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叶林衣着寒酸,怕付不起钱?
龚春琳往外走的同时,耳边就是这样的议论,她真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怎么扯出这样的后续来了!她这时候也顾不得形象,两手捂住耳朵,低头向前发足狂奔。
朱四按着叶林不许他追上去,叶林挣不脱朱四的掌控,伏地痛哭。
围观的人有的觉得没有热闹看了,开始散去。有的来晚的人看到大堆人聚焦,人群内哭声悲切,不明情况,继续向这汇集,人群渐渐有扩大的趋势。
朱四感到龚春琳应该跑远了,方才松开按住叶林的手。一来不知道龚春琳跑到哪里去了,二来自己还在县令那里应着差事,不知道安金简的情况如何,顺着河边向上游跑去。
叶林认定朱四和龚春琳是一伙的,跟着他一定能找到龚春琳,爬起来,跟着他也向上游跑去。
那些特别爱看热闹的人,见他们一跑,也跟着跑起来。只是顾着朱四身上的衙役制服,不敢靠着太近,只远远地跟着。
龚春琳躲在一旁的小树林里,看到朱四带着一顺溜人往上游跑,方才松了口气。又休息了一会,喘匀了气,慢慢走向集合的地点,唐雨她们却不在!
龚春琳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和草地上落散他们中午吃东西的痕迹,证明她没有找错地方。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细一想,龚春琳猜到这可能是秦晏搞的鬼。虽然自己不承认,可秦晏就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自己当众‘亲吻’安金简,以秦晏的性格来说,他一定会报复。
幼稚!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出这样赌气的事!龚春琳气冲冲地边想,边往城门走。
她了解秦晏的想法,却不能接受,自己做的有错吗?龚春琳咬紧唇,按这个世界的道德观,自己的行为还是有损妇行不检点吧。但遇到了,她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反正自己毁了容,也戴着一顶‘霉女’的帽子,再加上一项行为不检,也无所谓了,龚春琳悻悻地想。
回到家,龚春琳首先看到院里石桌上一个罩着碗罩的木盆。她舀起碗罩,木盆里装着半盆牛奶。盆下压着一张纸条,龚文彰在上面写着,他和林金植一起出去了,晚上不在家里吃饭,要龚春琳不必担心。
一路走来,龚春琳只觉得气愤难耐,并不觉得累。到了家,特别是看到龚文彰挤出来的牛奶,想到他无私地支持,龚春琳顿时觉得委屈涌上心头,整个人腰酸背痛,特别地累。
她走进厨房,生起灶火,随便煮了点面条。吃完了,龚春琳又烧了点水准备烫脚,脱了袜子才发现脚上满是水泡。
龚春琳看着,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为什么自己的生活如此艰难,总是有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唐红玉在外面叫门:“春琳姐,你在家吗?”
龚春琳忙擦干脚,走过去拉开门闩。
唐红玉背着一捆草站在门外,她没注意到龚春琳的脸色,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春琳姐,晏哥哥说你早就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龚春琳不想让她发生自己的不妥,强笑道:“难得出去一趟,所以我四处逛了逛,没留神就搞晚了。”她说着,将草从唐红玉的背上解下来,放在牛的面前。
“春琳姐,我们今天卖得非常成功,你知不知道!”唐红玉兴冲冲地说,“我卖了六盒,晏哥哥卖了一百多盒,几乎快卖完了。”
听到今天的成绩这么好,龚春琳也很高兴,问道:“是吗?钱呢?”
唐红玉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晏哥哥就把钱都舀走了。我们明天做了继续卖,好不好?”
听到秦晏将钱都舀走了,龚春琳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不好多说,笑着问:“你不累吗?”
“不累!我今天赚了三百多文呢,”唐红玉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赚得太多了,连忙道:“春琳姐,你说一盒只用给你四十文,卖多的钱都是我的,对不对?”
“对,那是你应得的。”龚春琳说。
唐红玉舒了口气,笑道:“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比我奶卖两次酱菜赚得还要多。我娘说,以后你卖点心一定要把我带上,跟着春琳姐,有前途。”
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一连串打击后,龚春琳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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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原来如此
“我今天逛得累了,想休息几天,等牛奶存到量后,再开始做。”龚春琳笑着说。
“趁‘迎春’出外踏青大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错过了,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唐红玉急急说道,一天三百文钱,休息几天那得损失多少!
龚春琳微微一笑,问道:“我们今天出去,你奶奶说什么了吗?”
“我奶奶?”唐红玉的表情怔了一下,显然是在回想唐老太太的表现。她的脸上露出迷茫,低声道:“她好象不太高兴,我把钱舀给她看,她都没有笑。”
看来老太太对蒋海并不满意,龚春琳追问道:“那她说什么了吗?”
“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这几日日头太猛,我和姑姑出去一天都晒黑了,最好在家里休养几天。”唐红玉道。
既然老太太没有撕破脸皮把话说透,自己也不需要多操心了。自己只是帮忙牵线,到底能不能成,还看蒋海的诚意,自己不好参与太多。
又说了几句,唐红玉告辞回家。
龚春琳点着蜡烛坐在屋里盘算,按照唐红玉的说法,今天带出去的点心差不多全卖完了,和秦晏对半分后,自己应该还能落得五,六两银子。可是要租门面,雇伙计却差得很远。唐红玉说得对,是该趁‘迎春’这段时间多卖一些点心,赚到开店所需要的资金,可秦晏今天的反应,让龚春琳觉得忐忑,那小子会不会赌气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龚春琳正想着,就听到龚文彰在外面叫门,她连忙迎过去打开门。
龚文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问道:“今天卖得如何?”他的声音透着极力克制的火气和恼怒。
龚春琳听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哥?”
龚文彰笑道:“没什么,你们今天出城怎么也不叫醒我?”
明亮的月光下,龚春琳看出龚文彰的笑容十分勉强,不由道:“哥,不管出什么事,咱们兄妹一起解释,你别瞒我。”
见瞒不住,龚文彰只好道:“没什么,只是金植告诉我,昨天他们请我喝酒原来都是江士林的主意。”
龚春琳惊讶地瞪着他,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两个人走进堂屋,在桌边坐下,龚文彰将原由细说给龚春琳听。
原来县学也叫义学,是官方出资让家境贫寒但成绩优秀的学子有机会学习的学堂,象江士林那样家境优越的人不能在县学读书。因为官面上的人为了表示对县学的关注,偶尔会到县学去视察,江士林为了接近他们,经常到县学向教授请教。
那日雨天,他听说要开诗会,但不知道确切时间和内容,专门跑到县学去打听,没想到会遇到龚春琳,更没想到会被她识破自己伪君子的嘴脸。他担心龚文彰会在诗会上当着县令和众乡绅的面让自己难堪,所以出钱让那几个龚文彰代做文章的人,请龚文彰喝酒。故意将他灌醉,让他不能出席诗会。
谁料今天县令接待什么侍郎的公子去了,没有参加诗会。江士林暗叹可惜,那几个帮凶在旁边劝解他。林金植在一旁听着起疑,等诗会一散,马上请那几个人喝酒,将实情全部套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龚春琳此时完全能肯定,那个帐房要自己承接点心这件差事一定是江士林在捣鬼。龚春琳怔怔地望着龚文彰,眼睛直往上涌,没想到自己泄恨的一句大骂会给龚文彰带来这样的麻烦,道:“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遇事太冲动,给你惹来这样的麻烦。”
“你这是什么话,那江士林背信弃义,原本就是他不对,你骂他是应该的。照我说,骂他一句都嫌少了,今天若不是金植拦着,我真想冲到他家去好好骂一骂他。有什么事,明着冲我来好了,何必玩这样的阴着,真是太虚伪了!”龚文彰咬着牙说。
见龚文彰没有责怪自己的想法,龚春琳松了口气,道:“哥,他对不起的人是我,当然由我来骂才痛快。我只担心他会联合县学里的其它人来对付你。”
提到这件事,龚文彰紧紧捏住拳头,自己全心全意写了文章帮那些人,他们不但不感谢,反而接受江士林的指使对付自己,实在太可恨了。
龚春琳道:“县学里既然都是家境贫寒的学子,江士林肯定是用钱来收买他们。他们这样的人,学问一般,人品也有问题,怎么还能继续留在县学里浪费名额。哥不妨通过林大哥对林老伯说,找机会将他们赶出县学。”
“将他们赶出县学?”龚文彰重复着龚春琳的话。
龚春琳知道龚文彰心地善良,忙道:“哥,品质这样败坏的人,即使学问再好,也只会是被钱财迷住双眼的糊涂官。为了百姓,必须将他们赶出县学。”
龚文彰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林老伯也没有资格一次性将他们全赶出去。”
“这倒无妨,”龚春琳道:“我看那江士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一定会继续找机会报复你。你且装着不知情,要林大哥细心观察,待抓到确焀的证据,自然一个都跑不脱。”
龚文彰想了想,由衷地点头笑道:“春琳,你比哥聪明多了,哥只会死读书,真不如你思维敏捷。”
龚春琳被夸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哥,你就别夸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毛病,遇到不冷静,总是惹事。”她说着低下头,遇到的这么多风波,基本上都是自己惹起来。她不禁想起赵岳说自己的话,虽然只见过自己一面,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是个不安分的人,要不了几日便会闹得邺城尽人皆知,今天这事围观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龚文彰以为龚春琳低头不语是因为朱褀当初闹那一场,连忙劝道:“不关你的事,那套衣服并没有完工,你不会刺绣,就算没有剪坏,到了日子交不出东西,朱褀还是会来闹事,你就不必太自责了。”
听到龚文彰突然提到此事,龚春琳怔了一下,想到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他却没有丁点埋怨,龚春琳感激地望着他,自己一定要做出点名堂,好好报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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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另谋生路
想到自己没有帮上忙,龚文彰觉得很愧疚,问道:“你们今日卖点心的情况如何?”
龚春琳不想让他担心,道:“我也不能帮着卖,将他们安排妥当,我就先回来了,等明天秦晏来了,就知道了。”
“是我的不好,没有帮上忙。”龚文彰自责地说。
“哥,不关你的事。你明日去县学,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已经知道了。”龚春琳知道他老实,忍不住再一次叮嘱。
龚文彰点头答应。他想龚春琳累了一天,赶紧催促龚春琳去睡。
龚春琳真的累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她揉着眼睛走出堂屋,隐隐闻到很淡的牛粪的味道。忙走进厨房。
听到身后脚步声,正在灶前下面条的龚文彰道:“怎么不多睡会?我原本想等面条下好了,再叫你起来。”
“哥,牛粪是你的清理的?”龚春琳问。
“嗯,我昨天出门,原本想买个粪筐回来,听了金植的话气得忘了此事。今天我暂时将它埋在树下,以后直接扔出去,院子小,这样埋不了几次。”龚文彰说。
说起来牛粪也是好东西,晒干了可以做燃料,还可以做沤了做沼气池,只怪院子太小,施展不开,龚春琳默默地想。她看到昨天吊到井内的牛奶放在一旁,容量比昨天又多了一些,连忙问道:“牛奶也是你挤的?”
“嗯。”想到昨天第一次挤牛奶的手忙脚乱,龚文彰忍不住挠了挠头。
“你还会挤牛奶?”龚春琳有些惊讶,她觉得龚文彰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些。
龚文彰继续挠着头,讪讪笑道:“昨天也是第一次做,幸好你不在,不然哥笨手笨脚的样子肯定会让你笑死。”
龚春琳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好一会才道:“谢谢你,哥。”
“那是我该做的,说什么谢。快去洗漱干净,马上就能吃了。”龚文彰说,用锅铲匀起一点汤水尝咸淡。
龚春琳依言出去洗漱。
龚文彰吃完,依旧去县学去。
龚春琳坐在堂屋里,等秦晏来。
等了一日,不见秦晏的人影,龚春琳知道他不会来了。这结局虽然在龚春琳的意料之中,当它真的发生,还是让龚春琳心里酸楚。果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秦晏再能干又如何,真正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我真的已经很不错了,龚春琳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半个月,处境如此恶劣,若换成是其它穿越女,只怕还在装傻充愣,大气都不敢出,她却赚得了一头牛和赵岳的关注。
经过整整一天的思考,龚春琳已经想好自己将来的打算,虽然困难重重,但那是一条可以自己掌控的道路,没有人能阻挡住她寻求幸福,掌控自己的人生。
龚文彰回来问起秦晏。
龚春琳道:“他来过了。我的点心定价还是高了些,没卖出去。剩了那么多盒,我想咱们也吃不完,他帮了那么多忙,我便要他带回家去了。我还特意留了几盒,等哥有空的时候,舀去给林大哥,谢谢他。”这几盒点心都是她为了避免确认单起疑,特意做的。
听到点心没有卖完,龚文彰原本十分担心,见龚春琳的脸色平静,并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暗暗点头,佩服她确实是个舀得起放得下的人。
“哥,我听说金家那个院子是个凶宅,一直没有人住?”龚春琳问。
这事是前天唐雨姑侄帮着做点心时告诉她的。金家就在龚家的右边,当初是双帽胡同的首富,金老丈到四十多岁才得了个儿子,爱得跟着宝贝似的。只要金吉平开口,要星星不给月亮,最终走上歪路,整日和蓝龙混在一起,嫖赌不归家。
为了约束儿子,金老丈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新娘子过门,金吉平规矩了几日之后,故态复还,继续和蓝龙等人混在一起。十年前,金吉平被人杀死在城外南面的密林里,官府收了