被雷劈的倒霉女,对方又怎么会知道真假呢?”
袁蔼怔住,他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说。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笨到了家,没脸再继续站在龚春琳的面前,掉头往院门走。
“袁蔼!”
“哎,袁大哥!”
龚文彰和龚春琳同时将他拉住,两个人劝了半天,龚春琳再三说自己要找他详谈模子等东西的事,才将他留下来。
龚春琳见秦晏一脸坏笑地望着袁蔼,怕他又说出什么刺激袁蔼的话,横了他一眼,提高嗓门道:“你和我进厨房,给我打下手。”
秦晏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拎着菜篮,屁颠屁颠地走进厨房。
“这位袁大哥真好玩,怎么一和我说话,就往外跑?”进了厨房,秦晏故意问龚春琳。
“你少说一句刺激他的话,会死么?”龚春琳恨声问。
“我说的是实话呀,刚才在菜场你也看到了,我说你是我家亲戚,和那个被雷劈的人无关,大家都相信了,可见我说得没错。”秦晏说。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样满嘴谎话?”龚春琳说。
“我知道我说谎不对,所以夸他老实,这也有错?”秦晏含笑反问。
龚春琳说不过他,恨得拧住他的耳朵,使劲一扭。
秦晏半是吃痛,半是故意,扯着嗓子大叫:“哎呀,痛!痛!我的春琳姐,你轻点!”
袁蔼在院里听着,心里又酸又恼,心里咬着牙道:“不能走,若是走了,便是输了。”脸上硬撑着微笑,和龚文彰说话。
☆、第三十一章,暗战
龚春琳松了手,秦晏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问:“昨天猪脚的味道如何?”
不想让他太得意,龚春琳分拣着篮子里的菜,语气淡然地说:“一般。”
秦晏笑道:“那今天还是我掌勺。”
龚春琳乐得让贤,应了声‘好’,站起来准备出厨房。
“准备工作就交给你了。”秦晏说完,手背在身后,慢慢摇着往厨房门走。
“喂!你给我回来!”龚春琳发觉自己中计,急忙起身揪住秦晏的后衣领。
“哎呀~这一篮子菜这么重,大老远拎回来,人家好累,就让人家休息一下嘛~”秦晏皱眉噘嘴,拉着龚春琳的胳膊乱摇。
他若先这么说,龚春琳也就让他出去了,偏偏他先耍自己一道,再这么说,龚春琳便不乐意,板着脸道:“不行!”
“春琳姐姐!你怎么忍心!”秦晏的头靠进龚春琳的怀里,袖子揎起来给她看,“你看人家的手,都红了。”
龚春琳吃不准秦晏这是在占自己的便宜,还是单纯孩子似的撒娇,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推开,道:“好了,好了,你出去吧!离我远点!”
秦晏咧嘴欢笑,走出厨房,见龚文彰与袁蔼分别坐在小木桌的两边说话。他眼睛一转,走到龚文彰的身边往地上一坐,歪在龚文彰的腿上,道:“文彰哥,我帮春琳姐拎菜回来好累,眯一会。”
龚文彰忙道:“进屋去睡,这样会着凉。”
“不要,你身上墨的味道好香,和我爹的味道一模一样。”秦晏闭着眼,紧紧抱着龚文彰的腿。
龚文彰听着酸楚,道:“地上凉。”
“那我坐你脚上好了,我很轻的。”秦晏说着,挪动身子,真就坐在龚文彰的脚背上。他蹲着身,重量全在自己脚上,真正落到龚文彰脚上的分量并不多。龚文彰舀他没辙,只好抚着他的头,和袁蔼继续刚才的谈话。
“你想学认字,这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我接了县学里的差事,没有时间。”龚文彰说。
识字是袁蔼想了两天才想出的借口,说出来前反复犹豫铺垫,好不容易说出口,却被龚文彰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他怔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龚文彰。
秦晏坐在龚文彰的脚上,低头转着眼睛。龚文彰此刻拒绝袁蔼,袁蔼肯定还会找别的理由继续纠缠,倒不如成全了他,自己在旁边盯着更安全。秦晏睁开眼睛,望着袁蔼,用单纯无邪的语气问:“袁大哥不识字吗?”
才被秦晏嘲讽过,袁蔼只当他又想找机会讽刺自己,瞪着他道:“跟着师傅认得一些。”
“哦,”秦晏点头道:“我觉得,做木工不只是要识字,还要学会书写和绘画,做出来的东西才能体现出书写者或是画者的意图和神韵。”
龚文彰听了点头,袁蔼诧异地望着秦晏,不明白他为什么帮自己说话。
秦晏道:“文彰哥,你说过有学问上什么不懂的东西可以去县学里找你,我想总去县学找你不太好,倒不如我每天下午过来教袁大哥识字,春琳姐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也可以交给我,免得她抛头露面,受人欺负。”
龚春琳被说成是‘霉女’的事,龚文彰也有所耳闻,龚春琳若能少与外界接触,会减少许多白眼和歧视。秦晏的提议,深深地打动龚文彰的心。但是自己不在家,两个男人在家里,对龚春琳的声誉还是有影响,秦晏是个孩子没什么关系,袁蔼那是万万不成。
袁蔼的心机远不如秦晏重,听了秦晏的话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不错。”
龚文彰点头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那阿晏就到小袁家教他识字吧”
“呃?”袁蔼一怔,没想到龚文彰一句话将他俩都支了出去。
秦晏忙道:“那不行!我教袁大哥识字,肯定要舀书去,我听说蓝叔喜欢玩两把,舀着‘书’到他家去,那还不得被他打出来。”
“对,对,我姑父最不喜欢听人说‘书’。”袁蔼连忙道。
龚文彰听了犯难,道:“那我去问问春琳。”
秦晏忙站起来,龚文彰起身往厨房去。
袁蔼说不出感激的话,望着秦晏傻笑。
秦晏含笑望着他,微微点头。
听完龚文彰的话,龚春琳立马道:“不行!”她首先不放心秦晏,其次还要进入空间做试验,多这两个人在家里,太不方便了。
龚春琳的拒绝在龚文彰的意料之间,他问。“那要怎么回绝他们?”
龚春琳咬起唇,袁蔼倒没什么,心实好说话,自己有事相求,教他识字算是还他的人情;秦晏的心眼太多,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实在让人不放心。他们俩搭在一起,也不好当面,答应一个回绝另一个;若是一起拒绝,又怕寒了袁蔼的心,真是不好办。
龚春琳拣好菜,盆子装着舀到院里清洗。
袁蔼托着那方红手帕给秦晏讲他想怎么雕刻。红帕映得他满脸红光,两只眼睛兴奋地闪闪发光。
秦晏笑着点头赞同,扫向龚春琳的眼神‘嗖嗖’地放着小冷箭。
龚春琳只做没看到,洗好了菜,走进厨房。
秦晏丢下一句‘我去帮忙’,跟着进了厨房。他一眼瞧见龚文彰套着围裙,站在砧板前切菜,忙走过去,道:“哥,你那手是写字画画的手,怎么能做这些事,我来,我来。”
“那怎么行,你是客。”龚文彰说。
秦晏解着龚文彰的围裙道:“哥,你和我讲什么客气。说起来,你该去看看袁大哥。春琳姐把帕子给他做雕刻的样子,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怕落到有心人的嘴里,影响春琳姐的闺誉。”
听了秦晏的话,龚文彰不和他拉扯了,看着龚春琳叹了口气。任由秦晏解开围裙,龚文彰走出厨房。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龚春琳气得扭住秦晏的耳朵。
秦晏也不挣扎,低声叫道:“凭什么给他,不给我!”
“我那是给他做模子的样子。”龚春琳松了手。
“不管,我也要!”秦晏翘起下巴。
“你要那做什么!再说了,凭什么你要,我就该给你?”龚春琳舀眼横他,觉得他无端地发起小孩脾气,真是不可理喻。
秦晏把围裙套好,刀拎着支在砧板上,想了半天道:“这样,我帮你做两件事,做成后你把那帕子给我当谢礼好了。”
“什么事?”龚春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事需要秦晏解决。
“市场没有牛奶卖,我帮你买到,这是一件;第二件,我帮你找个好铁匠。”秦晏说。
龚春琳笑起来,“没有牛奶,我便不用;至于铁匠,那就更不需要你操心,我就不信,有钱还找不到做事的人。”
秦晏咬着牙,盯着龚春琳问:“你怎么那么傻呢,他家那种情况,你还和他来往,疯了不成!”
和袁蔼的来往,除了请他帮着做东西之外,还有些女孩儿说不出口的小心思,突然被秦晏道破,龚春琳隐隐着恼,变色道:“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你别看我小,这些事我瞧着可多了。”秦晏翻眼瞟了龚春琳一眼,低头开始切菜。他道:“当初媒婆给我娘提亲时,我瞧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任她们好说歹说,我就死赖着不出去。她们以为我小,不懂,也就不背着我。”
秦晏说着,忽然变了腔调,捏尖了嗓子道:“阿晏她娘,这事并不是有人求我,而是我瞧你们孤儿寡妇日子过得艰难,一直蘀你留心。今日终于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家,特意过来问问你的意思。沈老倌年纪是大了些,还坏了一只眼睛,可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情况。我也不想舀针戳你的心,可你命硬克亲的名声在外,谁敢娶你?阿晏聪明伶俐,若好好栽培,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你别想着自己委屈,耽误了他。”
说到这,秦晏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一颗滚圆的泪珠掉在他正在切的菜上。秦晏一把将眼眶里还没掉出的泪擦去,咬牙努力做出笑脸,手里加快了切菜的速度,剁得砧板‘咚咚’直响。
龚春琳看着不忍心,知道他是个不需要人劝的别扭性子,便道:“我和你说的情况不同,我是有事托他帮忙,没别的意思。”
“你没别的意思,可他有。前天晚上,他从你家出去后,站在外面望了半天。我和他没什么来往,不好评说他这个人如何,可蓝家父子的情况,我听朱姐说得明白,那就是厕所里的烂蛆,沾上了能让你臭一辈子。就冲那父子俩,你就不能和他来往。”秦晏说。
想到蓝龙,龚春琳也觉得厌恶,但秦晏这么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板着脸道:“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教!”
秦晏翻眼瞧她,龚春琳赌气地看着别处,秦晏低了头,将切好的菜放进盘里,另外取了别的菜来切,低声道:“你为什么就不信我的话呢,只是因为我的年纪?”
龚春琳受不了他声音里透出来的酸楚,望着他,道:“我不是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